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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落凤坡

　　“哎呀！许久不见孔明，真是见字如面啊！”

　　刘备迫不及待地展开诸葛亮的亲笔信，顿时便被其中的墨香，以及孔明熟悉的字迹所吸引。

　　刘备浑然忘记庞统就站在身旁，而完全沉醉在诸葛亮的书信之中。他逐字逐句地研读，又反复看了好几遍还不肯放下。他只觉得信中的每个字都透露着诸葛亮的智慧，令人回味无穷。

　　由于多日未见，两人相隔遥远，刘备和诸葛亮之间的君臣情谊更是显得十分笃挚。

　　庞统不禁暗暗叹息。他自己也觉得这一声来得蹊跷，甚至无法解释自己心中为何会觉得十分异样。这种难耐的感觉，恐怕就是庞统心中的嫉妒之情吧。

　　刘备一边看信，一边对庞统说道：“你看，孔明虽然远在荆州，却一直挂心我们这里的情况。他信上说，荆州平安无事，只是他近来暗察天象，见西方罡星闪耀，太白星降临于雒城，客星昏暗，预示着远征军会有不利，恐会损伤将帅。他要我们千万多加小心为好！”

　　“哦？是么？”庞统心不在焉地应道。

　　而刘备又接着说：“刘某以为，此事至关重要。我看可以先让马良回去，之后我也回一趟荆州，与孔明当面商议，方为万全之策。”

　　“这个……”

　　此时在庞统心中，正在进行一番天人交战。他一方面为心中涌出的嫉妒感到羞耻，另一方面，这种情绪却愈演愈烈，根本无法控制。

　　最终，庞统的情绪终于战胜了理智，导致他开口说道：“主公怎能如此犹豫呢？所谓人的命运乃是上天注定，又怎能随意趋避？我们今天好不容易攻到此处，主公却只因孔明一封书信便打算放弃，实在说不通啊！”

　　庞统说出此话，便已经是公然反对诸葛亮。他在心里想到，既然诸葛亮如今远在荆州，不在主公身边，正是我庞某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他如今特意送来一封信，无外乎阻拦自己立功，而将刘备的身心一直抓在自己手中，也好让征伐西蜀的功劳分给他一半。

　　思虑至此，庞统便更加坚定。他积极地对刘备谏言道：“庞某不才，也略通天文。我此前也已经算过，虽然罡星在西，却不见得是凶兆，而是预示着主公入主西蜀。另外太白临于雒城，恰逢蜀将冷苞被斩，已应凶兆。因此庞某建议，主公应该尽速进兵才是，而不应一直让魏延、黄忠驻守涪水，虚耗时日。”

　　刘备经不住庞统的再三激励，于是第二天便动身赶赴前线。

　　“雒城乃西川第一险要，我军该如何攻破此地？”刘备展开张松所赠的西川四十一州图，苦思破解之法。

　　法正拿来一幅当地地图，说道：“主公请看，雒山以北有一条秘密小路，我军可沿路抵达雒城东门。另外，此山以南也有一条捷径，那里直通雒城西门。您可以将这两幅地图互相对照，便可看清。”

　　刘备将两幅地图仔细对照查看，发现法正说得不错，顿时信心大增：“将兵马一分为二，由庞统率一队人马走北面小路，刘某则率兵从南面进山。两队在雒城会合！”

　　庞统面露不解。因为山北之路比较宽阔，容易通行，而山南之道却颇为狭窄崎岖。刘备此番安排，让庞统难立奇功。

　　刘备见庞统的神色有疑，便解释道：“刘某昨晚做梦，梦见一尊神仙用铁如意打我的右臂，今早醒来，这右臂犹觉得痛呢！因此刘某十分挂心先生的安危，还请你留在涪城防守如何？”

　　庞统闻言，只得一笑了之。

　　但到了出兵之日，庞统的坐骑却突然发狂，折断了前蹄，将庞统甩落马背，滚到地上。

　　刘备见庞统落马，连忙下马，上前搀扶：“先生这匹坐骑实在顽劣，不如换一匹马吧！”

　　庞统从地上爬起，纳闷地说：“我骑此马已久，倒从未见它这般暴躁过。”

　　刘备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出兵之前，马失前蹄，这些并非吉兆。于是，他将自己的白色的卢马牵来，让给庞统：“先生不妨暂骑刘某这匹马吧！”

　　庞统得到刘备赠马，体会到主公的恩德，心中十分感动。他噙着热泪，再三谢过刘备后，便骑上白马，话别刘备，往北边山路而去。

　　然后，这条宽阔的北方之路，却将庞统送进了鬼门关！

　　张任身为蜀军名将，再加上蜀中猛将吴懿、刘璝，皆欲为冷苞报仇。他们屯兵于雒城，正商议该如何行事，只听得探子来报，说是刘备大军正兵分两路，由南北两路齐向雒城进发。

　　三人闻讯大喜：“哼！刘备既然送上门来，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诸将立刻做好部署，张任更是挑选了三千名弓箭手，埋伏于山道险峻处，静候探子的消息。

　　“敌人来了！已经看见了！”

　　不久，探子便气喘吁吁地赶来报告，“将军所料不差！敌军正向此地赶来，主将胯下一匹雪白的战马，正在指挥全军，攀越山路而来！”

　　张任一听，便乐得一拍大腿：“咱们的机会来了！”

　　他立刻命令三千弓箭手：“那个骑白马的，一定是刘备！到时候，你们只要见到白马，就一起向他射箭。传我的命令！所有箭矢石炮，一律对准骑白马之人，一定要将他拿下！”

