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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杀人无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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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杀人无血

  按理说,从司徒威口中听到这些信息后,萧龙雀应该完全安心才是,毕竟这可是算无遗策、从来立于不败之地的司徒宰相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萧龙雀只是安心了片刻,便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有这样的感觉,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因为无论从过往经历,还是眼前事情的发展,他都不应该担心才是。

  这次应该还会和以往一样,他的义父大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小玄武卫,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定了”。

  但无论理智上怎么认为,萧龙雀仍然难以抑制地觉得不安。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一根木刺扎入了皮肉中,之后已经拔掉了,但让人还有种错觉,觉得木刺还在那里,还让人觉得又痒又疼,浑身都不自在。

  在这种奇怪的情绪里,沉默了片刻的萧龙雀,连自己也觉得很突兀地忽然开口:“义父大人,您不必担忧。实在不行,也就是澹台兴一事,孩儿自己担了就行,不会坏义父大事。”

  “嗯?”听他忽然这么说,司徒威也有些惊讶,抬起头盯着他。

  凝视半晌,司徒威忽然笑了。

  “傻孩子,你怎么会这么说?我早已视你为家人了啊。如果家人都保不住,还要做什么大事?就算做成了又有什么意义?你糊涂了。此事以后不准再提!”在外人面前老谋深算的老宰相,这时却是一脸慈祥,语调柔和。

  “是,是孩儿糊涂了,多谢义父的恩情……”萧龙雀回答时,声调已有些哽咽了。

  虽然说不再提,不过萧龙雀的内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此时已是春夏之交,新京华城的夜晚渐渐多雾。

  当司徒威和萧龙雀都陷入沉默之时,书房窗外的花园中,恰好宿雾升腾,水汽弥漫。

  茫茫大雾,隔绝了视线。

  院子中点着的琉璃灯,这时都成了隐隐约约的光斑,在弥漫的夜雾中闪烁跳荡,有如鬼火。

  本来心情便不太好,现在目睹如此大雾之夜,更是平添几分凄苦悲凉。

  沉默半晌后,司徒威走到窗边,看着凄迷的雾气。

  注目移时,仿佛那雾气中有司徒威最痛恨的仇敌,他忽然张牙舞爪,破口大骂:“奸贼,奸贼!小崽子!小杂种!你算什么东西?连让本相多看一眼的资格也没有,却在金殿上当着皇上和众朝臣,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好好好!贱贼自有天收,我现在还不要你死,否则太便宜你!明天,就明天了,我要你在金殿上拿不出证据,我要你身败名裂,我要把你打翻在地,再踩一万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老天,老天啊,您就开开眼吧!您没看见,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呐!”

  司徒威指天骂地、发泄怒火时,苏渐正在自家小院中,逗一只邻家偶尔跑来觅食的大黑狗。

  “嘿!黑子,真不赖,”苏渐蹲在地上,冲着大黑狗道,“这么大雾,还记得我家院子里这烤肉架——喂,犬兄犬兄,也别白吃我家烤肉啊,你先回答我个问题再吃。”

  还别说,苏渐这番话说得劲头十足,那黑狗感觉到了这股子气势,仿佛想着还是要给烤鹿肉的主人一个面子,便真的暂时放下香喷喷的鹿肋肉,转过狗头来。

  夜雾中,小黑子咻咻地喘着气,一双绿莹莹的狗眼,死死地盯着苏渐。

  “哈!真听话,那看来问你问对了。”苏渐煞有介事地道,“犬兄,你听好了啊,你觉得,明日我进皇城上金殿,跟那奸相对质时,运气旺不旺啊?”

  “汪!汪汪汪!”大黑狗冲着他猛吠了几声,然后便不耐烦地转过头,继续撕扯那块鹿肋排肉。

  “啊?真的啊!”苏渐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嘿嘿笑道,“嘿嘿,连你都说‘旺’,那没错了,明天上金殿我定是无往不利了!”

