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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夫妻配合财源广进

上海滩三大教父 杨帆 25835 2021-04-06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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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夫妻配合财源广进

  倥子开了香堂

  1901年,黄金荣的儿子黄钧培出生了,34岁的黄金荣做了父亲。

  黄钧培小名福宝,小福宝满月那天,黄金荣在家里摆下三桌酒席庆贺。但前来道贺者远远超出了想象,一整天川流不息,天井里、客厅里,人满为患,三桌酒席开成了流水席,这流水席直吃到日落西山。

  忙活一天之后,躺在床上,夫妻俩都为高涨的人气兴奋不已。如今随着黄金荣的权势、名声越来越大,聚集到门下的流氓瘪三白相人,乃至寻求庇护的商人等越来越多。

  “还是开香堂收徒吧。”林桂生说。

  “是啊,总不能老的小的都做干儿子。”黄金荣说完,兀自笑了。

  此前许多人想拜黄金荣为老头子,无奈黄金荣不曾拜过山门,一时寻不出个名目,于是有人率先拜他为寄爹,接着便有人跟风,黄金荣因此收了不少干儿子。可从长久计,终究还是要开山门收徒,方可拉起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队伍。

  清末黄浦滩头最大的帮会是青帮,黄金荣多年来与青帮弟子过从甚密,自打17岁学徒就与套签子福生那伙青帮兄弟混在一起,却从未考虑过入帮之事,青帮弟兄也没人拿他当倥子。今朝他是黄浦滩勃兰西地界的那摩温,算得上华人堆里天字第一号人物,倘若再去拜帮会哪个人为师,岂不大跌身价?

  “爽性自立山头,谁还能把你怎么样!”桂生姐想得倒是干脆。

  “蛮好!”黄金荣咧嘴一笑,“难怪人家说桂生姐撑起我黄金荣半个天,这话着实不假。”

  “我可没你点子多。”桂生姐嘻嘻笑着说。

  “点子”是黄金荣最忌讳的词,除了桂生姐可以开这样的玩笑,旁的人若是说走了嘴,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段时光是林桂生与黄金荣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后来黄金荣处处招惹女人,甚至连自家守寡的儿媳都不放过,尤其又讨女戏子进门,令桂生姐伤透了心。

  做出自立山头的决定后,第二天,黄金荣便派人喊来他在巡捕房的心腹程子卿、丁顺华、金九龄、陈三林、丁永昌、鲁锦臣、骆振忠等人,和盘托出自己的打算。

  这帮属下都指望黄金荣罩着呢,哪管是什么山头,不仅举双手赞同,而且一个个向黄金荣表白效忠之心,甘做黄金荣开山门弟子。

  尽管是自立山头,但开香堂收徒也要有个名分与规矩。黄金荣毕竟与青帮渊源较深,决定就按青帮的规矩开香堂。

  “虽说是仿照青帮帮规,但也不能完全照搬,要根据情况灵活运用,制定我们自家的规矩。”黄金荣对骆振忠说。

  在这班下属中,骆振忠喝墨水最多,制定帮规的差事便交给了骆振忠。

  接下来商议开香堂的规模。按照青帮惯例,香堂有小有大。小香堂分临时小香堂和正式小香堂。大香堂有正式大香堂、待别大香堂和特别满香堂。正式大香堂和特别大香堂规模较大,而特别大香堂仪式更为繁琐。满香堂是最高级别香堂,规模最大,仪式最全,也最为铺张豪华。几人商议之后认为,初次开香堂不宜开小香堂,也不宜过大,尤其不宜繁琐,于是决定开一个正式大香堂。

  正式大香堂大在开山门弟子要多,赶香堂的爷叔辈帮会人物要多,阵势要大,声威要大。这自然要做宣传,造舆论,扩大影响,让更多的想拜师黄门的人莫错过机会,同时争取青帮人士的支持。金九龄、陈三林等人领了这项差事。

  至于开香堂的地点,既是另立门户,就要有别于青帮,于是决定不去小庙去茶馆。开香堂之后可就地大摆筵席,请所有人饱餐一顿以示庆贺。

  “至于去哪家茶馆,”黄金荣狠狠擂了一下桌子,“当然是聚宝茶楼!”

  提起十六铺的聚宝茶楼,黄金荣心里就堵得慌。他费尽心机,施尽手段,聚宝茶楼至今未能到手。

  聚宝茶楼一楼一底,底楼是五开间的门面,规模够大,装潢够排场,设施也更具现代。尤且屋宇高大,轩窗通透,四壁配以花鸟字画,看起来更上档次。黄金荣喜欢它的另一个原因,便是茶楼上专门辟有雅间与邃室,那是秘密策划各种勾当的最佳场所,从开业之日起黄金荣便对它垂涎三尺。

  于是,黄金荣派出喽啰玩起惯用手法,可无论喽啰们怎么去闹事,黄金荣如何为其解难,老板史少卿似乎一直不开窍。史少卿因左眼有块蓝色胎记,人送外号蓝眼少卿。蓝眼少卿原本是正经商人,不晓得黑道白道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对黄金荣的屡屡拔刀相助,以为送点礼便可了事,这个来自镇海的乡巴佬压根不晓得黄金荣胃口有多大。最后,黄金荣不得不敲山震虎。

  黄金荣唆使手下喽啰假扮两伙流氓,到聚宝茶楼“吃讲茶”,故意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在店里砸桌子摔板凳摔茶壶,使茶楼财产损失惨重。史少卿吓得赶紧差人喊来黄金荣。像往常一样,黄金荣一到,那帮闹事的流氓便吓得停了手,但想逃逃不脱,只好站在那里乖乖地听黄金荣训话。

  “今日我实话告诉你们,这茶楼有我一半的股份,往后要是谁再来闹事,可别怪我姓黄的不客气!”

