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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刻意的靠近
佟思成的信准时一周一封的寄来。尧雨拆来看了就扔抽屉里。初初接到信似接到烫手山芋样的感觉消失了。她平静地看佟思成的来信，想起他曾经对她说：“或许你今天会伤心，但时间会抹平所有伤口。”
尧雨叹了口气，是啊，两年的时间，那道伤已不再血淋淋的吓人。除了想起两人相处时的美好无限感慨外，她过得很正常。而且对将来，她充满着自信与激情。
有时候她甚至不去想大四时的那一次分手。没有那次分手，她和佟思成的爱情是个圆满的句号，那一次的分手让句号上多出重重的一笔，变成了叹号。
现在佟思成的来信又让句号多出了一条尾巴成了一个逗号，她和他之间不再结束，结局未知。
尧雨看看手掌，佟思成虔诚而滚烫的吻印在哪里。那时候她想他的吻会和掌心的生命线纠缠一辈子了。为什么人总是在经历之后回头看才感叹说，永远其实是永远不存在的！
人大了之后，眼睛里的清明不再如孩子。有人说，孩子眼中看到的都是干净的东西。慢慢地成长，一点点往眼睛里增加看到的东西，眼神变得深了，沉了，清明被渐渐地遮盖住了。只有心，尧雨想，只有她的心，角落里还护着一块净地。哪怕是与流行的社会潜规则违背，她也要尽力守护着那块净地。
她瞟了眼抽屉，佟思成以前从来没写过或说过这些肉麻的话。他或许写０和１这样单调的计算机语言会比这些花样百出的信更真实一些。
回想了许久，可能在大学时的她对佟思成来说是简单的。简单的交往，简单的恋爱，简单得……不需要这样的语言，感情就自然流露。
如果是从前，他对她说情话，她会如饮蜜一般甜。如今，瞧着却在蜜里加了几分酸，几分涩。她没有感动，只觉得沉重。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而不爱了，却有各种借口。
她真的不爱他了吗？她又分明被这些信，被佟思成的气息牵引着无数次的回忆那段甜蜜的恋爱时光。
他是从他的角度在想她的感受吗？他以为她会喜欢这些小说里的语言？他从来没去分析过，她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喜欢上她。就如同尧雨也从没去分析过她为什么喜欢佟思成，佟思成是什么样的男人一样。
佟思成在最近的一封信里简单的说：“对不起，尧尧，我想重新开始。”
尧雨真实的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暗沉，带着真挚，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佟思成昔日带着热烈如火焰的双眸。
重来过么？他当年都不愿意和她一起努力，让她怎么重来过？
社会上流行一句话：笑贫不笑娼，这是多么悲哀的一句话！尧雨从来不认为贫穷是可耻的，她只认为当上天给了贫穷的环境，也会给你改变这种境况的机会。然而，佟思成抓住了这种机会，他却不愿意和她一起。
他说对不起，佟思成的对不起是指对不起没有和她一起去为未来努力，还是对不起要和她分手伤害了她？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尧雨已经不恨佟思成的绝决，也不恨他的分手。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她不过和他想的不同罢了。
尧雨不知道自己两年里有多大的变化。她只是知道，她肯定不再是读书时的尧雨，不是那个爱佟思成爱得发疯的尧雨了。
“尧雨！”钟强在叫她。
尧雨锁好抽屉走进钟强办公室：“钟总，什么事？”
“你手里现在没活儿是吧？嘉林集团在江阳区有块地要动了，把广告给了我们，你上次做的嘉林新城的策划他们很满意，这次还是你接吧！”
尧雨左右看看无人，轻声说：“师兄，以后嘉林的广告别给我了。”
“为什么？嘉林和大唐关系很好，这个客户你接了，以后做得顺嘉林的活儿还多，你不是还要攒钱买房？”钟强交给尧雨是照顾她。
大唐公司所有人员的薪水都是底薪加提成。像尧雨这样的策划，手里没活儿底薪只有两千块元。上次做嘉林新城的策划尧雨就有三千多块的提成。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尧雨，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拒绝。钟强压低声音说：“公司里想接嘉林活儿的人很多，你知道的。”
