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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鸡肋

　　曹操连遭惨败，不得已退至斜谷，幸得次子曹彰赶来接应，这才重整旗鼓。他凭借曹彰带来的五万兵马，又集合其他部队，打算东山再起：“老夫一有斜谷之险，二有五万精锐之兵，更有我儿曹彰在此相助！凭借这三点，老夫便可轻取刘备，宛如探囊取物一般！我们只需在此扎下寨来，待良机一到，便可举兵破敌！”

　　于是，曹刘两家皆就地屯兵，加紧休整，以准备迎接第二场大战。

　　另一厢，刘备也在营中鼓舞将士道：“刘某料想，曹操下一仗必先派次子曹彰出战。我军只要能够一举打败曹彰，便可挫掉敌人的锐气。赢了曹彰一人，远胜于斩杀曹军万千，足以奠定胜局。且问哪位将军愿意出战，打败曹彰？”

　　“派我出战！”

　　“愿为主公杀敌！”

　　刘备的话音刚落，孟达和刘封便首先抢出队列，想领首发之席。孟达见刘封也欲争功，稍显迟疑。他心中明白刘封的身份，知道他是刘备的养子，而对手曹彰亦是主将曹操的儿子。这一仗似乎由刘封出战，更为妥帖。

　　但刘备却并不以为然，他对手下的众位将士皆一视同仁，并未因刘封与自己的关系，而给予他优先特权。

　　“好！那就派你们二人，各引五千人马任左右先锋！你们只要遇到曹彰，就放手干！争取为我军立下头功！”

　　“遵令！”

　　孟达和刘封两员小将领命，跃跃欲试。

　　待两军对阵，摆开阵势之后，从曹军阵中先跃出一人一骑。只听那人高声呼喝：“呔！大耳贼刘备在哪里？我乃魏王次子曹彰！今日代父出战，定要拿下刘备的性命！”

　　只见此人衣裳华丽，正是曹操的次子曹彰。

　　孟达一见曹彰，正欲上前迎战，心中又惦记要谦让刘封，便慢了一步。而刘封则义不容辞要为义父立功，他毫不犹豫便迎上前去，与曹彰捉对厮杀。两人交手没几个回合，便已被众人看出端倪。刘封的武艺不敌曹彰，交手占不到便宜。

　　孟达见状，连忙上前增援。他一催战马，高声提醒道：“刘封，你快退下！让开我来！”

　　说时迟，那时快。孟达已经挥舞兵刃，挡在刘封身前。

　　刘封自知不敌曹彰，因此并不多言，掉头回阵。曹彰气哼哼地一边招架孟达，一边破口大骂：“好你个刘封！打不过就跑！你不是刘备的义子嘛，就这么点能耐，真给你义父丢人！”

　　曹彰虚晃一招，便要追赶刘封。正在此时，忽听曹军后阵一阵骚乱。曹彰掉头望去，却见马超和吴兰引一支蜀军自斜谷山脚杀来，冲散了曹军的后阵。

　　曹彰颇有其父当年的风范，心中判断战局，立刻意识到曹军虽受到冲击，但不至于惨败。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刻召集人马，冲破吴兰之军。

