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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一向起得早,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韩琦还没醒,她起床去洗漱,然后便看到了床头的一张便笺纸,眼睛陡然瞪大。
她拿起便笺,上面写着一行字:喂!有人请我来杀你!你的保镖可真不专业!
舒窈的心一直往下沉,迅速打量四周,没有任何异样。她手下一动,发现还有一张纸,她立刻翻开,上面写着: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买凶杀你的人!自己注意点!
丢开手中的纸,舒窈抱起韩琦便往外走,没一会儿她房间里便进去八九个人开始详细地排查,舒窈冷着脸站在走廊里一言不发。
整层楼都被戒严,这么大的动静,原本住在这里的基金会的人全部出了房间站在走廊里,舒沄上前将韩琦抱走:“怎么了?”
“有人进过我的房间。”舒窈抿着唇,一脸严肃。
韩琦有起床气,醒了便哇哇大哭,舒窈像是没听到,舒沄抱着他哄,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霍述来得很快,楼顶传来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没一会儿他便到了,身后跟着一队穿军装手上拿专业器材的人,他走到舒窈身边:“太太,让您受惊了。”
舒窈对霍述的感觉很复杂,她见过他几次,在傅亦寒身边他永远是恭敬的下属,不在傅亦寒身边的时候他是温和的中年人,但是上了战场,他又像是换了一个人,她避开霍述的目光:“没事。”
“早餐已经准备好,您先用餐,我一定给您一个答复。”
其他人都听到了,但是没人问。舒窈知道随她来这边的人有不少是傅亦寒的人,但是再具体一点她知道的并不多。
早餐在安静的环境下进行完毕,李磊一直跟在她身边,舒窈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一直沉默着。
傅亦寒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给舒窈打电话:“你还好吗?”
舒窈声音很冷静:“我没事,没受伤,也没磕着碰着。”事实上她的声音还是有些紧绷。
傅亦寒快速道:“我让人送你们回来。”
可是……
舒窈放松下来,玩了一下衣服上的流苏:“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呢,这次有人过来跟拍,总要拍点东西回去,而且行程上还有一半的地方我都没去看呢。”
傅亦寒沉默:“安全最重要,下次我陪你去。”
“不要,这只是个例,我让人加强警卫就行了,而且霍述也在这边,接下来我请他作陪。”其实即便她不说傅亦寒也会这么做,但是她说了,也就给了他定心丸,她的声音软下来,“亦寒,走在你身边,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而且我也有心理准备,我不可能一直避着不见人,也不能就这样被对方吓倒,我没做错事,就绝不会因此躲着,如果我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以后还怎么敢走在你身边?”
她这句话同时也拒绝了让他来的意思。
舒窈总是这样,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以前傅亦寒说他没变过,只是她长大了,现在却变成是他一直在改变。
最终,他只说了句:“如果有下一次,立刻回来。”
舒窈自然是应了。
待到霍述同舒窈上了同一辆车子并且在她身边坐下,舒窈扭头问他:“不耽误你的事情吧?”
“不耽误,按照原定行程,后面的行程我陪您一起。”霍述简短回答。
这辆车子里基金会的人只有她和白薇,她特意拒绝了和大家同一辆车,甚至拒绝和舒沄、韩琦坐在一起,因为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安静的环境中,霍述开口:“监控没拍到对方的任何信息,是专业的杀手,但是他似乎对您没有敌意,目前无法知道对方的目的,最迟两周我会给您他的消息。
“派他来的应该是萧哲的人,现在萧哲盘踞在沙漠里,偶尔才出现一次,但是很快又消失,我们一直在追踪,您放心,我会尽快解决掉他的。”
霍述每一句话都用的是肯定句,他不畏惧任何人事,且目标明确。
舒窈点头,只庆幸舒沄不在这里,她记得那次从这边回去的时候舒沄还求过她,希望她能够让傅亦寒改变决定不对加鲁发动战争。只两年多的时间,北边的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不知道舒沄放下没有?她有韩琦,总得放下的。
车子在路过某一地方的时候,霍述忽然开口:“这里是红谷,以前是个黑市,聚集着无数犯罪分子,整顿之后天石的治安好了许多,现在这里是个菜市场。”
舒窈看过去,她记得这个地方,傅战还在这里给了她一个自以为是却让她终生难忘的教训。
三三两两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提着菜,有老夫妻互相扶着走出来,似乎在商量什么,站在路口一直比画。入口处是许多小商家,有一家糕点店门口挂着买十元送十元的牌子,门前排起了长队,和她曾经来的时候相比,简直像两个地方。
车子再往前行,傅亦寒发来信息:“我把那人捉来给你当保镖好不好?”
