午夜凶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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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弓躺在松软的大床上,香甜地睡着。被子外,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和一条雪白的胳臂。
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十分刺耳。
小弓激灵一下爬起来,抓起枕头旁的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廖幕青。
小弓想了半天,怎么都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不过,既然在手机里存入了这个名字,肯定见过面的。电话一直在响,她使劲追忆,忽然想起来,大约一年前,她去西北旧泉市出差,请几个客户吃饭,都是女的,其中一个客户带来了她的丈夫,好像就叫廖幕青,当时,小弓和他互相留了电话。如今,小弓早就离开了那家化妆品公司,成为售楼小姐了。如果是那个化妆品公司的客户给她打电话,还可以理解,他们不知道小弓已经离职,也许有什么业务上的事。但这个姓廖的只是个家属,他来电话能有什么事呢?而且,这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33分。
终于,电话铃声停了。
小弓再也睡不着了,反复猜想这个人打电话的目的。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人的面目已经十分模糊,她只隐约记得,他很高很瘦,十分谦和的样子。一顿饭他没说几句话。
第二天,小弓给这个人发了一个短信:廖先生,你好。昨天夜里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给小弓回短信。
这件事有点奇怪,不过时间一久,小弓就淡忘了。
这段时间,有个叫方里落的男生,一直在追求小弓。他是河南人,在北京读大学,新闻系,还有半年毕业。小弓一次次拒绝他,他一次次卷土重来。小弓是个要强的女孩,她一直在忙事业,希望在经济上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再找个男人结婚。
大约两个月后,这天夜里凌晨1点33分,电话突然又响起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呀么在街头……
小弓从梦中被惊醒,抓起电话一看,又是那个姓廖的男人,心中不由火冒三丈,直接把电话关机了。
两个月之前,这个人深夜打来电话,还有其他的可能,比如,他老婆来北京进货突然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他想问问小弓能不能帮上忙;比如,他和老婆换了手机;比如,他给哪个情人打电话,按错了……
两个月之后,他又深更半夜打来电话,这只有一个答案:骚扰。
小弓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熟悉,两个人的关系也是七拐八绕的,又相隔千里之遥,他为什么偏偏要骚扰小弓呢?小弓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又失眠了,越想越气,想把这个人的号码列入黑名单,在手机中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个功能。
方里落经常给小弓打电话,约她看电影,吃西餐,都被小弓拒绝了。他比小弓小一岁,小弓对他怎么都喜欢不起来。这小子也不急着找工作,仗着他老爸老妈做洗发水生意,家里有钱,每天东游西逛,似乎除了纠缠小弓,没有任何事做。
差不多又是两个月之后,又是凌晨1点33分,电话突然又响起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呀么在街头。咿呀呀得儿喂,声声叫不平,何时才能消,我的那心头恨……
小弓的生活挺有规律的,每天早睡早起,她正在熟睡中,猛地被吵醒了,爬起来,抓过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着那个古怪的名字——廖幕青。小弓盯着手机,感到了一种深层的恐怖。电话一直在刺耳地响,小弓的心脏一直在猛烈地跳。过了好久,电话终于停了。他每次只打一次,从来不再拨。
小弓又睡不着了。这个姓廖的人到底要干什么?想来想去,终于没有答案。
上班之后,小弓想打听一下此人的底细,可是,翻来找去,那些化妆品客户的名片早就散失了,她根本联系不上他的老婆。
她想到了换手机。可是,很多买楼的客户都会打这个电话联系她,如果换了号码,那损失就太大了。那么,只能在每天睡觉前把手机设置成振动了。
又过了两个月,小弓做了个梦,梦见了那个她在旧泉市出差,请几个客户吃饭,其中一个客户带来了她的丈夫。本来,他和小弓中间隔着他的老婆,中间,小弓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和他老婆调换了座位,他挨着小弓了。吃着吃着,这个又高又瘦的男人离小弓越来越近,他表面上笑吟吟地听大家说话,下面却用胳膊肘一下下蹭她,凉凉的。小弓朝旁边挪了挪椅子,笑着对他的老婆说:“你老公离我太近了。”他的老婆不解地看了看她,说:“这里都是女人,没人带老公来啊。”
梦到这里,小弓一下醒过来,有个凉凉的东西正在一下下顶撞她的腰。她蓦地一扭身子,朝下看了看,原来是她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有人正在给她打电话。本来,手机放在枕头旁,离小弓一尺远,由于振动,它爬到小弓的身边了。
又是他,廖幕青。这时候,又是凌晨1点33分。手机一直在振动:“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小弓把它拿起来,塞到枕头下,那声音就变得遥远了。现在,她已经确定,这个男人心理有病。
生理疾病都是一致的,心理疾病却各有各的症状。可以说,心理疾病的种类多如牛毛,每一种都有独特的根源,深不可测。
小弓更无法知道,此人这算是什么病。
手机不再振动之后,小弓把它拿起来,打开了记事本,上面记载着廖幕青每次给她打电话的日期——
2008年3月14日。2008年5月9日。2008年7月11日。2008年9月12日。
通过反复观察,小弓终于总结出一条规律来:这些日期都是单数月份的第二个周五。
半年以来,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给小弓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业绩不断下滑。这一天,她上班之后,没心思联系客户,给方里落打了个电话,讲了这件怪事,方里落说:“你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骂他一顿!”
