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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四月初十这日，天刚蒙蒙亮，顾老大就坐在老槐树下，眼巴巴地瞧着大路。

　　往常这个时候，他会赶着牛车去隔壁村子收青草，下午和顾罗氏将青草洗净铡碎，按照崔晋原教的方法做成青饲料。

　　可今天，他却是天还未亮就来到村口。

　　来来往往的人，看到顾老大在这里，不免要打声招呼。

　　顾老大强装出一脸笑意，说着天南地北的闲话。

　　随着日头缓缓露出云层，在天空中一点一点的朝着正中移动。和几个从张家村回来的村民闲聊了几句后，顾老大终于急了。

　　吃过午饭，和顾罗氏商量，“我想借姑爷的马，去张家村看看。”

　　顾罗氏紧张了起来，一双手紧紧握住顾老大，“老二出事了？”

　　顾老大拍了拍顾罗氏的手，“老二没事，我就是有点不放心，想到张家村去看看。”

　　他想起那几个村民用隐晦的语气和他谈论张可的娘家……

　　烂赌如命！这是那几个村民对张可哥哥唯一的评价。

　　其实宋人都爱扑买，就连官府下发権契时，也喜欢用扑买的方式。

　　可扑买是扑买，赌博是赌博。

　　人一旦染上赌瘾，就和废了没什么两样！顾立有个这样的大舅子，他不放心！他一定得把顾立从张家拉出来。

　　能让顾立放着工不上，放着钱不挣，除了赌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还能有啥？

　　可面对顾罗氏担忧的目光，只能把所有的忧愁压在心中。

　　到了崔宅，他没敢去求见萧姨奶奶，而是去找了萧姨奶奶的娘家侄子萧大管家。

　　萧大管家，是萧姨奶奶弟弟的儿子，也是整个崔宅的大管家。负责一切内外事宜，极得萧姨奶奶器重。

　　当年萧姨奶奶被爹娘典给家后没多久，大哥就因急病去世，留下一个刚刚两岁的小男娃。结果这孩子隔不了半年也去了，萧姨奶奶的大嫂没守住，就另嫁了人。

　　萧家，就只剩下萧姨奶奶弟弟这根猫独苗，萧姨奶奶弟弟也只生了萧大管家一个儿子。

　　崔晋原要唤萧大管家为表叔。

　　萧大管家四十开外的年纪，一脸的和气。听完顾老大的话，自己不敢做决定，派人去报了崔晋原。

　　崔晋原正在停云馆内读书，闻听此言怔了一下。

　　书僮端午以为崔晋原是不想借，连忙道：“要不，我找个借口……”话还未说完，就被崔晋原一记眼力杀得连动都不敢动。

　　“自去院中领十巴掌，”崔晋原抿了一口茶水，看着端午苦丧着脸出去了，这才与另一个书僮重阳说话，“这几天，大娘子家里可是出了事故？”

　　昨天上午，是重阳过去送的开心果。回来时，说顾老大夫妇很高兴很开心。

　　可今天，顾老大就来借马，说要去张家村。

　　重阳浑身一激灵，啪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小的这就去打听。”临出门时，心中暗骂自己蠢。

　　大郎视顾荷花为眼珠子，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要紧着顾荷花。

　　虽然顾荷花是公认的傻……

　　可是挡不住大郎喜欢啊！

　　昨天去顾家，竟然没看出顾家有事，真是活该挨这一巴掌。

　　过不了多久，重阳去而复返，将顾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听到顾立只请了半天假却缺勤三天，崔晋原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去告诉亮哥和平哥，扣他半个月的工钱。”

　　“是！”重阳立刻狗腿似的大声应是。

　　“派辆马车，再派几个人跟着，免得出了什么事。”崔晋原说了这句话后又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书本。

　　今年是应试之年，他马上就要去陈州府府学读书准备解试，此时除了读书什么事情也不重要。

　　顾老大听了姑爷的安排，只觉得心头无比的熨帖。

　　朝着萧大管家连声道谢，“多谢，多谢！为了小儿的事情，倒要烦劳萧大管家。”

　　“都是一家子亲戚，分什么彼此？你也太客气，这样的小事只管派个人过来，哪还用得着老兄跑这一趟？”萧大管家笑盈盈的。

　　顾老大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等他坐在车辕上，和赶车的车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阴暗不定。

　　他很担心！

　　姑爷别看才十六岁，为人处事却极老道，他为什么要让人跟着自己？

　　难道说，姑爷也听到了传闻？怕他拉不回顾立吗？

　　一想到因为儿子他把人丢到崔宅，就恨不得将顾立抓来，一巴掌扇死。

　　……

　　家里，荷花正在与大宝二宝说话。

　　“小姑，俺娘让俺和你说，让你这几天管着灶里的饭，她要去作坊里帮一个月的短工。”

　　每到农忙前，作坊里都会招一批短工，加紧生产货物囤在仓库里好应付农忙时的缺工。

　　李秀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去做工。

　　这句话，其实今天大宝已经与荷花说过四五次了，可荷花却转过头就忘。

　　自从顾立与张可走了之后，家里的气氛一直不对。

　　大宝描述不出这种感觉，他总觉得家里的每个人都像是三伏天暴晒在太阳下的石头，只要一敲就能彻底炸裂。

　　所以，今天荷花丢三忘四，可能就是受了这个影响。

　　“哦，知道了。”荷花指着桌子上的字，“这两个字，快去默写二百遍。默写完了，我们休息一会再教另两个字。”

　　二宝一听又要写，不禁苦了脸，“这都写了三遍啦，小姑你忘了啊？”

　　“啊？”一听到自己又忘事，荷花怔了一下，她探头往沙盘上看了眼，见到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写过的痕迹，有些怒了，“为了少写几个字，你们居然胆敢骗我？要是你们写过，这沙盘上能会这么干净？”

　　二宝顿时语塞，看着荷花半天说不出话来。

　　荷花要求他们不论是何时何地都得干干净净地，沙盘若是写完了字就得弄干净。

　　这沙盘又不是纸，只要抹干净，根本就看不出有写字的痕迹啊！

　　大宝哭笑不得，只得拉着二宝又坐回沙盘前。

　　荷花今天的情绪确实不稳定！她的情绪一旦不稳，就会出现过后即忘的事情。有的时候，一件事情可以做上两三遍。

　　可荷花今天情绪不稳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顾立，而是因为她又做梦了！

　　梦中浓雾漫天，不管哪个方向都跑不到尽头。

　　这样的梦境她已经习惯了，可今夜的梦境却与以往不同。

　　在她跑了一段路后，竟然在浓雾中出现了一盏灯……

　　望着这盏灯，她就觉得心静宁和，就连呼吸都温柔起来。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远离，只剩下一片宁静。

　　她久久地坐在灯前，久久地望着。

　　直到从梦境中醒来，还是觉得精神恍惚！ 荷香满园：农家傻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