舒窈笑了起来,作为当事人,她并不觉得留字条的人有多少善意,因为他给自己造成了紧张的感觉:“嗯,那看你能不能找到他。”
傅亦寒:“他应该和你有些渊源,他这一行最忌出尔反尔,他肯为你违反行规,又不被利益收买,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伤害你的,这种人放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舒窈:“他吓唬我,你找到他要好好虐他。”
傅亦寒发了一个笑脸的表情:“必须。”
傅亦寒没能来,路上倒是上来了另外一个人,还是舒窈的老熟人。
许何劲一上车便向舒窈示意:“太太。”
舒窈看向他身后,许何劲立刻解释:“傅战没来,他在先生身边。”
“嗯,辛苦你了。”舒窈回应,其实她是下意识地看看傅亦寒有没有来,既想他来,又不愿意他来,她不可能去哪里都让他陪着,以后她还会遇到比这更危险的事情,她总要独立面对。
今天要去考察的是农业产品,大片的土地被炮弹摧毁过,还有更多的雷区在人工排除,在这样被摧毁过的土地上农作物长势并不好,一连看了半天车程的农作物,所有的地方都差不多。
舒窈吩咐下去让员工每隔两公里便采集一次土地样本,准备拿回去给有关部门研究一下。良性土地是整个国家的根本,加韦不可能常年靠大面积进口粮食维持,必须有自己的粮食产出,粮站也要有足够维持民生的储备才可以。
一整天很快过去,傅亦寒坐在办公室里许久没有动一下,事实上今天一整天他什么都没做,所有的工作都推后,一直心神不宁。
一直到夜色越来越深,他按了通信键:“安排一下飞机。”
杨粒似乎早已猜到这个结果,立刻打电话出去开航线,飞机也早已准备好,十分钟后就可以出发。
无论舒窈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他去北边,他还是担心她,想要亲眼确认。
傅亦寒抵达舒窈住的地方的时候,在酒店外面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明明都是他的人,但是每个人进出都带着紧张情绪,傅亦寒心跳漏了一拍,抬脚便往里面跑。
在电梯里的时候,杨粒拨通了霍述的电话,第一句话便是:“太太怎么样?”
那边说了几句话,杨粒转头看着傅亦寒,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傅亦寒目光浸了冰,双拳紧紧握着。
“太太没事,但是舒沄和韩琦不见了。”顿了下,他又道,“是基金会的几个员工,说要出去逛逛,舒沄就抱着孩子陪他们一起去,然后她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消失了,应该是主动消失的。”
傅亦寒表情不变,在电梯打开之后立刻大步迈出去,一路上许多向他敬礼的人,他统统看不到。
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房门没关,傅亦寒在门口顿了一下,很快走了进去,绕过客厅进了里间。舒窈一个人孤单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一处,长发落下来遮住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
白薇看到傅亦寒进来,立刻站起身,正要说什么,被傅亦寒锐利的目光扫到:“出去。”
白薇不敢多说,微微颔首,走了出去。
听到声音,舒窈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看向傅亦寒,傅亦寒心中一痛,快速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没事,噜噜,我在这里。”
舒窈像是抓住落水的浮木,紧紧捉住他的衣服,声音支离破碎,半晌,才抬起头,似乎想笑,却变成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我已经让人在排查了,她不会有事的。”明明是想用疑问句,最后却变成了肯定句。
傅亦寒吻了吻她的发:“我们一起找她,我这边有许多追踪专家,你也参与进来,好不好?”
