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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距离高考:0天。
温暖收拾了几件衣服,背着书包爬上了441班的汽车。
许言之占了座,正坐着闭目养神。温暖走过去,熟门熟路地把书包放到头顶的储物板上。
汽车启动,穿越平时拥堵的马路。
“许言之,我不得不再重复一遍。”
“什么?”许言之睁眼,眼睛里蒙上一层叫“迷茫”的东西。
“你记得写完要摊开在桌面上,还有字要写大一点。”
“……”
“选择题选A的话……”
“想得美。”许言之打断她,重重地戳她的脑门,“给你复习的东西都被你丢到哪儿去了?”
汽车在清溪大学停下,绿树环绕的校园显得静谧无比。
六月的早蝉在苦楝树上一声一声不知疲倦地叫着,隐匿在林叶间仿佛在等人探寻。天高云阔,一架飞机从远方驶来,在他们头顶划过,留下身后两道翻滚的痕迹和一阵绕耳的余音。
欧阳带着女生找到女寝,把东西都整理好之后,再去清溪大学的食堂。
“不愧是重本,从环境到食物简直无可挑剔。”温暖嚼着排骨,有些口齿不清地表达她对清溪大学的满意。
“那明天就好好考,以后可以在这儿待上四年。”许言之把自己碗里的鱼块夹到温暖碗里,“临时补补。”
“补哪儿?”温暖夹着鱼块问他。
“补脑。”
怎么听着就有点不对呢?温暖皱了下眉,整块鱼肉下肚,刺儿全都被吐出来了。
下午两点,虞唐市的车也停在了清溪大学操场。温暖循着学校名称找,在倒数第二排找到了红郡中学的大巴车。
简清雅拎着行李箱下来,双脚刚落地,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她退了两步,背靠着车身才堪堪站稳。
他们班班主任正在点名,一眼就注意到班上混进了一个其他学校的。他举着“小蜜蜂”喊:“其他学校的同学,请离开队伍,我们要整队了。”
许言之把温暖带出去,朝着他抱歉地点了点头。
领了准考证,温暖拉着许言之去找考场。他们在一个考场,并且座位也挨在一起,分别是二三组的最后一个。
温暖坐在座位上巴巴地看着许言之。
许言之瞪她一眼:“出息!”
他们离开考场时,校园里已经陷入了黑暗。
三三两两的情侣在路边漫步,温暖转头,撞进许言之深邃的眼里,那双眼睛像是蕴藏着一整片星星点点的夜空。
温暖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
02
窗外是长着矮灌木的花园,入目一片苍翠。
身后的空调发出“呜呜”的声响,驱散着夏日午后的炎热。
温暖拧开签字笔,在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不太好闻的油墨味顿时被风吹散开,消失在空气里。
温暖在A4纸上演算着方程式,很快黑色的数字就布满了整张纸。如愿以偿得到答案,温暖的嘴角轻轻翘了一下。
很小很浅的弧度,甚至温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却落在许言之眼里,触碰到他内心最深处。
许言之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要陷在温暖身上了。尽管只是相处了一年,内心的渴望却开始一点点蚕食掉他脑海里所有认为不可能和温暖在一起的一切理智。
如果他这小半生算得上痛苦的话,那么温暖就是他痛苦的人生中开出的一朵花。
那样的亭亭玉立,令人神往。
温暖似乎被什么难住了,眉头紧锁着。她在A4纸上涂涂改改了好多遍,最后又被一笔画掉。
她的眼睛里全是枯燥的题目,许言之却这样看了她将近大半个小时。这道题她写的是对的,只是她在怀疑。
许言之在温暖翻动卷子的时候已经替她检查了一遍。她今天的状态很好,很多以前爱犯的错误全都完美地避免了。
许言之看到她最后还是写下了那个令她犹豫不决的答案,眉梢眼角多了点笑。
铃声一响,校园内就变得熙熙攘攘起来。一路走过去都是比对答案的声音,语气或懊恼或欣喜。
温暖不关注答案,她现在肚子有点饿,拉着许言之在食堂占了个位置。温暖排队打了两份大份的糖醋排骨。
食堂里的气氛总是很热闹,各种说话声混杂在充满了饭菜香味的空气里。余泽端着碗四处闪躲着来往的人潮,动作小心得像是小丑一样滑稽。
他坐在温暖旁边问:“你要考哪里?”
