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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安家的买卖
“回来了?”
永夜从后院翻墙而入。为了避人耳目,她每次出门都从后院翻墙出去,回来的时候也是等着天黑再翻墙回来。巷子里的人家只知道赵大叔在家编草鞋伺候重病的赵大婶,极少出门,所以永夜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进出。
院子里有一个葡萄架,月魄坐在葡萄架下笑着等她吃饭。
永夜买回两只烧鸡,挤出笑容道:“我当了一千两银子。”说着将银票拿给月魄。
桌子上摆着烧鸡,还炒了几个小菜,另外还有老南瓜绿豆汤。月魄舒了口气道:“我又买了只小猪,还叫它闹猪。等它养肥的时候,我们应该就能离开了。”
永夜“哦”了声,撕了条鸡腿递给月魄,自己拿了条鸡腿啃着。她突然发现啃鸡腿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不用说太多话。
她是否要告诉月魄她遇到了风扬兮呢?
“星魂,我们离开圣京找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好吗?我想看你穿女装,和普通的姑娘一样,等安顿下来,你嫁给我好吗?”
“我……”永夜心里犹豫了一下,想起风扬兮说他一直在她身边。不知为何,她一想到和月魄在一起时,风扬兮在一旁瞧着他俩,就浑身不舒服。这是月魄第几次说到要她嫁他了?永夜心乱如麻。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月魄盯着她,手里的烧鸡突然没了味道。
“我不能弃蔷薇不顾。等找到她好吗?风扬兮答应不告诉太子燕,不会抓我回去成亲!”永夜低着头将遇到风扬兮的事告诉了月魄。她没有说风扬兮一直跟着她,怕月魄不安。
月魄愣住,喝了口粥勉强笑了笑;“是啊,如果不救蔷薇,你一辈子心里都不会痛快。”
永夜用筷子搅着粥,轻声说:“等救了蔷薇,我们就……就去找那个地方。”她脸一红,埋头大口喝粥。
她始终还是说不出那个嫁字。永夜望着月魄的眼神有些疑惑,她一直想和月魄在一起平平安安地过小日子,嫁给他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定会救出蔷薇的。”月魄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油渍,温柔地说,“你从小就傻里傻气的,一直这么善良。不救蔷薇,我们的小日子如何能过得心安理得?”
永夜笑了笑,道:“你错了,我不傻更不善良。如果不是遇到风扬兮,我宁可这样一直过下去,不管蔷薇,真的。我很自私的,也许,是一直都有事、一直都绷着神经的缘故吧,所以才会对那种生活特别向往。”
说出这句话后,永夜看到月魄的手抖了抖。她也一愣,她是向往这种平淡而安宁的生活而不是因为喜欢月魄?不,不会的,永夜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的。月魄从小就对她好,和月魄在一起的日子总觉得很温馨,她怎么会不喜欢他?
“我还不知道你?看似狠辣,其实心软得很。别说了,快吃饭,把鸡腿啃干净,还有这条腿!”月魄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慌乱,忙着给永夜夹菜。
他的脸离她这么近,永夜却有种无力的感觉,总觉得有一天,他会离她很远很远。为什么在山中,她觉得不长久,而来了圣京,见到了梦想中的平安医馆,和月魄过上了梦想中的平静日子她还是觉得不长久?
这股子情绪让永夜有些心慌,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突然扔了鸡腿抱住了月魄。她闭上眼喃喃道:“我们走,现在就走!你不是对圣京很熟吗?我们能不能找一处偏僻的城墙翻出去?我轻功好,我带你出去!我们不要管蔷薇,不要管游离谷,也不要查济古斋与游离谷的关系,我们走!”
