煽动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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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斯上尉,那个拦路抢劫的强盗。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绿色大外套,头发在脑后编成一个辫子,靴子已经补好了。
“这就是那位发现心形印记的年轻女士。”佩特里斯把莫丝卡的话从头到尾地复述了一遍。
布莱斯连看都没看莫丝卡一眼,他死死地盯着艾庞尼莫斯·科兰特的脸,好像想用目光像钉蝴蝶一样把他钉在木板上。
“这个人在这儿待了多久了?”佩特里斯语刚落,他就严厉地问。
“你的手下利用高肖克先生提供的情报和钥匙,来监狱营救我们的时候,艾庞尼莫斯·科兰特先生也被关在监狱,并且饱受折磨。他并不是我们的人,但我们还是带上了他,因为……因为我们不知道还能拿他怎么办。”
“如果你不反对,我需要单独和他谈谈。”布莱斯这才想起莫丝卡,瞥了她一眼,说,“他的同伴可以留下来。”佩特里斯没说什么,离开了房间。
“我不得不说,”科兰特似乎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我并没有特别惊讶。早在我们,啊哈,在通往曼德里昂的马路上相遇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你的眼中闪烁的东西,我对我自己说,这位先生绝不像他的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偷窃只是他玩的小把戏,啊哈,为了误导那些企图搜寻勇敢无畏、热爱自由的激进分子领袖的人……”听了科兰特的话,布莱斯的怒气似乎消减了几分。
布莱斯把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向前倾,仍然死死地盯着他:“你知道你那可恨的歌谣彻底摧毁了我的生活吗?”
“啊?”
布莱斯站起来,生气地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紧紧地握住拳头,似乎快要把拳头捏碎了。
“我总是嘲笑那些以为拦路抢劫就能成为英雄的人。我看见他们穿着天鹅绒翻领外套,戴着手铐,骑着马走在树下,镇上的少女纷纷为他们掉眼泪。我嘲笑他们——因为我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真正的英雄应该流血,而且有自己的梦想。
“可是你写的可恨的歌谣改变了一切。我所有的手下都听了那首《了不起的江洋大盗》,喜欢得不得了。有天晚上,我碰到一个戴黑帽子的大块头,他正在欺负两个村子里的姑娘。她们朝我呼救,好像认识我——她们都没有请求我帮助她们,只是告诉黑帽子现在我来了,一定会拧断他的脖子。于是他开始攻击我,我也只好反击,然后……我让他的鼻子流了点血。他逃跑了。两个姑娘给我送上一束迷迭香和半块黑麦蛋糕表示感谢。她们搂住我的脖子,我差点挣脱不了……”
布莱斯看起来心烦意乱,他挥着一根手指头说:“这还不算什么。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黑帽子是个执事,为了报复,他决定让这个村子多交税。第二天又开始流行一首新的歌谣,说我帮助贫苦的老百姓反抗公爵。我成了帮助底层人民反抗压迫的英雄。”布莱斯烦躁地挠着头发,说,“公爵的人开始四处追捕我们。不过村民们把我藏在地窖里,给我们吃的,看见我们的鞋坏了,还把自己最好的靴子借给我们穿。他们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我们,认为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不知怎么回事,我开始帮村民出头,赶走来收税的人,让村民不会挨饿受冻。
“我在石南花丛中躲了三个晚上,最后染上了疟疾,为了治病,一户农民把我藏在货车里偷偷运进了曼德里昂。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藏在这家咖啡馆里,因为害怕治安官而不敢露面。
“你那些该死的歌谣让我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不管我愿不愿意,现在我成了英勇抵抗的领袖,凭我的智慧已经没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科兰特清了清嗓子,思考了一会儿。莫丝卡猜他正在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语言。
“亲爱的先生,你的故事太离奇了,如果这个故事是我写出来的,我将非常自豪,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冲我发火。你希望成为歌谣的主角,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也许比你希望的更传奇一点,不过你不能怨别人,只能怪你自己。我完成了我的任务,你只需要保持冷静,陶醉在自己的荣耀之中,直到另一位骑白马的英雄取代你的位置。”
“保持冷静?一星期之前,公爵的人逮捕了一个年轻的农民,因为他不愿意出卖我。他的妻子只穿着一件长袍,在漆黑的夜里顶风冒雨骑着马来找我,要我在她丈夫被带到曼德里昂接受审判前把他救出来。我该怎么办?说不行?”