“清溪大学。”温暖拍着胸膛壮志凌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这几天一住就更想考了。”
温暖话音刚落,穿着黑红色短袖的简清雅从人群里冒出个头。她的校服和长宇中学的蓝色一点也不搭调,坐在他们旁边显得有些突兀。
简清雅因为心脏不好很少出门,除了待在学校就是待在家里,所以肤色要比一般人白得多。脖颈处的线条清晰流畅,抬头时像极了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下午还有一场考试,余泽趁着休息时间在清溪大学的一家花店里买了一大束粉红色的蔷薇花。
他在卡片上写了一行小字,插在漂亮的花朵中央。他把花寄存在考官那儿,才安心地趴下来休憩。
反正无论如何,都要勇敢一次的。
03
清溪大学有一位教授,喜欢鸽子,他在住的院子里养了一群羽翼洁白的观赏鸽。
大概是到了鸽子要出来透气的时候了,三两只结伴低低地飞过教室外的屋檐,“咕咕”的叫声在寂静无声的校园里来回盘旋。
温暖和许言之走在一起,不知怎么就绕过了图书馆、梯形的礼堂、向四周喷射着水柱的喷泉池。
最后他们在老教授的院子门口停住。
两鬓已经斑白的教授在给留下来的鸽群喂食,他将鸽食往空中一抛,鸽群便猛地飞起来啄食。
老教授发现了他俩,他把手里的食盆一放,就走了过来。
“这是暖暖吧?”老教授看着温暖露出和蔼的微笑。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却也没能填满他上扬的嘴角。
温暖点头喊他:“罗爷爷。”
“好啊,都长这么大了。”老教授爱怜地看着温暖,他的两只手比画着,“当年才这么一丁点大,时间这么一晃,就成了漂亮的大姑娘。”
老教授看着许言之,眸中流露出些许满意之色:“这是暖暖的男朋友吧?好啊,铮铮傲骨,将来一定有出息。”
老式院子上的烟囱里飘出一股灰色的油烟,空气中混杂着炒肉的香味,加入辣椒后又变得有些呛鼻。
“进来吃饭了,罗先生。”罗奶奶在屋里喊,她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知道了,罗夫人。”老教授应了一声,有些抱歉地看着温暖和许言之,“我太太喊我吃饭了。”
老一辈的称呼他们还用着,外人听起来都感觉格外甜蜜。
老教授进去前,还朝着他们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高考加油。”
温暖和许言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在满是“咕咕”欢送声中离开。
“罗爷爷和罗奶奶在彼此最艰难的时候结成伉俪,一晃眼都互相搀扶着走过了四十年。”温暖感慨着,“他们生活在最艰难的时代却收获了最完美的爱情。”
脚下的阳光被踩碎,对面钟楼的钟声清脆悦耳。
那时候没有快递,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那么长也只够爱一个人。
“你也想要这样的爱情吗?”许言之说话时,有一抹阳光覆住了他的眼睛,使他只能半合着双眼去看温暖的脸。
或许,我可以给你。
“谁不想要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的爱情呢?”温暖反问他。
大概是阳光太炙热,许言之站着,耀眼得有些过分。
04
休息时间一过,温暖稍稍放松的神经立即就紧绷起来。
许言之坐在她左侧,可以清楚地看到温暖挺直的后背。
她接过印刷得黑白分明的试卷,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加油似的深吸一口气。
许言之在快速浏览了一遍题后,才去动笔。
他盯着温暖皱着的眉心上的一个小小的“川”字,在最后一刻画掉了选择题顺数第五题的答案。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问他:“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
哪怕进入的不是重本学校,只要能够陪着温暖走下去就好。他有一生可以去拼搏,但温暖只有一个。
“温暖,你跟我来,我有事要跟你谈谈。”余泽面色认真,神情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温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把东西塞到许言之手里就跟着余泽走了。
感受到耳边温柔的风突然停了下来,温暖仰头看着余泽,红扑扑的脸蛋上有几颗玲珑的汗珠。
“谈什么?”