舒窈打起精神:“好。”
几分钟后,两个人出现在临时的小会议室,一群人围着桌子坐着,傅亦寒进去之后并没有坐,直接道:“说明情况。”
立刻有人将视频映射到大屏幕上报告道:“两人在云安街避过监控,五分钟后出现在隔一条街的上埠街,没有被人胁迫的迹象,她是自愿离开的,现在正在全城排查她的踪迹。”
傅亦寒牵着舒窈,盯着屏幕道:“分析她有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
“是。”
房间里响起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很严肃,不知道过了多久,舒窈盯着舒沄消失的画面缓缓说了一句:“她去找萧哲了。”
舒窈不知道舒沄的行程,但是她有这个直觉。舒沄很正常,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正常,她对韩郅的爱可以让她在韩郅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依然为他生下孩子,她为加鲁求情,在基金会里她能力出众,处处为这边着想,现在她无故消失。
空气静默,所有人都看向舒窈。
“排查萧哲最可能出现的地点。”
又是忙碌的“噼里啪啦”声。
傅亦寒牵着舒窈出去,低声向她解释:“霍述这边一直在追踪萧哲的踪迹,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已经在排查,一定会找到舒沄的。”
“不会的。”舒窈定定地看着傅亦寒。
傅亦寒低头看着舒窈的眼睛,听她继续开口:“舒沄会帮你杀了他,韩琦是她的诱饵,她知道怎么造威力最大的炸弹,是我教她的。”曾经有一段时间舒沄对这个很感兴趣,缠着舒窈教她,舒窈便教了她最简单却威力最大的炸弹制作方法,舒沄学会之后便对此没有兴趣了。
傅亦寒盯着她,依旧不开口。
“你高兴吗?”舒窈声音很轻,轻到残忍。
傅亦寒猛地盯着她,薄唇紧紧抿着,沉着脸轻讽道:“你怀疑是我做的?”
砰!
爆炸的声音不大,听得出是从远处传来的,可就是这不大的声音让舒窈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直直地看着傅亦寒。现在,她不用再回答他的问题。
傅亦寒收回目光,从她身边经过,进了临时会议室。
里面的人立刻报告情况:“霍将军已经赶过去了,在爆炸前半个小时舒沄出现在附近的摄像头里。”
“戒严了吗?”
“已经戒严。”
“派鹰队的人去,我希望这次能够彻底解决。”
“是。”
舒窈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不大,正好是她能听到的音量,后面傅亦寒还下了一系列命令,舒窈却已经听不进去。
她一个人站在门口,傅亦寒没有出来过,也没人管她,将她一个人丢在原地。舒窈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虚幻起来,连脚下的地面都变成了一面镜子,而她飘浮在半空中无法着陆,她的紧张害怕和挣扎没人关心,终于连傅亦寒都失去了耐心。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听到远处有人说:“已经确认死者舒沄和其他八人,萧哲负伤逃离,正在追捕。”
舒窈的心终于落到地上,整个人无意识地往下坠落,被人抱住:“舒窈,舒窈……”
是白薇。
混乱中,舒窈感觉到自己被人换了地方,周围的一切却都像是在做梦,她宁愿在这样的梦中不要醒过来。舒沄明明在前一刻还和她有说有笑,说要去逛街,回来帮她带当地特产。她骗人,一骗就是这么多年。
她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仇恨,花了四年来编织这么大一个假象,然后把自己的命也送了。
为了这样的男人值得吗?
报复一个和韩郅关系并不好的父亲又有什么意义?让她如何不痛,如何不恨?
手机上是舒沄发来的定时短信,只有四个字:好好活着。
舒窈跪倒在床边,拳头用力地捶着床榻,泪水肆意地往下流,却哭不出声音,也正因为哭不出声,让她看起来格外绝望悲惨。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人愤怒绝望到一个极限就需要发泄,恨不得周围的一切都毁灭,这种破坏欲最直观的表现便是砸东西。
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白薇很纠结,最终还是从门口离开去找傅亦寒。
“再说一遍。”傅亦寒看着眼前报告的人,目光如浸了冰,将所有的怒意都敛起,整个人都武装起来,唯有那双眼睛透露了情绪。
“太太不见了,带走了一把946冲锋枪,还有一把手枪。”946冲锋枪还是舒窈研发的,她带走它,要去做什么?
傅亦寒看着对方,明明是看着他,目光却仿佛没有落在他身上,半晌笑了一声,丢下手中的东西,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原来如此。
舒窈一直这样,有仇自己便报了,从不考虑他,哪怕一次。
而且她……演技一次比一次精湛了。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不太懂傅亦寒的反应,按照他平时对舒窈的看重,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亲自冲出去找人吗?