  听了黄金荣的话,一帮喽啰面面相觑,连忙表示不晓得茶馆是黄老板与人合伙开的,早知如此定然不会到此地吃讲茶的。喽啰们散去之后,黄金荣果真拿出一张1500元的庄票。

  “这茶馆我投资一半,我们两人合伙开,想必那帮流氓再也不敢来闹事了。”

  黄金荣把庄票递给史老板:

  “喏,这是我的股金。”

  史少卿自然不敢接这个庄票,而黄金荣煞有介事非要他收下不可。史少卿拗他不过,暂且收下,但从未打算去兑现。

  从这时开始,聚宝茶楼果真安静下来,那帮流氓不但不再闹事,反而纷纷捧场。史少卿却从此陷入矛盾之中。他晓得小鬼难缠,更晓得阎王不好惹,法租界大名鼎鼎的探目黄麻皮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可要分半座茶馆给黄麻皮,着实是剜心割肉。有时他也侥幸地想:自己不曾取出黄金荣的1500元股金,黄金荣自然心中有数,说不定参股之事会不了了之。

  因此,史少卿对黄金荣入股之事一直没有表示。

  对黄金荣来说,股东身未得到认可,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这茶馆派上了用场,非趁机收拾一下史少卿不可!他把这项重要差事交给与黑道人物最为密切的丁顺华与程子卿,恨恨地说:

  “多喊几个弟兄一道去,手条子漂亮些,不信摆不平那个赤佬!”

  至于怎样摆平“那个赤佬”,几个人商议之后,决定先礼后兵。

  翌日,丁、程二人带着喽啰来到聚宝茶楼,一进门便居高临下,开门见山。

  “黄老板要在聚宝茶楼开香堂收徒,说说你的想法吧!”

  “可以!可以!”

  史少卿一见来者不善,连连表示,心里却在暗自念叨:谢天谢地,只要不提参股,啥事都好商量,并立刻说:

  “费用全包在我身上。”

  “那倒不必。”程子卿说,“黄老板说了,开香堂的费用记在他的账上,年关分红时扣除便是。”

  这句话将史少卿吓懵了:天啦,还是要分半座茶馆!

  “你勿发呆,今朝就给个透亮话。”程子卿逼牢史少卿,“你这阵子生意大好,还不是黄老板的金字招牌在那镇着,咱们兄弟明里暗里也当了你这茶馆抱台脚呢!”

  “是,是。”

  史少卿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生怕丢掉半座茶馆不说,再送上两份俸禄,那岂不成了无底洞!赶忙明确表示:

  “既然这样,请二位转告黄老板,年关分红二一添作五,开香堂的费用一并在内。”

  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完全出乎丁、程二人意料。二人正待告辞的时候,却又被史少卿喊住。说起来史少卿也是脑瓜活络之人,经此一番变故,幡然悟出一个道理,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与其白白送掉半座茶馆,不如爽性入黄门,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我也想拜黄老板为师,请二位给美言几句。”

  二人一听,又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不但黄老板多了一名门徒,往后这聚宝楼也就成为名副其实的自家茶馆了。于是,二人高高兴兴禀报黄老板去了。

  而史少卿此后因祸得福,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成为黄门弟子后,史少卿看清了黄金荣警匪一家发迹的门道,干脆将整座聚宝茶楼拱手孝敬了师父。正所谓“失之东偶收之桑榆”。黄金荣投桃报李,命其总管城隍庙事务,史少卿因此一举成为暴发户。

  开香堂的日子终于到了,聚宝茶楼上下布置一新。一楼的茶桌被搬开,腾出一个偌大的场子,正中供起祖师爷——关公的牌位。

  至于拜关公为祖师爷,黄金荣有自己的想法。既是另立山头,就不能拜青帮的祖师爷。黄金荣的先父黄炳泉一向崇拜关羽,家中堂屋一直悬挂关老爷画像,一年四季香火不断。如今的黄府也供起了关老爷,立关老爷为帮会祖师爷也是顺理成章的。

  香案前放了一把偌大的太师椅,那是黄金荣的座位。左右各摆放一排椅子,专供赶香堂的头面人物用的。

  按照青帮开香堂的规矩,老头子的同门兄弟都要到场,即为“赶香堂”。黄金荣不曾入帮,也就谈不上同门师兄弟,他头一个请的是多年的好友“套签子福生”陈世昌,陈世昌带来了一大帮青帮弟子,以壮声势。杭州青帮的一个头目李休堂,也应邀专程来上海赶香堂。此外,黄金荣各个道上的朋友,包括政界、金融工商界等,无论是否在帮,一概赶来助阵,包括洋行买办虞洽卿。

  时辰已到,香案上燃起香烛,点上包头香。大厅里香雾氤氲,庄严的气氛中透出几分诡异。

  黄金荣身穿锦缎长袍、马褂,在桂生姐与徐福生的陪同下入场,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入座。贵客们也全都在两边坐定,拜香堂的徒弟们早已聚集在门外等候召唤。

  香堂设司仪一名,由骆振忠担任。其他诸如引荐师、传道师、抱香师等“香堂十大师”一概免去。

  随着骆振忠一声高喊:“开香堂!”茶楼正厅大门打开,恭候在门外的徒弟们手持拜师帖鱼贯而入。先是“净口”,即在堂上排齐队列,按次序在送过来的铜盆里呷一口水。

  净口之后给祖师爷上香,磕头;再给老头子黄金荣磕头,然后按赶香堂的各位师父及来宾座位顺序依次磕头。每人磕三个头,这一路磕下来少说也有百十来个。

  这些过程完成之后,骆振忠再喊“启问”,即提醒黄金荣可以老头子身份询问了。

  这个“启问”并不是像青帮开香堂那样,一个徒弟一个徒弟的询问,而是对所有拜师弟子一起询问。内容无外乎“是不是自愿入帮”、“能否遵守帮规等,并交代一些重要事项。

  在得到弟子们一致肯定的答复后,骆振忠宣布开始进行下一个程序“收帖子”。

  收帖子便是将徒弟拜师投的门生帖和贽敬一并收敛上来。拜师帖是一幅红纸,正面当中一行,写着“敬拜黄金荣老师门下”,右边写着自家三代简历,个人姓名年龄籍贯等,左边应是引见师预先签押的地方,由于是黄门第一批门生,引见师签名就省略了。至于“贽敬”,也就是拜师礼金,每人根据自家情况包上10块8块或20块不等的银洋。

  接下来是发折。这折子是“三帮九代”的密语传本,是青帮弟子内部使用的“海底”盘答方法,如同绿林土匪间的黑话,是青帮弟子行走江湖的法宝。

  开香堂仪式结束后,接着大摆宴席庆贺。半个时辰不到,大厅里已觥筹交错,猜拳喝令,好不热闹。

  以后黄金荣收徒很少再有第一次“开香堂”的规模,一般拜师过程都很简单。凡开过香堂的,拜过“老头子”的,都称为门徒;凡不经过开香堂仪式,只是通过介绍人搭桥,投一个大红门生帖,封一份贽敬金(一般比门徒高一倍)入门者,称为门生。