小弓说:“那是小孩子干的事。”
方里落想了想,说:“那我去西北揍他一顿?”
小弓说:“那是大孩子干的事。”
如果,小弓的判断没有错,那么姓廖的人应该在2008年11月14日给她打电话。小弓觉得,她要驱除心中的阴影,只有一个办法,下次把他的电话接起来,听听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到底要干什么?小弓想了无数种可能。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小弓越来越好奇,越来越害怕。
2008年11月14日的晚上,小弓没有睡觉,一边上网一边熬时间,不停地打哈欠。过了半夜之后,她关了电脑,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去,小弓的心越跳越快。终于到了1点33分,电话突然响起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小弓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在床上。
她一下失去了勇气,不敢接了。
电话响了好久,小弓一咬牙按下了接听键,颤颤地说:“喂?你好。”
里面没有人说话。
小弓的心缩紧了,大声说:“喂,哪位?”
对方终于说话了:“1,4,9,1,1,1,2。”然后就挂了电话。
夜深了,全世界的人都睡了,剩下一个孤独的小弓,回想电话中那组莫名其妙的数字,全身越来越冷。
廖老师。
方里落坐上了火车。
昨天,小弓约他喝茶,交给他一个任务:去旧泉,争取找到这个姓廖的人,确认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活着,就想办法接近他,了解他,然后把他的一举一动报告给小弓。
方里落能为小弓做事,十分高兴,今天就离开北京,奔赴旧泉了。
方里落掌握的所有信息是——一家中型美容院,名字不详,老板叫张什么梅。她老公叫廖幕青,体态瘦高,电话号码150******78。
到了旧泉,方里落包了一辆面包车满城奔走,终于在傍晚时分找到了一家“丽人美容院”,服务员告诉他,这家美容院的老板叫张娴梅,她老公姓廖。
方里落借理发之机,跟理发师聊起来,一点点了解到,张娴梅的老公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负责文案。
第二天上午,方里落匆匆租了一间房子住下来,下午就以求职者的身份走进了这家公司。经理说,他们现在不招聘。方里落提出,他希望在这里实习,不要薪水。毕竟方里落是北京的大学生,又不要任何报酬,经理马上就同意了。
就这样,方里落在这家公司留下来。
第一天上班,方里落来得很早,没想到公司的门已经开了,有人比他还早。方里落轻轻走进去,看到只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拖地,满头大汗。他的个子又瘦又高,那个墩布杆也特别长,好像专门为他量身订做的。他看见方里落走进来,直起腰,很谦和地笑了笑,说:“你是新来的小方吧?我叫廖幕青。”
方里落赶紧说:“廖老师好。”
他没有仔细打量这个中年男人,放下包,去抓墩布杆:“我来吧。”
廖幕青说:“不用,已经拖完了。”
巧的是,方里落和廖幕青的隔挡挨着。方里落收拾抽屉的时候,站在朝廖幕青的桌子旁看了看,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办公用品,只放着一只手机。那是一只很旧的手机,又窄又长,黑色,外壳已经磨得斑驳。却挂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坠子。
方里落没什么具体工作,只是跑跑腿,接接电话。
第一天方里落就发现,廖幕青用的电话,并不是小弓深夜接到的那个号码。他向小弓报告了这个情况。小弓说:“你找机会问问他,过去那个号码哪去了。”
方里落说:“好。”
通过几天的观察,方里落没有发现这个廖幕青有什么问题,他十分正常,朝九晚五。在公司,他每时每刻都在认真做事,话语极少,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可是,方里落还是感觉他哪里不太对头,具体是什么,却说不清。想来想去,方里落终于找到了答案——廖幕青的背后,总好像隐藏着一个人,一个年龄比他小许多的男孩。
有一天下班,方里落和廖幕青一起走出公司之后,廖幕青跟他说了声“拜拜”,然后就走掉了,方里落悄悄跟在后面,发现有个男孩正在一棵树下等候廖幕青。两个人碰头之后,廖幕青回头看了看,方里落赶紧躲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探头望去,廖幕青跟那个男孩已经不见了。
还有一天早上,方里落从公司的窗户望出去,廖幕青来了,他旁边跟着那个男孩,两个人来到公司的楼下,说了几句什么,廖幕青上楼了,那个男孩离开了。
方里落一直没看清那个男孩的长相,只知道他很清秀。难道,廖幕青是同性恋?
一天,大家正在上班,方里落突然站起来,趴在隔挡上,问廖幕青:“廖老师,我经常看到你跟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他是谁啊?”
廖幕青抬头看了看他,说:“我徒弟。”
方里落愣了愣:“你徒弟,你教他写广告文案?”
廖幕青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工作了,没有回答他。
又过了几天,这天晚上,廖幕青在公司加班。平时,他总是按时回家,今天似乎破坏了他的规律,他显得有些急躁。
方里落也没有离开,假装在电脑上写东西。
天黑之后,廖幕青终于忙完了,急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背上挎包就走。
方里落说:“廖老师……”
廖幕青停下来,问:“小方,你有事吗?”