“傻子!”月魄轻轻拍着她的背,圣京与别的都城不同,城墙高八丈,全是大青石砌成,翻城墙哪会这么容易?何况……现在被风扬兮盯上了,又如何走得掉?他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哭个够。明月映进他的眸子,一片清幽沁凉,似藏着无穷无尽的忧伤。
夏夜的院子里,月光照过葡萄架,将藤蔓与叶子的阴影投在紧紧抱着的两人身上,斑驳的暗影笼罩着月魄和永夜。
卯时,天边薄薄的晨曦由蓝变橙,渐渐拉开一日晴天。
永夜懒洋洋地躺在竹席上似提不起精神。昨晚,她哭累了就睡了。若是能这样什么事都不想一直睡着也是好事。她叹气,脑中的问题钻了出来,蔷薇会在哪儿呢?
“懒猪,还不起床!闹猪早起了!我都喂了它吃的了。”
永夜侧过头,月魄倚在门口笑嘻嘻地瞧着她。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了层金边,英俊的脸,唇边的笑容,使他哪怕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都还是如谪仙般出尘。
“它怎能和我一样?它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昨晚是谁吃了就睡?”月魄忍不住又想笑。永夜昨晚哭得累了,抱着他不放,没多久居然就睡着了。
永夜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伸了个懒腰,目不斜视地走出房门:“它肥了就会被宰了,我肥了是因为吃了它的肉,能一样吗?”
月魄扑哧笑出声来,看着永夜喝了一大碗粥,这才拿出易容的东西来:“这些是专为你配置的,和原来的一样,如果不用药水洗,是弄不掉的。你小心一点儿。你的声音清朗,听不出女子的娇柔,人瘦小,喉结小也很正常,再弄道伤疤贴上,不会掉的。”月魄絮絮叨叨地边说边弄。
永夜见他弄好,照了照镜子,里面只是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也不怕露出白牙。正要走,月魄又拿出一个刀囊:“我去定做的,和你从前的一样。”
“什么时候弄的?”
“这是很早以前去胖掌柜那里听他倒苦水说你不讲道理,顺便就做了这个套。拿着这些刀,总想着你在似的。”月魄淡淡地笑了。
永夜接过刀囊。她从杀了日光之后,再不想用飞刀,原来的刀早和那件紫袍埋在隔壁医馆的土里了。她不想让游离谷的人知道她的存在。这飞刀会提醒所有人,她是刺客星魂。
偏偏在她不想做星魂的时候,她还得用这样的飞刀,但是月魄给她的刀不同,带着他的思念与依恋。永夜接过刀囊打开,里面有三十六柄刀,她做了件青衣师父严令她不能外泄的事。
永夜拿起一把飞刀在月魄眼前一晃:“变戏法了。”掌心的刀蓦然消失无踪。
一把接一把,像在空气中消失了似的。
月魄大开眼界,问她:“你藏哪儿了?”
永夜伸开双手:“你搜!看你搜得到不?”
月魄坏坏一笑,点点头,伸手探向她的胸前。
永夜尖叫一声:“你居然袭胸!月魄,你还是小时候那个臭小子!”
她叫嚷着,红着脸一个翻身飘出了墙头。
月魄痴痴地看着她,笑容渐渐消失。阳光给他身后投下长长的暗影,他站在院子里,却感觉不到太阳的温度。
“李公子来了?”
永夜应了声进了济古斋内院,愣住了。
大昌号的大朝奉、梁翁和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房中。桌上正摆着她画的那幅赝品。
她瞟了眼桌子上的画,淡淡地问道:“东翁可是请在下鉴别此画?”
“你……”大朝奉认出当画的便是永夜,站起身来。
“此画正是在下送到大昌号当掉的。”
大朝奉涨红了脸对永夜深揖一躬:“此画已由陈大家亲自确认是赝品。老夫第一次走眼,惭愧至极!”
中年男子三十来岁年纪,留着短髭须,温和地看着她。她的目光移到他腰间的丝绦上。
“李公子认得这玉貔貅?”