  黄金荣开香堂收徒后,便以“青帮大头目”自居,自诩“天”字辈,比“大”字辈多一划,高一辈。

  当时上海滩青帮以“大”字辈为资格最老,够“大头目”资格的,只有做了几十年通海镇守使的“大”字辈张镜湖。按帮会规定,像黄金荣这样不曾在青帮开香堂拜师的人,只能称为“倥子”,倥子是不可以开堂收徒的。但黄金荣在法租界权势熏天,青帮中人只能对他开香堂收徒睁只眼闭只眼。到20年代黄金荣鼎盛时期,其门徒门生遍布整个上海滩,囊括了上至工商界军政界头头脑脑,下至最底层的三教九流,甚至江浙一带也有他的势力。直到20年代末黄金荣从巡捕房退休,在青帮中人的压力下,才被迫向青帮大字辈张镜湖递交了门生贴,从此正式加入青帮,成为青帮通字辈人物。

  收编扒窃高手

  聚宝茶楼到手后,俨然成为黄门弟子的大本营。由于黄金荣在巡捕房身份特殊,洋人对黄金荣如何办案概不干涉,黄金荣既无需去巡捕房报到点卯,亦勿需穿号衣(巡捕制服)带手枪、警棍等武器,正所谓大盗不操戈,黄金荣每日一袭长袍马褂,除了去混堂淴浴,便是到聚宝茶楼孵茶馆。

  在聚宝茶楼,黄金荣的固定座位在二楼一个雅间,有机密事协商的话便移驾邃室,史少卿与黄金荣的跟班便会守在门口不远处,以防有人闯入“禁区”。

  每天上午九、十点钟的光景,黄金荣便悠哉游哉地来到茶楼,到二楼雅间一座,便立刻有茶房送上茶点。不多时,便会有谈公事的,打招呼的,报告线索的,通情报的,讲斤斗的纷至沓来。这其中既有达官显贵,又不乏三教九流。

  在孵茶馆的这番功夫里,他指挥门徒、门生、三光码子,侦查追索案件,捉强盗,逮小偷,抓捕要犯,一边为法租界当局“执法”效劳,一边为自家策划各种聚敛钱财的勾当。

  这期间,黄金荣又破获一起大案。

  那是发生在法租界雪弗利洋行老板家里的一桩奇案。有天中午,一家人正在一楼餐厅吃午饭,太太让女佣到楼上卧室取东西。女佣来到楼上时,看到一个陌生小姐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报纸,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小姐看上去大约20岁左右,穿一件墨绿色丝绒旗袍,显得优雅高贵。女佣很纳闷,没听太太说有客人来,房间里怎会有一个这么高贵小姐呢?

  看到女佣疑惑的目光,小姐放下手里的报纸,笑吟吟地说:

  “哦,我和太太约好了一会儿去骑马,你把太太的马靴拿出去擦擦。”小姐瞥一眼穿衣镜旁边的半长统马靴说。

  听语气小姐和太太很熟悉,女佣没多想就拿起马靴下楼去了。

  太太用完午餐,回到楼上休息。女佣赶忙将擦好的马靴送到楼上。

  “你把它拿到哪儿去了?”太太有些奇怪。

  “我拿去擦过了,您不是要去骑马吗?”

  可是,那位小姐已经不在卧室了,女佣好生奇怪。

  “谁说我要去骑马?”

  “就是刚才在这里的那位小姐啊。”

  太太一听,知道出大事了,赶紧打开衣橱去看,皮草大衣一件没少,又找出钥匙打开梳妆台上的抽屉,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一枚五克拉的钻戒不翼而飞。

  黄金荣坐在聚宝茶楼的雅间里,一边吃茶一边听着下属陈三林描述案情,觉得这女贼着实不简单,竟敢在大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进出洋行,的确是有勇有谋身手不凡。

  “看来这女贼并非本地人。”黄金荣思索着说。

  “何以见得?”陈三林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林,你干包打探这许多年,何曾见识过如此的锦线人物?”

  黄金荣说着,猛然意识到,女贼得手后一定会离开上海滩,不能让她溜了!

  “你马上去巡捕房通知丁永昌,让他安排人去堵住各车站码头,再派一些人去各饭店、旅馆侦查,一有线索,马上来报告。”

  陈三林离去后,黄金荣开始盘算,倘若捉住那女贼之后收入门下,然后拉起一支锦军,黄门岂不是又增加了实力,而且这支队伍的实力远非其他流氓瘪三可比。

  所谓锦线,是指黑道上盗窃一门中的佼佼者。盗窃分为三类,黑线、白线和锦线。黑线是指夜间行窃之人,白线是指白天行窃之人,锦线则是一种最高层次的盗窃,一般锦线人物出入于各种社交场合,既有高超的社交能力,又有高明的盗窃技术,以巧取不露痕迹为特点,因而多为女人所干的勾当。

  一旦将干锦线的女人组织起来,其威力着实可怕,时人有诗曰“欲破坚阵锦为军”,说的便是锦军有破三军阵地的威力,因此有人索性将“锦”字改为“色”字。有了这样一支队伍,还愁上海滩不囊括于黄某人之手么?

  正做着春秋大梦之时,丁永昌派一个便衣华捕前来报信,说在英租界汇中饭店找到了女贼线索。女贼名周雅芳,宁波人,两天前在汇中饭店登记入宿,今天午后退房离去。据茶房透露,周雅芳与隔壁那名中年男子有过接触。

  黄金荣命令将那名中年男子带回大自鸣钟巡捕房,他本人也随即从聚宝茶楼移驾巡捕房。

  那名男子名叫周尚义,也是宁波人。但无论黄金荣怎么审讯,周尚义都坚称与隔壁女子不认识。他以为周雅芳已带着赃物远走高飞,巡捕房手里除了女佣与饭店茶房描述的周雅芳相貌,其他再无任何线索,于是咬定青山,死不松口。但周尚义一副烟容让黄金荣心里有了底。