　　曹彰率领队伍返阵途中，正巧与吴兰撞个正着。曹彰二话不说便将吴兰刺落马下。果然虎父无犬子，他的威风不亚于曹操当年。

　　刘封退回阵中之后，心中羞愧，不愿面对义父刘备。他甚至对来替他解围的孟达心生怨恨，觉得要不是孟达这么一嚷，自己也不见得会败得那么难堪。

　　从此以后，孟达和刘封二人便心生芥蒂。

　　刘封虽身为刘备的义子，但武艺不精，气度也不及其父。

　　另一方面，曹军虽然取得首战大捷，但军中士气却不振。究其原因，盖因蜀军势力强大，张飞、魏延、马超、黄忠和赵云等大将各自率领队伍，首尾呼应，逼近斜谷。

　　而曹彰虽首战便打败刘封，但他也因此成为蜀军的头号攻击目标。在接下来与蜀军的交锋之中，他被诸位蜀将围追堵截，苦不堪言。

　　曹操自知若此时收兵返回邺都，则大功未成而退兵，必招人耻笑；但同时他也十分清楚，如此坚守斜谷也不是办法。蜀军的势力日益强大，如此对阵，曹军占不到丝毫便宜。

　　曹操因此烦闷不已，只得屯兵不出，整日自己闷在大帐之中苦想对策。

　　一日，伙房又将晚餐送进曹操帐中，他们深知最近魏王烦躁，因此放下食盒就立即退下。

　　曹操打开食盒一看，送来的是他爱喝的鸡汤，但由于心情烦躁，却觉得这汤寡淡无味。熬汤的鸡肋也在其中，曹操一边喝汤一边想心事，正巧夏侯惇进帐请示当天的口令，曹操便不假思索地答道：“口令么？就叫‘鸡肋’吧！”

　　当晚，夏侯惇便将这个奇怪的口令传至全军。众人得知都心生疑惑，不知“鸡肋”二字从何而来。而行军主簿杨修，一听到这个口令，便吩咐手下：“你们赶紧收拾好回去的行李吧！”

　　夏侯惇不解地问杨修：“咱们与蜀军大战之际，你为何开始收拾回去的行装了？”

　　杨修答道：“杨某从今晚的口令便已能猜中魏王的心思了，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在魏王心中，如今正处于进退两难之际，与蜀军一战正如鸡肋一般。因此魏王很快便会下定决心，班师还朝。我现在收拾行李，免得到时候慌乱。”

　　“你果然厉害！”

　　夏侯惇这才如梦方醒，他也将这个消息悄悄转告众人，大家都开始收拾行装。

　　夜里，曹操心中烦闷，便走出大帐，在营中散步。他忽然发现异状，立刻唤来夏侯惇。

　　“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曹操一见到夏侯惇，立刻怒声问道：“怎么营中将士都在收拾行装，这是怎么回事？”

　　“盖因杨修说，魏王今日便会下令返回，属下们这才开始提前准备。”

　　“杨修说的？快叫他过来！”

　　曹操一听此言，心中恼怒，见到杨修进帐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杨修进帐后，连忙跪倒在地，辩解道：“属下只因听到今晚的口令为‘鸡肋’，以为魏王以此寓意，这才提前收拾行装。”

　　“一句口令你就肆意解释！真是胆大包天！”曹操大怒，随即下令，“杨修扰我军心，将他斩首示众！”

　　可怜杨修精明反被精明误，他徒有一介英才，却如今身首异处，化为战地冤魂。

　　杨修此人的生平十分传奇，由于他才华横溢，时常能揣摩出曹操的心思，常令曹操深感不安。可以说曹操早对杨修心存忌惮，想要除掉他了。

　　某年，曹操曾下令在自家后院修建了一座花园。这座花园之中，奇花异草缤纷，假山奇石林立，十分奢华。竣工后，曹操前去视察，他不发一言，只拿笔在门上提了一个“活”字便离开了。手下众臣不知其意，便向杨修求教。杨修一看，便立刻明白：“曹丞相认为园中过于奢侈，因此才提了这个字。‘门’中加一个‘活’字，正是‘阔’！”

　　众人这才明白，赶紧将花园重新改造一番，又请曹操前去视察。曹操此番进园十分满意，便问道：“你们是受何人指点啊？”

　　众人答道：“多亏杨先生指点。”

　　曹操一听，面露不悦。

　　当曹操被封为魏王之后，心中犹豫该立谁为世子，他便在暗中考核几个儿子的本领。有一日，曹操吩咐：“明日叫曹丕和曹植出邺城，同时严令门吏不得放出任何人！”