“传闻齐国出了块绿翡,通体透明,全绿不带一丝杂色,被雕刻成一只玉貔貅,价值十万两白银。”
“李公子好眼力!”中年男子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在下安伯平,是大昌号的东家。大昌号失礼了。”说着眼神一动,大朝奉赶紧将一枚田黄印章并当票存根放在桌上。
“公子好高明的手段!大昌号二朝奉居然把价值百两的上品田黄低价当入,想来是公子心生不忿,这才戏弄大昌号。”安伯平轻叹口气,似乎错在自己身上。
安伯平?这位安公子是安家的儿子?她偷眼一瞟,见安伯平与安四小姐年纪相差甚大,相貌并无相似之处,想来安老头儿富可敌国不知娶了多少房姨太太,生下的种不像也很正常。她轻声道:“原来是安家大公子!久仰久仰!”
“客气,安某听说济古斋来了位高明的鉴别师傅,所以专程前来请教,没想到,正好遇到画主本人,真是安某之福啊,呵呵!”
永夜心道,你既然知道是假,又找到了我,究竟有何目的?她瞟了眼桌上那块田黄印石,笑道:“难道进了当铺,经二朝奉、大朝奉过眼后还能反悔不成?”
安伯平摇头,眼睛里闪动着精明的光:“出了当票,绝无反悔,些许小事公子切莫放在心上。安某是来求才的,想请公子为大昌号出力!”
“我蒙梁翁错爱,不打算换东家。”
梁翁听闻站起身来叹道:“实不瞒公子,大昌号与济古斋原是一家,东家都是安公子。”
风扬兮说的与游离谷有关系难道是指齐国首富安家?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安家倒也有几分本事。永夜以退为进客气地笑了笑,道:“在下正打算近日返乡回家,今日正想向东翁请辞。对不住大公子了。”
“呵呵,既然如此,安某也不强留了。想请李公子替安某再看一幅画,安某有些画艺上的问题想讨教一番。”
永夜露出很勉强的神色答应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绕过水榭长廊、假山菏池,绿荫深处终于出现一栋房舍。
走进去一瞧,却是间书房。
安伯平一笑道:“公子见我这别苑如何?”
永夜四下打量,书房窗明几净,挂了两幅山水,养了两盆夏兰正自吐芳。居中一张硕大的核桃木大书案只漆得一层清漆,桌面上铺好了上等画纸。想起李天佑被自己炸毁的书房,永夜不禁感叹,安家的书房也同样值钱。
“一路行来,别苑布局精巧,一草一木颇花心思。书房雅致,所用之物皆不凡。”
“公子喜欢,这里便送与公子吧!”
永夜一惊站起,连连摆手:“这……使不得。李某无功不受禄,再说马上就要离开此地,大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公子莫要惊慌,伯平求才若渴,想留公子之心太切,惊到公子了。伯平的不是!”说着安伯平竟对永夜揖了一躬。
这么大的房子说送就送,所求非同小可。永夜暗忖道。
“唉,这里比起陈大家的秋水山庄,差得远了。”安伯平呵呵笑道,伸手抚了抚短髭又道,“陈大家落日湖畔的秋水山庄占地四十亩,有奴仆上百、姬妾十九。陈大家有三好,好酒、嗜茶、好美人。他一年之中只画三幅画。”安伯平望着永夜住了口。
永夜眨了眨眼接着道:“要支撑家业,养娇妻美妾,还需要好酒好茶,画得多了,便不值钱了。画得少,一年不过收入几千两银子。所以,安家便是陈秋水最大的后盾。”
安伯平拊掌大乐:“安家是生意人,唯利是图。陈大家的画是招牌,是门脸儿,却不是赚钱的生意。”
“所以难得有我这么个造假高手,当世之作价再高如陈秋水者不过纹银两千两,若是古人之画,谁又知其价几何?”永夜语带讥讽。
安伯平朗声大笑:“呵呵,与李公子这等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一年之内,五幅字画,酬银三千两。如何?”他伸开了手掌。
五幅?永夜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摇头道:“若无真迹,一年不可能模仿五幅字画。”
“若是有真迹呢?”
永夜叹了口气:“自然不是问题。”
“李公子答应安某了?”
