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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室后台。
四周闹哄哄的,唯独今天的主角,一袭白衣黑裤地坐在角落里睡着了——即便睡着了,他的背也是挺得笔直。双手抱在胸前,头微微低着,剑眉皱起,光线打在他的脸上,仿佛从流光溢彩的油画上滑过,轮角分明,又不可触及。
又是噩梦。
在阴暗的病房里,母亲身着一身白到刺眼的病号服,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对着他伸出手:“小风,妈妈难受……帮帮妈妈……”年少时的他拼命地朝着母亲伸出手,可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条鸿沟,无论他怎么用力都够不到母亲的手。
接着,是父亲一脸愤恨地对年幼的他道:“滚!有多远给我滚远一点!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为什么?”
最后是她清丽的侧面,冷漠而绝情:“律风,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醒过来,他命令自己,律风,醒过来。
可睫毛微颤,他依旧被困在梦中,心脏一阵阵地抽痛,一如十年前。
“律总,律总?”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肩膀。
赫然睁眼,瞬间的迷茫之后,一双眼眉目清明,目光流转间似有寒冰过境,且带着股天然的疏离冷淡,即便此刻眉头紧皱,依旧扣人心魄。倒是他右眼角的那颗醒目的桃花痣,硬生生地给他添了几分烟火气。
“嗯?”他直视前方,声音带着刚刚醒来的沙哑。
来人愣了零点几秒,咽了咽口水道:“节,节目马上开始了。”
起身,律风套上椅背上的西装,扣上西装外套的第二粒扣子,再开口时,声音已是一贯的低沉冷寂:“好。”
已经有工作人员等在舞台入口,明亮的灯光“刷”的一下,刺痛他的眼。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波澜无惊。
“各位旅客,本架客机将于十五分钟以后到达山海场,请将安全带系好……”空姐温柔的声音传来。
南遇双手紧紧地抓住座椅,觉得自己的背心汗津津地湿了一片,山海,她终于回到了山海。
随着人潮出关。
“欢迎回来。”海关工作人员将护照递还过来。
明明是很平常的四个字,但是南遇放在身侧的双手却因为它微微颤抖。
欢迎回来……一张向日葵般灿烂的笑脸毫无预警地跳到了自己眼前,十年前,十八岁的他曾无数次推开门,笑嘻嘻地对自己说“欢迎回来”……可是自己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他们却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不,是没有机会说。
“小姐?”对方探寻地看向南遇。
“哦,谢谢。”额头的发散落下来,仿佛落在心上的羽毛,带着密密的痒意。南遇接过护照,拉着行李箱,快走了几步,却又慢了下来。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这座逃避十年,却又想念十年的城市。
“对不起对不起。”
身后的人走得急了,一下子撞到了南遇的身上,“哗啦”一声,她包里的东西掉了满地。
“没关系。”南遇朝对方笑了笑,拦住了他欲帮忙的手,“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蹲到地上,南遇将洒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包里捡。
手机、唇膏、钢笔,那是……那是一枚银戒,内圈刻着两个人名字的首字母。
南遇想起了十几岁的少年时光,郁郁葱葱,似乎是看不到尽头的林阴小道上,三个十几岁的孩子,手分别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笑得见牙不见脸。那是一擦仿佛便能掉得下颜色的浓烈青春,却又遥远得像是上辈子。
这枚戒指一直被她放在钱包的最里层,这么多年,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她也只肯隔着夹层摸摸,却没想到,会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这么轻易地就掉了出来。
“快看!是律风!”
“天啊,想不到天才居然也可以这么帅!难怪网友都说他是医学智能界的吴彦祖!”
律风?是……他!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就这样突兀地跳了出来,心跳骤然漏跳一拍,南遇慌忙低下头,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很少接受采访的,啊,有没有天理啊,这么聪明的人居然还这么帅!”
“我好想在现场。”
年轻的女孩子们一说起自己的偶像便兴奋不已,叽叽喳喳个不停。
原来只是新闻而已。
南遇松了一口气,她回过头,机场的大屏幕上,正在放着律风接受采访的片段。
“今天,我们要采访的是‘预见未来’的CEO律风先生。律风先生刚刚入选福布斯中国30位30岁以下精英榜。14岁便被中科大少年班录取,18岁提前一年从中科大毕业后,赴美攻读物理学硕士,并与获得博士学位后,拒绝了多家公司的高薪聘请,回国创立了‘预见未来’,专攻智能科技。我想请问一下律先生,您创建‘预见未来’的出发点是什么?”