  见他如此,此刻站在旁边的一位青年武士,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位青年武士,器宇轩昂,一脸的络腮胡,不用说,正是苏渐在玄武卫中的好兄弟端木楚。

  和苏渐一脸轻松不同,端木楚这会儿却是忧心忡忡。

  “我说苏渐,”看着还想逗狗的少年,端木楚无奈道,“你可真有心情。难道你忘了,明天便是你立下的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我看你这三天什么动静都没有,那你明天到底拿什么跟那老贼斗?你可别指望那些凶徒的口供,就连咱们玄武卫,也没问出一丝一毫的口风。”

  “没事,我不需要他们的口风。山人自有妙计。”苏渐给黑狗丢了块肉,心不在焉地说道。

  “到底什么妙计?”端木楚好奇地问道,“能告诉老哥吗?”

  “说了就不灵了。”苏渐随意道。

  “别骗我了!”端木楚忽然恼道,“你根本就没什么招儿!你就是想拼得一身剐,在皇上和朝臣面前,把司徒威干的坏事都说出来,大大地落他的面子。苏渐,这可是死罪,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值得。”听得此言,苏渐弹身站起,看着端木楚笑嘻嘻道,“当然值得。再说了,我怕什么啊?不是还有你这个好兄弟吗?你可是当今圣上的小舅子,明天就算我要杀要剐,你央你姐姐求求情,我不就能免罪了吗?”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端木楚猛地吼了一声,表情十分愤怒。

  不过很快,他便满脸悲伤。

  “苏渐,你该早跟我说。否则,还来得及。”端木楚难过地说道。

  “啥?”这会儿,换了苏渐一头雾水了。

  “你以为,我没跟我姐姐求过情?”端木楚看着苏渐道,“一听说你独闯午门,大闹金殿,我便立即去宫里找我姐姐了。可我姐姐说,你这事,太大,就算她以皇后之尊,也没办法讨这个人情。而且,而且……”

  端木楚忽然欲言又止。

  “你说吧。”苏渐道。

  “而且,我姐姐后来确实去找皇上了。”端木楚痛苦地道,“都怪我!不问还好,一问,彻底把路给堵死了。”

  “姐姐回来跟我说了,皇上以前从来不跟她生气的,但这一回,她才一开口,没说几句,就被皇上一下子给堵了回来,还警告她,让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要干政,不要牝鸡司晨。”

  “苏渐,皇上这话可重,如果咱这会儿不求情,等明天出了事,还有个念想,说不定还有机会,但现在,却让我给浪费了。都怪我,都怪我!”

  说到这里时,端木楚用拳头狠命地砸自己的脑袋,满脸的自责。

  见他如此,苏渐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打自己。

  “端木大哥,不怪你,应该怪我。”苏渐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有件事,你不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只要相信,如果这件事,明天让我做成,那奸相这辈子做下的所有孽,便终于有报应!”

  “真的?”端木楚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苏渐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行!”愣了一下,端木楚还是立即往院子外面跑,边跑边自言自语道,“我还是赶紧去找找门路,明天一个不对,你就逃吧!”

  “呃?”苏渐闻言一愣,正想喊他回来,但端木楚健硕的身影,已经没入无边的夜雾里,转眼便失去了踪影。

  第二天,本来是这个乱世中平淡无奇的一天,但正因三天前一个少年在皇城金殿上的一番狂言,立即变得不普通、不平凡起来。

  事实上,这一天,后来是记入华夏国史册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没有先知先觉的能力,但这一天里,不仅文武百官精神振奋,就连皇城里的宫女内监们,都显得格外兴奋。

  当午门鞭响三通之后,华夏国的重臣们从朱雀门鱼贯而入,在宏伟瑰丽的皇城中一路迤逦,最后悉数进入光华殿,站在了金殿之上,成为帝国朝会的一分子。

  能够参加朝会,本身便是身份的象征,在旁人眼里总归是件光耀无比的好事。

  但人就是这样,求之不得时倍加想要,一旦天天如此,再光明堂皇的荣誉,也会心生厌倦,变成了应付差事。

  但这一天就不同了,连最老油条的大臣都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上殿站立。

  今天对苏渐来说,显然不用再敲登闻、鸣冤二鼓才能进殿。

  作为今天的主角,他受到鸿胪寺的特别安排,今日和这些朝廷大员,一起在朱雀门集合,然后在鸿胪寺侍臣的引导下,进入光华殿内。

  今天额外前来之人,除了苏渐,还有一人,那便是神戟将萧龙雀。

  本来即使他是大名鼎鼎的京华第二杰,又是宰相的义子和心腹,但规矩就是规矩,他在白虎骑军团挂名的那个散号将军,完全没有资格进光华殿,更不用说和诸位朝廷重臣一起参与御前议事。