方里落说:“我想问一下,你有几个电话?”
这句话似乎捅到了廖幕青哪根敏感的神经上,他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方里落随口编故事:“下午你不在,有个人打公司的电话找你,说是你的一个老朋友,从外地来,问你的手机号码,我告诉他了,他说这个号码一直不在服务区,让我告诉他另一个号码,我说我不知道了。”
廖幕青审视着方里落的眼睛,方里落的表现非常平静。过了一会儿,廖幕青才说:“我有两部手机。”
方里落拿起纸和笔,说:“我记一下另外那个电话号码吧,假如你那个朋友再打电话来,我告诉他。”
廖幕青说:“不需要。我一个电话是公开的,一个电话是私人的。”
说完,他就朝门口走去,中途又停下来,回头补充了一句:“你费心了。”
方里落说:“廖老师,不用客气。”
廖幕青下楼之后,方里落关上了卷闸门,来到廖幕青的办公桌前,发现抽屉没有锁!他走得太匆忙,竟然忘了锁。方里落四下看了看,然后慢慢地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些文稿。抽屉下面是个小柜子,锁了。方里落灵机一动,把抽屉拉出来,朝里面看了看,黑咕隆咚的。他把台灯拿下来,朝里照去,这次他看清了,里面竟然放着几十部各种型号的手机!
转眼快到2009年1月9日了。这一天,是单数月份的第二个星期五,廖幕青又该给北京的小弓打电话了。
方里落找到经理,说他谈了一个洗发水的广告,万事俱备,只差去河南签合同了。
经理很惊讶,没想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实习生竟然拉来了生意!方里落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希望跟廖老师一起出差去河南。
经理说:“没问题,让廖幕青跟你一起去。”
1月9日,方里落和廖幕青飞到了郑州,在宾馆安顿下来。方里落对廖幕青说,明天才能跟客户见面。
一个标准间,两张单人床。今夜,方里落将和廖幕青在一起度过,方里落要看看,1点33分的时候,这个“廖老师”究竟有什么举动。
晚上,廖幕青问方里落:“小方,你睡哪张床?”
方里落说:“随便。”
廖幕青说:“你挑一张吧。”
方里落指了指中间的床,说:“这里吧。”
然后,廖幕青就躺在靠墙的那张床上,一个人看电视了。方里落离开房间,来到楼下的咖啡馆,给小弓打电话。
小弓说:“你老爸老妈真的会做这个广告吗?”
方里落说:“我来搞定。”
小弓说:“成本太高了吧?”
方里落说:“他们为未来的儿媳妇破点财,值得。”
小弓说:“你胡说什么呀!”
方里落一边跟小弓聊天一边不停喝咖啡,他要保持兴奋状态,半夜千万不能睡着了。最后,他叮嘱小弓:“今天晚上如果廖幕青打电话,你一定要接听。”小弓说:“好的。”
方里落回到房间的时候,廖幕青已经睡了。他那只黑色的旧手机,孤零零地放在两张床之间的茶几上。方里落轻轻钻进被窝,朝着廖幕青的方向躺下来,把头顶的小灯调得暗暗的,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必须留下一点灯光,这样才能监视廖幕青的一举一动。
廖幕青的脑袋朝着墙壁,似乎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方里落没有放松警惕,他严密聆听着廖幕青的一呼一吸。
墙上的钟缓缓地移动,1点了。方里落的眼皮沉沉的,他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清醒多了。
1点31分了。廖幕青的呼噜声还是那么香甜,没有醒来的迹象。
1点32分了。廖幕青依然没有一点动静。是不是墙上的钟不准呢?
1点33分了。廖幕青的呼噜声突然停止了,接着,他慢慢转过脑袋来,盯住了方里落。方里落的心狂跳起来,从被子缝儿死死盯着对方。
廖幕青轻轻拉开床头的皮包,摸出了另外一只红色的旧手机,在手里摆弄了一下,似乎在看时间,然后,他走到方里落的床前,弯下腰,从被子缝儿朝里看进来。方里落吓坏了,赶紧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廖幕青回到床上,开始按手机键了:“哒,哒,哒……”在寂静的深夜里,声音很大。他只按了三下,然后就拿着手机把玩起来,终于装进了皮包中,轻轻躺下来,转向墙壁,不再动了,很快又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今天晚上,旁边有人,因此他没有给小弓打电话!
伴着廖幕青的呼噜声,方里落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一亮,方里落就醒了,他爬起来,走出房间,来到宾馆大厅,给小弓打电话:“昨天夜里,你没接到他的电话吧?”
小弓说:“我接到了啊!”
方里落傻了,半晌才说:“他说什么?”
小弓说:“他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挂断了。”
难道,给小弓打电话的是另外一个人?这太巧了,就在1点33分的时候,廖幕青也拿起手机摆弄了一会儿……
回到房间,廖幕青正在刷牙。方里落单刀直入地说:“廖老师,我想问你一个事。”
廖幕青停下来,漱了漱口,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
方里落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的另一个电话号码是不是150******78?”
廖幕青说:“不是。150******78是我原来的电话号码,去年送人了。你怎么知道?”