尧雨心里很感动地望着钟强：“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真的不想接。”
“尧雨！你只管挣你的钱就是了。这年头，挣钱最实际！你不接损失太大了！”钟强劝她。
是啊，上门的活儿，能有嘉林这个大客户在手，一年下来至少要多挣几万块钱。尧雨不知道自己究竟抽什么风，连送上门的财神爷也往外推。钟强再怎么照顾她，也要先从公司利益出发。能把这样的活儿交给她摆明了是护短，毕竟策划部不止她一个人。
把到手的活儿推出去，和银子过不去，只是因为杜蕾？还是因为杜蕾想到许翊中的暧昧？她为什么这样想避开杜蕾呢？都毕业两年了，又不在一家公司，她倒底躲的是杜蕾还是许翊中呢？尧雨想起房交会上许翊中帮她拎资料，想起最近一次在酒巴杜蕾挽着许翊中离开。她听到钟强一说嘉林集团的活儿，下意识地就拒绝了。而这些模糊的原因，她都无法告诉钟强。
“你上次不是做的好好的，和嘉林怎么了？”
“也没怎么，可能这次做嘉林的活儿累了，想接点轻松点的。”尧雨胡乱找了个理由，对钟强灿烂一笑，“嘉林是很稳定的大客户，但还有别的活儿，是吧？师兄！”
砍了树免得老鸹叫！干脆就不打交道！这样日子过得舒心些。尧雨拿定了主意。
钟强摇了摇头说：“好吧，不知好歹！难道还求着让你挣银子？不过，帮你忙可以，你答应我的事呢？”
“什么事？”
“你的美女同学啊？”说完公事，钟强也剥去了副总经理的皮，嬉皮笑脸的提醒尧雨。
“你是说我同学陈慧安啊？哎，师兄，你要失望了，她都结婚了！”尧雨呵呵笑了。
“那你手里还有没有美女同学资源？”
“有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还认识的！”
钟强奇怪地看着尧雨。
尧雨调皮地笑笑：“杜蕾啊！当年中文系比慧安漂亮的就数她了！”
“死丫头！竟敢调戏我！“
尧雨不明白。
“杜蕾那种漂亮得飞扬的女人，你师兄养得起？乱做媒！我还是喜欢那种温柔型的！”想着慧安的柔美，钟强禁不住神往。
尧雨抿着嘴直笑：“钟总你慢慢陶醉，我出去了，有别的活赶紧着给我呵！”
她坐在办公室默算了下，上个月因为嘉林的活儿连工资带抽成一共赚了八千多元，没有这种大客户，平时工资就三四千左右浮动。她越算越肉紧心疼！尧雨想，要是提成再高一些，没准儿她也就接活儿了。看来不是自己潇洒，是银子的价码儿不够。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就笑了。
“尧雨，上次嘉林新城不是做的好好的，怎么这次他们公司的活儿没给你？”小田见唐姐喜滋滋地接了嘉林的活儿随口问她。
“我总不能一个人霸着这肥差吧？大家轮着去吃肉呗！”
大唐公司的策划部有四个人。尧雨，小田，唐姐和赵哥。赵哥是经理，除非特别大的活儿，普通的都让她们三人接。尧雨听了小田的话觉得没接也好，不然自己一个人霸着嘉林做，别人也会不高兴。
她想起千尘的感冒来，也不知道她好了没有，便拿起电话打给千尘。占着线，她又放下了。刚放下手机就响了。尧雨一听乐了：“千尘，我正想给你电话呢。”
“现在别，再过，嗯，一小时，记住，六点三十五准时给我打过来！对了，找个男的，别用你手机！就说单位有事叫采访！我妈来了，挂了。”千尘的声音压得又低又急。
尧雨忍俊不禁。不用说，千尘今晚有事想脱身。她想了想，转身折回了钟强办公室：“师兄啊，一直说请你吃饭，今晚有空没？”
“好啊！”钟强一口答应下来。
天慢慢暗下来，江边渔灯似火。尧雨请钟强在江边吃鱼。小渔馆已经很破旧了。不大的门脸儿，里面五六张桌锅子，这是一排江边码头还没拆的老式房子。尧雨习惯性地坐到了窗边，熟悉地点了鱼。
“怎么找到这里的？”
“读书的时候常来，师兄，这里鱼味道很好呢。”尧雨知道自己有的习惯己和佟思成分不开了，例如收集酒杯，例如，来以前佟思成常带她来吃鱼的这家小渔馆。
她没有因为思念，因为怀念而去做哪些事情。习惯里却无意中带着昔日的记忆。
锅里的汤料咕噜咕噜滚着，飘起阵阵香气。她深吸了口气，味蕾刺激着分泌口水。尧雨叫来服务员：“师兄，这里的炸虾炸小鱼儿好吃，我们先吃零嘴？”
“好。”
“师兄啊，等会儿，你再帮我个忙好不？就六点半的时候帮我打个电话。”尧雨拈起一根炸小鱼边吃边笑咪咪地瞧着钟强，千尘的任务一定要执行。
钟强好笑地看着尧雨：“什么电话非我打不可？我是说，你哪有这么好心请我吃饭！说吧，有什么事！”