永夜很想马上答应下来。昨天风扬兮找到她,今日济古斋的大东家就找上了门,这里面多少有些蹊跷。不过,她很想再试试安伯平的底线。她笑了笑:“大公子,在下还是要返乡,恕帮不了大公子了。”
安伯平沉默了会儿道:“我有个姓游的朋友说,用这个一定能请到李公子。”他捧出一个盒子放在了几上。
永夜疑惑地看着盒子,手指轻轻打开盒盖,惊得差点儿跳起来。盒子里摆放着一双草鞋。永夜耳边又响起月魄戏谑的话:“你没见院子里挂着草鞋?赵大叔每隔十天就会拎着草鞋去卖。”这草鞋不正是同她和月魄住的院子里四周挂着的草鞋一样?
“呵呵,一双破草鞋而已!安家可真会做生意!”
“草鞋虽破,安某却花了一万两银子。”安伯平淡淡地说道。
安家与游离谷究竟是何关系?安伯平只是求财才花银子找上游离谷?游离谷开在圣京的牡丹院如安国、陈国的一样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安家又用什么方法联系到的游离谷?既然以月魄威胁她,难道说安伯平知道她的身份了?
安伯平瞳孔收缩如针,盯着永夜道:“我姓游的朋友说,别人不在意这双草鞋,李公子却在意得很。”
“我为什么在意?”
“呵呵,因为姓游的朋友说,编草鞋的人是和李公子一块儿长大的,他身边还有位美丽的女子,听说是李公子的意中人。”
“大公子知道我是谁吗?”永夜直截了当地问道。
安伯平摇了摇头:“安某只是求财,公子是谁我不管。”
永夜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肚子疼。她笑着拎起草鞋道:“你那个朋友我也认识,只不过,他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仇敌。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安伯平想了想,道:“安某愿意做个和事佬,事成之后,让我那姓游的朋友再不找李公子的麻烦。”
“如此甚好。”
安伯平闻言大喜,从袖中抽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几上:“李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安某只是求财,并无其他图谋。”
“我要见见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有我的意中人。”
“没问题!”安伯平拍了拍手掌,门口出现一个老者,“平叔,你陪李公子去。”
永夜仔细看平叔,平凡无奇的脸,瘦削的身材,一双手拢在袖中。然而,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永夜根本没有感觉到。
此时发现永夜看他,平叔抬眉回看了一眼。那双眼睛瞬间精芒闪动,像黑夜里天际划出的闪电,亮得惊人,又转瞬消失,恢复了平庸的模样。
永夜心里大骇,平叔武功绝对很高。如果她想逃,以她的轻功和暗器应该能跑,可是月魄和蔷薇呢?她回头望着安伯平笑:“他就是你姓游的朋友?”
安伯平也笑了:“不是,平叔是安府别苑的管家,以后也是你的管家。”
找了个高手来监视她?平叔与风扬兮谁的武功更厉害?永夜心存疑问“哦”了声对平叔道:“走吧。”
别苑外停着一顶小轿,永夜坐进了轿子。见去的方向正是月魄住的院子,永夜的心便似浸入了冰水之中。
难道风扬兮就是想通过安家找到游离谷吗?
永夜开始回忆安家的资料。
齐国首富,生意遍布天下。安家捐建齐国战船,安家大小姐贵为皇妃,安伯平为求财请游离谷出手相帮。那么,如果不知道她是谁,安家怎么会让游离谷用月魄和蔷薇要挟她?如果知道她的身份,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安伯平这财路未免走得太险了。
如果安家与游离谷牵连甚密,可是安四小姐显然单纯并不知情,而对游离谷恨之入骨的裕嘉帝会让三皇子娶安家四小姐?