谁知,到了最后,傅亦寒没动,只是按照旧方案吩咐:“把所有人都撒出去找萧哲,尽可能抓活的。”萧哲在哪里,舒窈便在哪里。
“那太太……”那人踟蹰。
“找到萧哲,在他方圆五公里内找,人一定在那里。”
“是。”
夜越来越深,街上的人在慢慢散去,只剩下路边街道上做生意的店还在坚持,她背上的琴盒有些重,里面装的是那把冲锋枪。她的脊梁一直直挺,面上没有表情,穿梭在黑夜中,像一道疾风。
每次路过有摄像头的地方,她都远远地看一眼摄像头,然后避过可视区域,不能避免地弄脏了衣服,却一点都不介意。最后,她停在了舒沄消失的那个摄像头不远处。
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舒窈拿出望远镜开始观察舒沄最后买了一条丝巾的店,是一家小饰品店,里面卖的全是加韦一个小饰品贸易城市产出的东西,老板正在盘活,似乎准备打烊。
右边的墙上挂着羽毛制品,一整面墙壁全是,门口有两个柜台,上面摆放着围巾和帽子,左边是许多格子,里面各自放着杂物。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一座船上,是全木雕刻,零件一件不少,细节处还有花纹,帆布是墨绿色,十分漂亮。
她在舒沄家见过这条船。
舒窈没动,就这么盯着周围看了十分钟,然后收起望远镜走出去,琴盒落在原地,她并没有带着。
如果傅亦寒派了人来,那么早该来了,他没让人来找她。
舒窈无心去想傅亦寒的想法,她给了他错误的引导,他大概是不会让人来这边的。她戴上帽子,整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然后走进了那家饰品店,听老板招呼道:“想要什么随便看。”
舒窈在店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才站到那条船面前,还未抬手,便听老板说:“这条船已经被顾客预订了,钱都付过了,小妹看看其他的。”
“好。”舒窈应了一声,还是抬手端起了那条木船,然后底部露出一张白纸。
舒窈拿了那张白纸便走了出去,待到消失在摄像头的可视区域她才展开那张纸,上面是一个地址。
在监控视频里,舒沄曾背对着摄像头手指敲动着,那是舒沄留给她的暗号,要她来,所以她便来了。
她没有带通信设备,但是她在临时会议室看过这个地区的地图,在不确定的时候便会停在路口找个人问一下。周围正好路过三四个男人,在舒窈问路对方离开之后,他们便停在了舒窈面前。
“哟,这么漂亮的妞,大半夜不回家,是要多少钱一晚啊?”语气流里流气,不带好意,连动作都不客气,越靠越近。
舒窈往后退了一步,笑了一下,对方几个人都怔了下,本来是调戏的话,哪里想到一笑,在路灯的照射下竟然真的这么漂亮。
舒窈吐出一句话:“多少钱你都睡不起,滚开!”
对方恼羞成怒:“有的是钱,你倒是说!”说着就要抓舒窈的胳膊。
舒窈身子侧了一下,然后拿出了手中的枪对着对方,目光中没一点温度:“给你十秒钟,滚出我的视线。”
对方低骂一声,倒是真的后退了一步,却站着没动,有人发声:“假的吧,吓唬谁……”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颗子弹便穿过他头顶的发蹿了出去,脸颊上也落了些碎发。
气氛安静一下,一时间没人说话,似乎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不出几秒钟,几个人转身就跑。舒窈不敢多停留,也转身进了一条小巷,然后从另外一个出口出来,再然后,她看到了墙上的红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有一瞬间她想到傅亦寒,有些后悔没带电话。如果真的死在这里的话,至少应该和他告别的。
然而,那个红点一动不动,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开枪。
舒窈往前走了一步,那红点也跟着往前移动了一下,舒窈朝着一个方向看去,下一刻,抬脚便闪进了一个拐角处。
而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一个如豹一般的身影也迅速蹿了出去,在楼顶处跳跃,完全无视几十米高的距离,直接从一栋楼上跳到另外一栋楼上。
舒窈换了一条路,已经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月光下,她看到墙上折射出金属制品反光的影子,往下一蹲,立刻感觉到头顶有风扫过,是有人拿刀穿过了她头顶的空气。
舒窈剧烈地呼吸,她做过体能训练,却只是非常简单的训练,和杀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对方一刀落空,很快便发动了第二次进攻,舒窈拿出枪,甚至没有上保险的时间,对方的刀刃便已经近在眼前。
她往后退一步,跌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刀刃,吓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然而,那把刀最终并没有落下来,拿刀的人却如山一般倒在了地上,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太阳穴处流出。
舒窈大口呼吸着,看着背光处一道颀长的身影朝着她慢慢走来,那不是傅亦寒。
舒窈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举起了手中的枪,指着对方,却不知道该不该开枪。
来人一点都不怕,也没有对她举枪,只是走到死者身边用脚随意踢了踢对方的头,见毫无生机,然后才看向舒窈:“你杀我干吗?该杀的人不杀。”
舒窈狠狠呼吸了一口,却没有放下枪:“你是谁?”背着光,她看不到那人的脸。
“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你死吗?”对方没回答,却反问她,“刚刚在那边我已经帮你解决一个了,这又是一个,你说你一点功夫没有出来瞎跑什么?是不是傻?”