  但今天不一样,作为上回苏渐严重指控的主要对象,他今天也被光武帝特地点名,一起参加朝会,和苏渐当面对质。

  于是从朱雀门进入皇城后,苏渐和萧龙雀这两个生死难解的仇敌,就这样肩并肩地行进在同一支队伍的末端,这场面不仅富有戏剧性,还讽刺意味十足。

  而对他们两人的底细,在场朝臣谁不知道?于是现场有不少朝廷大员,表面老成持重,但瞅着这两人时,心里却在促狭地呐喊道:“快打起来,快打起来!年轻人千万别忍着啊!”

  他们看热闹的心思,自然是出于某种恶趣味,这一点他们自己也知道。

  但他们欠考虑的是,他们起哄架秧子的两人,可都是顶级星流术高手,一旦真的大打出手,他们这些人真的不会被殃及池鱼?

  “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个在很多场合颠扑不破的真理,对今天这个场合其实并不适合。

  但他们这些看客,今天还是挺走运的,在队伍末尾并肩而行的那两人,显然十分克制。

  萧龙雀依然如一只骄傲的孔雀,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沉稳前行;苏渐则相对没那么庄重,时不时打量两边的皇城景物不说,还经常趋步向前,跟一些官员热情地打招呼。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而为,苏渐这时挑着问候的官员,全是宰相一党中的铁杆。于是他这样看似无知无畏的热情,倒弄得这些人好一番尴尬。

  回话呢,不合适;不回话呢,又好像不懂礼貌,还可能被人误认为他们怕了苏渐。

  因此面对这样两难的境地,所有这类官员手忙脚乱之时,全都在心中咒骂苏渐。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只想离苏渐远远的。

  看着他们的窘状,苏渐好似乐在其中,一直笑意盈盈。

  见他如此,所有宰相一党的官员,全都只在暗中咒骂,表面并没有显露出厌恶之情。

  他们现在心思一同,都想着苏渐你个小贼,且得意吧,反正蹦跶不了多久,就会在宰相大人的强大攻势下,当场人头落地!

  当众人鱼贯进入金殿,华夏国多年未见的特别朝会,便这样开始了。

  本来,基于人性中锄强扶弱的特点,今日朝会上,还是有不少中间派的官员,希望苏渐能奋起精神,和几天前一样,落一落权臣司徒威的面子。

  他们觉得自己这样的期望,并不过分,因为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苏渐的战斗力。

  没想到,满怀期望来参加朝会,这些人却很快发现,从一开始,整个朝会的局面,就被司徒威牢牢把控。

  “陛下!”朝会刚一开始,司徒威便先声夺人,出列拱手叫道,“三日之前,便有人信口雌黄,说了老臣一大堆不是。今日正是三日之期,此人立誓,固然要郑重校验;不过老臣想在此之前,恳请陛下容禀一事。”

  一听此言,金殿上不少官员,面带惊讶之色,尽皆朝他看去。

  “何事?司徒爱卿尽管讲来。”御座上的光武帝,和蔼说道。

  感觉到帝王的态度,司徒威信心更足,便用更大的声音说道:“启禀陛下,这三日间,京华城中并不太平。本相得到通传,说是不仅监察御史百里英百里大人,遭到凶徒袭击,甚至羁押在刑部大牢中一位名叫唐求的玄武卫,也被混入的凶徒意图刺杀。”

  “呃?”听他提起这个,无论苏渐还是轩辕鸿、百里英等知情人,全都心中一愣。

  “奸相怎么会自己主动提起这个?”百里英心中最是困惑,便不顾别人朝他看来的惊讶目光,朝最前方的司徒威看去。

  只见司徒威义正词严地说道:“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以安众心,也还老臣一个清白。”

  “哦?爱卿何出此言?”光武帝李翊有些奇怪地问道。

  “启禀陛下,”司徒威拱手道,“恕臣直言,百里大人在朝堂之上对在下多有龃龉之言,那唐求涉嫌贪污僭越之事,也被我下令收监。”

  “据此,臣有充分理由怀疑,正有老臣的死对头,重演刺杀澹台老大人之故事,故意栽赃陷害微臣。”

  “哦,原来如此。”李翊沉吟一下,便问道,“那司徒爱卿,你觉得,是什么人做下了这等事?”