“哎，我是真心想请你吃饭。不就是帮我打个电话嘛！又不是多难的事。”尧雨赶紧表白。
十二月的天气时不时就飘雨。尧雨坐在店里很开心，凉嗖嗖的天气可以吃热乎乎的美食，太幸福了。
不是和恋人在一起才有幸福的。尧雨满意地笑了，她常觉得幸福。做完一个策划案她觉得幸福，吃一餐美食她也有幸福的感觉。
知足常乐，自己这样就是知足么？尧雨想不清楚这个概念的范畴，在她看来，珍惜现在就好了。
她瞧了瞧时间，想着千尘正心急火撩地等脱身的电话。她对钟强说：“师兄，要麻烦你打个电话给我朋友，她……”
尧雨看着门口进来的那个修长的身影住了嘴，她希望他没有看到她。尧雨低下头接口又说：“就说单位有紧急采访任务，叫她马上到单位。”
“借电话脱身啊，你自己打不就行了？”
“她妈没准儿会偷听，听见我的声音，我就完蛋了。”尧雨嘀咕着，暗暗猜想许翊中跑这里来干嘛。
“钟总！这么巧啊，你们也在这里吃饭？”许翊中热情地招呼着。他那天把张林山灌醉了被慧安狠狠地说了一通。今天专门请慧安和张林山一起吃晚饭。慧安说想来大学时常去的这家小渔馆吃鱼，没想到一进门就瞧到尧雨和钟强。
钟强回头看到许翊中也笑呵呵的招呼：“许总一个人还是和朋友一起？”
张林山和慧安还没来，许翊中就走过来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了。“约了朋友呢，对了，尧雨，我约了张林山夫妻俩，一桌坐还是各吃各？”
尧雨抬头看他，许翊中的神情分明在说，有陈慧安在，你还会赶我？
慧安要来，哪说什么？当然是一起坐了，虽然尧雨很不想和许翊中坐在一起，但是有慧安在，难不成还真分开坐？她看了看钟强：“师兄，许总约的有一个朋友也是我同学，Ｃ大的，一起好吗？”
“人多热闹，当然好！”钟强无所谓，在社会上能多认识两个朋友不是坏事。
尧雨想起千尘的电话，告诉了钟强。钟强看了看嘈杂的店堂，呵呵笑着起身出去打电话了。
座位上只有许翊中和尧雨。尧雨慢条斯理地吃着炸小鱼儿问许翊中：“慧安给你说这里的鱼好吃？”
“嗯，你们大学时常来？”
“嗯。”尧雨简单地回答。
以前佟思成常带尧雨来。尧雨也带慧安和千尘来吃。
她暗暗告诉自己那一切都已成过去，时间早已尘封了往事，不要再去想了，便笑了笑：“我向来爱吃鱼，这里价廉物美，请客花不了多少钱却能吃得舒服，就请师兄来了。”
“原来请客又怕花银子啊？”许翊中取笑着尧雨。
“是啊，贵的请不起，心意到了就成。”尧雨觉得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是变脸大师，不，比川剧变脸大师还要拽，随时随地出于本能的就能换上一张面具，而且是无缝换接，用最慢的镜头都找不出变换之间的破绽。
她以一种普通朋友的心态对待着许翊中，尽可能地避开许翊中让她疑惑的暧昧态度。尧雨相信，这是最正常最可选的对他的态度。她想起最近一次看到他，他正和杜蕾亲亲热热地在酒巴喝酒。她越发不想招惹他。
许翊中吃着炸小鱼儿看了几眼尧雨。一张不施脂粉的清水脸，她和杜蕾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气质。杜蕾是看着美丽，尧雨则看着舒服。他不禁想，要是尧雨像杜蕾哪样含情脉脉瞅着他会是什么模样？他马上否定了这一想法，尧雨平静无波的脸上写满了此生不可能的字样，这让他心里又升起一种类似于沮丧的感觉。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尧雨的手机铃声响了。她翻包找手机，就看到许翊中先她一步接通了电话：“嗯，嗯，好，知道了，下次再说。”
许翊中挂了电话看到尧雨怪怪地眼神，笑了：“这首歌不错，就设成手机铃声了。”
哈！歌不错？！手机铃声还能撞一起的？明显就是许翊中故意改的手机铃声。但手机铃声又没有版权，他要用也没法。尧雨想翻白眼，又生生忍住，埋头吃鱼装傻。
“我不是故意要和你设成一样的。”许翊中还一本正经地声明，“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换一个铃声啊！”
“凭什么！”尧雨冲口而出，她先设的这首歌，他凭什么要她换，欲盖弥彰似的。
尧雨怒目娇嗔的模样让许翊中有点忍俊不禁，他觉得逗尧雨玩也很开心。“对了，慧安和山子临时有事来不了啦。”
“哦，”尧雨瞧了他一眼，心想，那不是白叫你和我同桌吃鱼了？