“恋爱。”
温暖似乎被吓到,呆呆地站在原地。
余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束花,是温暖很喜欢的蔷薇,粉色的,每一朵都开得很漂亮。
“夏温暖,我喜欢你。”余泽把花往前送。
他伸手的一瞬,温暖好像被什么击中一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你是认真的吗?”温暖吞了一口唾沫。她从来没想过余泽会喜欢她,至少也是喜欢像苏薇那样娇小的温柔羞涩的女孩子。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喜欢你,整整十年。
余泽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认真过,他脸上没有了平时最多的微笑表情,紧紧抿着唇,眼神专注地盯着温暖。
他诚恳得,温暖不知该怎样抉择。
不能像是今天要吃什么菜一样随意,那是跟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温暖正思考着以什么理由来拒绝余泽,她就看到许言之端着两杯奶茶过来,还散发着淡淡的凉气。
“你要拒绝我吗?”余泽拿着花束的手收紧,话出口才发觉声音沙哑。他看到从许言之出现的那一刻起,温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被牵引。
这一次是真的了,他大概真的没机会了。
温暖看着余泽有些晦暗不明的脸:“余泽,我真的只当你是好朋友的。”
余泽拿着花的手垂在双腿两侧,才苦笑一声:“我知道。”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温暖不知该怎么安慰余泽,但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破坏了两个人的友谊。
毕竟能相伴着一起长大已经不易,有些事情就当揭过一面,再相处时仍旧如初,这样好吗?
05
许言之陪温暖回女生寝室,手里的奶茶已经被太阳烘烤得往外渗出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滑落下去。
温暖叹了口气,接过奶茶喝了一大口。
凉意直达心底,温暖苦着脸去看许言之:“我好像要失去余泽这个好朋友了。”
许言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说话:“你喜欢他吗?”
“喜欢。”温暖垂着头,双手无力地耷拉下去,“像朋友一样、亲人一样的喜欢。”
许言之拉着她在寝室楼下的石凳上坐着,来来往往的女生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朝着许言之指指点点。
欧阳从寝室楼下来,鞋底还未落地就听到路过的学生在聊着“门口那个男生好帅啊”。她走出去,打算去跟她们口中的那个“好帅”的男生聊一聊,毕竟这里是女生寝室。
走到门口,欧阳脑门上就忍不住落下几根黑线。
“要毕业了就什么都不顾了?”欧阳噙着笑在他们面前站定。
“欧阳老师。”许言之站起来,第一次露出因为不好意思而显得有些腼腆的笑容。
“加油吧!”欧阳拍拍许言之的肩膀,在他们目光中走远。
温暖有些迷茫地看着许言之:“欧阳老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许言之摊手。
是吗?温暖满脸狐疑,她在许言之的目送下上楼,将已经空掉的奶茶杯随手丢进垃圾桶。
爬满青藤的教学楼墙壁下,有一条用水泥铺好的光洁过道,两旁是石头垒成的低矮的围栏。
脚边有不知名的野花在盛放,从矿泉水瓶里流出来的水滴刚好砸在花朵上,花朵就更加鲜艳了。
简清雅就是在这样的情形当中见到余泽的,他浑身萦绕着颓唐的气息,身边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束有些萎靡的蔷薇花。
简清雅犹豫了一下,她可以直接离开的。但是余泽像是知道有人来,在她脚步迈开的前一秒望了过来。
简清雅顿了顿,还是朝着余泽坐的地方走了过去。
她在考完试后,是打算要去找温暖的,但是走到一半发现温暖和余泽在一起。她看了一会儿,就听到余泽在跟温暖表白。
难怪,余泽在考试前把花束给了考官,原来只是寄存。她当时还以为余泽真的看上了那个四十多岁的,还有孩子的女老师了。
简清雅为自己的猜测感到羞愧,她坐在余泽旁边,把瓶身和瓶盖分离的矿泉水瓶拧好。
“她拒绝我了。”余泽狠狠地吐出一口气,他的肩膀随着动作一并沉了下去。
简清雅把瓶子准确无误地投进路边灰色的印着“可回收垃圾”的垃圾桶里:“我知道。”
“你叫简清雅是吗?”余泽定定地看着简清雅。
她偏瘦,肤白,很清爽的一张脸,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 请别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