方里落说:“我的女朋友叫小弓,她的手机里存着这个号码。”
廖幕青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这个人了。”
方里落判断不出他是不是在演戏,继续提示说:“过去,她在北京一家化妆品公司工作,前年,她来旧泉市出差,请几个客户吃饭,你跟你太太一起去了……”
廖幕青说:“噢噢,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特别白!”
方里落说:“你把那个电话给谁了?”
廖幕青说:“公司的一个女孩,她早被辞退了。”
方里落彻底糊涂了。
手机的下落
小弓怎么都想不通,方里落和廖幕青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廖幕青并没有给她打电话,那么,那个阴森的声音是谁呢?
2009年1月9日1点33分,小弓的手机再次骤然响起来,来电显示姓名:廖幕青。
小弓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起来。
一个遥远的声音响起来,很低很低:“我。”
小弓不说话,静静等他说。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本来,我要送给你一个红运,可是你不接电话,我只能通过日期暗示你。《老子》第五十八章说,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由于你错过了,红运将变成厄运,你无法逃脱。”
日期?
暗示?
小弓把廖幕青给她打电话的日期写下来:2008年3月14日,2008年5月9日,2008年7月11日,2008年9月12日。她反复观察这些数字,最后把年份和月份删除,只留下日期,就变成了1491112。
彩票?
想到这里,小弓马上上网查询2008年9月14日彩票的开奖信息——头等奖2000万,中奖号码是:1,4,9,1,1,1,2。
小弓的脑袋“轰隆”一下就炸了。
一笔巨额财富已经敲响了她的门,她却没有理会。如果,她把这些日期跟彩票号码挂上钩,那么,她现在摇身就变成了千万富婆!
想着想着,懊悔就被恐惧替换了——那么多相关的图书、软件、专家,都无法准确预测彩票中奖号码,这个人是谁?他的预测竟然一个数都不差!
而且,小弓没有抓住这个红运,就要遭遇厄运,到底会怎么样?
小弓感到惊慌了,这个威胁绝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人既然能预测到中奖彩票号码,也一定能给她带来大难。
2009年1月19日,凌晨1点33分,电话又把小弓惊醒了。还是廖幕青!这说明,他打电话的日子已经不再遵循单数月份第二个星期五的规律了。
小弓没敢接。
很快就到了春节,方里落回河南跟父母过大年了。小弓没有回老家,孤单地在北京度过了一个暗淡的除夕。年前,由于小弓业绩太差,连续两个月没有卖出一套房子,已经被迫辞职。
初三,小弓一个人来到旧泉市,追查那个神秘电话的下落。
通过方里落,小弓首先联系上了廖幕青。下午,她请廖幕青一起喝茶,说出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听完之后,廖幕青说:“没想到,你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却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真是对不起!”
小弓说:“廖老师,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只希望你告诉我,去年你把你的手机送给了什么人?”
廖幕青说:“她叫楼丽丽。”
小弓又问:“她现在在哪儿?”
廖幕青说:“她离开我们公司之后,杳无音信,公司里没有人知道她的情况。”
小弓说:“当时,你为什么把电话给了这样一个人呢?”
廖幕青说:“她家是农村的,刚来公司没几天,就把手机丢了,在工作上很不方便。正好我要换手机,就把旧手机给了她。时间长了,我们发现她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经理怕惹麻烦,就把她辞退了。”
看来,很可能是楼丽丽勾结哪个“不三不四”的人在捣鬼,只要找到了具体的人,小弓就不那么害怕了。可是,他们怎么预测到了彩票中奖号码?
茶馆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清秀男孩,他一边三心二意地喝茶,一边朝小弓这里张望。现在,小弓看谁都可疑。
她对廖幕青说:“廖老师,你现在给楼丽丽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联系上。”
廖幕青说:“好。”
他的手机是黑色的,又窄又长,外壳已经磨得斑驳,却挂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坠子。他拨了号,听了听,说:“关机。”
小弓叹了口气,说:“那就算了。”
廖幕青说:“这事儿是由我引起的,我一定帮你找到她。反正这些天我放假。”
小弓感激地说:“廖老师,那就先谢谢你了。”
两个人走出茶馆的时候,一个清秀男孩一直在朝他们张望。
廖幕青记得,楼丽丽有个叔叔在手表厂工作,于是,他骑着自行车带小弓去了手表厂。幸好,手表厂只有一个姓楼的,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人。
楼丽丽的叔叔说,楼丽丽现在在小北京夜总会上班。廖幕青跟人家道了谢,又带小弓来到了小北京夜总会。领班说,楼丽丽八点半才来上班,于是,两个人就在门口等待。
天一点点黑下来,终于,楼丽丽出现了。
她见到廖幕青,显得十分吃惊。廖幕青赶紧说:“小楼,我问一下,我给你的那个手机你还在用吗?”
楼丽丽说:“我早给人了。怎么了?”
廖幕青说:“你给谁了?”
楼丽丽说:“一个朋友。”
小弓问:“男的女的?”
楼丽丽看了看小弓,很不客气地问廖幕青:“她是谁啊?”
廖幕青说:“她叫小弓,是我太太的朋友,从北京来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个朋友叫什么,住在哪儿,我们要找他核实一件事。”
楼丽丽突然笑了,说:“他叫孟常,自来水公司的。不过你们找不到他了,因为他去年就死了。”
小弓全身一冷:“他是怎么死的?”