“早知道就不叫我同桌了是吧？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吃吧？那多没劲！”许翊中瞬间看出尧雨心里的想法，一语道破。
尧雨假笑：“这种小地方，怕许总你吃不习惯。”
“怎么会不习惯，只要味道好，地方无所谓，我对吃的只挑味道。”许翊中接口道，“你不会是舍不得请我吃吧？”
“怎么会呢？”尧雨看到钟强进来，忙绽开笑容说，“能请许总吃饭实在荣幸有加，许总不嫌弃就好了。”
“尧雨，你同学真好玩，我刚开口就听她急急地说马上到单位，接下来又有人打电话来核实，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似的。”钟强想起方才电话里那个严肃的声音就想笑。
“我同学，她妈逼她相亲，她只好想这些招。”
“呵呵，相亲哪。”
“钟强，我直接叫名字了，你也别许总许总的，年纪都差不多就喊名字舒服点，”许翊中插口说道，“我朋友来不了啦，今天沾你的光，吃尧雨一顿。”
“年纪差不多，代沟至少两条，是大叔了。”尧雨不满嘀咕道。
她的声音很轻，对面的钟强正埋头吃鱼没听见，坐她身边的许翊中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被气得直吸气，他怎么看也是一英俊小生，离大叔还差一长截好不好！他强压着掐尧雨腮帮子逼她改口的冲动，端起酒杯敬钟强。他决定先从朋友做起。只有接触了解，他才能解开心底里对尧雨生出的陌生情绪。
两个男人不多会儿就熟络了。称兄道弟聊得好不开心。许翊中笑呵呵地说：“尧雨，我们公司的新项目是你在做吗？”
钟强笑着说：“尧雨手里有活儿忙不过来，是我们公司另一位很优秀的策划接手的。许大哥你放心，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尧雨感激地看了眼钟强，顺手就挟了块鱼给他以示奖励。钟强忍着笑接受了尧雨的巴结，他眼神往许翊中和尧雨一瞟，心里暗暗猜测，尧雨不接嘉林的活儿，是因为许翊中吗？
许翊中看着尧雨迫不及待地挟鱼给钟强，心里泛起了四个字：谄媚巴结。他轻而易举就猜出真相。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尧雨就这么不想和嘉林打交道？不，她就这么不想和自己打交道？许翊中把尧雨的态度总结为：挑衅！他想告诉她结果是：无效。
他掏出手机不经意地给王磊发了条短信，很快王磊就回了，他便笑着说：“我说钟强啊，圣诞和元旦马上就到了。今年圣诞节我们集团在温泉山庄有连续三天的狂欢活动，我已经和你们王总说了，时间紧，我们集团策划部都全力以赴新项目去了，这次的狂欢活动和整个新年的包装策划全交给你们公司做。”
“好事啊！谢谢许大哥照顾！”钟强高兴的给许翊中敬酒。
尧雨看到许翊中对自己笑了笑，顿时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钟强的手机响了。他接了后便似笑非笑的盯着尧雨说道：“王总的电话，吩咐说把嘉林温泉山庄圣诞节的活动策划交给你。”
尧雨手里还挟着吃了一半的炸小鱼儿，她突然觉得这鱼吃起来咋不香了呢？一个劲往门外推嘉林的活儿，肉疼银子飞了。现在许翊中拐弯抹角的又送银子上门。她有些哭笑不得。这活怎么接得这么别扭呢？
“尧雨，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文案就要出来。周四狂欢活动的现场的布置就要到位。下周五到周日就是三天的狂欢。我们的宣传广告已经发出去了。”许翊中看到尧雨呆呆的样子心里乐翻了天。
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公司新项目的宣传在春节前要出来，所以人手不够，临时决定全包给大唐公司做。这次要辛苦你了，我和你们王总说好了，我们集团从明天起单独另算工作人员的加班费。”
尧雨心里盘算，一晚时间，他居然只给了她一晚时间写文案！还有狂欢活动的主持嘉宾节目安排，他还是人吗？她白了许翊中一眼，慢吞吞地说：“王总可能不太清楚我手里有活要赶。时间这么紧，我恐怕赶不出来。钟总，要么安排别人去？”
钟强瞪了她一眼，心想这事摆明的要让你做，安排别人，许翊中愿意？他又做不了主，瞅着尧雨讨救兵的眼神又有些不忍：“王总确实不太了解情况，要不，你再和王总说说？”
他能为尧雨做的只有这些了。他再是公司的副总，也是王磊招聘的高级打工仔。钟强没有办法。
