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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大爷停止了呼吸。

　　医生和护士赶紧过来把他柯大爷送到抢救室，可惜回天乏术

　　柯大爷的尸体被推出来。小柯同学跑过去抱着爷爷的尸体大哭。柯大爷面容安详，永远闭上了眼睛。老人走得潇洒自如，留下两个儿子在尸体面前为了房产斗得面红耳赤。

　　柯家老二问胡易道：“小胡，我爸有没有跟你说遗产留给谁？”

　　胡易道看他的表情狰狞，有些害怕，连忙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偶尔送送老人家回家，还没那么熟。卖保健品的销售都比我熟。”他不愿意牵扯到遗产纠纷当中。

　　兄弟俩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为了财产在医院里大声吵闹，差点就动手，最后被医生护士劝回家。

　　死者已矣，生者还得继续。几天后欧杨医生给小柯同学打电话做回访，问小儿抽动症有没有得到缓解。电话里柯家老二的声音很大，但是听得出来他很兴奋，说小儿抽动的症状基本消失了。他的父亲死了，和大哥也闹得不开心，但是儿子的病好了，这件事带来的喜悦冲走了所有的不快。

　　人死如灯灭。柯大爷的死给三十多岁的柯老二并没有带来太大的伤心，反而带来糟心，兄弟俩人为了遗产准备对簿公堂。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柯大爷死后做尸检，分析死亡原因。法医惊奇地发现柯大爷尸体的特征证明他起码死了一个月。

　　实际上无数眼睛都见证着柯大爷的死不超过三天。

　　法医的精神压力很大，他请了很多同行过来参详，得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

　　医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柯家兄弟。柯家老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老人家可能临死前回光返照了，看起来很精神，一旦死了就僵硬得更快。

　　这个事情不了了之，没什么人关注。但是胡易道一直放在心上，因为柯大爷在死之前参加了他们的药物试验，吃了他们的药，难道他们的药有加速尸体腐烂的功效？这可不是什么好新闻。

　　没多久，他的领导姜赢带着他胖儿子姜大胜从北京回来了。他们在北京找了很多专家，同样对小儿抽动症束手无策。他们再来到中心医院找欧阳。

　　欧阳跟他说小柯朋友痊愈的事情。姜赢很亢奋，跑去咨询柯老二给孩子吃了什么药。柯老二为了遗产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搭理。反倒是小柯朋友和姜大胜是同伴同学，他们俩关系好，互相分享手机游戏心得，不亦乐乎。

　　江城天气变化快，白天是三十多度的高温，晚上就降到了十多度，第二天就只有几度了。胡易道在公司好几天都没碰到姜赢来，后来得知姜赢的父亲去世了：因为没抗住突如其来的降温，一睡不起。

　　其实姜大爷的死讯是保健品销售员小崔通知给姜赢的。小崔负责的销售区域比较大，姜大爷也是他的客户。他去上门推销的时候发现姜大爷一直没开门，邻居左右反映姜大爷并没有出门，不由得感觉奇怪。小崔和姜大爷的关系非常好，有他家房门钥匙，打开门后看到姜大爷的身子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放的是央视的少儿频道。

　　小崔看到姜大爷一动不动坐着，就伸手去拍姜大爷，感觉姜大爷身上肌肉比较僵硬。他见姜大爷闭着眼睛，嘴角歪斜，心中害怕，壮着胆子问：“姜大爷？”

　　姜大爷不说话。

　　小崔很害怕，请隔壁的老头子过来帮忙和姜大爷说话。隔壁老头子跟姜大爷关系好，随口问道：“老姜，你别装死啊？快醒醒。”

　　话音落地，姜大爷如同僵硬的木头摔倒在地。

　　小崔吓得半死，连忙给姜赢打电话……

　　姜赢似乎不怎么在意父亲的死。他主动跟欧阳打电话，说儿子的小儿抽动症不治而愈了，不再四肢五官抽搐，也不再突然说脏话唱古怪的歌。

　　胡易道觉得有些不对劲。柯大爷死了，小柯朋友的病好了；姜大爷死了，姜大胜的病痊愈。这也太巧合了吧！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欧阳听。欧阳也很好奇，他统计了所有小儿抽动症的患者的家庭情况，发现这些家庭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有空巢老人。老人们远离子女和孙子外孙，一个人住或者跟老伴儿一起住。

　　空巢老人和小儿抽动症中间会有什么关联？

　　欧阳给姜赢打电话，请他带着孩子来医院复诊。姜赢爱子如命，见欧阳如此郑重其事，慌里慌张地把姜大胜带到医院来。欧阳以前跟家长讨论病情都特意支开小朋友，今天他特意想询问小朋友一些问题。欧阳平常不苟言笑，表情严肃，小朋友比较怕他，不跟他说话。他便请李木子过来问诊。