楼丽丽说:“说来话长,他在网上泡了一个女孩,两个人见面之后去了宾馆。没想到,那个女孩的男朋友一直在跟踪他们,他敲开他们的房间,冲进去跟孟常打起来,结果闹出了人命……”
小弓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说:“廖老师,那我们走吧。”
廖幕青说:“好。”
接着,他对楼丽丽说:“小楼,我记一下你的新电话,有什么事再联系你。”
楼丽丽就把新电话告诉了廖幕青。
廖幕青跟楼丽丽连续说了几遍“谢谢”,然后才带着小弓离开了。
在大街上,廖幕青问:“接下来怎么办?”
小弓说:“我脑袋太乱了,我先回宾馆想一想,明天再跟你联系。谢谢你,廖老师。”
廖幕青说:“你住在哪家宾馆?我送你回去。”
小弓说:“我想一个人在街上走走。”
廖幕青说:“那好吧,我先回家了。拜拜。”
就在这时候,那个清秀男孩又出现了,他在不远处的街角晃了一下,很快就不见了。廖幕青快步朝那个街角走过去。
小弓不关心这两个男人的关系,现在,她只关心自己。
很晚的时候,她才回到宾馆。她住在通达宾馆411房间。一个人躺在异乡的宾馆中,她真正感到了什么叫恐惧,什么叫孤独。这时候,要是方里落在身旁就好了。
她留下了一盏小夜灯,虽然不亮,却能照到房间任何一个角落。房间里卫生间的门裂了一条缝儿,透出弱弱的光。嵌在墙壁中的衣柜门关闭着。电视没有打开,屏幕上影影绰绰映出了房间里的摆设……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面孔,那是她想象出来的孟常。此人二十多岁,穿一件白T恤,脸面窄窄的,眼睛大大的。他跟那个女孩走进宾馆,正要亲热,突然有人敲门,他轻轻推开女孩,去把门打开了,一个男子猛地冲进来,愤怒地质问孟常为什么泡他的女朋友。孟常马上想到这是一个圈套,掏出电话就要报警,那个男子以为他要叫人,拽出双节棍就砸过来。孟常跌坐在地上,用双手护住了脑袋,手机掉在了地上。那个男人在手机上狠狠地跺了两脚,又发疯地连续砸了孟常十几下,然后拽着女朋友就跑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孟常了,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到了午夜时分,鲜血淋漓的孟常突然慢慢地坐起来,他把那只手机拿起来看了看,已经四分五裂。他想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向他们报告自己的死讯。查找电话簿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小弓,于是,他就给她拨了过去……小弓的电话突然响了。她吓得一哆嗦,拿起来一看,是方里落。当他知道小弓来了旧泉,立即说:“你等我,我明天就过去。”
小弓说:“不用了,那个电话转到了一个叫孟常的人手里,他已经死了。我是遇到鬼了,回北京去烧烧香吧。”
挂掉电话之后,小弓继续想,当时,孟常被打死的时候,是躺在房间的哪个位置呢?她在床上坐起来,四下看了看,也许,他就躺在电视下的地毯上……
忽然,小弓联想到了什么,慌乱地抓起电话,死死盯着电视下的那块地毯,拨通了廖幕青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廖幕青才接起来,显然他已经睡了。
“廖老师,你赶快告诉我楼丽丽的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别管了,赶快告诉我!”
“好的,你等一下……”
得到楼丽丽的电话号码后,小弓马上打给了她。
楼丽丽还在夜总会里,四周十分嘈杂。小弓大声问:“小楼,你记不记得孟常是在哪家宾馆出的事?”
楼丽丽不耐烦地说:“通达宾馆!”
小弓的心一下就掉进了冰窖,过了一会儿,她又颤巍巍地问:“……哪个,哪个房间?”
楼丽丽说:“411!啰嗦!”然后,她就把电话挂了。
小弓呆呆地放下电话,盯着电视下的那块地毯,感觉头发一点点竖起来。
现在已经是凌晨1点多钟,她不可能换宾馆了,旧泉是一座小城市,这时候所有宾馆都关门了。离开这个房间,她只能在天寒地冻的马路上过夜。
孟常就死在这个房间里。小弓从北京来,没有任何人帮她安排,她自己找到了这家宾馆,住进了411房间……这一切都是巧合?
孟常的阴魂一直在这个房间里游荡,他就是在电视下那块地毯上一次次给小弓打电话的。今年他打给小弓的第一个电话是1月9日,第二个电话是1月19日,现在是1月29日……
小弓看了看手机,1点30分。
窗外一片漆黑,静得吓人。
1点31分。
1点32分。
1点33分。
她的电话骤然响起来,她抓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廖幕青。
小弓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来。
电话一直在响: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呀么在街头。咿呀呀得儿喂,声声叫不平,何时才能消,我的那心头恨……
小弓一动不敢动。
终于,电话停了,世界又恢复了死寂。小弓盯着电视下的那块地毯,突然说话了:“你不用打电话,你到底想干什么,直接跟我说吧。”
没有人回话,但是,小弓却明显地感觉到,房间里有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在静静聆听。
小弓哭起来,说:“我求求你了,放过我,下次,你给我打电话,我一定接听,好吗?放过我……”
还是没有人回话。小弓似乎看到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开始扭曲。
她拿起手机来,哭着继续说:“对了,刚才我没有接你的电话,实在对不起,我现在打给你!”