许翊中见状马上接通了王磊的电话：“磊子，钟强和尧雨和我在一起吃饭呢，就是圣诞节狂欢活动的事，时间不是紧嘛。听说尧雨手上有活，你看这事……好，你和他们说说。”
钟强接了电话嗯了几声同情的看了尧雨一眼：“王总给你说。”
“尧雨啊，你把狂欢活动的文案先做出来，手里的活先放放。另外，我让小田去约主持人和表演嘉宾。策划一定要做到独树一帜，别丢咱们大唐的脸。做完这单公司一定好好奖励你们！”王磊简短几句话说完就挂了。
尧雨默默的把电话还给许翊中。
许翊中看着她的表情心情大好。他和磊子多年的难兄难弟，王磊敢不帮他，他能揍死他。再说这等好事落王磊身上他笑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许翊中装模作样的叹气：“时间有点紧啊，真是对不住了，今天算我请二位的。”说着还挟了块鱼给尧雨，“这里鱼味道真不错，多吃点！”
尧雨没吭声，心里悲愤无比，还有逼着人挣银子的事！她觉得许翊中挟给她的鱼刺特别多，老剔不干净似的。她想起钱钟书在围城里写的，忠厚老实人的恶毒犹如饭里的沙砾和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总给人以不经意的伤痛。许翊中突然说出的要她连夜赶工的事，和这种恶毒异曲同工地相似，让她一个喷嚏都打不出。
活儿反正落她头上了，早总比晚好。她抬头看着许翊中：“要求呢？”
“欢乐喜庆为主题，节目独特新颖，要吸引以家庭为单位的参与者，还有情侣。据我所知，市里十来家温泉酒店都会有活动，所以，一定要让我们温泉山庄别具特色。对了，我们在圣诞节还专门设了大奖，奖金最高两千元。这次温泉山庄一共要送出，多少来着？我有点记不住了，我等会儿把资料给你。”
尧雨再也无心吃东西，看了看时间八点多了，就对钟强说：“师兄，时间紧，明天就要出策划文案，我想早点看了资料开工，今天没吃好，下回我再请你。”
“我吃好了，走吧，早点拿了资料回去做吧！”钟强心里有底，要是没遇见许翊中，难道明天真的就要拿文案出来？他不好吱声，这事老总说了算。就是尧雨要辛苦一晚了。
钟强开车先走，尧雨没想到吃顿鱼吃出连夜赶文案的事来，还是不想打交道的嘉林的活儿，有些闷闷不乐。
“你是到我们公司去做呢，还是在家做？”许翊中边开车边问她，尧雨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大吐胸口长期以来憋着的一口闷气。蓦然觉得今天晚上气温好像下降了，但是雨夜的空气冷得清新怡人啊！
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他同意这一观点。尧雨对他的帅气视而不见，对他的银子也视而不见，他就非用这两样砸晕她不可！不用他砸，他花银子让王磊去砸就行！
他就是临时起意决定让大唐全包的，事先也有想过全包花的钱要多一些。转念又考虑，专业的广告策划公司做的话，会比温泉山庄自己做的效果更好。多花点钱也不见得是坏事。许翊中对自己假公济私找到了充分的理由。
许翊中极满意今天的这个临时起意。对温泉山庄的圣诞狂欢有利，对自己的心情有利。若不是顾虑着尧雨在场，他真想大笑出声。
尧雨不情愿他看出来自己的不满，活儿她已经接了，她能做的就是拿着资料马上回家赶工。她调整好心态平和的告诉许翊中：“我习惯在家做文案。我电脑里资料也挺多。”
嘉林公司？尧雨绝对不去！万一遇上杜蕾，她又会摆出一副自己侵犯了她地盘儿的表情。
许翊中听了就把车开到尧雨家。下了车，他递过一个Ｕ盘给尧雨：“这次的资料在上面。还好我随身带着。”
“你们已经发出去的广告呢？”
“都在里面！”
尧雨接过Ｕ盘就走，她还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呢。暗呼倒霉的同时又用可以多挣银子来安慰自己。走了几步，她实在气不过，便回头对许翊中嫣然一笑：“许总，加班费是怎么算的？对了哦，加班费得从今天开始算！”
“一天一百！今晚就辛苦你了。”许翊中笑得特别贼。
才一百块！尧雨暗恨。她回家洗了个澡，她熬夜前喜欢把自己打理得舒服一点，深深地吸口力为自己鼓劲，打开电脑就开工。
她不笨，钟强看出这是临时起意，她也看出来了。今晚没遇见许翊中，多半就没这回事了。就算有，也不会要这么急，非得连夜把文案赶着做出来。
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电脑桌上，尧雨时不时瞟上一眼，嘴里不停地念叨，这是为了加班费为了钱！一个星期就是七百，加上提成可能会有四千块，几天工夫挣四千，一个月可以买几平米的房子。