　　第二天，曹丕刚欲出城，便遭门吏阻挡。他一听说是父王下令不许任何人出城的，便悻悻而归。而曹植遭到门吏阻挡时，却怒道：“我乃奉父王之命出城，看你们哪个敢拦！”

　　曹操听说两个儿子的不同表现后，对曹植的行为十分赞赏。但他后来得知，曹植此举全为杨修暗中所授，便对杨修产生了厌弃之心。

　　杨修还曾受曹植所托，撰写了三十余条《答教》。举凡曹操会问到的话题，其中均有涉及，因此曹植只需将杨修所书熟记于心，便可在每次曹操提问之时对答如流。

　　曹植依仗着杨修之才，处处争先，甚至显得比长子曹丕更加优秀。兄弟之间的差异，使得曹丕十分懊恼，他深感自己的世子地位受到威胁，因此常常在父亲面前批评杨修。

　　“哼！小小杨修，竟敢依仗自己的一点小精明，插手老夫的家室。他若再不收敛，老夫迟早要让他付出代价。”

　　也许在曹操心中，早有这样的打算了。

　　过了几日，斜谷的战事更加证明此战犹如“鸡肋”。曹军将士们虽然口中不敢说，但却在心中暗赞杨修当时所说不假。

　　蜀军对斜谷连续发动猛攻，曹营危在旦夕。最后一日，战事进入胶着状态，战况尤为惨烈。曹操派出庞德，迎战蜀将魏延，但前线正在交锋之中，忽听后方大乱：“不好！有叛徒！有人在斜谷中放火！”

　　事实上，并非曹军内出了叛徒，这把火是蜀将马超放的。他趁曹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线战场之际，暗中率人从后山悬崖攀入，潜入斜谷城中，再四处纵火，使得曹营前后被困，自顾不暇。

　　曹军被大火所逼，蜂拥出城避火。在后阵一片慌乱之中，前线的曹军不知情况，也慌成一团。曹操见己方的阵型大乱，将士不听从指挥，心中大怒。他抽剑在手，高声怒骂：“哪个敢逃！老夫立斩不饶！”

　　而那厢，张飞和魏延一眼便望到曹操举剑大喝的身影，忙大声下令：“兄弟们！冲啊！曹操在那里！”

　　庞德一见不好，立刻飞身上前，挡在曹操跟前。他大声催促曹操：“主公！有属下在此，您快冲出去！”

　　魏延和张飞哪里肯放过曹操，他们率领手下，轮番攻击。庞德只得以命相搏，保护曹操撤退。

　　但他们哪里抵挡得住蜀军的轮番进攻。庞德在前面御敌，忽闻一声弓弦响，身后曹操发出“哎呀”一声。庞德暗道不妙，慌忙冲出一条血路，赶去查看曹操的情形：“主公！主公！”

　　只见曹操已经掉落马背，他的头面中箭，只得用双手捂脸。原来一支冷箭射中曹操的人中部位，虽未伤及性命，却也害他丢了两颗牙。曹操满脸是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滴答滴答流满衣襟。

　　庞德只得扛起曹操，将他扶上马背，然后护送曹操杀开一条血路而逃。

　　斜谷城已经回不去了，整座城池此时已变成一片火海，附近的山林草木也腾腾燃烧，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曹军惨败而归。此时曹操脑海中忽然响起杨修所说的“鸡肋”之语，他心中懊悔，倘若当时能尽早放手，何至今日如此！

　　最终，曹操只得匆忙处理了箭疮，带着半口惨牙，卧在毡车之中，惨败回朝。

　　回许昌途中，曹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左右吩咐：“杨修的尸身葬在哪里了？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不能让他流落异乡，还是得将他的尸身装殓了厚葬才是！”

　　曹军回朝路上遭到蜀兵的不断侵扰，只得日夜奔走，一路逃回京兆府。 三国4：成王成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