十年前一别之后,原来他去了美国。这十年,他们居然距离得如此的近……
“‘预见’的出发点很简单——让人工智能能准确地检测到人体的每一个数据,并根据这些数据去提醒大家,那些潜在的病症,让大家防患于未然,从而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据悉,‘预见’有一个虚拟助手的项目已经筹备研发快十年了,大家对这个项目非常的好奇,不知道贵公司预备什么时候让它和大家见面?”
“人工智能的普及和应用将会成为趋势,虚拟助手‘苏苏’这个项目一旦成功,将会极大地帮助那些身患重病,却苦于身边无人照顾的病人,如您所讲,虚拟助手这个项目,‘遇见’已筹备快十年了,但是,‘苏苏’依旧需要一点时间,以求能用最完美的状态和大家见面……”
……
“你看了那个新闻吗?前不久,一位40多岁的女设计师,因为罹患帕金森,多年来,别说画画了,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写……”
“我知道我知道,结果‘预见’为那位设计师设计了一条AI手臂,于是设计师的职业又可以得以延续了!”
多亏了前面那两个小女生,南遇大概了解了这几年来,“预见”大部分的成绩。南遇抬头看向屏幕,他真的一步一步,实现了十八岁时梦想——让人病有所养。
“据媒体报道,有风险投资找到您,对方想要给‘预见’的‘虚拟助手’项目投资十个亿,却被您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
律风摸了摸鼻子,似是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太喜欢别人做主。”
“哇,好Men!”前面两个小女生崇拜出声。
南遇不禁失笑,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会撒谎,连撒谎时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不喜欢别人做主?这个倒是真的,不过他应该是有别的什么更深层次理由吧。
“律先生真是有性格。”主持人僵硬地笑了笑,随后道,“很多网友都称您是‘医学智能界的吴彦祖’,不知道您有何看法?”
律先生……以前也有人曾经这样叫过他:律先生,你又和人家打架了!你当医院是你家开的是吧?律先生,赶快躲起来,顾叔叔正拿着笤帚到处找你!律先生,你能不能跑快一点,再晚那家的蛋糕都要卖完了……十年了,他在极度偶尔的情况下,会无意识地看向身后,仿佛她还站在他右后方的位置,气喘吁吁地边抱怨着“慢一点”,边跟上来……但是下一秒,他便清醒过来,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律风眼神微闪,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笑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很感激自己的幸运。”
“据我所知,您还没有结婚,这是不是代表,我们广大的女性观众还是有机会的?不知道,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漂亮的女主持人身体微微前倾,眼里是隔着屏幕都隐藏不了的欣赏。
律风似乎愣了一下,仿佛是想到什么事或者人,表情有一瞬间的放空。
“律先生?”
“不好意思,刚刚您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了我的前女友。”律风的目光似乎穿越经年的时光,眼底的凉意,给人一种难以跨越的距离。
女主持人马上一脸八卦:“据律总的好朋友,著名画家贺卿小姐说,律总在十年前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大家都很好奇,天才的初恋情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您愿意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律风眉眼低垂,轻描淡写地道:“忘了。”
忘了也不算奇怪吧。他们当年刚刚确定关系大半个小时就分手了,哪儿算得上是男女朋友。不过,南遇心头微微一闷,十年了,他有过新的女朋友也是正常的吧?毕竟当年,他们都才十七八岁的年龄。
女主持人仔细评判着面前这个出色男人的微表情,此刻他面容平静,姿态放松,不像是说假话:“是吗?太可惜了。”
“骗人!怎么可能忘了,据说他当年的女朋友是少年成名!著名新人画家追风就是她,被称为白间大师的接班人的!”
“这么牛!我怎么不知道?”
“毕竟十年了,再说当年的追风才出名就销声匿迹了……”
“可惜了,伤仲永。”
想不到,事隔十年,还能从陌生人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追风,她曾经的笔名,她画的每一幅画上,都是签的这个名字。伤仲永吗?南遇伸出自己的右手,少年成名,春风得意,以为那就是永远,却不想登高跌重……确实是伤仲永。
女主持人继续八卦:“也就是说律先生现在没有女朋友吗?”