许翊中干嘛就非得这样整她？竟舍得用钱来砸她？尧雨写了会儿，思想又转到这个问题上。他说得再一本正经，尧雨半个字都不相信。她回想起最近一次与许翊中的接触，他乐呵呵地态度极好的当搬运工替她拿资料，她还请他吃了一顿麦当劳。人心不古啊，尧雨叹气。
她顺手拉过稿纸，狠狠地画了只猪头，大书许翊中三个字放在百元大钞旁。看一眼钞票，瞪一眼猪头，继续埋头苦干。
尧雨一走，许翊中坐进车里就哈哈大笑起来。他想象着尧雨明天顶着熊猫眼把文案毕恭毕敬地递过来，自己一副居高临下地姿态，还能挑挑毛病，再让她改一天，这心情怎一个爽字了得！
他和王磊说好了，这次赶得急，主持人和节目表演嘉林负责帮忙协调，广告也出来了，现场活动策划方案就算周二出来，周四一样可以布置妥当。他极为得意，因为尧雨不待见他而产生的种种挫败感一扫而空。
许翊中悠悠然回到家洗了个澡，上网玩了会传奇。他觉得很久没有这样惬意过了，就连在游戏里他今天杀人都杀得特别痛快！到了十一点半，他准时关了电脑，倒头就睡。早睡早起作息规律身体好！
这一夜，他睡得太舒服了。以致于醒了他还在想，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呢？许翊中拿起表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半。
他为什么这么兴奋？凌晨四点半就醒了！难道老人说三十岁之前睡不着，三十岁之后不想睡的生理状态现在就出现了？他起床泡了壶茶喝，打开窗户透气，十二月的寒风扑进屋子里，他抖了一下，脑子更加清明。
怎么遇着尧雨他就出现各种奇怪状况？这么一想，许翊中心里又烦躁起来。他突然觉得昨天的临时起意把情绪带进了工作实在要不得。再对公司有利，他的出发点也是错误的。
看看天色，他想，尧雨做完了吗？她会不会通宵都在写方案呢？
许翊中又喝了口茶，决定不想再去考虑已经做了的事情，换了身运动服打算去跑跑步，下了楼，临时又改了主意，开着车来到了尧雨家。
四周静悄悄地，老房子里的居民还在睡梦中。许翊中坐在车里呼吸着清晨的凉爽空气，抬头看到七楼的灯光还亮着，整栋楼就那个窗口还有灯光。透过窗帘朦胧地形成一处光晕。一种温柔的感觉在冬夜里弥漫开来。
许翊中怔怔地看着那处灯光，嘴里呼着寒气。他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他怎么又跑到她楼下来了？对，他一定是太高兴太得意了，谁叫那丫头不给他好脸色的，这下不也乖乖的就范，无可奈何的给自己打工。许翊中这样想着，然而，那点冬夜里的灯光越看越觉得可怜。三十岁的大男人和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较什么劲啊？还逼着人家熬夜。女孩熬夜特别亏身体。许翊中一阵胡思乱想之后，敏感的觉察到自己生出的那一丝不忍和内疚。难不成他是因为牵挂着尧雨以至于凌晨四点半就从睡梦中清醒？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迅速安慰自己，绝对不是那样的。是他善良，对，一定是自己心好太善良，所以才对尧雨生出了恻隐之心！许翊中做出了诊断，悄悄松了口气。
可是不管他怎么做心理建设，他都压抑不住现在上楼瞅瞅尧雨的心思。
如果现在他出现，尧雨会怎什么样呢？她会不会因此感动对他另眼相看呢？许翊中觉得自己都会感动。他决定给尧雨一个惊喜！
他发动车直奔通宵营业的广式餐馆，急切地打包了热粥和点心又匆匆开车回尧雨家。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拎着餐点去敲门。他敲得极轻，生怕惊醒了隔壁的邻居。
门闭着，他加重了一点敲门声。等了不到一分钟，许翊中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等了一个小时，楼道里的灯被他踩亮又熄灭的瞬间，门开了。
尧雨披着块毯子出现在眼前，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的手里拎着的餐盒，迅速地把他让进了门。
许翊中很吃惊今天的受欢迎程度，她连问都没问凌晨他跑来干嘛。她居然就一点不吃惊？
他进了屋，还没开口，尧雨已伸手过了他手里的餐点。
