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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凯蒂不知道是出于偶然还是有意为之，反正她从未与查理单独相处过。他这个人圆滑老练，一直是那么友善和蔼、富于同情心，十分讨人喜欢。没人能猜到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但在一个下午，她躺在房间外面的沙发上看书，他从游廊走过，停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他问。

　　“书。”

　　她讽刺地看着他。他笑了。

　　“多萝西去总督府参加花园派对了。”

　　“我知道。你怎么不去？”

　　“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心想还是回来陪你为好。车子在外面，要不要去岛上转转？”

　　“不了，谢谢。”

　　他坐在她所躺的沙发末端。

　　“自从你来了这里，我们还没有机会单独聊聊。”

　　她直视他的眼睛，冷淡而傲慢。

　　“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多的是。”

　　她挪开双脚，免得碰到他。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问，他的唇边挂着笑容，他的眼神是那么动人。

　　“才不。”她大笑着说。

　　“我觉得，要是你不生气，你就不会笑了。”

　　“你误会了，我根本就看不起你，所以，你不值得我为你生气。”

　　他很冷静。

　　“我觉得你对我太苛刻了。现在冷静地回忆往事，老实说，你不觉得我是对的吗？”

　　“那只是从你自己的角度来看。”

　　“现在你了解多萝西了，你得承认她是个好人吧？”

　　“当然。她对我这么好，我以后都会感激她的。”

　　“她是万里挑一的女人。要是我们那时候走了，我连一刻的好日子都不会有。不可以那样对她，太糟糕了。毕竟，我还得考虑我的孩子们，我一走，他们就得遭殃了。”

　　有那么一刻，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感觉她能完全控制住局面。

　　“在我住在这里的一个礼拜，我一直在仔细观察你。我得出一个结论，你真的很喜欢多萝西。我真没想到你会喜欢她。”

　　“我告诉过你我很喜欢她。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叫她不安的事情。她真是个贤妻良母。”

　　“你不觉得你应该对她忠诚吗？”

　　“眼不见心不烦。”他笑了。

　　她耸耸肩。

　　“你真卑鄙。”

　　“我是个人啊。我就是搞不懂了，就因为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就觉得我是个下流的人。我也不愿意这样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不由得触动了心弦。

　　“你只不过是跟我玩玩而已。”她苦涩地说。

　　“我当初怎么也预料不到我们现在会这么倒霉。”

　　“不论如何，你这个人都精明无比，就算有人不走运，也不会是你。”

　　“我觉得你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毕竟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好。你当时失去了理智，而我能保持清醒，你应该高兴才对。要是我听你的话那么做了，你觉得会成功吗？我们现在的处境是不好受，就好比在油锅里，但要是掉进火里，那情况更糟。你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我们为什么不能亲亲对方，做个朋友呢？”

　　她差一点就笑了出来。

　　“你不能强求我忘记，是你连一丝愧疚都没有，就将我推到了鬼门关。”

　　“胡说!我告诉过你了，只要采取合理的预防措施，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你觉得我如果没有确信这一点，我会让你去吗？”

　　“你相信是因为你愿意相信。你就是个胆小鬼，只会想着自己的利益。”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已经回来了，而且，请恕我直言，你这次回来比从前更漂亮了。”

　　“那沃尔特呢？”

　　他的脑子里冒出了一句幽默的回答，他忍不住要把它说出来。查理笑了。

　　“没什么比黑色更适合你的了。”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泪水迷蒙了她的眼睛，她哭了起来。她那张美丽的脸蛋因为痛苦而扭曲。她没有费力掩饰，只是仰面躺在那里，双手放在身侧。

　　“看在老天的分上，你不要哭了。我没打算说刻薄的话。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的丈夫死了，我是真的为你感到难过的。”

　　“给我闭上你的嘴，别再说傻话了。”

　　“如果能让沃尔特起死回生，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就是因为我和你才死的。”

　　他拉起她的手，但她马上把手抽开。

　　“请你走开吧。”她啜泣道，“你现在能为我做的只有这一件事。我恨你，我看不起你。沃尔特比你好十倍，我真是个大傻瓜，竟然连这都看不出来。走开，走开吧。”

　　她看到他又要开口，便马上跳起来，走进了房间。他跟在她身后，刚一进屋，便出于本能的谨慎，拉上了百叶窗，这样一来，屋里就变得黑洞洞的。

　　“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你。”他说着一把搂住她，“你知道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别碰我。看在老天的分上，走开。”

　　她奋力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她此刻歇斯底里地哭着。

　　“亲爱的，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爱着你。”他用深沉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我越来越爱你了。”

　　“你怎么能说这种谎话!放开我。见鬼，放开我。”

　　“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凯蒂。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但请你原谅我吧。”

　　她不停地摇晃身体，啜泣不已，挣扎着要摆脱他，但他紧紧搂着她，她感觉异常安慰。她是那么渴望再一次被他拥在怀中，哪怕只有一次，她的身体在颤抖，她感觉自己虚弱极了，好像她的骨头都融化了，她不再为沃尔特伤心，反而开始可怜她自己。

　　“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她哽咽着说，“你难道不清楚，我深深地爱着你？不会有人像我爱你那样深。”

　　“亲爱的。”

　　他开始亲吻她。

　　“不要，不要。”她哭着说。

　　他寻找她的脸，但她别开脸，他寻找她的唇。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激情洋溢的甜言蜜语。他牢牢地搂着她，她感觉自己像个孩子，在走丢了很久之后，终于回到了安全的家。她轻轻地呻吟着，闭着眼，脸上布满了泪水。然后，他找到了她的唇，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她浑身一激灵，像是在火中燃烧。狂喜向她袭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烧成了灰烬，浑身冒着火光，仿佛被烧得变了形。在梦中，她曾体会过这样的心醉神迷。他现在要对她做什么？她并不知道。她现在不是个女人，她的个性溶解了，只剩下一团欲望。他将她腾空抱起，在他的怀里，她感觉自己很轻盈，他抱着她，她依偎着他，心里充满了渴望和爱慕。她的头枕在枕头上，他的唇贴上她的唇。 毛姆小说精选集（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