舒窈放下枪,对于对方的辱骂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站起身,也不理对方,直接往前走。
对方跟上来:“你去哪儿啊?”
“你当保镖吗?我聘请你当我的保镖,条件随你出。”舒窈也不看他,只开口问,已经猜到对方是谁,傅亦寒还说要把他捉来给自己当保镖。
对方不屑地发出一个气声:“我要的你才给不起,不过这会儿我倒是可以帮你。”
舒窈转头,愣了片刻,对方竟然戴了帽子和面罩,她只能看清他模糊的眼睛:“谢谢你了。”
对方愕然,骂了一声:“你这人也太打蛇随棍上了吧!”
舒窈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那人似乎气了,气呼呼道:“你把那个小宝贝给我养我就答应你。”
舒窈猛地回身,举起枪就对准对方的眉心:“你再说一遍。”
那人举起手:“不敢不敢。”
见舒窈收了枪往前走,也不理人,那人又跟上去:“老大,跟您报告一下,您最好往左走,您现在走的方向正好在狙击手的视线范围内。”
舒窈没说话,却朝着左边的方向走了。
那人跟在舒窈身后,自言自语,有些烦恼的样子:“你说傅亦寒都来了,萧哲不留着人去杀他,跑来杀你干吗?
“哦哦哦,你怕傅亦寒亲自来找,那孩子有危险啊?我就说嘛,你不是那么蠢的人。”
两人踏着月光往前走,很快便走到了字条上的地址周围,舒窈却在一千米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一直跟着自己的人:“对方开几枪你能找到对方的位置?”
“那还不是小……”话没说完,看着舒窈要恼,他赶紧改口,“一枪。”
舒窈点头:“待会儿我走过去,你解决掉对方。”
“好说。”他顿了下,“不过你死了怎么办?我可不救那孩子。”
舒窈瞪了他一眼:“保护好你自己吧。”
走出暗处,舒窈又戴上帽子,然后抬头朝左右看了看,加快步伐往前走,甚至小跑起来,没跑几步,整个人仿佛忽然定住。
一颗子弹穿透她的帽子,落在了墙面上,墙上出现一个很深的弹孔,下一刻,舒窈的身影直直地倒了下去。
在一处窗后,黑黑的枪洞后面,有人迅速找到了枪手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地开枪,没几秒钟,有庞大的身体自楼上落下,重重地砸在一辆车的车顶,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枪后的人收了枪,迅速换了个位置,从另外一个窗口跳出去,脚轻巧地在墙上踩了几下便翻到了房顶,然后从房顶跃至另外一个房顶,才趴下来朝着舒窈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街面上原本倒在地上的人急速爬了起来,疯了似的往前跑,一颗子弹落在她身后,枪口挪动很快,动作也很利索,枪后的人迅速射出子弹,这次从高处落下来的不是尸体,而是歪歪斜斜的狙击枪。
舒窈摔了一跤,迅速爬起来,又急速地往前跑,这次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她跑到几棵树掩着的垃圾车处,也不嫌脏,快速地扒拉着里面的垃圾,没一会儿便拉到一只胳膊,将人抱出来,也不敢跑,只敢抱着韩琦躲在树后,一动不动。
韩琦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待在舒窈怀里一动不动。舒窈深呼吸好几次,才探出手去摸他的鼻息。
一秒、两秒、三秒。
还活着。
舒窈的泪顿时便落了下来,张着嘴要哭又不敢哭出声,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又很快止住。她要活着,也要韩琦活着。
路上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舒窈摸到枪,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保持高度注意力去听对方的动作。
谁知对方只是一个行人,在树干的另一面发出解皮带的声音,下一刻便开始小便,没一会儿便离开了。
舒窈从怀里拿出用细纱包住的镜子往外面看,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敢动。
没一会儿,有汽车开过来,舒窈看了下,是警车,许多辆,她却依旧没走出去。
四五辆警车开过去,也夹杂着一两辆私家车,都是大型越野车,而且都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待到同一个型号的第五辆车开过来的时候,她抱着韩琦走出去,朝着车子招了招手,车子立刻停了下来。
舒窈打开车门坐进去,车子立刻开出去,没几秒钟,一颗子弹击破车窗镶入靠背,司机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听到舒窈厉声道:“快加速!”
