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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秘密

郎骑竹马来 半夏 12414 2021-04-06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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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南遇两手提着菜,刚刚走到单元楼前,手机铃声便响起了,想着马上到家了,此刻也没有手接,南遇便没有管它,可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了。

  无奈,南遇将菜放到地上,按下接听键:“你好。”

  “南遇,我是尘离啊。”

  “我知道,有来电显示。”

  “现在应该叫嫂子了,嫂子,你啥时候有空,我好安排吃酒的日子。”

  “等,等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们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你和律风都结婚了,居然瞒得一丝风都透。”

  南遇一愣:“谁说的?”

  “还能有谁,律风呗,你说说,你们结婚就结婚吧,这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不过也是赶巧了,我刚把南家的老宅买下来送给律风,不想就听到你们结婚的消息……”

  尘离接下来的话,南遇已经听不到了。

  老宅,是尘离买的?

  南遇想起了那天争吵时,律风的表情,那个时候,他很失望吧,她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解释,也根本就不相信他。

  “南小姐。”小区对面,如意酒店的陈经理便提着一袋子水果笑着迎了上来,“南小姐,您回来了。”

  南遇回过神:“陈经理,你好。”

  看样子,他专门在单元楼前等她。

  “昨天晚上真的是太谢谢南小姐了,不然我们酒店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昨天晚上,一位客人在前台办理退房手续时,说丢了一枚戒指在房内,于是几名服务生急忙帮助客人寻找。岂料,这位客人竟还落了一幅画在床上,一名服务生在寻找戒指时,不小心将这幅画掉在地上,结果绳子散开,画居然摔破了。

  那个客人得知情况后,当时在大厅就爆发了,说该画作是自己的心爱之物,自己临摹了很久,他要求酒店要么复原,要么赔偿一万元,大堂陈经理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南遇正好回家,从酒店门前路过,因为余光扫到放在前台的那幅画是老师的作品,于是不由得多听了一会,直到他们吵了起来,便走了进去,拿着一支笔,沿着那条缝隙,寥寥数笔将整幅画修补了起来。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南小姐居然画得那么好,是职业画家吗?”

  “不是,只是兴趣爱好而已。”

  “太可惜了,南小姐画得那么好……”

  “不好意思,我先生快要下班了,我还得赶回家做饭。”南遇礼貌地打断他。

  “好的好的,您慢走,谢谢您。”陈经理再次表示感谢,走出老远,才转身看向南遇和自己站过的地方,叹了一口气。

  电梯里,印出南遇沮丧的脸。

  画家,老师才是画家。

  南遇闭上眼睛,老师身着一身彩衣,站在窗前,她面前的画板上,是不远处正要落到地平线下的夕阳。

  “妈。”

  “老师。”

  律华回过头,笑了:“你们放学回来了?”

  南遇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连长时间拿笔都困难,更何况是画画,就连从小区大门口到单元楼这段距离,手中的菜,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左手提着的。

  她已经……好多年都不画了。

  律风站在窗边,楼下,如意酒店的陈经理正看向南遇离开的方向,目光落寞。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小艾的号码。

  “律总。”

  “我们同如意酒店还有合作吗?”

  “有,我们每年都……”

  “取消掉。”

  “啊?律总,为什……”

  “从今往后,取消掉和如意酒店的任何合作。”

  收线。

  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律风拿起酒杯,不徐不疾地坐到沙发前,将电视机调到财经频道。

  门被打开了,南遇意外律风居然回来这么早:“你回来了。”

  “嗯。”律风略略回头,她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刚刚那个男人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了?

  “吃过晚饭了吗?”

  “嗯。”

  呃,难得她今天买了几个菜。

  南遇将菜放进冰箱,犹豫了两秒,站到了律风身后。

  夕阳从窗台照进来,洒了半室的余光,律风披着半身的橘色侧身,眉头微微地皱起:“有事?”

  “律风,对不起……刚刚尘离给我打过电话了……”

  律风回头,只见南遇微微抬着头,看向他的眼里,带着一丝愧疚。轻叹一声,律风走近两步:“南遇。”

  “嗯?”

  “以后我们不要吵架好吗?”

  南遇抱住他的腰:“嗯。”

  “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

  “那你也不许一个人离开。”

  “好。”

  南振东和律玉红双双被告。

  情况来比律风想象中来得要快,闹得要大。

  彼时律风正在会议室主持项目会议,尘离突然闯了进来,径直打开了电视机。

  “……在当下如此紧张的医患关系中,视频中的女人还敢明目张胆地受贿——她叫律玉红,是‘预见未来’律风的姨妈,同时也是他的继母……”

  视频是偷拍的,正是在南振东的诊所,病人向律玉红塞红包的情景。

  电视上,记者采访挡住脸的患者家属:“请问你给他们夫妻俩塞过多少次红包?”

  患者家属:“前前后后一共有四次。”

  ……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行离开。

  “律总,那个,要不,我们先离开?”

