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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晴将野菜切成了细末，又和了白面，揉了十多个菜饼子，隔水在锅里头蒸着。
一家三口吃了饭，林立又要去自家地里种麦子了，恰逢锅里头的野菜饼也熟了。
林安晴拿出昨儿她洗干净了的布包了五个菜饼子，递给林立，又将剩下的菜饼用另外的布包好。
这些菜饼就是他们今天中午的吃食。
林安晴朝着小年使了个眼色，小年当即识意，冲着林安晴点了点头。
因着早前和林立有诸多猜测，林安晴不好多说，只用胳膊肘碰了碰小年。
小年连忙开口：“阿爹，今儿我和姐姐就去林子里开荒了哦？”
林立闻言，点了点头，转身拿了一把锄头给林安晴，又拿了两块尖竹给小年，那意思是让他们用这些东西去开荒。
简单告别后，林安晴和小年关了屋门，朝着屋后的院子走去。
原本林安晴还担心徒手开垦这片林子许是会废掉许多时间，但现在看来林立早已经替她考虑到了。
握紧了手中的锄头，林安晴的眼眶有些热。
这个家实在是贫穷的紧，早前林安晴从杜明烨那里听说铁这东西在现在还是个稀罕玩意儿。
但林家却有两把，想来早些年，林家或许也当真是像是春霞他们说的那样并不是那样困顿的。
林安晴听春霞隐隐说过林立是村子里的外来户，本来不住在桃花村的。
据说早些年的时候，林家还是有几分钱财的。
只是林安晴的娘的娘家逼得太紧，在林安晴娘还在世的时候，三天两头就往林家走，能拿走的就拿走，拿不走的就在林家霍霍了。
林立是个朴实的庄稼汉子，若是一般人家被这样欺负，定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住这窝囊气的，可林立挂着自己的媳妇儿的脸面，不管岳母如何过分，愣是一声不吭。
后来林安晴的娘去世了，她的娘家过分到了极致，她们跑到林家大吵大闹，说是林立虐待自家女儿，又说自家女儿若是嫁到了别家，才不会早早地送了性命。
总之，说了那么多污蔑的话，目的不过是要林立赔。
林立一个庄稼汉子拿什么赔？
还不是将家里头值钱的物件全部送了给丈母娘，这才图了个安宁。
只是这么一闹，林安晴娘的娘家倒是再也没来过林家闹事了，依照春霞的说法是：自己女儿都已经死了，林立家又这么穷，还跑来，难道是要来照顾林安晴这两姐弟不成！
林安晴听到这些话，有愤怒也感慨于林立的老实，若是以她的脾气，断然是不会让那家人捡了丝毫便宜走的。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老抓着也没意思。
林安晴甚至还在心里头庆幸，得亏他们和林家断了来往，不然以后她若是当真做出一番事业来，只怕那些个骇人的亲戚也够她头疼好一阵的了！
夏季的日头总是很盛，林安晴从屋里头拿了锄头，又将石膏、黑矾和装了菜饼子的布分开放在背篓里，拉着小年朝着屋后去了。
就像是预期的那样，屋后这片林子远比林安晴想象中要难以开垦许多。
地上的树根和树上的刺都比林安晴想象中要多太多。
好在姐弟俩都皮糙肉厚的，被树上的刺给弄伤了，只将血挤出来，用口水抹一把，又接着干活去了。
半天下来，林安晴和小年只开了一小块地儿，林安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觉着口干舌燥，心说若是再做下去，只怕是要中暑了。
招呼小年过来坐下，姐弟俩就着凉白开吃了两个菜饼子。
林安晴本准备将剩下的菜饼子吃了好继续干活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一棵枯树后头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林安晴心里头泛起了嘀咕。
这开垦林子的事情，她只与小年和林立说过，虽说她知道若是这片林子当真被她开垦出来，迟早有一天会被村子里的人知晓。
但是现在林安晴无论如何是不愿意让别人知晓自己都想要做些什么的。
一来是因为她这次醒来之后，做了许多事情，又是进山又是去镇上卖东西，还买了许多东西回家，她担心村子里的人起疑；二来，林安晴也不愿意被人发觉自己在做些什么，虽说村子民风还算淳朴，但是穷怕了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林安晴无法想象若是自己的那些个生财的法子被村子里的其他人发现了，他们这一家三口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再没了吃东西的心思，林安晴示意小年不要管自己，自己起身，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棵枯木疾走过去。
“小琪？你咋在这儿？”
林安晴走近枯木，瞧着杜小琪一脸无辜的瞅着自己，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以前常来这里找东西吃的。”小年耷拉着脑袋，听林安晴那样一问，很是不好意思：“小晴姐姐，我不是有意来你家林子的。”
“你知道这是我家林子？”
林安晴挑眉，瞧着小琪欲言又止，觉着他该是有什么苦衷，可她也不好直截了当地问，只捡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开了口。
“嗯。”小琪点点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安晴注意到小琪似乎在有意地掩饰着什么。
她笑了笑：“小琪，吃过午饭了吗？”
“啊？”小琪显然是没有料到林安晴会这样问，一时间有些懵了。一个脚步没站稳，原本被他小小的身子掩饰着的东西很快的暴露在了林安晴的眼前。