  可以看出,周尚义患阿芙蓉癖,已到一日不可无此君的地步。黄金荣故意当着周尚义的面审讯一名烟鬼,并由烟鬼按事先交代假意称烟瘾发作,苦苦哀求抽几口大烟,得到允许后,当着周尚义的面抽起鸦片烟来。

  周尚义果然经不住诱惑,为了一解烟瘾,将盗窃钻戒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和盘托出。

  原来,周尚义是宁波一带有名的窃贼,其盗窃技艺非一般小偷小摸可比,他可以运用绝技在大雅之堂大模大样地拿东西。周雅芳是他的养女,自幼跟随他学习这手绝活,如今也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此番来沪盗宝,是奉了杭州青帮头子樊瑾成之命,至于樊瑾成为何指明要其窃取法租界雪弗利洋行老板太太的钻戒,他本人便无从知晓了。

  周尚义当即写信给樊瑾成,要求樊瑾成让周雅芳送回钻戒。

  樊瑾成此举是想给黄金荣制造麻烦,使其破不了洋大人之案坍台跌份触霉头,以泄黄金荣“歧视”之愤。而这所谓“歧视”,黄金荣本人实在无从知晓。当初开香堂收徒,在上海滩所能请到的青帮人物,最高辈分便是陈世昌的“通”字辈,而上海青帮是“大”字辈当家。为了壮门面,陈世昌为他请来了杭州“大”字辈李休堂。哪晓得在杭州的青帮中,樊瑾成与李休堂不仅辈分相同,势力相当,而且樊瑾成作为安徽人到异乡闯天下,处处与李休堂互争高下。鼎鼎大名的上海租界探目黄金荣请了李休堂不请樊瑾成,樊瑾成岂能善罢甘休,只是没料到周尚义会落入黄金荣之手,反倒弄巧成拙。

  樊瑾成收到信后,自知不好收场,只好放下架子找到李休堂,请李休堂写信向黄金荣解释、讲和。随后,樊瑾成命弟子带着李休堂的亲笔信赴沪请罪,周雅芳也随之翩然来沪。

  头一回与周雅芳见面,黄金荣将地点选择在聚宝茶楼二楼的邃室。

  第一眼见到周雅芳,黄金荣简直惊为天人,直看得两眼发直,脸上硕大的黑麻子统统泛起熠熠红光。倘若不是周尚义在场,黄金荣定然会不管不顾,将这个天生尤物按倒在地板上,当场品尝这道美人大餐。

  周雅芳年方19岁,身材亭亭玉立,凹凸有致,天生的美人胚子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这在黄金荣所经历的无数女人中绝无仅有。直到周雅芳递上那只玲珑戒指盒,黄金荣方才回过神来。

  “这是那枚钻戒,请黄老板过目。”

  黄金荣接过戒指盒,汲一口口水,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触那娘,洋钿与女人若是选一种的话,那才叫难题!”

  翌日,黄金荣带着钻戒面见巡捕房总监石维也,汇报了破获经过,言明盗贼为异乡人流窜作案,虽托人讨回了戒指,却不便去异乡抓捕案犯。对于失主来说,重要的是讨回了丢失的东西,至于是否惩治案犯并不在乎。黄金荣破获此案有功,石维也大加赞赏,洋行老板备厚礼向黄金荣致谢。

  而黄金荣最大的收获,是周尚义父女投附黄门。周氏父女利用黄金荣的势力,连拐带骗带花钱收买,拼凑了几十名13到17岁的美貌女孩,在肇家浜与法华界汇合的湾子边选了一处院落,挂上一块“土山湾孤儿院”的牌子,以收养孤儿的名义对女孩们进行行窃培训。

  半年后,这些女孩已将周氏父女的绝活学了八九不离十,其中较为出色的已成为“空空妙手”,可以独立行窃;稍逊色的,亦可以做一些“拆梢”、“放白鸽”,充当“眼线”的差事。

  黄金荣这一宝果然没押错,这支锦军开市后,即刻横扫上海滩,她们散布在上海滩各个角落,穿梭往来于各种公共社交场所,包括饭店、旅馆、客栈、舞厅、跑马场等,运用高超的技艺加女色,窃得无数钱财珠宝,小到金银首饰,大到夜明珠乃至国宝,只要得到情报,无不马到功成。

  其间最大最有特点的一票“生意”,是窃取载沣亲王的竹根罗汉。

  载沣南下上海公干,特地让管家将几件文物带在身边,想让上海的古玩店估个价,倘若价格合适就出手几件,其中最有价值的便是这尊罗汉。岂料,在让三马路一个大古董商看过货后,价格尚未议定,当天晚上这尊罗汉便不翼而飞了。

  正当载沣一干人急得团团转之时,这尊罗汉已出现在黄公馆大客厅的八仙桌上。毫无疑问,这是周雅芳的“杰作”,周雅芳亲自出马,以女色为诱饵顺利盗取了这件珍品。

  望着这尊罗汉,黄金荣慨叹不已,一个周雅芳,其能量远远超过他手下所有专干盗窃勾当的流氓瘪三。当然,也只有在他的庇护下,周雅芳与她的锦军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如鱼得水。

  这年石维也过生日,黄金荣将竹根罗汉作为送给石维也的生日礼物,放进礼品箱中。但转念一想,拿宫廷刚刚失窃之物送礼,会有穿帮的危险,于是又换掉了这件宝贝。尽管如此,在一箱子生日礼物中,除一件貂皮衣料外,其他金条、夜明珠等物皆为锦军送来的贡品,黄金荣不过是借花献佛转了一下手而已。

  作为回报,在1903年黄金荣36生日那天,石维也回馈黄金荣一枚银质宝星章,令黄金荣备感荣耀。

  大开戏院混堂

  有法国主子做靠山,黄金荣的敛财路子也越来越宽。他看准休闲娱乐业属赚钱行业,从重返上海之初,便开始着手向这些领域发展。

  开办戏馆,黄金荣在上海滩可谓名列前茅,也算得上执上海同业牛耳。回上海复职后,他在法租界最热闹的爱多亚路郑家木桥南买了块地,建起老天宫戏院,将苏州老天宫戏院原班人马迁来。由于老天宫戏院有自家的戏班子与现成的剧本,稍事演练便即告开业,此间又到各地聘请名角挂头牌,上演新剧目,一时轰动上海滩。

  老天宫戏馆为黄金荣赚回了大把的铜钿,管理老天宫的徐福生也因此成为黄门主要干将之一。紧接着,黄金荣又开设了第二家戏馆——共舞台。

  这第二家戏馆的开办,与其说是黄金荣用铜钿盘来,不如说是以法租界华探身份空手套白狼套来的,其间自有一番波折。

  桂生姐喜好白相,无论哪家戏馆有新剧目上演或有名角演出,素有“第一白相嫂”之称的桂生姐定然到场。

  老北门城外有个仙凤舞台,演出以徽班为主,间或聘请海派伶人出演。桂生姐看过几出徽州土戏后,感到十分奇怪,戏馆里有500多张木凳座位,观众场场爆满,看样子生意十分红火。但戏馆却年久失修,陈旧不堪,雨天四处滴水,风天四壁透风,老板为啥不维修呢?