尧雨没有客气，她快饿疯了。她指指电脑：“刚写完，你看去。”一边打开餐盒深吸一口香气，坐下就开始狂吃。
许翊中哭笑不得站在屋子中央，他突然反应过来，受欢迎的是他买的早点不是他，如果两手空空地来，尧雨没准儿会告诉他明天一早会给他文案，然后借口累了理直气壮的把他拒之门外。他看了眼电脑，又看了看尧雨，他这会儿那有心思看她写的文案，也坐了下来：“吃了再看。”
尧雨压根儿就没管她，喝了口热粥，又挟了个叉烧包，嘟啷着嘴含糊地说：“你太好了，我饿疯了都。”
“吃慢点！”许翊中吃了一个虾饺就停下来看尧雨吃。不知道是尧雨的吃相还是她感叹了一句他太好了，暖洋洋的感觉直冲脑门，许翊中浑身舒坦，“够不够？还想不想吃别的？”许翊中被自己的问话吓了一跳，这句话咋听咋温柔，类似于“谄媚讨好”的语气。不由得呆了一呆。
“我熬夜到凌晨就会特别饿，胃口特别好。”尧雨听到他问够不够，才尴尬地发现自己已把点心洗劫一空，“你还没吃吧？”
“我吃过了。”许翊中很懂事的撒谎，随便把第二盒粥推给尧雨，“上次你说过晚上熬夜第二天胃口特别好。”
尧雨看了看他，眉开眼笑地接过粥：“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没有，是广式的消夜份量太少，一笼包子才三个。”
“嗯，是很少，但味道不错，谢谢！”
许翊中近乎满足地瞧着尧雨吃，不知不觉跟着咽口水。他有点后悔该多买一点，他也饿了，转念又想，就冲着尧雨现在的态度让他饿着也没啥。尧雨的态度让他的心软如春水，瞧着她的吃相竟有些心疼：“一晚上没睡困不？”
第二句讨好的话问出口，许翊中还在安慰自己，这是策略。看尧雨的态度就知道，这招吃香！
“过了生物钟那个点就不困了。你去看文案吧！”
“真对不住，让你连夜忙活了。”他继续保持好的态度。
尧雨哦了一声，边吃边说：“其实没关系的，平时没活儿的时候我就玩，有活儿忙点也应该的。”
许翊中极不满意。他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尧雨怎么就没有一种激动兼羞涩的表情呢？她到现在吃到尾声也没想起问他为什么五点多就起来给她买点心！心安理得一个人享受着美食，还再自然不过！
尧雨肯定享受别人侍候习惯了。哪个别人肯定是她的前任男友！他怎么就把她养得这么刁？许翊中觉得抱着和她做朋友的心情接近还是不受待见的滋味儿。
他抿着嘴，嘴里有点发苦。看到尧雨眼脸下有一抹淡淡的青影忍不住又觉得跑这一趟值得。许翊中转开眼，站起身走到电脑旁：“你吃完眯会儿，我看完叫你。”
他坐下来仔细地看文案。
尧雨吃完给他倒了杯茶：“没关系，反正也没睡了，你先看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再改。白天补眠。”她拉了张椅子坐着等许翊中看稿。
许翊中看了会儿回头，尧雨己经睡着了。他笑了笑，伸手想抱她上床，又怕惊着了她，便抱起床上的被子盖她身上。
睡着了的尧雨埋在被子里只露了一张小脸，许翊中想起上回在车上看睡着了的尧雨，再比较了现在，得出一个结论，她睡着的时候睡出了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所以吃他凌晨五点多跑去买的白食不感激涕零很正常。自己在乐呵呵的犯贱罢了。许翊中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回到电脑旁边看文案边改。
天慢慢亮了。他改完文案伸了伸懒腰，一抬头就看到电脑桌上那只猪头和百元钞票，忍不住磨牙。
随手把画有猪头的纸折好放进口袋里。她边写文案边骂他猪头？他摸摸自己的脸，见过这么帅的猪吗？许翊中抿了抿嘴，哼了一声。
尧雨在椅子上睡的正香，许翊中碰了碰她：“尧雨，文案没有问题。你现在上床去睡，嗯？”
“嗯，”尧雨闭着眼站起来梦游似地走到床边倒下去就睡了。许翊中好笑地看着她。拾起滑落的被子给她搭好。尧雨动了动嘴迷糊着说了句什么侧了侧身窝进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许翊中轻轻退出卧室，他站在外间的书柜旁又开始打量那一格格的酒杯。目光落在尧雨说自已做的酒杯上忍不住又笑了。
书柜里放着各种书籍。小说占了一大半。他看到一本《书法篆刻辞典》，心想尧雨难道还会这个？随手就抽了出来。
书折了些纸页，他翻开其中一页，里面是“成”字的各种字形。许翊中皱了皱眉，又翻开别的折皱，他找着了“佟”字和“思”字。