永夜头都想大了。
一天之间,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和月魄还好好的,现在,蔷薇出现了,月魄也被游离谷控制。自己昨天当画,今天就被找到,还以月魄和蔷薇为人质胁迫她作假画。她苦笑一声,游离谷的动作真快,而且真巧。她前脚离开,他们后脚就找到了月魄,还制住了他。
她想起青衣师父的话来:“没有人能脱离游离谷的掌握。”一种悲哀重重地袭上心头。
她还有一个希望,就是风扬兮。
小巷里的那盏灯笼依然亮着,巷子里安静得可怕。永夜默默地感受着外面的气息。从轿子进入巷子起,浅浅的呼吸就没有停止过,这里埋伏了很多人。一天之间,这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日回这里,她心里只有平安喜乐。今天,永夜觉得自己像进了一张网,被四周的杀气笼住,难以挣扎。
下这么大的本钱,他们真的只是为了几张假画?
永夜的思绪陷入了迷雾,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轿子在院子前停住,永夜出了轿子,见隔壁平安医馆的门打开,平叔做了个手势,永夜便走了进去。
平安医馆她很熟悉,隔壁她更熟悉。今早上还和月魄坐在院子里喝粥吃早点。平叔在围墙边站着,示意永夜过去。
她看到墙上有个洞,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她摇摇头,凑了上去。
她看到了蔷薇。
苍白的脸,瘦骨嶙峋。花一样的双颊深深凹陷下去,唯有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蔷薇坐在院子里,靠在月魄身上。她的声音像夜风一样轻,一样脆弱:“永夜哥哥什么时候来接我啊?他说了一定来接我的。回到安国,他会娶我做他的新娘……”
永夜疑惑地扬眉,自己被改封为郡主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月魄没有告诉蔷薇?
“我是月哥哥,蔷薇,你忘了吗?”月魄轻言细语地哄着她。
蔷薇的表情很迷茫:“月哥哥?月哥哥不见了。永夜哥哥,我想睡,你抱我!”
月魄叹了口气,抱着蔷薇。
蔷薇搂住他的脖子,喃喃道:“永夜哥哥,你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很怕,我的腿走不了路啦,你别扔下我,永夜哥哥……”
永夜越听越糊涂,蔷薇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着话。她心头突然一震,她的腿!蔷薇的腿怎么了?
“我不离开你,我抱你回房睡。”月魄站起身来,永夜清清楚楚地看到蔷薇的腿一动不动,钩着月魄的脖子任他抱起了她。
她感觉脸上一凉,竟有泪滑落。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永夜默默地看着房中的灯熄灭。
静安侯府的郡主,从小锦衣玉食,被捧在掌心如珠如宝……风吹过来,泪在脸上慢慢被风干。
她木然地回过头,盯着平叔,低声说道:“我若是现在过去见他们呢?”
“大公子说,你若有异动,他们就只能死。”平叔平静地说,神情里却有了变化,似在犹豫着什么。
“回去吧!”永夜叹了口气,飞刀突然出手,人迅疾后退,已如夜鸟一般弹开三丈远。
她消失不见,月魄和蔷薇才不会有危险,否则,大家只能互相被牵制,一个也跑不了。趁着游离谷与安家还没有逼自己服下什么毒物,她必须逃。
她的想法瞬间发生了变化,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墨玉!
在安国开宝寺,游离谷想杀的人不是端王,目标居然是她。墨玉看她的眼神是嫉恨,像是她抢走了他的心爱之物,又像是她毁了他的什么宝贝似的。李言年则透露墨玉在谷中的身份很高。以墨玉这般年纪,身手还不如李言年,他凭什么有这么高的身份?
永夜只确定一件事,游离谷的目标是自己。月魄和蔷薇都是牵制自己的棋子。
她拼尽了全力,顺着风势潇洒自如地在夜空中穿行。她感觉平叔拍过来一掌,只因距离太远了,掌风拍在背心却没有什么感觉,然后她甩开了他。
封了一条巷子算什么,只要找到风扬兮,找到太子燕,以风扬兮的武功、太子燕的权势,轰了这条巷子都不是难事。
她不知道风扬兮的落脚处,只能朝皇宫的方向奔去。她没有选择,只能找太子燕,只有他的权势才能让月魄和蔷薇平安脱险。永夜顾不得许多,哪怕让她现在嫁给太子燕,她也肯。
她在夜色中飞奔,心里狂喊着风扬兮的名字。他不是说他一直在她身边吗?人呢?他在哪儿?