  “不用。”律风盯着屏幕,冷声道,“这件事已经不是私事了。”

  尘离按住暂停,满脸焦虑地看向律风:“按理说,南家夫妇受贿,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为什么媒体突然将这件事挖出来?且明确和你扯上关系。”

  为什么?

  “因为对方的目标,是‘预见’。”

  办公室一下炸开了锅。

  “什么?目标是‘预见’?”

  “这是谁在背后搞鬼?”

  “是严氏,肯定是严氏集团!”

  ……

  这件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一桩简单的医疗受贿案件了,而是直接上升到了律风的人品,甚至是“预见未来”的信誉问题。

  律风眼色深沉地环顾着四周,做了一个手势,众人纷纷地安静下来。

  “问题既然已出,那就直面面对。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拉‘预见’下水,那么,说明后面还有后招,他们的目的是……”

  尘离目光笔直地看向律风,不敢置信:“苏苏?”

  那个叫言蹊的前几天才来过“预见”,明确说要苏苏。

  “小艾,立刻联络公关部负责人,让公关部针对这件事第一时间做好危机公关。”

  “是。”

  “李经理,迅速约谈研发部同仁,做好内部防范工作。”

  “是。”

  ……

  十几分钟后,会议室只剩下律风和尘离,其他所有人都已离去,为了这次危机,做出十分的准备。

  律风站在窗前。

  尘离站在他的身后:“律风,刚刚,我们已经接到第一笔退单了,还有……预见的股票已经在开始往下跌了。”

  所以说,市场是最诚实,也是最无情的,你高精尖,它便给你无尚荣光,你一旦不能创造,或者拉低利润,便马上将你拉下马。

  律风看向玻璃里印出的自己的脸,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动静闹得如此大,南遇应该也知道了……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

  “你走吧,我说过了,其他家什么态度,我们家便什么态度。”

  “周先生,周先生,您看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砰”的一声,随着铁门被关上,南遇也跌到了地上。

  这已经是最后一位病人家属了,他们的态度已不再像之前那么坚决,非要南振东和律玉红坐牢,但是,他们接受私下调节的数额却非常巨大。律玉红即便拿出卖房子所有的钱,也远远不够。

  一只手伸向她。

  南遇抬头,是律风。犹豫了零点几秒,她缓缓地手放进他的掌心,顿时,一股温热涌上她的心头。

  华灯已经初上,南遇坐在副驾驶上,揉了揉犹自有些酸痛的胳膊:“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哦。”

  这里既不靠预见,也不靠近家,难道,他是来见客户的?

  一路上,南遇几次刻意找话题,但是律风均没什么反应,导致南遇最后也闷闷的。

  前面便是小区大门口了,钟楼下,似乎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左顾右盼。律风拐个弯,从后门进入小区。

  “今天在家里做饭吧。”

  “啊?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刚刚在门口超市里买点菜啊。”

  “你先上去,把米饭蒸好,我去买菜。”

  “好。”

  南遇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冰箱上了,不知道冰箱里还有没有什么能用的配菜,似乎还有半个洋葱?这好像还是“同居”以来,他们两个第一次正式做饭……

  虽是初冬,但是气温也已经降了下来。

  夜色深沉,虽有路灯点点,依旧有止不住的寒意阵阵。

  律风站在离律玉红三米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即便是如此大的变动,她依旧衣着得体,一头乌发梳得丝毫不乱。

  “律风,下班了?”有个小伙子和律风打招呼。

  “嗯,下班了。”

  偶尔周末,律风会同小区里的小伙子们打打篮球,因此认识了几个球友邻居。

  律玉红听到声音回头,眼神一亮,随后又是暗了下去,带着复杂:“律风。”

  门口有一家咖啡店,律风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我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律玉红双手捧着咖啡杯,借着咖啡的热度开口:“律风,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帮帮我们……”

  律风用勺子搅动着咖啡,目光落在杯沿上,薄气袅袅中,他并未回答。

  见律风未接话, 律玉红又开口道:“你应该看了新闻吧,那,那几个病人家属已经同意私下和解,可是我和你爸……我和振东没有那么多钱……”

  律风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看向窗外形色匆匆的行人,考虑呆会儿要买什么菜。

  “律风……”律玉红伸手去握律风的手,但是在碰到他冰冷的目光时,又缩了回来。

  “不如,”律风换了一个坐姿,微微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姨妈’,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听到律风对自己的称呼,律玉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交,交易?”

  “南遇……她当年,为什么坚持出国?”

  律玉红愣了两秒,随后强撑起一个笑容:“我,我不知道。”

  “您这个表情,可不像是不知道。”

  律玉红神色复杂,死死盯着面前的咖啡杯。

  “祝您监牢生活愉快。”律风放了两张钞票在桌上,然后起身离开。

  门已经被拉得半开了,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律玉站起身,深色凄惶,对着律风的背影道:“律风……等一等。”

  拉在门上的手放下了,律风侧身,夜灯下,他的神色如常。

  “铛铛铛——”小区的钟楼敲响了八下,已经晚上八点了。

  钟楼下,小区的孩子们正在练习滑轮。

  夜风微寒,律风远远地离了人群,按了几下打火机,才把烟点着,刚吸了一口,一只手伸过来,抽掉他口中的烟,竟是南遇。

  “你怎么来了?”