  “禀陛下,微臣不敢断言,但两件事中,有凶徒活口被抓着,一问便知。”司徒威格外恭敬地说道。

  “有活口,那便好。”李翊目光一紧,看向阶下另一人道,“丁尚书,这两件案子的凶犯审得如何?有何口供?”

  随着李翊的话语,阶下群臣中靠前的位置,闪出一位身穿紫红官袍的文官,朝上方拱手道:“臣刑部尚书丁光祖,启禀吾皇,其实并未审问,也无口供。”

  “嗯?哼!”光武帝李翊重重哼了一声,目光顿时变得不善起来。

  “不怪丁尚书。”人群中忽然有人排众而出,朝上拱手道,“启禀陛下,这几个凶徒活口,都落在我玄武卫手中。”

  “哦?”李翊看向阶下之人,讶异道,“轩辕统领,你的动作蛮快啊。那不知你的审问,有没有这么快呢?那几个凶徒有何口供?”

  听得此言,殿中所有人都看向了玄武卫大统领轩辕鸿。

  不少宰相的同党,此时心中冷笑道:“轩辕老儿啊,饶你平日精似鬼、狠如虎,这下子也吃瘪了吧?司徒大人敢这么问,就知那凶徒口供肯定对苏渐不利。我们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包庇。”

  这些人显然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因为他们不仅了解轩辕鸿护短的性格,还了解宝座上那位当今圣上。

  光武帝李翊,自比中兴之主,何其聪明睿智?他轩辕鸿根本糊弄不了。因此这些人便怀着笃定看笑话的心思,紧盯着轩辕鸿,要听他如何回答。

  就在众人瞩目之中,轩辕鸿稳步出列,慢条斯理说道:“据刺客初步口供,说是本卫之苏渐指使,陷害司徒大人。”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苏渐看去。

  这时萧龙雀更是心中想到,原来昨晚宰相府中议事时,义父大人说的后招,正是这个。

  “陛下,您听清楚了吗?”司徒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恭声朝李翊说道。

  “朕听清楚了。”李翊转向轩辕鸿,神色已经有些严厉,“轩辕统领,既然刺客有此口供,为何还不将疑犯苏渐收监?”

  “陛下容禀,这只是刺客初步口供。”轩辕鸿不慌不忙道,“依微臣经验,这等奸人,第一番口供,往往并不真实,所以还需细细审问,不急一时。”

  “哈?”司徒威立即冷笑道,“轩辕大人,你这细细审问,意思是,一定要审出个刺客诬陷苏渐的结果来吗?”

  “呀!司徒大人,”轩辕鸿转过脸来看着他,一脸又惊又喜的样子说道,“其实本来并无头绪,没想到司徒大人一句话便提醒了本座!诬陷苏渐……哈!还真有这种可能,哎,果然不愧为百官之首的司徒大人啊!”

  “你!”被他夹枪带棒地一番揶揄,司徒威顿时怒火中烧。

  不过,他还是立即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朝李翊拱手道:“启禀陛下,既然苏渐大有嫌疑,如何还能立于金殿之上?传出去恐惹小民嘲笑。臣恳请陛下,将苏渐当场拿下,以正视听。”

  “唔……”听得此言,李翊陷入沉吟,似有些意动。

  见得如此,苏渐正要说话,忽然有一位官员出列,举起笏板朝上说道:“臣鸿胪寺卿沈山昭,有事启奏。”

  “何事?”思绪被打断的李翊,神色不愉地看着鸿胪寺卿。

  “请恕微臣失礼,实是所奏之事,与当前苏渐之事有关。”能做到鸿胪寺卿,专管礼仪和外宾之事,都是人精,沈山昭怎么会不知道李翊已经龙颜不愉?便连忙替自己辩解一句。

  “哦?何事?说吧。”李翊看着沈山昭道。

  “启禀陛下,近日有幽州国国主、雪晶国国主,传予鸿胪寺联名书信一封,说是与我国玄武铜徽卫苏渐有关。此事似是重大,臣不敢依例拆封观看,还请陛下御目亲览。”