夜色中的长街慢慢起了一层轻雾。
眼看皇宫就在眼前,永夜却心生警觉。长街的一端缓缓走来七八个青衣蒙面人。
“星魂。”
这个名字瞬间刺痛了永夜的心,她静静地站立,身后也有人:“你们算得很准。居然知道我想要走哪条路。”
“谷主算定你会走这条路。你是要打一架就擒,还是放弃抵抗主动跟我们走?”
“我当然是……”永夜的飞刀已然出手,击向身后的人,自己拔出了袖刀,疾箭似的往前冲去。
两旁屋顶上也跃下人来,长鞭似蛇卷向她的脚踝。
永夜凌空翻身避开,反手扯住鞭梢,人立时被挥了出去,趁机借力一弹,人已在三丈开外。
眼前人影闪过,一掌带着浑厚的内力拍来,她一侧身,掌拍在肩上,痛得她手一抖,差点儿握不住刀,左手依然挥出了飞刀。那人难以置信地捂着喉咙,张大嘴想喊又喊不出,急得汗珠挂满了额头,身体砰地倒下。
永夜冷笑,身上的暗器被扔了个七七八八,那十来道黑影依然围着她,消耗她的体力,似要活捉她。
她喘了口气喊道:“不打了,我没暗器了。”
“你倒聪明!”青衣蒙面人讥笑着走近。
永夜站着不动,算计步法,突然扑了过去。她没有暗器,袖刀如影随至,并近身搏斗,眼看撕开了一个缺口,便要使出轻功逃离。却突地斜刺过来两柄剑,剑法刁钻歹毒,迅速补住了包围圈。
永夜心一凉,抬头看了看月亮,笑了笑,总会有打不过也逃不掉的一天。
“你已经受伤,再打下去,也只会力竭,逃不了的。”一个人淡淡地说道。
永夜喘息,青衣人缩小的圈子离她越来越近。她的特长是轻功与暗器,她知道他们说的没错。她的腿肚子已经发颤,她的暗器已经没了,虎口鲜血直流,袖刀叮的一声从手中滑落。
她盯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人影,伸手拔出了束发的簪子,反手横在喉间:“再过来一步,我就自尽。”
青衣蒙面人愣了愣。
“让开!”她厉声喝道,踉跄着后退。她在赌,赌游离谷不要自己的命。岂料才退几步,一鞭突然横扫,永夜腿一软摔倒在地,手中玉簪摔出老远。
“想死也死不了的。”青衣蒙面人淡淡地说道,长鞭挥出便要缠上永夜。
永夜闭上眼,她已没有力气。然而没感觉到被袭,她惊讶地睁开眼睛,挥向她的长鞭已断成了几截。风扬兮定定地挡在她面前,长剑指向青衣蒙面人:“不怕死的就上。最好一起上,风某懒得一个个收拾。”
月光落在他的剑上,散出淡淡的光芒。那张脸带着一抹嘲讽,眼神锐利如刀:“怎么,只敢暗中下手,不敢与风某过招?”
青衣蒙面人围住他,突然齐齐出手。风扬兮跨出一步,剑刃吐出一圈寒芒。冲在前面的三名青衣蒙面人与剑芒迎上,只觉手上一凉,骇然瞧见握剑的手已断落在地上。
长街上雾更浓,隐隐带着一种淡淡的香气飘来,风扬兮脸色一变,揽住永夜一跃而起,似黑鹰一般趁着青衣蒙面人发怔时冲了出去。
一声叹息响起:“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撤吧!”
“是!”
青衣蒙面人恭敬地答道,扶着受伤的人离开。
月色重新罩在长街之上,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永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