林安晴起初还以为小琪是偷了什么东西，可当她瞧着小琪刻意掩藏的竟然只是几株野菜的时候，心里头泛起了酸。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林安晴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将小琪摘的野菜看得更加清楚了，地上零星躺着几点绿意，不过是些蕨菜、椿菜之类的，加起来一只手就能够拿的完。
林安晴初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来过了这个林子，也发现了这个林子里有一些野菜，可她在林子里头转了一圈，发觉这里边的野菜少得可怜，就算将整个林子里的野菜摘完也未必能够吃一顿，加上这林子带刺的树太多，为了一点野菜扎伤自己，在林安晴看来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放弃了要在这片子林子里找吃食的想法。
“啊，小晴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杜小琪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林安晴发现了。
他手忙脚乱地解释：“小晴姐，我绝不是专门过来偷野菜的，只是我奶奶年纪大了，家里头又许久没有吃的。前些日子我饿极了，本想去桃花山找吃的，可那里太远又太危险，我不敢去，正巧路过这片林子，在这林子里我找着了一些野菜，可是眼下野菜我吃完了，所以我想……”
许是因为解释地过于急促，小琪的眼泪都要给急出来了。
“好了，好了，小琪别说了，来跟姐姐走！“林安晴见小琪说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慌忙打住了他的话头。拉住杜小琪的手，朝着小年的方向走。
“哎，小琪，你咋来了？”
小年手里捧着个菜饼，正准备吃，瞧见小琪来了，连忙将手中的菜饼递到小琪的手里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还没吃中饭吧，这是我姐做的菜饼子，可香了，你要不要吃一个？”
“我……我……”小琪看着菜饼子，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手足无措的看看小年，又看看林安晴，不知道该不该接下。
饥肠辘辘的小琪，咬紧了牙关，在菜饼和强烈的自尊心的争斗中，眼巴巴的看着菜饼子，竟是不知该如何选择。
“嗨，小琪你跟小年客气啥，小年给你你就接着呗！”
林安晴见小琪的反应，知道这小家伙是害羞，心里头越发为这孩子的懂事觉着心疼。起先她让小琪过来也是想给他菜饼子吃，可她顾念着小琪的自尊，正发愁不知该如何开口呢，听得小年先自己一步开了口，心里头暗暗赞叹小年这小子还挺有眼力见儿的！
“不，还是不了。”小琪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他僵直的摇头，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沮丧。
“小琪，你和我客气啥！”
小年像是没听到小琪的拒绝一般，自顾自的将菜饼子塞进小琪的手中，瞧着小琪拿着菜饼手足无措，他笑道：“我不管，这饼子已经被你碰过了，被你碰过了的东西，我是不会吃的！”
“啊？”小琪闻言，瞪大了眼睛，刹那间，眼眶都红了。
“好啦，小琪，趁热吃吧！我和小年还有许多菜饼子呢！”林安晴说着话，给小琪看了眼剩下的菜饼子，好让他不要太过纠结这件事。
林安晴知道小琪是不愿受人施舍，可是她觉得在这种世道上，能够活着就已是不易，若是为了活着，尊严什么的，在适当的时候，是可以抛弃的。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想她小的时候，流落街头，也空有以一身傲骨，想着决不能受嗟来之食。
可是当长久的饥饿将她彻底笼罩在阴霾下后，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什么傲骨。
当她被好心人送进孤儿院的时候，林安晴只顾着狼吞虎咽，那时候，她觉着去他的尊严，什么东西都没有活着重要！
此刻，见着小琪的模样，林安晴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幼时的自己。
她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的经历告诉小琪，让他早早地明白那些自己用潦倒饥饿得来的经验，她什么也帮不了小琪，或许这世道可以让他早日认识到人世间的残忍。
思及至此，林安晴不由得在心头叹息。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有让他早早地明白这世间的残忍。
小琪嗫嚅着，有些犹豫地将菜饼子放进嘴里，当他尝着野菜的清香混着白面的松软之后，再也顾不得先前的矜持，大口大口的开始啃起了手中的菜饼子。
不过眨眼的功夫，手中的菜饼子已经被小琪吃了大半。
林安晴见小琪吃得太急，本想让他慢些吃，不要噎着了，可刚准备开口，却是见得小琪猛地顿住，如遭雷击一般的看着手中的菜饼子，满眼的懊恼藏都藏不住。
“怎么了？”
林安晴狐疑，不解地看着小琪，心说莫不是自己做的菜饼子不合他的口味。
可……不能够啊，起先不是吃得挺高兴的吗。 桃花山下好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