“对,”科兰特马上回答说,“要是我就会拒绝,其他人也会。是你自己抵挡不住这些歌功颂德的歌谣的诱惑,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这时,莫丝卡身后的门开了,凯特利小姐探出头来。
“我们派去找理发师特里菲什先生的小伙子回来了,克拉姆。他发现一块方巾掉在楼梯上——这是特里菲什先生的暗号,告诉我们他被公爵的人抓走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赶紧撤退。特里菲什是个软骨头,一吓唬他他什么都招了。治安官随时都可能来这儿。”凯特利小姐退出去,关上门。布莱斯仍旧怒气冲冲地看着科兰特。
“明白了吗?他们信赖我,就连她……”他有些绝望地朝着门挥了挥手,“……她也信赖我。”
“啊,啊……我想我明白了。这事有点复杂,有点微妙,你进退两难,关心则乱……”莫丝卡用胳膊肘狠狠顶了一下科兰特的肋骨,科兰特不得不闭上嘴。“我亲爱的朋友,”科兰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如果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你就投入了这么多感情,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那么我怀疑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先生,你是一个浪漫多情的人,我认为你这种情况无药可救。”
屋顶传来脚步声,有人开始收缆绳。挂在墙上的画敲打着墙面,船开始缓缓地前进,随着水流摇摇摆摆。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是陶器瓦罐摔在地上的声音,屋顶也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布莱斯打开门,莫丝卡和科兰特跟着他走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满身是泥的男孩正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莫丝卡认出他也是流动学校的学生。
“先生,公爵的人正在搜查所有停靠在岸边的咖啡馆。”
“快解开缆绳!必要的话切断缆绳!我们还有人在岸上吗?”
“汉比和佛德尔到岸上解缆绳去了。他们正往船上赶呢!”
街道开始向右移动,河岸和船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汉比和佛德尔一前一后跳上了船,船上的同伴伸出胳膊,稳稳地抓住了他俩。等大家都进入房间,两个女招待在门口蹲下来,用扫帚和平底锅抵住街道边沿,让船能更快离开。
“凯特利小姐!我们快撞上‘快乐松鼠’船头的雕像了。”身材矮胖的那个女招待尖叫起来,她靠着门框让自己站得更稳。
凯特利小姐抓起一把长拖把,用拖把的一头使劲敲打天花板上的一扇活板门,门很快被敲开了。
“斯托莱斯先生,如果可以,请守在烟囱旁边。”
“遵命。”楼上一个看起来有些疲倦的水手匆忙行了个礼。
莫丝卡透过墙上的洞往外张望,看见一队公爵手下挤过人群,他们手里都拿着棍棒,还有两个好像扛着枪。他们的头领站在高处,冲着“月桂树荫”甲板上的水手喊着什么。他指着码头,似乎在命令他们回到停靠的地方,而咖啡馆越走越远,他气得咬牙切齿,气势汹汹地试图从人群中挤出来。
“升起筝帆,斯托莱斯先生!”
“凯特利小姐,不行啊,我们离河岸还不到十桨远。”
“咱们先别操心罚款的事了,斯托莱斯先生。”
冲在最前面的公爵手下已经到了码头边,女招待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抓住缆绳,让船停下来!”有人大声喊起来,“船上有逃犯!”
“苏瑟拉奇保佑!”凯特利小姐小声说,“船的速度终于起来了。”
也许起来了。也许对咖啡馆来说,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但莫丝卡发现连一旁的鸭子游得都比它快。
公爵的人忽然爆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原来,船上有一根长长的钓竿,钓竿末端拖着一根绳子,一个公爵手下拽住了绳子,其他四个人在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他,想阻止船前进。顺风顺水的“月桂树荫”拽着他们朝岸边踉跄了几步。看到这种情况,布莱斯拔剑走出门,来到船的一边。莫丝卡记得外墙上有一排楼梯。
布莱斯举剑砍断了绳子,公爵的人纷纷往后摔倒在地,被砍断的绳子重重地扫在他们脸上,如同牛尾巴拍打苍蝇。布莱斯起身回到大厅,站在门口,防止码头上的人跳上船。公爵的人被震慑住了,没人敢上前。
“我们超过了‘快乐松鼠’,‘跳舞驴’也被甩在后面了。现在我们的船尾离岸边有三桨远了,船板娘!”最后一个词大概是“船长”和“老板娘”的结合。
“先生们,我们在河上了,这里已经不是公爵的管辖范围了!”听了凯特利小姐的话,船上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其中一个激进分子热情地拍了拍布莱斯的背,差点把他推进水里,惹得布莱斯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传来一声巨响,有点像树枝折断的声音,只见北墙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洞,接着南墙上也出现了一个洞。
“天哪!”佩特里斯惊愕地叫起来,他看见布莱斯趴在地上,“你还好吗,先生?”