“啊啊啊!他没有女朋友,这么完美的男神居然没有女朋友!”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抱在一起,仿佛自己自己拥有了成为男神女朋友的机会。
大屏幕上,律风礼貌地朝主持人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眼角眉梢似乎带着沁人的凉意,墨似的目光穿透屏幕,不知看向何方。
低下头,南遇转身离开。
他瘦了。
以前的他虽然也不胖,但是很结实,有一次自己嘲笑他发福了,他硬是每天晚上坚持跑步锻炼,还意外地练出了胸肌。
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得体修身的西装,再配上适度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精干稳重——以前,他最喜欢穿的是体恤加运动裤,因为舒服。
他似乎过得很好。
机场的人太多,而刚刚南遇又盯着屏幕发了太久的呆,所以当她想到要去捡起那玫银戒时,那玫被她细心保存了多年的钢圈已经不知所踪了。南遇急了,四处寻找,可戒指那么小,机场的人流量又那么大,哪里找得到。
自己和他之间,唯一的念想都没有了。
这样……也好。
南遇这次回国,是出差,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谁都没有通知。所以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时,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南遇,这边。”
南遇寻声看去,隔着人流,宴阳天正站在距离自己五米不到的地方。白衬衣,牛仔裤,浓眉大眼,身形笔直挺拔,皮肤大约是晒了太多太阳的缘故,黝黑黝黑的,以前年少时刻在他呼吸里的那股子痞气,现在已被一身的生活气所替代。
在南遇盯着屏幕出神的时候,宴阳天便看见了她。十年未见,南遇不一样了。头发留长了,比起以前的青涩,现在平添了一股成熟的味道。只是,以前眼里随时可见的跳脱灵动,如今只剩平静淡然。
“宴阳天?”南遇又惊又喜,她愣了两秒才想起来朝对方走过去,宴阳天却已经穿过人群,大步来到了她的面前,只是,紧紧皱着的眉头显示来人心情不佳,似乎带着压抑的怒气。
也是,当年她不告而别,任谁都不知道她的消息,对于朋友大过天的宴阳天来说,他确实有理由生自己的气。
“你怎么知道……”话到一半,南遇便想到了,自然是父亲通知他的。父亲……南遇眼神一暗,应该叫南叔叔才对。
这十年,她没有同任何人联系过。头几年是想联系而不敢联系,后来是觉得联不联系都已经没有必要了,直到去年,她从噩梦中惊醒,梦到外婆病危,惊惧之下,她这才拨通了南振东的电话。
“走吧。”宴阳天虽然脸色不好,但依旧自然而然地接过南遇手中的行李,仿佛高中时,他替她背着过重的书包一样。有又酸又涩的东西从心底涌起,一直到南遇的鼻子里,却又被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物是人非。
“宴阳天。”
“干嘛?”依旧是带着火药味的语气,一如少年时。
“谢谢你肯来接我。”
宴阳天停下脚步,她居然用了“肯”这个字。以前一向粗心大意的南遇,如今居然如此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到让人火大。
宴阳天“哼”了一声,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南遇在后面小跑着跟上。
“在外面这么多年,你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怎么个子一点都没见长。”宴阳天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
“那是因为你长得太高了。”南遇下意识地回答。
两个人一愣,随即相视而笑。在他们嬉笑怒骂,肆意青春的学生时代,若说除了打架、受伤,还有什么是最让人难忘的,大概就是斗嘴了。
宴阳天轻叹一声,伸出手,拍在了南遇瘦削的肩头:“走吧。”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南遇心底泛起微微的酸意,她这才有了自己真正回到这所城市的真实感。
“你要呆多久?住处找好了吗?”
“我是回来出差的,大概用不了多久。而且,我已经订了酒店了。”
“南遇,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都到山海了,还住什么酒店,住我家。”宴阳天大手一挥,“哥现在可是有房子的人了。”
“是吗?有车有房,宴阳天你少年时的梦想实现了。”南遇由衷地为他高兴,却又有些为难,“我酒店都定好了,就不用麻烦你了。”
“什么不用了,我的就是你的,放心住。”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宴阳天用力地握住方向盘,以前的南遇,对身边的朋友,从来都是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很可爱的霸道,不会这么客气,客气得疏离。
“南遇,你回来,联系……律风了吗?”宴阳天扫了一眼后视镜,当年,南遇和律风闹到最后那种死生不见的惨烈地步,他也有一定的责任,这些年,他也一直为这件事愧疚着。
后座上人听到他的问题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将落到额边的发挽到耳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在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那些以为已经忘了的旧人旧事扑面而来,南遇也曾想过,律风还想不想见到自己,但在刚刚看到那个采访之后,她知道,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我觉得,你们还是见一面的好……”犹豫了半天,宴阳天终究还是开口道。
南遇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觉得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陌生得吓人,她笑了,明明灭灭的光亮里,她的表情晦暗不明:“宴阳天,他现在过得很好。”
“南遇,你不是他,你不会知道他到底过得好不好。”宴阳天掩饰不住语气里的焦急,亏他刚刚还觉得南遇变了,南遇这种认死理的个性,说得好听一点是执著,说得不好听一点便是死心眼,这么多年来,还真是该死的一点都未变。
南遇沉默了,车里一时之间太过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宴阳天苦笑,叹了一口气道:“我陪律风找过你。”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抓紧,找她?