  沈山昭说着话,便从怀里掏出一封洒金信封,上面用火漆红泥封口,恭敬地递给旁边的黄门官。

  很快小黄门官便手脚麻利地将书信递给了李翊,李翊毫不迟疑,立即撕开泥封,抽出其中的信笺。

  因为听鸿胪寺卿说,此事与苏渐有关,现场这些文武大臣,便格外地注意圣上看信时的表情。于是他们便都没注意到,司徒威和沈山昭在众人只顾着朝上看时,暗自偷偷地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光华殿中,布满了明亮的灯烛和光润的夜明珠。灯烛明珠交相辉映下,满朝文武便清楚地看见,光武帝李翊看信时,面沉似水,心情并不太好。

  见此情景,宰相一党固然暗自窃喜,那些不相干的官员,也心情愉快,毕竟他们今天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态,就是不怕把事情闹大。

  其实对他们而言,今日朝堂上这番争斗,根本就没指望有多精彩。

  真正精彩的争斗,双方一定要实力相近,可现在呢?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啊。一边是位高权重、屹立朝堂数十年不倒的宰相,另一边是刚刚有些小名气的玄武铜徽卫,孰轻孰重,一望便知。

  别说还有个轩辕鸿,就算加上轩辕鸿又如何?还是比司徒威差远了,别忘了人家还有一众党羽呢。更何况,按轩辕鸿以往的德行,才不会为一个小小的下属,真正跟百官之首的宰相对着干呢。

  所以,在这些光华殿围观众人的心中,他们所能指望的,只是苏渐可千万别那么快死啊……

  在这种指导思想下,刚才司徒威一出手,他们心里就大叫:“坏了!司徒老儿太狠了,一出手就要把苏渐给捏死啊,今天这热闹没得看了。”

  正这么想时,他们突然听说有幽州、雪晶二国的联名国书来,便立即转忧为喜。

  对这种级别的围观者来说,怎么会不知道这两国的国主,都是苏渐的老朋友呢?

  “这下有好戏看了!”众人心里想道。

  很快,就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中,光武帝李翊看完了信。

  “呵,苏渐,你上前来。”李翊朝下说道。

  “是。”听得圣上召唤,苏渐连忙走上前,与司徒威几乎并肩而立。

  见他如此,司徒威心里就是一阵腻歪,不自觉地暗中朝前走了半步,一定要把自己的位置跟苏渐拉开。

  “苏渐,你不错啊。”李翊俯视着他道,“雷国主和洛国主,都是你朋友吗?”

  “回陛下,是的,他们是小臣在灵鹫学院中的同窗。”苏渐恭敬说道。

  “这样啊,还是同学。”李翊点了点头道。

  其实,对雷冰梵、洛雪穹是苏渐同学这件事,华夏国主李翊早就知道。

  当然作为一国之主,其实不会注意这等细节,哪怕苏渐闹腾得再厉害,也只有苏渐身边的人,才对这些如数家珍。

  不过呢,这种事也要分情况。

  现在雷冰梵和洛雪穹,一个新立幽州国于天雪、华夏之间,另一个以女子之身,新立雪晶国于天雪国之西北,据传报新近还有崛起之势,那作为人族王国联盟之首的华夏国主,李翊怎么会不关注这两人的方方面面?

  很明显这两股新势力,几乎没什么共通点,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他们的首脑在灵鹫学院学习时,都和苏渐十分交好。

  当然,李翊作为一国之主,所要处理的国务,说一个“千头万绪”绝不夸张,本来也不至于去研究这两位新国主的个人情况;毕竟乱世之中,胡乱扯旗占山为王的新势力,简直不要太多。

  但幽州国和雪晶国明显不同,哪怕不看它们的强大实力,就看它们所处的位置,也难以让李翊忽视:

  这两国,一个在南,一个在西,正好从两面钳制住天雪国。

  那雪晶国,甚至还将更新崛起的魔人国,给钳制在内,从巍巍的西北雪山高原,俯视着夹在它和天雪国之间的魔人国。在这种地理优势下,一旦千万铁骑从雪晶国倾巢而下,魔人国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以前没有魔人国时,以及华夏国和天雪国还有兄弟之盟时,有些事情自然不必考虑。但现在显然不一样了,天雪国在国主雷烈心的带领下,和华夏国已经不是貌合神离的问题,而是几乎公开叫板了。