  没几日,桂生姐看明白了,这戏馆看起来生意红火,实际上有半数观众看白戏。这些人包括军警捕快、地痞流氓。回到家里,桂生姐便把这事告诉了黄金荣。

  “蛮好!”黄金荣一拍大腿,“我们盘过来,放到我黄金荣手里,看他们哪个敢看白戏!。”

  “莫急,还不晓得人家老板愿不愿意转让呢。”

  “怕啥,凡是我黄金荣看上的,没有弄不到手的!”

  第二天,桂生姐派出眼线去仙凤舞台摸底,这才晓得正遇上盘进戏馆的好时机。原来戏馆早已负债累累。为了挡住那帮看白戏的地痞流氓,戏馆老板何宝庆请出当时在工商界与青洪帮会中均有较高威望的虞洽卿管理戏馆。岂料虞洽卿非但没有挡住那些看白戏的流氓,反倒被一些亲朋好友纠缠,照顾他们在戏馆谋一个吃饭的职位。

  如此一来,戏馆人浮于事,开支增大,何宝庆债台越筑越高,债主们接二连三上门讨债,何宝庆穷于应付,遂决定盘出戏馆还债,请虞洽卿帮忙物色买家。

  恰在这时,黄金荣一个电话打进了虞洽卿在洋行的大写字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虞洽卿当即应邀前往黄公馆。

  在黄公馆一楼餐厅里,林桂生特地请来厨师,摆下一桌江浙风味的酒席。一餐吃下来,有关仙凤舞台过户的一应事体基本谈妥,就等何宝庆拍板了。

  次日下午,黄金荣与何宝庆在聚宝茶楼会面,先询问了债主情况,又问负债金额。

  “总的加起来有5000元左右,债主日日催逼,无法再宽期。”何宝庆无可奈何地说。

  “我晓得了,你明日把他们叫到这里来,这些债务由我来承担。至于出盘契约,你回去请人写好,明日一道来这里当面画押过户。”

  债主们得知仙凤戏馆盘出去了,以为这次该拿回自家的欠款了,第二天上午便欢天喜地地来到聚宝茶楼。黄金荣坐在二楼雅间,先与何宝庆办理了过户手续,然后将债主们从楼下喊到二楼,与何宝庆一一核对欠款金额,当场出具欠条。债主们以为核实完欠款便可凭欠条领取欠款了,不料黄金荣一拍胸脯,对大伙说:

  “各位都晓得仙凤舞台已盘到我黄金荣名下,何宝庆所欠各位款项一概由我偿还。大家暂且把欠条收好,待戏馆整修开业之后,我黄某人会一一偿还的。”

  诸位债主一听,不禁面面相觑,各位心里十分的清楚,黄麻皮比不得何宝庆,大家尽可以向何宝庆逼债,有哪个敢向黄麻皮讨债?事到如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其实最倒霉的是何宝庆,他的一座戏院等于抵了5000元债务,自家一文未得。

  仙凤舞台到手后,黄金荣很快安排人修葺一新,并更名为“共舞台”。

  之所以叫“共舞台”,是由男女同台共演而得名。黄金荣对办戏馆的确有诸多高于他人之处,不仅开男女同台公演之先,还在戏馆的设施上做了诸多改造,使舞台、后台、池座都较老天宫戏院高出一个档次,并增设了包厢,专供有钱人享用。

  共舞台开办之初,黄金荣派出最有做生意天赋的心腹干将金廷荪负责管理。金廷荪是较早进入黄公馆当差的书生辈角色,与黄金荣一样喜欢游艺事业。但他比黄金荣更进一步,不仅是京剧票友,尤其喜欢与京剧演员接近。后来发达后,凡北方来的角儿,多半借住在金老公馆,戏剧界人士尊称他三爷而不名,有事请他帮忙,绝对闲话一句。

  共舞台开业之初,聘请的都是津京有名的剧团。第一天演出,包厢与戏台前十几排正厅头座早已由“按目”包售出去,可容纳700人的戏院座无虚席。那帮看惯白戏的流氓地痞,也只好望“门”兴叹。若想看戏,只有乖乖掏钱入场。

  金廷荪不愧是经营戏院的高手,不仅将共舞台管理得头头是道,剧目上也不断翻出新花样,使共舞台生意长盛不衰,黄金荣因此赚得盆满钵盈。

  这之后,黄金荣又陆续开办了黄金大戏院、大舞台、老共舞台、荣记大舞台等。退休以后还开办了规模宏大的游乐场所“大世界”。

  黄金荣热衷的事业还有浴池,早在苏州时,他便养成了孵混堂的习惯,每日晚饭前到混堂里去孵一孵,淴个浴,揩个身,扦次脚,敲腿捶背,这全套的舒适享受,时日久了便养成了习惯。回上海后,无论多忙,每日到混堂里孵一孵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桂生姐向黄金荣建议:

  “上海气候潮湿闷热,人们都有到孵混堂的习惯,我们开一爿混堂,你看好不好?”