司机一个激灵,将油门踩到了底部,车子飞也一般朝前冲去。
远处的黑暗里,一个身影跳起来,不敢相信道:“把我丢下啦!浑蛋!混账东西!”
一口气开出五个街区,才听那司机颤巍巍地问:“能减速了吗小姐?”
舒窈往后看了看:“减吧。”
司机慢慢减速,速度却还是在80以上,松了口气说:“小姐,我们就是接婚庆的,您这得有生命危险吧?”
舒窈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来之前找了一家最近的婚庆公司,高价让对方帮自己找同等型号的越野车,在萧哲出事周围几个街区巡回走动来接自己,听对方这样说,她立刻道:“很抱歉,我会给你一百万加韦币补偿你的,麻烦你把我送到林月路的街口。”
说着她递出去一张卡:“你可以明天去取,可以取现金,不会有人阻止你的。”
对方觉得舒窈是在开玩笑:“小姐,大晚上的就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你明天可以去取。”
对方倒是不气了,将卡接过去,扭扭捏捏地问:“我能找台机器查一下吗?”
“可以。”舒窈改变计划,“你的电话我用一下,我想打个电话。”
舒窈没打傅亦寒的电话,倒是打了霍述的电话,十分钟后,那司机正在取钱,被一群士兵围住。他吓了一跳,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见一个中年男人跃进来,目光上下扫了一眼,冷声问:“她人呢?”
他话音才落,舒窈从角落走出来:“霍将军。”
一直到一群人离开,那司机还举着手,妈呀,这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舒窈坐在车上的时候前后看了好几次,没看到傅亦寒,他没来接自己。
霍述看出她的心思,开口道:“指挥官让我来接您,说要您直接回平原。”
舒窈愣了一下,要她直接走?他不和她一起?她抱着韩琦的手僵了僵,呼吸也有些不稳。
霍述见她不说话,又道:“萧哲的事就快要结束了,指挥官在这边建立了指挥部,很快会肃清这些势力,以后您再来,肯定不会遇到这种事的。”
舒窈低头片刻,掩住表情,找了个借口:“韩琦一直昏迷着,让医生给他看看我再走行吗?”她语气里带了乞求。
“飞机上已经安排好了医生,太太您直接上飞机就行。”霍述坚持。
“我还有事问他。”舒窈道。
“您可以回头再问。”霍述不为所动。
到最后,舒窈还是和韩琦一起被送上了飞机。
在飞机上,医生帮韩琦检查了一下,他只是睡着了,舒沄或许喂他吃了什么药,舒窈低头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大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切就像是做梦,她不明白舒沄怎么忽然就没了,韩琦以后就要这般一直一个人,没有父母,他余下的除了两个亲人,只剩下噩梦,他以后又该怎么办?
舒沄到底还是没那么狠心,没让韩琦和她一起去送死。
太多的真真假假,舒窈觉得好累。
她质问傅亦寒那些话,也并非空穴来风,他又对她保留了几分真?而她现在只想听他开口说一句,她便相信他。
“太太,您受伤了。”医生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她穿的黑色外套,结果血将她身后的靠背染红了。
舒窈怔了怔,扭头看了看,这才觉得后肩处剧痛,一时间白了脸,她颤巍巍地脱下外套,对医生道:“你帮我看下是不是被子弹打到了。”
一时间整个机舱似变成了真空,仿佛声音被阻断,无法传播,气氛却急迫了起来。
鹿林里有医生进出,并不频繁,因为舒窈伤得并不重,子弹擦过她的后肩,伤口深,却并不致命。
韩琦留在鹿林,看到舒窈便会问:“小姨,妈妈呢?