她在电话簿里找到了“廖幕青”,颤巍巍地拨了过去:“嘟——嘟——嘟——”通了!
她全身僵硬,一边把手机举在耳边等候一边死死盯着电视下那块地毯。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对方终于把电话接起来,小弓听到了廖幕青的声音!她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小弓。”廖幕青说了两个字,声调好像说梦话。
“是我……”小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很害怕?”
“我……”
“没事的,睡吧。”
这时候,小弓才意识到,她来旧泉之前,在手机里存入了廖幕青的新电话。也就是说,她的电话簿里有两个廖幕青,刚才她拨错了!
廖幕青是有妻室的人,小弓这次来,没有跟他老婆联络,却深更半夜三番五次给廖幕青打电话,这显然很不合适。她匆匆道了歉,赶快挂了电话。
接着,她给另一个廖幕青拨过去,对方关机。
放下电话,小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给廖幕青打电话,却是廖幕青接的呢?给廖幕青打电话,当然是廖幕青接了……
她觉得这事儿其实很蹊跷。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第二天一早,面色憔悴的小弓退了房,换了一家宾馆。然后,她给廖幕青打电话说了昨夜的事。她在旧泉没有任何朋友,只有依靠廖幕青。
廖幕青说:“今天,我们去孟常的家里拜访一下,问一下那只手机的下落。”
小弓想了想,说:“好。”
孟常家在自来水公司的家属院里,廖幕青和小弓很容易就找到了。孟常的父母走亲戚去了,只有孟常的弟弟在家,正在玩电脑游戏。
小弓从这个少年嘴里知道,孟常出事之后,他的遗物都被烧掉了。当时,他单位的锅炉工郝师傅出了很多力,他跑前跑后地帮忙,直到尸体火化。孟常的父母没什么感谢人家的,就把孟常生前的手机送给他了。郝师傅是从农村来的,对于他来说,这只手机很贵重。
离开孟常家,廖幕青就带小弓去找那个“郝师傅”了。
很巧,自来水公司初四上班。快到自来水公司的时候,小弓的心狂跳起来。这个郝师傅长什么样呢?难道是他躲在阴暗的锅炉房里,一次次深夜给她打电话?
小弓和廖幕青在收发室等候,不一会儿,门卫就把郝师傅找来了。他五十多岁,脸膛黑红,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廖幕青说:“我叫廖幕青,旧泉人,在广告公司工作。她叫小弓,从北京来的。”
小弓在一旁静静观察这个郝师傅的神态。他似乎想不出面前这两个不速之客找他有什么事,不停地上下搓着手:“噢,噢。”
廖幕青介绍完了之后,小弓突然问:“你现在还在使用孟常那只手机吗?”
郝师傅愣了愣,说:“那只手机早就丢了。”
小弓并不相信,她揶揄地说:“真巧。你能说说那只手机是怎么丢的吗?”
郝师傅说:“那只手机我只用了三次。有一天,我去邮局给老家寄钱,离开之后,走了一半才想起来,我把手机落在柜台上了,赶紧回去找,邮局的人说没看见,不知道被谁捡走了……”
廖幕青看了看小弓,小弓说:“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走吧。”
廖幕青就对郝师傅说:“好了,谢谢你了。”
小弓和廖幕青从收发室走出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郝师傅正隔着玻璃看着他们。她小声说:“廖老师,你相信他的话吗?”
廖幕青也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不相信。”
走出了一段路,廖幕青说:“这几天,我们悄悄跟踪他,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小弓叹口气,说:“我觉得,他可能真把那只手机弄丢了。算了,我也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明天,我回北京。”
廖幕青想了想说:“那……好吧。”
手机丢了,线索断了。人海茫茫,谁知道它落在了什么人手里呢?
碰面
小弓回到宾馆,订了第二天回北京的火车票。
吃了晚饭,天一点点黑下来。
小弓心里一片空洞,此次无功而返,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
外面,刮起了大风。她忽然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午夜的时候,她依然没有睡着,拿起手机,越想越不甘心,试探着拨了一下那个诡秘的号码,竟然通了!她赶紧挂掉,仔细看了看,没错,这次拨的不是廖幕青的新号码!
她犹豫半天,鼓足勇气,再次拨通了这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来,里面没有声音。
小弓颤颤地说了一声:“喂?”
话筒里终于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找到了楼丽丽,找到了死人孟常,找到了郝师傅,接下来呢?”
小弓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说:“先生,我能不能跟你见一面?”
对方想了想,说:“1点33分,金五星宾馆,你一个人来。”
小弓来不及考虑,正要说“好”,对方已经挂掉了。
她立即给廖幕青打了个电话。廖幕青已经睡下了,他听小弓讲了事情的经过,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金五星宾馆?”
小弓说:“是的。有这个地方吗?”
廖幕青说:“它在西郊,几个月前失了一场大火,烧得只剩下楼架子了!”接着,他又问:“你去吗?”