　　李护士两道剑眉，看起来颇具英气，其实笑起来很温柔。她蹲下来跟姜大胜聊天。“大胜，你以前为什么总是自言自语啊？”

　　姜大胜很奇怪：“我没有自言自语呀，我在和我爷爷说话呢，但是我爸爸不信，他看不见爷爷，我看得见爷爷，我爸爸不许我说我看得见我爷爷，骂我脑子有毛病。爷爷就是在我身边呀。他们看不见就算了，还骂我，哼。他们骂我，我爷爷就骂他。嘿嘿。”姜大胜嬉皮笑脸，盯着李护士的眉毛，说：“护士姐姐，你的眉毛真好看。我爷爷经常也夸你好看。”

　　空气里突然多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李护士又问：“你现在还能不能看到你爷爷呢？”

　　姜大胜又伤心起来。“看不到了，爷爷死了，走了，再也不陪我玩了。呜呜呜呜。我想爷爷。我要爷爷！”姜大胜一言不合大哭起来。

　　李护士连忙哄他。

　　欧阳有些不高兴，质问姜赢：“孩子的这些话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姜赢很尴尬：“我以为他脑子不清楚乱说一气，这事儿要是说出去别人还真以为我儿子是神经病。不好意思，我不应该隐瞒病情。”

　　“没什么。孩子病好了就好。”

　　两人又谈了很久。

　　胡易道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姜大胜似乎一直能看到透明的爷爷在他身边，他喜欢和爷爷说话聊天，跟着爷爷跳广场舞，跟着爷爷一起骂大人。在他的世界里，他爷爷是真是存在的，而其他人都看不到他爷爷。在人们的视野中，姜大胜的这些行为就是自言自语，就是无故骂人。

　　但问题是，他爷爷一直在他自己家，他怎么能看到爷爷在身边呢？是姜大胜的幻觉，还是……姜大爷灵魂出窍？

　　姜大爷是个空巢老人。

　　姜赢父子走后，欧阳联系其他小儿抽动症患者，询问他们在犯病的时候是不是也看到了独自居住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小孩子的确都声称看到空巢老人在身边，但是大人都看不见。可见大部分家长都讳疾忌医，没有完整交待小孩子的病情。

　　有些空巢老人死后，小孩子的病就蹊跷地好了。

　　欧阳统计完所有调查结果，皱着眉头不说话，眉头皱得能夹断一根钢筋。

　　从目前的数据上来看，小朋友患小儿抽动症是因为空巢老人影响着小孩子的思维和视觉，让小孩觉得爷爷奶奶就在身边。他们跟老人们玩耍，看起来就跟犯病一样。老人死了自然无法影响小孩子的思维，小儿抽动症便痊愈。

　　但是，空巢老人拿什么隔着几十公里甚至几百公里来影响小朋友的大脑？

　　欧阳进一步调查这些已经死去的空巢老人，发现老人们刚刚去世的尸体上都采集到死了许久才会出现的指标。比如说某老人是五月初一去世的，尸检得出来的结果却是四月初一死的。

　　事情一步步变得诡异起来。

　　胡易道想进一步去调查研究，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并没有那么多的资源。欧阳医生认识的人多，有些资源，但是没有时间。胡易道决定找好朋友王锦嫦帮忙。

　　王锦嫦是江城都市报的记者，负责社会新闻这一块。她听说胡易道的请求后一口答应。两个人一起去采访死去空巢老人的街坊邻居，问老人死前有没有异常。邻居们的答案五花八门，胡易道听得毫无头绪。王锦嫦却以记者的敏感抓捕到一个关键点：老人临死之前，都有人问他究竟是死是活。老人听到这个问题后，一般都会思索许久，然后于当天死去。

　　柯大爷是这样，姜大爷也是这样。

　　连续采访了五个人之后，王锦嫦的脸色难看起来：“老胡，我有些害怕。”她的身材娇小玲珑，一双眼睛特别迷人，胡易道总是联想到狐狸。

　　现在王锦嫦狐狸似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你说，这些老人是不是其实早就死了，而魂魄飘到了孙子身边？孙子能够看到老人的魂魄，但是大人们却看不到。老人虽然死了，因为对子女的思念太强烈，所以认为自己还没死？”

　　胡易道想起柯大爷临死前所做的两次化验检查，两次相隔半个月的检查居然产生是一模一样的结果，原因可能就是是老人已经死了，但是意识维持着他肉体的运行，身体的指标维持着生前的某个时刻不变。他说：“可能是这样，老人死了但是不知道自己死了，当有人问他是死还是活的时候，他就开始思考自己的生死状态。不思考不要紧，一思考就发现自己死了，然后就彻底死了。”

　　王锦嫦瞪大眼睛，说：“太牵强了！这样的报告我发给主编看，主编要骂死我！”

　　胡易道问到：“如果所有的小儿抽动症都跟空巢老人有关……你知道我国有多少空巢老人？” 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