“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小姨我想妈妈了,你让她快来接我。”
舒窈谎话说了一个又一个,每说一次便伤心一分,她不仅失去了舒沄,也失去了傅亦寒。
她受了伤,傅亦寒却根本没有回来看过她,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他在北边彻底解决了萧哲的事情,却没有再来过鹿林。
两个人的关系仿佛彻底进入严冬时期,这让鹿林的人都焦急不已。
舒窈依旧去基金会上班,因为除了忙碌的工作,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舒擎宇那里她将近两个月没有去过,害怕他的询问,也害怕他的指责,她就这么逃避着,什么都不想。
她每天在办公室里待得越来越晚,现在再也没人催促她回去,因为傅亦寒根本不再回鹿林。
人与人之间到底有多少缘分?若非有心,哪里有那么多遇见?即便都在易园,互相没有避着彼此,舒窈也只在偶然的情况下见过傅亦寒一次。
那天两人的车子同时开出去,在车里透过车窗她看到了傅亦寒,两人的车玻璃都落着,她转头看他,他却像是没发现她,直直地看着前方,两人就这样错过。
舒窈心中涌起阵阵痛意,两人走到这个地步,她只要他的一个解释,他却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和她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连基金会里都安静许多,助理是新来的,拿了文件进办公室问:“之前那个校车项目,一家做饮料的公司想捐三十辆车子,但是他们要一个税务免减政策。”
舒窈从一堆文件里抬头:“要政策不问政府要,问我们要是什么意思?”
小助理脸上有为难的表情,这事基金会以前不是没有操作过,只是最近忽然办不了了,大家都猜测问题出在舒窈这里,才派她来询问。
“那您看不行的话我让人推了。”
“推了。”舒窈果断道。
小助理退了出去。
舒窈愣神许久,这些事她以前没管过,有人专门处理这些业务,现在对接的人离职了,她不确定问题出在哪里,也不愿意多想。而另一方面,她没有去找舒擎宇,舒擎宇倒是打电话约了她。
在离安全部不远处一个周围政府部门人员专用的咖啡厅里,舒窈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舒擎宇,他仿佛瞬间老了许多岁,她鼻头一酸,错过和舒擎宇的对视。
两人面对面坐着,舒擎宇拿了保温壶放出来:“我让人熬了骨头汤给你,上次程笑来看我,说你瘦得不成样子,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他绝口不提舒沄和韩琦,这才最让舒窈难过。
看着舒窈眼眶有些红,舒擎宇拿了勺子递给她:“阿沄自己做的决定她不后悔就行了,你不用为了那没良心的丫头自责。”他声音平静,仿佛看破了一切。
舒窈捏着勺子,明明是该她来劝舒擎宇的:“对不起,爸爸。”她声音很低,低着头,不敢看舒擎宇。
“和你无关。”舒擎宇没有更多的动作,也没有更多的语言。
舒窈有些食不下咽,但是不想辜负舒擎宇的关心,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舒擎宇两个人,即便两个人离了心,她也不愿他再伤心。
相顾无言许久,舒擎宇开口:“你和傅先生要好好的,别再让我担心了,知道吗?”
听到舒擎宇称呼傅亦寒傅先生,舒窈愣了愣。
“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不如要个孩子,婚礼该办还是要办,现在全国上下还都以为他是单身,不像样。”
舒窈有些恍惚,半晌才说:“知道了。”
“噜噜,做人有时候不要太较真,你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自己的一生是不是幸福才最重要,难道你要到了我这个年纪还孤家寡人才醒悟吗?婚姻生活最怕的是互相磋磨,等到感情耗尽了,到时候要怎么办?”
舒窈捏着手指:“是不是他去找你了?”
舒擎宇摇头:“很难看出来吗?电视里每天他都在到处跑着开会,或者去国外出访,以前他没这么忙的。”
舒窈低着头,她没有特意去关注傅亦寒的行程,如今从别人口中听到,像是在听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舒擎宇又劝了几句,见舒窈不想谈,便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阿沄已经下葬了,我知道你解不开这个心结,但是你也不用太内疚,阿沄她……
“在那年便已经死了。”
人最可怕的不是身体的死亡,而是灵魂的死亡。
舒沄在那一年便死了,真真正正死了。 地狱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