  那魔人国更不用说,虽然侵袭掠杀的对象多是妖族蛮族,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和人族王国之间产生摩擦那是早晚的事。

  事实上,现在已经有不少的魔人兵马,公然加入了亚飒叛军。到底是官方授意,还是民间行为,还有待查证,但从结果来看,带着魔族烙印的魔人国,已经开始亮出它尖利的爪牙。

  所以,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光武帝李翊有心拉拢幽州、雪晶二国,对这两国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因此这才会知道并一直记得,原来苏渐是这两国国主的老同学和好朋友。

  不过,以前对这样的关系,李翊一直持正面的态度,但看完这封信之后,他的神色就有些不高兴了。

  在宰相一党的期待中,李翊沉吟片刻,终于说到这封信上:“苏渐,你可知道,你这两位同窗旧友,在信里说什么吗?”

  “臣不知。”苏渐依旧恭敬地回道。

  “他们联名保你。”李翊淡淡道。

  “哈?”一听这话,最先乐的,却是宰相司徒威。

  听得有两位国主保苏渐,司徒威立即大喜过望,心说苏渐啊苏渐,你弄巧成拙,简直找死!

  心念动时,他毫不犹豫地跨前一步,高声叫道:“陛下!臣恳请陛下明察,苏渐这厮果然祸心包藏,年纪不大,却交游广杂,现在居然挟异国以令华夏,挟外酋以逼圣王!”

  “如此里通外国,挟异族而自重,简直有辱国体,藐视吾皇。臣恳请陛下从严从重责罚!”

  司徒威此言一出,他在朝堂上的那些党羽,纷纷出列附议,一时间气势也颇惊人。

  这时候百里英有心想出头,但看看自己御史台同僚们的脸色,便生生地止住了出头的念头。

  身为御史一员,他很清楚,这年头里通外国、藐视圣上,是两个最重大的终极罪名。自己那些御史同僚不跳出来趁火打劫就算极给面子了,如何能指望他们在自己出头时,“帮亲不帮理”地一起上阵吆喝?

  既然这样,只有自己一个人出头的话,不仅没效果,恐怕还会惹上一身骚,给苏渐陪葬。

  心中想明白之时,百里英也只好硬生生收住仗义执言的脚步,在心里跟苏渐惭愧地告罪。

  百里英退缩之时,朝堂上围攻苏渐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不过,别看光华殿中此时闹哄哄如菜市场,但若仔细分辨,那些出言不逊的文臣武将,说话水平可绝不是菜场大妈能比的。

  能在千万人中,混到站在今日的光华殿上,都是万中选一的精英人杰。

  同样一个意思,被这些人说出来,不管其观点如何,其表达的本身就极其完美。

  他们有的激烈,将恶毒的心思用刑律王法完美隐藏;

  他们有的委婉,却绵里藏针,比直接动刀动枪更狠;

  他们有的上纲上线,虽然让人听得不舒服,但一句句、一条条,全都引经据典,别说华夏国的刑律王法了,就连古今中外甚至龙族魔族的刑罚律条,都信手拈来;

  也有些慈眉善目的老大人,既不激烈,也不委婉,更没有上纲上线,但只是轻轻几句前朝旧事,就让任何听到的人都打心里认为,如果苏渐这厮今日还能平平安安走出光华殿,那他前脚出门,后脚整个华夏国就亡了!

  简单而言,如果说人身攻击也是一门艺术,那今天华夏国的光华殿上,正诞生着一个个完美的艺术经典。

  在这种场合下,别说苏渐了,连百里英这种身经百战、靠骂功安身立命加官晋爵的御史言官,都缩了头。

  所有围攻苏渐的人当中,跳得最欢的,还数那个户部尚书高元博。

  因为儿子高敞的事情,户部尚书高元博和苏渐结下了死仇。

  自高敞之事后,他们确实深自戒惧,严令高氏一门的子弟,不得以任何方式去挑衅苏渐。

  事实上这个命令,还是作为高家门主的高元博亲自下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在高元博的眼里,眼前立在金殿上的苏渐,已经是落水狗一条。

  “还是太年轻啊。”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作为宰相死党的高元博,在心中快意地想,“你以为欺负欺负我家敞儿,随便捏造几个抗龙的军功,就能横行天下了?不知天高地厚啊!”