“当年,你突然离开,连外婆都不知道你的消息,更别提其他人了。律风从不提及,也排斥任何有关你的消息。可是三年前的傍晚,我在北京出差,无意间经过一个路口时,看到一个背影非常像你,于是,我给他打电话了——他也接了。”宴阳天苦笑。
南遇的眼神微微闪动。
“他在第二天的凌晨飞过来,”宴阳天微微侧头,眼里满是感慨,“你知道他那个时候多忙吗?他的公司刚刚走上正轨——以他那种吹毛求疵力求完美的强迫症个性你也知道,可以说忙到连休息时间都没有。我是事后才知道,那天,他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可他还是乘坐最早的一班航班飞过来,只是为了一个不确定的背影。然后,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就等在那个路口。终于,昨天我看到的那个背影又出现了。可是……”
可是那不是她,她从一开始决定离开时,就决定走到天涯海角,躲到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三年未见了,所以,当那个身影远远地出现时,我问律风,是不是你,你猜他怎么说?”宴阳天看向南遇,眼里带着几分感慨。
“是南遇吗?”宴阳天有些紧张地看着不远处即将过马路的女人。
律风只看了一眼,眼里的光便熄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不是的。”
走路的姿势不对,南遇习惯脚跟着底,她说这是小时候被老师纠正好久才改过来的。等待的姿势不对,南遇少有安静的时候,等红绿灯她绝对会左顾右盼;挎包的方式不对,南遇习惯用左手,她的包从来只垮在左边肩膀……还有,律风低下眼,看着那个女人渐渐远处的背影,更重要的一点是,在他看向南遇的时候,无论相隔多远,她都会回头。
车停在了酒店门口,两个人都没有下车。宴阳天的脑海里回想起当年律风最后的话。
“宴阳天,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山海的霓虹灯下,律风刻意隐藏的疲惫倾泻而下。
“律风,当年我和南遇……”宴阳天不由得有些着急。
“不要说了。”律风点着一支烟,打断宴阳天的话,眼里一片冰冷寂寥,“我是在事后才想明白,她在那个时候说和你在一起,一定有其他原因。你一定觉得,我们分开是因为我不相信她,觉得她背叛了我。但是我知道,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我在意的是,当年她宁愿被我误会,也坚决不肯告诉我实情。所以,与其说是我不相信她,倒不如说是她不相信我。她不相信,我会相信她,她不相信,我是她可以依靠的人,她不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她身边。”
“宴阳天,说到底,一直以来不被相信的人,是我。”律风自嘲地笑,一向干净英俊的脸上,有着刚刚冒出的胡渣,“但是……”
“但是你还是介意……”
律风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好半天才道:“不……我只是想,如果我一直都不原谅你们,是不是我和她之间,只是吵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叭叭——”一辆车从他们面前经过,司机大声地按着喇叭提醒着行人。
可律风的最后两个字,还是清清楚楚地落到了宴阳天的耳朵里。
他沐浴在金色的朝阳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凉意:“……生离。”
……
南遇眼神一暗,有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右手升起,直至心底。
宴阳天转过身,直直地看进南遇的眼里:“南遇,你为什么不告诉律风,我们当时在一起,只是因为我请你帮我演一场戏。”
南遇摇了摇头:“那件事情,我和你都有自己的目的。你不需要为此愧疚。而且,我们之间最大问题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南遇,你不要钻牛角尖,律阿姨的死,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律风的错,那件事和你们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一提到老师,南遇便觉得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住,她往后靠了靠,直至整个后背严严实实地抵住了座椅,“没有彼此,我们两个人都会过得很好。”
“你真的好过吗?”
“我今天在机场正好看到律风接受采访的视频,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南遇看向窗外,笑得坦然而又释怀,“我在想,我们两个人,终于有一个人得偿所愿,能够闪闪发光了。”
如此诚实的回答,让宴阳天止住了接下来想说的话,像当年无数次吵架时一样,他再次妥协了。
“阳光,你怎么样了?”南遇喊着宴阳天学生时代的小名。
“我?我还不错,”知道南遇不想再聊下去了,宴阳天配合地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道,“我和几个兄弟一起,开了一家物流公司,前几年赔了些钱,今年才刚刚好一点,挣点辛苦钱。”
“挺适合你,那……你和贺卿呢?你们俩怎么样?”