  “嗯,是个捞铜钿的营生。”黄金荣沉思着说。

  “手下这么多弟兄,不是哪个都能照着你的牌头混上饭的,尤其是那帮小鬼头,我们多设立几爿事业,自家门人都有个端饭碗的地方。”

  “有道理,要开就多开几爿。你喊廷荪来商议,他算盘子打得最精,选好地角问我拿钱。”

  黄金荣的第一个浴池——逍遥池,在桂生姐与金廷荪的商议下,选好上海支胜桥一块地皮,由金廷荪监工建造。浴室里专门改造了浴池房间,并设立各项特殊服务。由于大发利市,黄金荣又用锦军缴纳的款项建造了“大观园浴室”。又在龙门口购置一处住宅,将其改造扩建为“新日池”。

  这几爿浴池规模不尽相同,内部设施都大同小异,既有多人共用的大池,也有一人独用的盆塘,更有单间的浴室,专供不同身份的人使用。服务项目也有多种,搓背、修脚、按摩一应俱全。浴室里不但供应一般洗浴用品,还特地供应水果茶点,并设有专职茶房。

  黄金荣与他的门人弟子大多有孵混堂的习惯,尽管黄金荣在巡捕房有大写字间,也时常在茶馆问案办案,但在混堂里孵着问案办事更觉快意。尤其日常事务千头万绪,接触人物三教九流,而大热天混堂淴浴又不可或缺,因此浴室便成了他们谈生意、讲斤头、开会议、见朋友的又一个联络站。

  在黄金荣后来兴办的事业中,还有一所金荣小学,这是黄金荣自掏腰包建在八仙桥的小学堂。老实说,黄金荣办这所学堂不是为了盈利,着实是为了方便法租界华人子女读书,确是一桩好事。

  妓院里插一手

  黄金荣的财势的攀升,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夫人林桂生的帮衬。林桂生虽是女流,对一些事情却看得远,瞄的准。照她的意思去做,往往会旗开得胜,事半功倍。若她亲自出马,那也是一刮两响,做事痛快干脆。凭这一点,说桂生姐是黄金荣的军师、参谋并不为过,黄金荣因此对桂生姐极为尊重,甚至是言听计从。

  在开办戏馆浴池这类事业的同时,桂生姐又看上了嫖、赌、烟、盗这“四大财神”,她对黄金荣说:

  “把这四大财神请到家,想必你黄老板真的就抖起来了。”

  “难不成我今朝还不曾抖起来?想不到你这女人的胃口比我的还大!”

  说这话的时候,黄金荣正坐在客厅的八仙桌旁吃茶,说完哈哈大笑。

  “说正经事呢,先说这第一大财神……“

  “嫖,哈哈,你不是要自家开堂子吧?”

  “当然不是。”林桂生回答得很干脆,“不是只有开妓院才能发这个道上的财。”

  “这我倒糊涂了,讲来听听。”

  “听说巡捕房有个正俗股是专门管理堂子,负责收花捐的,你何不把它包下来。”

  “哦?”黄金荣愣了一下,“这我倒没想过。”

  “这花捐税法国人要多少,你问堂子征多少,两头都是可以商议的,你若把税降下来,堂子里总不能白得好处吧,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自家手下那么多弟兄,尽可以安排一些去抱台脚,吃一份俸禄。”

  “好主意,好主意!夫人高明!”黄金荣兴奋地一下跳起来,过去抱住林桂生的头,在脸上“啪”的亲了一下。

  “没正经。”林桂生笑着推开他。

  “怕啥?”黄金荣硕大的脑袋一歪,然后说,“这倒提醒我了,巡捕房还有个缉查股,专门缉查鸦片走私的,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事。常言说好雨不落外人田,要及早把这个大权捞过来。还有个强盗股,是专门对付抢劫绑架案中的强盗与窃贼的,这也是块肥肉,尽可以原被告两头通吃,这个差事也要捞到手。”

  “别急,一样样来,都拿到你名下,未必旁的人不会眼红,只要把这些肥差都交到自家人手上就好。”

  “夫人说得对。”黄金荣对林桂生这个内当家佩服得五体投地。

  事实上,法国人正巴不得有人出来承包租界堂子的花捐。租界自建立之日起,便效仿法国的法律,允许在租界建立妓院,正式开业,但必须缴纳一定数额的花捐。于是,各种档次的堂子在租界纷纷出现。而这些堂子大多有帮会背景,尤其都雇有保镖打手。他们为了生意上的竞争和帮派上的纠纷,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洋人不了解中国民情,往往束手无策。在这种情况下,当黄金荣提成承包租界花捐时,法国人欣然同意。

  “只要多收花捐,其他都好说。”石维也明确表示。

  “好,我会尽快整顿一下堂子的等级,定出花捐标准。”

  黄金荣没想到如此顺利,出了总监办公间,高兴得两脚直跳。

  上海的堂子业最早出现在明代,当时的姑娘大多来自苏州,在黄浦江、吴淞江上的一条条花船中接客,接客对象大多是各乡来沪投考秀才的读书人。到清代上海县城西门一带常驻扎重兵,娼妓开始登陆。到乾隆、嘉庆年间,半公开营业的妓院已开始盛行。光绪以后,上海的堂子业开始了快步发展,并逐渐形成等级制度。

  “书寓”是堂子中的最高等级,其房舍上乘,房内设施高雅,妓女称为“先生”,除年轻貌美外,最大特点是精通琴棋书画,名为卖艺不卖身,实际上财色交易不过委婉文雅一些,有个“两情相悦”的过程,然后留宿过夜,嫖资极高,非一般人敢问津,来此者皆为富商巨贾、达官贵人。

  第二等为“长三堂子”,房舍要逊色一些,姑娘的技艺也较书寓的先生略逊一筹,收费以三块银元为标准,即陪酒收三块,同床收三块,打茶围吃点心也收三块,长三由此而得名。

  第三等称为“二三堂子”,顾名思义,这里只有两项服务,即陪酒和过夜,每项收三块。

  第四等为“幺二堂子”,一般房舍破旧,家具破旧,卫生条件极差,姑娘不仅相貌平平,有的年龄也较大。这里收费低廉,打茶围一块,陪酒、陪睡各二块。

  黄金荣根据这些约定俗成的等级,对租界的堂子重新进行了考察、甄别、划分等级,以确定花捐数额,然后代表巡捕房正俗股行使权利,对这些堂子征收花捐税。这一项“业务”的开展,使黄金荣收到“一箭三雕”的效果,既讨好洋主子,又个人获利颇丰,同时安插了亲信弟子,使租界堂子全部掌控在了黄门之中。

  看到开妓院利润丰厚,黄金荣又指使门徒门生直接涉足此行。

  马祥生是较早进入黄门当差的悟字辈青帮弟子,也是黄金荣的心腹干将。按照黄金荣的指使,马祥生在四马路同时开了两家堂子,赚得盆满钵盈,孝敬黄金荣的洋钿自然是很可观的数字。其他门生开妓院的,亦不在少数,月末年终都会有黄金荣的红利。