布莱斯用手肘撑着地起身,脸涨得通红,难以置信地扫视着整个房间。
“神仙都要被你们气哭了,你们能趴下吗?他们在朝我们开枪!”
听了他的话,“月桂树荫”里的其他人开始行动起来。他们中有的人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杯放在一旁再卧倒,有的人还四处寻找干净舒服的地方。这时,又传来第二声枪响,这一枪打中了锅炉和咖啡壶,桌面一片狼藉,这下地板突然变得舒服多了。
“他们不能这么做。”凯特利小姐的声音有些虚弱,“不,他们不能朝河上开枪,水手公会绝不,绝不允许……”不等她说完,布莱斯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把她拽倒在地。
布莱斯卧倒之后,科兰特和莫丝卡也迅速趴下来,他们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对方。
“小姐,”科兰特小声地说,“我欠你一个道歉。你是对的,我错了。公爵确实魔怔了。”
“小糕在哪里?”莫丝卡四处寻找着她的身影。
她完全不必担心。卡迈恩一直保护着小糕。他把她拖到角落的地板上,并且用自己的胳膊护住她。他似乎并不打算让小糕离开他,对他来说地板也很危险。
“杜切特!”凯特利小姐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杜切特,去厨房,另外取一个锅架放在火上,然后把那里的三把步枪拿回来。西雷丽,跟她一起去,多搬点子弹回来。其他姑娘们,也去帮她们搬子弹。”看着两个女招待匍匐着爬进里面的门,莫丝卡突然意识到“其他的姑娘们”一定说的是小糕和她自己。看起来小糕似乎暂时离不开保护她的卡迈恩,于是莫丝卡跟着女招待进了门。
厨房里热得要命。蒸汽像火山爆发一样,把咖啡豆喷得到处都是。厨房里到处都是锃亮的碗和勺子,映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莫丝卡的影子。桌子也当橱柜用,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挂在钩子上或是装在袋子里,以防船开动的时候掉下来。
“你拿这些。”杜切特把四个沉重的皮口袋套在莫丝卡的手腕上。她个子很高,长着一头蜜糖色的头发。“还有这些鼻烟壶。拿绿色的。蓝色的是鼻烟,绿色的装着火药。”西雷丽胳膊上拎着的子弹口袋散发着油腻的光泽,闻起来更像蜂蜡。
莫丝卡手里拿了许多圣甲虫形状的小瓶子。她们跌跌撞撞返回主厅,主厅的门被什么东西楔住了,打开一条大约一掌宽的缝。只见布莱斯趴在地上,正用手枪瞄准。如果不看晃动的河岸,几乎感觉不到是在一艘船上,仿佛只是在某栋房子的客厅里。
这时,又一发子弹射穿了门,击碎了挂在墙上的玩偶鱼装饰品的头,里面的木屑纷纷掉下来,撒了旁边的人一身。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子弹?”看着姑娘们手上的子弹,佩特里斯疑惑地问。
“库珀巴克先生一直希望能有自己的枪支弹药。他造了很多子弹,而且认为把子弹藏在‘月桂树荫’里比较安全。”凯特利小姐一边说一边擦着火枪枪管,似乎这是她的日常工作之一。
“那你们造子弹的铅从哪里来的?”
