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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谢顺这次修工的地方离故乡已经不远了。祁连山，梦中的山，黑河、北大河从他心中澎湃而过。记忆中爹娘是那样年轻，如今他自己也已步入中年。

　　百里风区刮个不停，在电线杆上作业要格外小心，所以上杆前谢顺都要检查安全带。这次他在工作区的一家便宜的小饭店包住包吃，算下来还是比较合适的。

　　这天早饭，谢顺看见一个面容枯槁、衣服破旧的老汉带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儿子，不声不响地等他们吃完了收拾残汤剩饭。老汉先让儿子把残汤倒在一起，把稀的喝了，把稠一些的收到一个瓦罐里。

　　店家能有工程队入住喜出望外，生怕惹他们不高兴，要赶讨吃的出去。

　　谢顺说：“倒了也糟蹋了，让他俩收去吧，要能活命也是功德，不是吗？”他还特意把中午带的馍给这父子俩一人一个，老汉唯唯诺诺，儿子羞得低头不语。

　　在这个荒郊野外，确实没有要饭的。但是父子俩一连几天早晚都来，谢顺关切地说：“老人家，你家是不是遇上难心的事了？靠这个怎么过啊？”

　　老汉说：“好人啊，今年遇上蝗灾，颗粒无收。娃他娘又病了……”

　　谢顺指了指他身边的娃，问：“这娃咋不说话？”

　　老汉说：“这个榆木疙瘩，三杠子打不出个屁来，就会低头干活，心里明白着呢。”

　　谢顺说：“娃今年多大了？”

　　娃低着头一言不发，老汉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说：“朝知，你是死人吗？”

　　朝知这才磕磕巴巴地说：“十……十九了。”

　　谢顺问他：“愿意找个活干吗？”

　　一听能有活干，他爹感激涕零地说：“好人啊，要真能有活干，只要能吃饱，啥都不要。你别看我这娃瘦，种田、干活像头牛。”

　　谢顺说：“那让你娃跟上我们干活，挣上钱度饥荒。”

　　朝老汉拉着儿子说：“快给恩人跪下磕头，我也能行。”

　　谢顺赶紧拦住，说：“磕头万万使不得！我们这里有定额，安排不了多余的人。你儿要愿意，就跟我走。”

　　朝老汉说：“愿意，一百个愿意！恩人，你贵姓？”

　　典兵说：“这是我们的谢工头，好好干，能行了，正招人呢。”

　　朝老汉说：“快谢谢谢工头。”

　　朝知低着头小声说：“我要爹。”

　　朝老汉往他屁股上又是一脚，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跟上谢工头好好干能吃饱饭。爹要是知道你不卖力，小心你的皮。谢工头，要打要骂都由你，只要有口饭吃，我们全家都把你当活菩萨。”

　　从此以后，朝知就跟上谢顺干活，只要是安排的活，没有不尽心尽力的，挖坑栽杆，一个顶俩。正像他爹说的，人虽然笨些，但任劳任怨，从无二话。

　　晚上收工回来，朝老汉在店门口等候，见到谢顺，忙问：“谢工头，我儿子听话不听话？干活攒劲不攒劲？”

　　谢顺说：“刚开始，慢慢来，不着急。”

　　朝老汉对儿子说：“谢工头就是你再生父母，你要听话，不能给他丢脸，知道了没有？”

　　朝知点头说：“爹，我记住了。这是我的馍馍，你拿回去吧。”

　　朝老汉帮助店家挑水劈柴，店家的剩菜剩饭大多都给了他，这一家人的生活看起来有了起色。

　　干了一段时间活儿，朝知也活泛起来，知道要和工友搞好关系了。晚上睡觉前给一个大炕上的师傅打打洗脚水，早晨倒尿盆子，脏活、累活抢着干。有些人连衣服、袜子都丢给他洗。

　　谢顺看不惯，告诉朝知：“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干，你没有这个任务。”

　　朝知说：“谢二老，能吃饱肚子，还能挣上钱，我很满足了。大家不嫌弃我，我心里高兴得很。”

　　谢顺觉得这后生心里有主意，说：“老实人不吃亏，你要在学技术上多用心，我收你也不落闲话。”

　　朝知说：“谢二老，我笨，你多教教我，我把你当爹看。”

　　谢顺说：“别这样说，我担不起，干活的时候多用心，不懂的多问，勤学苦练，不会比别人差。工程完了你要是能行，我给李副局长说，要能留下来，我就带你。你年轻，还能跟着我哥识字。”

　　在谢顺的推荐下，李立本同意朝知留下试一试，但他还是不放心，问道：“我咋看这个娃呆头呆脑？”

　　谢顺说：“人老实，但心里有数。”

　　李立本说：“如果能行，招人的时候就把他招进来，也算是帮他们家一把。”

　　工程完成已经是天寒地冻，大风刮得天昏地暗。朝老汉专门陪着儿子来了邮电局。

　　谢顺安排他们在自己家里吃住。魏秀娥看这父子穿得破破烂烂，把儿子换着穿的衣服让他们换上，同桌吃饭，当自己家人看待。

　　发工资那天，朝老汉拿上儿子的工钱，父子两人抱头大哭，哭得在场的人摸不着头脑。

　　谢顺赶紧把他俩拉到一边，说：“有啥事说出来好商量，哭个啥？”

　　朝老汉拿着钱，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说：“谢工头，我这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这是梦，还是真的？儿子，你掐爹一下。”

　　朝知掐了爹一下，说：“爹，我也像做梦一样。”

　　谢顺说：“这是你儿子干活挣的钱，拿上回家过日子去。”

　　朝老汉激动地跪在地求谢顺：“谢工头给我家一条活路吧，收下我的朝知吧，千万不能不要他。”

　　谢顺扶起他，说：“娃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让他跟你回去看看家里，准备一下，过几天再回来。以后的事情就看朝知的造化了。”

　　朝老汉怕回去后局里变卦了，说：“谢工头，他用的东西，我回去就给他送上来，有啥干的让他干。我们家养不起啊，是不是他把你们吃怕了？他有的是力气，千万不能让他回去，谢工头让他干活，多苦多累他都不怕。”

　　谢顺说：“你放心，我说话算数。回来我教他学技术，学得好留下的机会就大。”

　　朝老汉说：“娃啊，你好好跟着谢工头学。谢工头，你们家都是好人，我给你们烧香拜佛。”

　　谢顺说：“放心回吧。”

　　朝老汉让朝知留下干活，自己准备回去了，院子里职工把不穿的衣服送来，他千恩万谢地背了一麻袋回去。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