  桂生姐也不甘示弱,在一枝春街开了一爿“烟花间”,派手下心腹打理,她本人坐收渔利。说来也巧,那天桂生姐从烟花间出来,在狭窄的里弄里,竟迎面遇到了黄金荣。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桂生感到十分意外。

  黄金荣更是大吃一惊,嗫嚅地说:“我,来看望一个早前的朋友。”

  “早前的朋友?”林桂生何等的精明,一眼就看穿了黄金荣的把戏,乜斜着眼看着黄金荣,“这里可是烟花柳巷哦。”

  “你想到哪儿去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你怎么晓得我想的是哪回事?”林桂生紧追一句,又话锋一转说,“你先走吧,我等会儿再回。”

  黄金荣正苦于无计脱身,一听林桂生让他走,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赶紧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黄金荣离开后,不消一个时辰,林桂生就把黄金荣光顾此处的原因、目的摸得清清楚楚。

  黄金荣在上海县衙当捕快时,与小东门一带烟花女子阿桂姐相好。阿桂姐是有妇之夫,丈夫重病在身。当时黄金荣常常入不敷出,生活困顿潦倒,而在阿桂姐那里过夜是无需谈钱的,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患难之交,黄金荣曾发誓有朝一日发达了,一准要报答阿桂姐,如今故地重游,毫无疑问是去了阿桂姐那里……

  林桂生并非小气之人,断乎不会计较黄金荣的过去,但黄金荣若与阿桂姐重温旧梦,她该如何是好呢?

  黄金荣晓得林桂生眼里揉不得沙子,为了消弭事端,决定将此事对林桂生做个交代。岂料桂生姐回到家里,再也没提这个话题。晚上,黄金荣与几位牌搭子在大厅里打铜旗,桂生姐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旁边照应,而是留下娘姨侍候着,自己上楼休息了。

  黄金荣见桂生姐心情不好,这一晚的铜旗他打得心不在焉,早早便散了场来到二楼,也不管桂生姐是睡是醒,坐在床边便兀自说起来:

  “你到黄浦滩任何一个堂子去打探,没一个不晓得我黄金荣与阿桂姐当年那挡子事。男人口袋里缺铜钿,连妓女都看不起你。像阿桂姐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不多了。我如今混得有点摸样了,又管着花捐这一块,怎么说也得给她点照应吧。”

  “照应?”桂生姐坐起来,反驳说,“那你也没必要亲自出马吧?”

  “派旁人去,未免太托大了。你以为我是哪个?说好听点是给洋人当差,有个洋人的势力做靠山,说难听点,是洋人的走狗。”

  “好了,你犯不上为这事贬损自己。”桂生姐又问,“你们既是患难之交,你就没想过把她讨回来?”

  “要讨也不会等到今朝了!”黄金荣信誓旦旦地说,“说个透亮话吧,凭你跟我一道打江山,我这辈子不会讨第二个女人进门的!”

  “果真如此?”

  “我黄金荣如若说话不算数,让我天打雷轰遭报应。”

  或许黄金荣当时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但若干年后当他不顾一切坚持要把露兰春用龙凤花轿娶回家的时候,不晓得是否还记得这晚对桂生姐许下的诺言。

  黄府后门进大土

  黄金荣一生创办的事业,以戏馆、浴池贯穿始终,而真正使他大发横财的是烟土生意。黄金荣染指烟土业是从抢土开始的,也是由林桂生操办的。

  自1843年上海开埠以来,上海滩便成为了冒险家的天堂,洋赤佬争相对华走私鸦片,大发土财,尤以英国为最,该国的怡和洋行是上海最早开设的一家洋行,也是最大的鸦片走私商,而英国的沙逊洋行、哈同洋行紧随其后,也是走私销售鸦片的主要据点。日本、美国、法国紧步其后,穷凶极恶地进行鸦片投机。

  林则徐虎门销烟之后,清政府定制新律,无论华洋客商,凡挟带鸦片入境者,一律格杀勿论,从此经营鸦片成为冒险玩命的勾当。上海开埠划定租界以后。潮帮烟土巨商看中了租界这块外国人的管辖区,中国法律非所能及,纷纷转移上海。且租界与华界地处密迩,交通四通八达,恰好利用这块风水宝地作为大宗烟土的转运站。

  对于洋人来说,英国是贩卖鸦片的正主子,法国人“飘洋过海只为财”,只要有利可图,租界对土商历来优容包庇,因此潮帮在租界里无须顾及官方干涉,困扰他们的是抢土。

  上海人在自家门口看着这些外来者日进斗金,富可敌国,怎能不眼红耳热。但上海人若想在土行界轧一脚那是很难办到的,他们既无资金,亦无经营经验,更无洋人方面的关系,若意欲分一杯羹,办法只有一个:抢。

  率先干抢土勾当的流氓不在少数,他们生逢乱世,仗着人多势众,敢于拼命,在水中和陆上、码头上抢土频频得手,其中较为著名的有“范高头”为首的“老水虫”流氓团伙,有十六铺的张椿宝、单阿云、李德荣、绰号为跷脚阿云的荣啸云,以及虹口的浦宰元等。

  有段时间,法租界发生了一连串的“黑吃黑”、“窝里反”、“火并私斗”的恐布案件,令黄金荣心急火燎。但黄金荣并非为破不了案而急,他急的是,这么多人都在大发土财,他自己却还在那里悠哉游哉。想当年做那些贼喊捉贼的把戏,充其量能到手几只银洋,与今朝这些人抢土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触那娘,他们抢的,我黄金荣为啥抢不得!”