　　众人得令，便架好弓弩，迫不及待等着敌人自投罗网。

　　此时正值夏末，酷暑之下，无数苍蝇蚊虫，直向人的头上脸上扑来。

　　庞统率领一路人马，顶着烈日，翻山越岭地行军。人人都热得汗流浃背，满脸通红。兵士们一边走路一边喘着粗气，五步一停，十步一歇，行进得非常困难。

　　爬了一段山路后，众人举目望去，只见道路狭窄，两侧绝壁压迫，树木繁茂，枝叶遮天。在这险峻的山势之中，仅有一条小路得以通行。

　　行军至树荫之下，才稍感凉爽。庞统一边歇脚，一边召来一个投降而来的蜀兵：“只有你们西蜀，才会有如此险峻的山道吧！此地叫什么名？”

　　蜀兵答道：“此地叫落凤坡。”

　　“什么？落凤坡！”庞统闻言，脸色大变。他匆忙勒马站住，心中盘算：“不好！我道号凤雏，此地却唤做落凤坡，岂非对我十分不利？”

　　庞统思虑至此，立刻拨马向后，并大声传令：“大家退回去！改从别处上山！”

　　他一边大声传令，一边举鞭甩了一声鞭哨。

　　谁料，他的这声鞭哨，却变成催死的号角。

　　突然之间，弓弩石炮之声大作，隆隆的巨响将整座山谷震得不住摇晃。

　　“糟糕！”

　　所有的飞箭石炮，全部瞄准了骑白马之人。庞统来不及躲闪，便被射成一个人肉靶子。就连他胯下的的卢白马，也飞溅鲜血，当场毙命。这位凤雏先生，空怀稀世之才，却惨死于落凤坡上，年仅三十六岁。

　　蜀将张任知道骑白马的主将必定是刘备，因此当他站在绝壁之上，远远望见庞统被射杀的情景，顿时喜出望外。他扯着嗓子高呼：“敌军的主帅已死！咱们快上啊！别让一个荆州兵跑了！让他们所有人都葬身谷底！”

　　蜀兵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一边呐喊，一边冲下山谷，直扑庞统之军。可怜这些荆州兵，群龙无首，只有逃命的份儿，哪里又能招架蜀兵的杀戮？

　　蜀兵将他们堵在谷中，宛如瓮中捉鳖一般，将荆州兵杀得人仰马翻。剩下的也根本无心抵抗，他们或是被蜀兵砍死，或是拼命逃上山崖，但终究还是被身手敏捷的蜀兵追上，无人幸免。

　　与此同时，魏延先行领军出发，与后面的庞统之军相隔较远。他在途中接到飞报，称：“后面的大军已与敌人打起来了！”

　　魏延闻讯后心想：“敌人一定是打算切断我军与后军的联络！”

　　于是，魏延立刻带兵掉头向后去接应。

　　途中经过一处绝地，山谷中的岩石天然形成了一个拱门。那里正由张任率兵设伏，见到敌人过来，蜀兵便从石拱门上方泄下无数箭矢和岩石，劈头盖脸地砸向荆州大军。

　　“糟糕！咱们中了敌人的埋伏了！”

　　“怎么办？前面的人马死尸，还有无数大石头将道路堵住了，咱们怎么过去？”

　　魏延眼见前面的兵士纷纷倒退，狭窄的路上进退两难，只得孤注一掷地下令：“为今之计，咱们只能掉头去攻打雒城，到那里与主公的南路之军会合！”

　　魏延拿定主意，便掉头按原计划继续向雒城进军。

　　一行人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才翻过雒山，沿着西麓下山，便远远望见雒城的西城郭。再向前走近，便能望见城中的蛾眉门、斜月门、铁鬼门、棘冠门这些高大的建筑。整座雒城倚山而建，城中的脊角高挑，屋宇错落，十分壮观。

　　各门的守军一见到敌兵袭来，立刻鸣鼓警告。紧接着，无数蜀兵宛如猛虎下山一般，杀出城门，将魏延团团围住。

　　这时，有一人高声大喝：“给我将这帮荆州兵统统杀了！不许留一个活口！”

　　在此指挥作战的，是西蜀名将吴兰、雷铜，他们一声令下，蜀兵便杀了过来。

　　“哼！休得猖狂！魏某来也！”魏延已与后军失联，独自闯入敌军深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见他抡起长枪，拼命砍杀，直至浑身浴血，精疲力竭。

　　正在这时，只听北面山上传来一片战鼓声响，有一队人马气势如虹，直扑过来。

　　“莫非是刘皇叔的人马到了？”魏延正欲招呼，却发现来者竟是敌将张任。

　　“吾命休矣！看来今天我军在劫难逃了！”魏延见状，难免心中绝望。

　　这时，突然从南面山路上传来一个声音：“魏将军莫慌！黄忠来助你！”

　　原来是刘备的先锋部队恰好赶到，不久后，大部队也从南面山路赶来。两军势均力敌，展开了激烈厮杀。

　　激战之中，刘备遍寻不见庞统，暗道不妙，于是下令：“赶快退回涪城！”

　　随着刘备的一声令下，荆州大军便如潮水一般退去。

　　关平、刘封在涪城留守，见大军归来，便开门迎入刘备等人。至此，刘备才得知，原来军师庞统惨死在落凤坡，他万分悲恸，大呼道：“这难道是天意如此？”

　　刘备忽然想起此前的种种异样，难免心生寒意，追悔莫及。当晚，便命人在城中筑起祭坛，祭祀庞统。远征而来的荆州将士前来拜祭，无不泪湿衣襟。

　　魏延、刘封等年轻将官狠狠发誓：“咱们要为军师报仇！一定要踏平雒城！”

　　在众人主张立刻一战，报仇雪恨之时，唯有刘备不同。他虽然也很难过，但是却下令紧闭城门，坚守不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同时，命关平立刻赶往荆州传递书信，请诸葛亮迅速赶来蜀中。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