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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这场飞来横祸让谢家悲痛欲绝，街头巷尾流言纷纷。

　　谢文元悲愤交加，多年的辛劳引来祸事一场。老天啊！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才几天工夫，他就两鬓斑白。魏秀娥心如刀绞，但日子还要过下去，谁能跟命斗？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去。她强打精神关心丈夫，照顾丢魂失魄、几乎崩溃的大儿子，烧香拜佛追悼亡灵。

　　受到打击最大的还是谢国，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个相濡以沫的妻子，一个聪明伶俐的心肝宝贝儿子，一夜之间全部失去了，他烧得满嘴都是泡，迷迷糊糊中，他隐隐约约地看见思怡领着凤鸣在向他招手，却怎么也追不上，急得他满身是汗，大声呼喊：“思怡、凤鸣，等等我。”却一脚踩空，从天上掉到地上。

　　谢文元、魏秀娥守着昏迷不醒的谢国已经四天四夜了，魏承祖亲自给治疗。谢家又请来道士招魂，生怕谢国扛不过去。听见谢国的叫声，谢文元才略松了一口气，悲戚地说道：“娃啊，以后的日子还长呢，该放下的都得放下。”

　　他怎么能放得下呢？他一生刻骨铭心的至爱呀！谢国能下炕的时候，一不注意就找不见人，全家便着急分头去找，但找过几次就不用找了——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见到爱妻爱子，那就是与思怡母子二人最后相见的地方。

　　谢国这样丢魂丧魄，照此下去，不但毁了他，也会影响全家的安宁。唯一的办法就是远远地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环境。谢文元想到了回家，而这时的凤翔剿匪战打得难分难解，尸骨遍野，血流成河，此时回家无疑是飞蛾扑火，他又怎么敢拿全家性命做赌注！

　　谢国日渐消瘦，又丢掉了工作，不愿意交流，自闭越来越厉害。全家人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谢文元忧心忡忡，无计可施。一日有客来访，来的是一位与谢国年龄相仿的青年军官。军官对谢家的不幸深表同情，双手递上一封信说：“谢先生，这是我们解强团长亲笔所书，命令我一定亲手交给先生。”

　　谢文元想起了那个拉着牛在窗外偷学、自强不息的学生。信中写道：

　　尊敬的谢老师：

　　一别二十多年，学生东征西讨九死一生，醉卧疆场不自哀，终不忘先生的启蒙之恩、谆谆教诲。我团伊州驻地随军家属中有数十名学龄儿童，期盼有谢老师这样品德学识的先生教导，早日成才，于国于家有望。若先生能够亲至，不胜荣幸。若不能，望先生荐之。

　　此致敬礼！

　　学生解强

　　民国十八年秋

　　谢文元连想都没多想，就一口答应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军人赴汤蹈火，血染沙场，保家卫国，我等岂会怕艰难险阻！”

　　军官说：“我有军务在身，不敢久留，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能满足的全力以赴。不能满足的，请解团长指示，谢先生尽管放心。”

　　谢文元说：“教书育人是我之天职也，能为军人做点事，心甘情愿，什么要求都没有。”

　　军官说：“军务紧急，三日后有军车来迎送，请谢先生早做准备。就此告别，三日后见。”

　　军官走后，全家人七嘴八舌表示反对。谢贞远嫁，这么多年一面难求。在魏秀娥的眼里这个蛮荒之地更遥远、更神秘，便坚决反对：“这一去岂不成了苏武牧羊？出了玉门关，两眼泪不干，何日才能回家？不行不行。”

　　谢文元说：“老婆子，在我有生之年，能为军队做些事心甘情愿，你就让我去吧。军队岂能常驻一地？少则一二年，多则三五年，我一定回来安度晚年。”

　　魏秀娥说：“不是说好了，你要去凤翔给二儿子提亲，还送谢昌到西安读书。”

　　谢文元说：“老婆子，家国不能两全，家事就请你、你哥成全，多多拜上。”

　　谢昌说：“爹爹年事已高，大哥病体初愈，您身边岂能无儿？爹爹若执意西行，我随爹爹前往，也好有个照应。如今凤翔剿匪不知何日是头。至于读书，有爹爹的指教，自己的努力，过几年也不晚。”

　　谢国惭愧地说：“都是儿不好，人到中年还让爹娘操心。从今往后我要担起谢家老大的责任，我愿随爹爹前往，为父尽孝，为国尽忠。”

　　这正是谢文元所期待的：“有我国儿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谢昌你就陪伴你母亲，好好读书，只等秦川无战事，西安读书求真知。”

　　魏秀娥说：“让昌儿也随你们去，你们走后，我就搬回去住，有我哥、他二老，有儿有女有孙，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等你们早日归来，共享天伦之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文元说：“秀娥，我这一生最亏欠的就是你，我这次西行归来都听你的安排，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听说谢文元要领两个儿子西出阳关去新疆，最反对的还是魏承祖，他说：“妹夫，你疯了吗？去那蛮荒之地？立马放弃你那不实之想，安生过日子。”

　　王相业大病一场，老态龙钟地说：“万万去不得啊，听说三年一小反，五年一大反，你背井离乡还带上两个儿子，如何应对？”

　　谢文元不听劝阻执意西行。三日后的早晨在亲朋、同事、学生的告别声中登上了西行的军车，壮怀激烈地说：“东归梦待圆，西行育新篇。待到花烂漫，举杯共团圆。”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