  黄金荣觉得抢土这事要依靠桂生姐,他自己如今官做大了,掌管的事体千头万绪,若委派给弟子,那主动权就逊色了许多,最后到手的财香自然也会大打折扣,总不如自家直接组织来得便当,尤其桂生姐完全有这个能力,所以他想听听桂生姐的主意。

  “你想没想过,干几票抢土的营生?”黄金荣问。

  “做这个营生要靠我手下的人。”桂生姐不紧不慢地说。

  “那当然。”黄金荣哈哈大笑,“当初讨你做老婆,有人说我们没有夫妻相,说你那么玲珑,我这么大块头,可哪个晓得,我们俩脑瓜里的道道如出一辙。”

  “是么?”桂生姐看看黄金荣,笑吟吟地说,“你跟我来。”

  桂生姐说完站起身,从一楼小客厅直接上了二楼。黄公馆一楼和二楼各有一间密室,一楼的密室用来商议机密事件的,二楼的密室是用来做“金库”的。“金库”里有两只大铁皮保险柜,里面装着黄金荣的全部家当,房产道契、金银珠宝、金条、金元宝等等一应俱全,珍宝古玩什么的就放在旁边的古玩架上,密室的钥匙自然是由桂生姐掌管。

  进了密室,黄金荣看到地上放在两只大麻袋。桂生姐走过去打开麻袋,里面装满一块块的“红土”,也就是当时人们吸食的“福寿膏”。

  “哪里来的?”黄金荣的眼珠子都瞪直了。

  “吴淞口抢来的。”林桂生说得很轻松。

  “真令人难以置信,我都不曾晓得,你居然干出这么一大票!”

  “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呢。”桂生姐说,“还记得那天你说吴淞口有货轮要卸货吗,我和徐福生说了,他想试试,晚上就带着一帮弟兄去了,没想到还很顺利。”

  “干得漂亮!”黄金荣大手一拍,感到由衷的欢喜。

  “要说做无本生意,没有比抢土捞钱更快的了。这一袋便是银洋巨万,而且所冒风险并不为大。”

  桂生姐对鸦片烟的行情早已摸得透彻,尤且经过深思熟虑,想出一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好主意:兵分两路,双管齐下。

  巡捕房里有个专门查办鸦片走私的“缉查股”,人人都晓得这是个肥的流油的差事,可哪个都不敢包揽这个差事,因为所有走私鸦片的土商都背景极大,而那些抢土的流氓更是亡命之徒,一般华捕华探没有金刚钻,哪敢揽这个瓷器活。惟有黄金荣有这个胆量,法国人对此十分明了,直接把这个美差交给了黄金荣。桂生姐的双管齐下,即:明里黄金荣给巡捕房办公事,暗里将缉查股的信息透露给桂生姐,由桂生姐策划组织抢土。

  听完桂生姐的主意,黄金荣咧嘴一笑,连说:

  “好!好!就照这个主意办!”

  老上海人都晓得黄老板惧内,对桂生姐言听计从,其实正因为桂生姐目光犀利,点子多,办事麻利,在白相人地界里称得上“女中豪杰”,因此成为了黄金荣的智囊、参谋,甚至可以说是主宰。

  夫妻俩密谋好一切,正式的抢土便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抢烟土,无须打家劫舍,而是钻运送烟土的空子,瞅准空子抢它几宗货物,抢了便跑。来无影,去无踪,令被抢的土商无处查寻。

  鸦片烟由远洋轮运至吴淞口,为避开从吴淞口到租界码头一带的关卡,就在吴淞口卸货,将鸦片装进麻袋,等到晚上黄浦江涨潮时,再将装满烟土的麻袋推进水里,这些麻袋浮在水面上,被涨潮的江水一只只推送到岸边。然后,接货的人用舢板小船捞取货物,或者预先等候在岸边,用竹竿挠钩将麻袋拖上岸来。

  抢土的流氓如法炮制,先驾着舢板躲在暗处,见烟土麻袋浮到身边,立刻用挠钩钩过来,拖上岸装进车里就跑。这种劫土方式,江湖上叫“挠钩”。

  烟商接货后,一般都在十六铺附近的新开河一带库房入栈。这是英、法、华三界接壤地段,各巡捕房都不相干,极便于隐蔽。为了掩人耳目,烟商先把鸦片分装在煤油箱里,然后运进库房入栈。抢土的流氓则事先布下眼线,等煤油箱进栈,便公开架着马车进入土栈,车里藏着大木头箱子。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迅速将木箱套在煤油箱上,搬上马车堂而皇之地开出客栈。这种劫土方式,江湖上叫“套箱”。

  也有流氓单独出动,拦路抢劫单身烟客的,江湖称为“硬爬”。

  黄公馆抢土,既有在码头上的挠钩,也有在货栈的套箱,但更多的时候,是在烟土批发运送过程中抢劫。烟土抢劫到手后,一律送往同孚里,从后门送进黄公馆。

  上海里弄的石库门房子都是一楼一底两层,后门设在底层北面,即后楼,与厨房相连。黄金荣场面做大后,将底楼做了改造,扩建了厨房,不仅有单辟的灶间,灶间外面的餐室更是大得出奇,中间摆起两张大方桌,除了方桌四周的板凳外,贴墙的四面都摆着红漆板凳。与餐室相连的是一个灶披间,当时里面住的是黄公馆的小伙计马祥生,后来杜月笙进入黄公馆当差,与马祥生一道住在灶披间里。灶披间的门与公馆后门相毗临,住在灶披间的马祥生便成为后门的司阍。

  平时在厨房餐室用餐的都是黄公馆的下人,固定按时吃饭的主要有侍奉主人的娘姨、厨师、司阍这些无需跑外的下人。黄金荣的秘书、账房、保镖、司机、跟班,以及外出办事的小当差等,都是不定时的在这里用餐。

  而这里更重要的一个用途,是供从后门进进出出的人们在此歇脚、用餐。

  平时进出黄公馆的有明暗两拨人马,从前门进出的是黄金荣公事上的客人或弟兄,包括在巡捕房的亲信属下,这些人衣着光鲜,进出体面。进出后门的则是桂生姐掌控的暗里拉起的队伍,这是些穿短打的小喽啰,做的是堂子、赌台等方面的发财生意。

  如今增添了抢土这档生意,黄公馆的后门比往常更加忙碌起来,尤其在夜间,后门往往不开灯,黑暗中时不时响起轻轻的开门声,接着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便是装着鸦片的麻袋或者箱子运到了黄公馆,接应的自然是马祥生。

  东西经过厨房搬到前边客堂,也就是大客厅,由桂生姐清点过目,然后搬到二楼密室。桂生姐再分割成小块出售。这方面也无需桂生姐亲自出面,她只需幕后擘划,自然有心腹跑腿。

  这一档抢土生意与黄公馆此前的敛财数额相比,着实更上一层楼。但与后来杜月笙加入抢土行列并开办三鑫公司相比,此时桂生姐的这一无本生意,便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上海滩三大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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