“我们四个人从中学时代起,就是一个整体,你和律风的心结不解,我和贺卿又怎么会好?”宴阳天笑得一脸无奈和宠溺,“我现在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挣很多很多的钱,等哥有钱了,便有底气站在贺卿面前了。”
南遇也笑了:“贺卿外冷内热,对喜欢的人,即便是冷面冷心,也是全力维护,你多点耐心。”
宴阳天停住脚步,看着南遇:“我知道。”
“对你,对律风,她都是如此。阳光,贺卿父母早逝,从小寄人篱下。在这个世界上,你和律风就是她最亲的人了。”
所以当年,他和南遇的联手“背叛”,贺卿才会那么绝望和愤怒,也才终于答应和宴阳天分手,一个人愤然签约。
“你也是……”
“我不是。”南遇打断他,随后小声地苦笑道,“我不是。”
酒店门口,南遇笑着朝宴阳天挥挥手:“我上去了。”
“十年前你不告而别,害我难过了那么久,我可没有原谅你。”
“好,你不是明天就要出差吗?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南遇嘴角带着笑意。
“知道就好。”宴阳天故意板起一张脸,但下一秒却又憋不住摸了摸后脑勺,笑了。
“行。”
南遇上去了。
宴阳天靠在车边抽烟,烟雾缭绕间,他抬起头,酒店这么多的房间,不知道哪一间房的灯光属于南遇。
他伸手欲拿手机,却不小心碰到了口袋里的戒指。戒指的款式很简单,边缘已被磨得发亮,在昏黄的灯光下,带着旧时的记忆扑面而来,而同样款式的戒指,他记得,律风也有一枚。
烟头掸到地上,随后被一只皮鞋踩灭。宴阳天按下了律风的号码,一直都没有人接,就在他准备挂掉的时候,对面有人道:“喂?”
即便是凌晨两点,律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醒,就算在社会上在浸染这么些年,也依旧是可以随时面对各种突发问题的状态。
多年前,S中德高望重的许老校长就这样评价过律风:有些人是天赋异禀,生来便有精确的敏锐度,而有些人则需要后天百倍的努力和修炼,律风却是一个例外,他既拥有一定的天赋,后天也丝毫不敢懈怠,所以,他才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走得如此地远。
“律风,是我,南遇回来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南遇?
她回来了?
十年了,她终于……敢回来了。
黑暗中,律风安静地站在窗前,指尖的香烟明明灭灭间,印出他冰冷的笑意。最近几天为了新项目的事,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一个小时前,他刚刚合衣睡着,一个多年不联系的号码竟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南遇是回来出差的,工作处理完了,她就会回去了。”电话里,宴阳天这样说。
处理完了就会回去?是又走一个十年,还是……永远不能再见?
“咳咳咳……”猛抽一口烟,却被呛得半天直不起腰。他已经戒烟很多年了,身为“预见”的CEO,他在“苏苏”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将它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虽然主要目的是用来实验——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作为自己的实验对象了,但是这些年来,“苏苏”确实非常尽责和精准。
“心跳130,131,132……”手腕上,被制作成手表样的苏苏正精准地提醒着主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银色的机身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主屏幕界面上,几个数字正不停地跳动着。
律风暗熄了手中的烟。
三年前,自己和宴阳天见过一面时,分手前,宴阳天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律风,如果南遇真的回来,你会原谅你的父亲和她的母亲吗?如果你无法原谅他们,你和南遇之间,便永远没有可能。”
不恨不报复已是他最大的大度,原谅?他右手紧握成拳,怎么可能。最开始,面对她的离开,他无比的愤怒,后来,那股愤怒,慢慢变成了思念,变成了后悔,再后来,慢慢地变成了恨。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梦到母亲躺在病床,看着自己无声地流泪……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在悔恨和愧疚里?为什么他就该日日夜夜被心中的恶魔撕咬,直到鲜血淋漓,伤痕遍体?为什么那一家人,却可以过得开开心心,幸福美满?为什么?
“嘶——”
烟头烧到手指的痛感,让律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按熄香烟,拨通了秘书小艾的号码:“小艾,帮我查一家公司。”
“好的,律总。”
“还有……再帮我查一个快递。”
小艾愣了一秒,自家BOSS简直是商界老干部,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在网上购物了?她压下内心翻腾着的好奇,答道:“是。” 郎骑竹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