  “真的很怀疑,苏渐你没发疯吗?敢跟宰相大人叫阵,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哈哈,叫你坑敞儿,这就是报应啊!”

  这时候高元博内心的欢欣喜悦之情,简直比过年还要浓烈。

  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他再也没了顾忌。他迫不及待地跟着同党们,一起痛打苏渐这条“落水狗”。

  别看高元博小人嘴脸,但他有个看法没错,那便是苏渐此时,确实有些扛不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胆子大,也曾几次出生入死,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

  残月峡的凶猛龙兵,梳风林的可怕凶禽,幻火宫的上古炎魔,魔语渊的异形怪兽,他都一一见识过,但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真正凶恶的战场,还是在这金殿朝堂之上!

  眼前这些人,真是光凭言语便能伤人,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一时间,苏渐神思恍惚,视线中原本富丽堂皇的玉阶金殿,仿佛开始震荡摇晃……他开始有些慌张,觉得还是低估了庙堂的分量。

  说实话,按着他的性子,看着这些明显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狗官,真有心激荡灵力,催发法术,将这些奸臣一扫而空。

  但这也就是想想。作为玄武卫核心成员,苏渐知道,这光华殿可以说是当今华夏保卫最森严的地方。

  精锐无比的四灵禁军、身怀绝技的宫廷宿卫就不用说了,轩辕鸿有一次跟他聊天说,光这座光华殿两侧的暗室里,就隐藏着不下十位的星流术高手。

  而且,和世人一般理解的星流术不同,这十来人中,至少半数是防卫型的星流术拥有者。

  比如有一位“九州神鼋”,当他的星流术激发时,便可形成一片数亩大小的金色光甲,如同坚硬致密的龟甲,将受到威胁的皇帝牢牢守护在内。

  这样的神龟光甲,瑞彩流动,幻丽非常,不仅可以抵挡寻常刀剑攻击,还不受任何五灵十系的法术侵袭。

  当然守护光甲能够坚持的时间并不太长,但别忘了还有其他的星流术高手、宫廷宿卫和四灵禁军呢。

  因此在这样的守卫力量面前,别说苏渐了,就连强了他一大截的萧龙雀,也根本不敢动任何异心。

  于是,从司徒威发难,到他的党徒配合攻击,也不过片刻的工夫,却让苏渐如同过了一整年一样难熬。

  “怎么办?”苏渐紧张地思索对策。

  也许看出苏渐的慌乱和挣扎,司徒威得意地一笑,便趁热打铁,高声叫道:“诸位同僚,且先静一静,老夫还有一话未完。民间有言,‘宰相肚里能撑船’,就算苏渐血口喷人,无中生有地攻击老夫诸般大罪,老夫也不跟他计较。”

  “只是今日他挟异国以自重,便足可证明,此人在灵鹫学院之时便结党营私,费心经营,否则不至于雷冰梵、洛雪穹以一国之主的身份,还会发来国书替他求情。”

  “这两位国主也就罢了;别忘了,当年和他们结成一党的灵鹫学院同窗,还有个叫‘亚飒’的人——亚飒是谁?现在肆虐各地的魔匪军大头目啊!”

  “前日老夫就跟诸位说,种种证据表明,苏渐已与他这位老友暗中勾结,一起残害主战的澹台兴老大人。当时大家可能还不信,现在怎样?他们这几个旧同窗的关系,亲密得超出想象!”

  “即使如此,诸位还是可以不信,但别忘了,本相上回便说过,对他们的勾结,我已经追查,现在已经人证物证俱在了!”

  和刚才那些党羽攻讦不同,司徒威这番话,可以说根本没有用任何辩论的技巧,只是一桩桩一件件地摆事实讲道理,可谓有理有据。尤其他还言之凿凿,说自己已经有人证物证,便更由不得人不信。

  其实,即使没有这些人证物证,很多原先持观望态度的中立官员,也都相信了司徒威的话。

  不管怎么说,还是那句话,一个是屹立多年的老臣重臣,一个只是个新近才有点名气的年轻玄武卫,就算大家都拿出同等的道理和证据,大家还是会更加相信有身份、有威望的那个人。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中间派,开始同情司徒威了。 少年屠龙传7:凤凰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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