许翊中沉默了会儿，把那三页照旧还原折好，再放进了书柜。重新抽了本黄易的武侠小说来看。
尧雨一觉就睡到了中午，她是被许翊中打电话的声音惊醒的。睁开眼，许翊中正在边打电话边传文件。
“你没走啊？”
许翊中回头笑着说：“我都弄好了。你周三和周四去盯着山庄的现在布置就行了。”
“就照那个文案做么？”
“改了一点，王磊说，由你们部门的小田去采买用品联系工人安装。你到现场盯着做就行了，我会让温泉山庄全力配合。对了，圣诞节过后那一周的周四晚上你来温泉山庄吧。”许翊中解释说，“那天是嘉林集团的新年酒会，要请所有的合作单位。我现在提前邀请你了。反正到时候你们老总也会过来。”
“那天不行！”尧雨一口回绝。
“为什么？”
尧雨低下头没说话，直觉的回绝后，她才想原来她是在盼着那一天的。如果佟思成十二月回国，他一定会赶在自己生日那天回来。她想她会在那天看到佟思成。
难道自己心里是盼望着见他的吗？尧雨心里极不是滋味，她轻摇了下头，忽略掉自己的想法，就似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在等待着佟思成似的又迅速地对许翊中说：“哦，那天要是没别的事，我一定来。”
“走，吃午饭去！我也忙活一上午了。”许翊中得到尧雨的回答，心里极是高兴。
“我请你吧，后续工作你都帮我做了。”
“麦当劳？”
“可以吗？”
许翊中微微一笑：“不可以！”
“那就在家吃泡面！”
“我突然觉得麦当劳的吉士汉堡味道不错。饿了的时候趁热吃最香了！”许翊中马上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尧雨低头轻笑着和他一起出了门。
许翊中出门的时候想，他似乎搬起块石头往自己脚上砸了。
他们啃汉堡的时候，杜蕾正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她一早接到许翊中电话来公司接收文件并按他的吩咐一一办妥交待给温泉山庄的事情。
这是第几次加班了？杜蕾都记不清了。以前加班她是高兴的，做完事许翊中会请她吃饭送她回家，在那时，她能与他独处。
和许翊中单独相处的时间是愉快的。他下了班不再是严肃的老板，更多的时候像有活力的年轻人。当四周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他俩时，杜蕾会觉得他俩真的像是一对受人羡慕的情侣。她甚至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许翊中没理由不喜欢她。因为她的出色，他不也同样享受着别人脸上显露出的种种羡慕。
杜蕾有些难过地扯了扯裙子。周末加班不用穿工作服，她特意穿的新裙子。女为悦己者容。谁不喜欢美女呢？她嘴角浮上一丝嘲讽。她原本以为许翊中和她一样也在集团加班，但是他不在。接下来她就知道这次温泉山庄的狂欢活动是包给了大唐公司做，尧雨写的策划。她敏感地觉得许翊中会和尧雨在一起。
是工作在一起，还是别的原因在一起呢？她又想起了许翊中陪尧雨装灯箱的那晚。这样的事不需要许翊中亲自出马的。这样，就只有一个原因。杜蕾摔了摔头，不想再想下去。
她看着手里的文案，这个圣诞节尧雨也会一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吗？会由许翊中陪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她忍受不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愣住了。她什么地方输给尧雨了呢？她比她漂亮，她真的比她漂亮吗？杜蕾觉得只要和尧雨在一起，她就没有了自信。
一想到尧雨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劲儿她就厌恶不已。她什么都不在乎吗？这世上就没有她在乎的事情？她就连和佟思成分手也没有哭的死去活来。
佟思成，杜蕾眼见浮现出一个清濯的身影。杜蕾想，那个眼中闪烁着沉思的男人他怎么会放弃尧雨呢？
杜蕾轻轻笑了，佟思成就要回来了，尧雨的心肯定是偏向他的。她知道，尧雨这种重感情的人是不会轻易的因为一次出国分手就彻底否定佟思成。
她目光落在手中的文案上若有所思。 微雨红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