  “你的电话打不通——我想做一个蒜蓉虾。”南遇看向不远处某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好像是……”

  很像是母亲。

  “一个不认识的人。”律风牵起南遇的右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十指相扣,“虾我已经买了。”

  南遇的心脏“砰砰”的跳着,这是他们“结婚后”,他第一次这样牵她的手,就好似要将她牵进他的生命。

  “回家吧。”

  “……好。”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们却用了十年的光阴。

  南遇回握住律风的手,往他的身体靠了靠。

  律玉红的声音在律风的耳旁响起。

  ——“南遇知道了,知道她是,她是我被强暴之后生下的孩子……我当年太年轻不懂事,我以为那个男人是好人,可是……我明明也是受害者!”

  ——“什么时候?在你们知道我和振东的事情后,她一个人来找我,她太生气了,我也很生气,所以我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做虾?好久没做了,不知道会不会做得不好吃。”

  ——“我一直和她说,妈妈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不知道是对是错,她不知道是我说的是振东,她鼓励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在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她一直在给我打掩护。”

  “除了鱼,你最爱吃的,便是虾了。十几岁的时候,你哪次做饭没有做虾。”

  ——“在,在得知真相之后,她觉得自己是帮凶,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姐姐……所以她的右手再也拿不了画笔。”

  “律风……”

  心底有一股湿意涌了上来,这是十年后,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提到了他们的十几岁。

  ——“她觉得她再也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所以才想逃得远远的。”

  傻瓜。

  进电梯,开门,关门。

  南遇换了鞋,接过律风手里的菜放到厨房,正当她考虑怎么搭配时,一个温热的怀抱突然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同时,律风毛茸茸的头埋在她的颈项,半天都没有抬起来。

  “律风?”南遇欲回身,但是律风却不让她动。他今天,似乎有点奇怪,南遇不由得有些担心,“是公司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律风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道:“我只是,有些饿了。”

  南遇笑了,拍了拍腰间的手:“那赶快出去,我来做饭。”

  磨蹭了两秒,律风终于站直了身子:“好。”

  当天晚上,南遇做了三菜一汤。

  蒜蓉虾,清蒸鲈鱼,番茄炒鸡蛋,三鲜汤。

  都是很家常的菜,也是当年他们最爱吃,外婆也最擅长做的几道菜。

  吃完饭,律风将南遇推出厨房,一个人收拾起了碗筷。当年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天的碗筷都是他和南遇轮流收拾的,但是她似乎忘了他也会洗碗,即便坐在客厅里,犹自时不时不放心地往这边瞄几眼。

  窗外寒意渐浓,有凉风透过窗户缝,细细地吹了进来。

  冬天来了。

  律风擦干最后一只碗,放进碗橱。客厅的落地台灯灯光昏黄,南遇竟靠在沙发上,在那一片暖色调的光圈里睡着了。

  电视上放在时下高收视率的肥皂剧,女二号正对着男一号歇斯底里地喊:“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律风蹲在沙发旁,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眉,她的眼。最后,律风公主抱起她,南遇往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呢喃道:“南风?”

  “……是我。”

  她安全地陷入了黑暗中。

  好在,他们还有机会重头开始。

  南遇是在后来知道律玉红亲自去找过律风,南遇不知道律风面对着曾经的姨妈,会说什么。总之,律风给那几个病人家属赔偿了一大笔钱,再之后,律玉红便和南振东一起,离开了山海,去了乡下定居。

  诊所没了,老宅没了,前半生努力了一切的东西都没有了。一切如过眼云烟,不如在乡下,看云卷云舒,好好地过完下半生。

  律风拥着南遇,站在老宅面前,看着南振东和律玉红渐渐远去的身影。这一次再见,即无爱也无恨,母亲留给他们两个人的伤痛,终于过去了。

  而南振东和律玉红引起的这场风波,在律风的严防死守下,对“预见”的影响已将至最低,直至慢慢过去。

  “南遇。”

  “嗯?”

  “我们办一场婚礼吧。”

  南遇微微张嘴,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心脏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了起来。律风犹自侧身看向父亲离开的方向:“我从十七岁开始,便幻象着和你的婚礼。”

  “那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会举办一场露天婚礼,地点就在身后的家里,屋里屋外放满你喜欢的百合,院子里的长桌上放满了大家喜欢吃的美食。会有几个亲近的朋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仪式完之后,我们就着月光,围着一起吃饭聚餐,唱歌跳舞。这十多年来,我一直都幻象着,有这样的一场的婚礼。”律风看向南遇的眼里,发着年少时温柔的光芒,“苏遇,你愿意吗?”

  心脏又酸又涩,仿佛五月的青梅,在阳光下刚刚成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甜蜜。

  南遇踮起脚尖,吻上律风的唇。

  阳光洒满他们周身,好似十七岁那年,他们相互告白的晚上,那时的月光,也如此刻一样,温暖而明亮。

  他们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郎骑竹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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