小弓说:“我去。”
廖幕青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弓说:“不,他说了,我只能一个人去。”
廖幕青说:“小弓,这样太危险了,我必须陪着你!”
小弓想了想说:“好吧,廖老师,那谢谢你了。”
接着,六神无主的小弓又给方里落打了个电话,对他说了这件事。
方里落说:“唉,要是我在旧泉就好了。你去吧,有廖老师陪你,不会有事的。”
很快,廖幕青就骑着自行车来了,他接上小弓,载着她,朝西郊骑去。
路灯越来越稀少,马路上渐渐变得一片漆黑。两旁的房子越来越矮,只剩下黑黝黝的影子,人们都熄灯睡了。
终于,小弓看到路旁出现了一幢大楼,静默地矗立着,像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密密麻麻的窗户,窗框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无数的黑洞洞。正门就像一张掉光了牙齿的大嘴,很深邃,正等着小弓和廖幕青进入。门口,飞舞着一些塑料袋和废纸。
小弓想说什么,廖幕青把食指挡在嘴上:“嘘……”
他轻轻支好自行车,朝小弓招招手,然后,轻手轻脚地朝楼里走去。
进门之后是大堂,借着惨淡的月光,还能看到墙壁上挂着几只钟表的残骸,它们曾经显示世界各地时间,现在已烧得只剩下黑糊糊的金属零件了。
廖幕青在前,小弓在后,两个人慢慢地朝楼上走去。尽管火灾已经过去几个多月了,大楼里还充斥着刺鼻的焦煳味儿。楼梯上,有一些烧焦的木头,还有一两只破鞋。小弓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么声响。
他们来到二楼,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是一扇扇没有门的门框。月光从房间内照出来,更加昏暗。此时,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门牌号了,变成了一个个毫无分别的空间。
小弓探头朝一个房间内看了看,摆设基本都烧没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廖幕青跟小弓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说,他负责查看一侧的房间,小弓负责查看另一侧的房间。
每层大概有二十个房间,这幢大楼共六层,那么就有一百多个相同的房间,一个门连着一个门,像迷宫,没有一个人,显得非常阴森。
在三层查找时,小弓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住了——好像有个人缩在房间一角,也可能是一堆经历了水火的被褥残片。小弓盯了一会儿,感觉那东西微微动了动,她后退一步,惊叫起来:“廖老师!”
廖幕青几步就冲了过来。
小弓朝房间里指了指:“人!”
廖幕青掏出手机,借助屏幕幽暗的光,一步步走进去,终于停在了那东西的跟前,弯腰看了看,低声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说:“滚开,我是神!”然后朝下一缩,用什么蒙住了脑袋。
廖幕青走出来,小声说:“一个精神病。”然后就继续朝前走了。
小弓一边继续查看其他房间,一边不停回头看,那个精神病会不会怀里抱着那只手机呢?也就是说,那个给她打神秘电话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精神病呢?
上到最高一层,他们一个个房间查看。这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后两个房间了,小弓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如果还是没有人,就说明那个“廖幕青”躲在更黑暗的地方,已经发觉她带人来了。
小弓走进她这边的最后一个房间,四下看了看,黑糊糊,空荡荡,不见人影。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看——1点33分。
时间到了,那个人该出现了!
她走出房间,看见廖幕青从他那边的最后一个房间走出来,停在走廊上,静静望着她。
她正想问怎么办,廖幕青突然在黑暗中笑了。
小弓头皮发麻,小声问道:“廖老师,你笑什么?”
廖幕青笑嘻嘻地走过来,低声说:“就是我。”
小弓毛骨悚然,一下靠在了墙上:“廖老师!你别跟我开玩笑!”
廖幕青走到小弓面前,伸出两只手,从小弓脖子的两侧支在墙上,说:“我确实把那只手机给了楼丽丽。不久之后,有一次我去邮局取包裹,意外地在柜台上捡到了这只手机。你也许不信,它就这样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小弓全身剧烈地哆嗦着,说:“你,你到底想干吗?”
廖幕青趴在小弓的耳边说:“要你死。”
特异功能
有一天,电视在转播红队和黄队的比赛,尽管黄队的成绩遥遥领先,你却有一种直觉:今天红队会赢。比赛结束之后,红队果然赢了。
又一天早上,你来到单位,大脑里忽然迸出了一个想法:今天经理可能会倒霉。果然,一会儿经理来了,鼻青脸肿,骂个不停,原来他撞车了。
又一天晚上,你收拾房子的时候,在沙发下看到一张扑克牌,背面朝上,你就想:它可能是一张梅花8。翻过来,果然是梅花8!
遇到这样的事,我相信,你不会感到惊喜,肯定会陷入恐惧中。
这三件事正是廖幕青的亲身经历,时间是去年年初。他没有感到恐惧,而是油然产生了一种庄严感。随着巧合增多,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那段时间,廖幕青偏偏做了一个梦,梦见天空中出现一张巨大的脸,覆盖了整个天空,这个人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就渐渐消隐了。醒来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凡人,而是神。他可以看见大家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死角,比如未来。他可以操纵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和命运。
在社会上,廖幕青太平凡了,还不如开美容院的老婆风光。现在,他忽然感到自己变得神圣和伟大了。他很想向世人宣告,他其实是个神,却担心大家把他当成精神病。别说别人,就是老婆张娴梅都不相信他。有一次,他委婉地向老婆吐露了这个想法,老婆当时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说:“老廖,哪天我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他一个人来到公园,很想找到一个知音,讲述一下这些神奇的经历。结果,他遇到了一个失恋的男孩,于是,他就跟这个清秀的男孩聊起来。一个钟头之后,这个万念俱灰的男孩已经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了,非要拜他为师。从此,廖幕青就有了一个忠实的信徒。
某日,电视上播放彩票节目的时候,廖幕青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预测一下彩票中奖号码呢?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不过,似乎有个宏大的声音在告戒他,神不能滥用法力为自己制造福祉,那会遭天谴。神爱世人,只能为别人服务。
首先,廖幕青预测出本周的中奖号码,然后从名片中随便抽出一个人,于凌晨1点多钟,把他预测的数字告诉对方。下一周,他继续预测,再从名片中抽出另一个人,于凌晨1点多钟,把他预测的数字告诉对方……
如果对方听出他的声音,那他就不是神了,而是廖幕青。为此,每换一个对象,他就要买一只新手机换一个新号码,并且不会亲自打电话,而是通过徒弟转达。买手机花掉了他小金库的全部积蓄。为什么不用同一只手机而更换电话卡呢?这就像在某种神秘的仪式中,需要净手那样。
廖幕青预测了三十余次,全部失败了,这让他有些沮丧。不过,唯一的徒弟对他依然忠实,还介绍来了几个客户,有人窗户被人砸了,希望他预测出是谁干的;有人大学要毕业了,希望他预测去哪一天出去求职会顺利;有人孩子丢了,希望他预测朝哪个方向寻找……
廖幕青为人预测,不收一分钱。
这一天,廖幕青去邮局寄包裹,发现柜台上有一只手机,拿起来看了看,正是不久前他送给楼丽丽的那只手机。它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现在,又回到了廖幕青的手中!廖幕青认为,这是冥冥中的安排。
回到家中,廖幕青从名片中抽出一个人,正是北京的小弓,他就选择了她,然后盘腿打坐,闭目冥想,开始预测北京2008年9月14日开奖的彩票号码。
这时候,廖幕青已经有点不自信了。当时是阳春三月,他之所以预测半年之后的中奖号码,隐隐有这样一种心理:不想被太早证实自己又错了。至少,在半年之内,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徒弟的崇拜。
廖幕青已经买不起新手机了,他让徒弟用这只失而复得的手机跟小弓联系。他把他预测的数字隐藏在了打电话的日期中,如果小弓不接听,就看她的悟性如何了。
小弓一直没有接听这个深夜来电。
方里落跟廖幕青在郑州出差那天晚上,其实是廖幕青的徒弟给小弓打的电话。
到了2008年9月14日,廖幕青忐忑不安地上网查询,发现他预测成功了!这下,他像一只眼看就瘪下去的皮球,陡然充足了气,一下跳上云端,又成了神!
他继续查询,发现得到这笔奖金的人并不是小弓,于是他愤怒了。
在廖幕青心中,红运当头,那是神给你的,如果你拒绝了,就要领取相应的厄运。不管是奖是惩,这工作都必须由他来完成。
廖幕青约小弓来金五星宾馆,就是要把厄运送给她。
预测
廖幕青耐心地对小弓讲起了他由人变神的过程。
小弓战战兢兢地听,一直想逃跑,却没有机会。
终于,廖幕青讲完了,他掏出一根绳子,套在了小弓的脖子,说:“你别怕,我不是鬼。”
死到临头,小弓本能地狂叫起来:“救命!”她希望被三楼的那个乞丐听到。
廖幕青暴跳如雷,一下就把绳子勒紧了,小弓发不出声音,乱抓乱挠起来。
忽然,小弓感觉绳子松了,廖幕青停了手,似乎一下变成了木头人——他背后出现了一个黑影,用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个人低声说:“你来预测一下,现在你会不会死?”
是方里落。
他昨天接到小弓的电话,知道她来旧泉了,很不放心,今天一大早就坐火车赶来了。刚才,小弓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火车上,却没有告诉小弓,他想给小弓一个惊喜。下了火车,他直奔西郊……
小弓听到方里落的声音,一下就瘫软在地上,眼泪哗哗流下来。
廖幕青平静地说:“我预测,我不会死,我的徒弟会受伤。”
方里落愣住了:“你徒弟,他在哪儿?”
小弓突然尖叫起来——方里落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黑影,他用绳子勒住了方里落的脖子:“放开我师父!”
在这紧急时刻,又一个黑影冲过来,他举起一根木棒,抡圆了砸在那个清秀男孩的脑袋上,清秀男孩一下就摔在了地上。这个黑影一边跑一边高呼起来:“我是神!我是神!”
原来此人是三层那个精神病。
——三天之后,小弓和方里落离开了旧泉。在火车上,方里落很开心,不停地跟小弓说这说那,小弓却很缄默。
方里落不解地问:“你的噩梦都结束了,还有什么想不开啊?”
小弓迷茫地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最后一次,他又预测对了……” 每晚一个练胆大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