库珀巴克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凯特利小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说来话长。”凯特利小姐平静地说。她从莫丝卡手里拿了一个鼻烟壶,把里面的粉末撒进平底锅里。从莫丝卡的经验来看,“说来话长”其实并不长,只是说话的人不愿意说而已。在目前的情况下,她觉得话里可能涉及偷来的神像。
“呃……我觉得这颗子弹上面好像长了只眼睛。”
“模具的原因,佩特里斯先生。”
莫丝卡把胳膊上最后一包子弹递给急切的库珀巴克,然后跑到对着河岸的墙边,把眼睛贴在墙洞上往外张望。她看见一群穿着黑绿两色衣服的公爵手下站在码头上,船离他们已经足够远了。空气中飘着白色的粉末,好像随风飘散的蒲公英。等烟雾散开,莫丝卡才看清后面的火枪枪管。她正琢磨着枪是怎么使的,只听砰的一声,感觉墙壁震了一下。
这一切简直太奇怪、太不真实了,她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危险,正当莫丝卡感觉不可思议的时候,眼前缓缓升起了一张暗黄色的帆,好像剧院的幕布。她和周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
“是‘猫薄荷’号!他们是来支援我们的!”斯托莱斯喊起来。
“冲他们喊话,让他们小心子弹。”凯特利小姐大喊。
“他们没回话,不过一直为我们开路,好让我们借助他们激起的波浪。”斯托莱斯听起来有些困惑。
那艘带着黄色风帆的小驳船挡在“月桂树荫”和码头之间,码头上公爵的人根本没法瞄准射击。“船的主帆在摇晃,但是他们没做调整。我想……他们是想挡住公爵的人朝我们射击。”
透过面前的小孔,莫丝卡只能看见黄色的风帆,不过一分钟之后,她听到两个从其他小孔里窥探的激进分子倒抽了一口气。
“是‘美味蛤蜊’号,”凯特利小姐大叫起来,“他们升起帆好挡住我们,拖着锚减速,好跟我们的速度一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斯托莱斯一直躲在咖啡馆的烟囱后面观察,但他也只能报告说突然有几艘小船出现,为“月桂树荫”护航,小船的船长们微笑着向他们致敬,但是没做任何解释。现在,他们几乎没有被子弹射中的危险,同时也不太可能向岸上袭击他们的人开火。“月桂树荫”上的人很快意识到可以讨论他们感兴趣的话题了。
凯特利小姐认为如果水手公会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定会赶回来保护“月桂树荫”,然后集结去海岸阻止捕鸟人。而其他人则认为水手公会不太可能相信一群逃犯说的对公爵不利的话。
高肖克打算派一个手下骑马火速去找在上游待命的锁匠军队,这样即使所有在“月桂树荫”上的人都丧生了,“公爵也将付出代价”。而其他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计划太危险了,而且不喜欢他说咖啡馆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死掉。
侯普伍德·佩特里斯提议他可以从护航的船队里借一艘小艇,打着和谈的旗帜靠近河岸,把一切解释清楚,“停止所有愚蠢的行为”。大家都很客气,没有直接反对这个想法,只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还有别的办法。”艾庞尼莫斯·科兰特说道。实际上,他已经说了好几次,但是没有任何人听。直到库珀巴克不小心点燃了锅里的火药,爆炸声震耳欲聋,屋子里顿时烟雾弥漫。趁大家还在不停咳嗽,科兰特大声说道:“还有别的办法,水手公会也许不会听我们的话,但是他们一定会听文具商公会的话。这两大工会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这也没什么用啊,文具商公会也不会听我们的话。”库珀巴克一边往来复枪里装火药,一边说。
“他们会听我的话,”科兰特信心十足地说,“尤其是得知让他们卷入公会战争是一场阴谋的时候。”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所以,”佩特里斯慢吞吞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派你去找文具商,把塔玛琳德小姐陷害锁匠的阴谋告诉他们,并且说服他们去警告水手公会当心捕鸟人?”说完,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琢磨佩特里斯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哦,天哪,有点儿复杂……也许我应该画张图表,这样表达得更清楚一些?”
“就不能想个简单点的办法吗?”布莱斯一边小声咕哝,一边继续用枪瞄准门口。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先生?”科兰特反问道。
“我都被你们弄糊涂了,哪里想得出什么办法!”布莱斯气哼哼地说。莫丝卡觉得自己开始对他产生了好感。
布莱斯上下打量着科兰特,问:“你游泳游得怎么样?”
“啊……”科兰特垂下眼睛。大多数激进分子和锁匠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会游泳。”莫丝卡说。
科兰特眼前一亮。“我说什么来着?先生们,这个姑娘在一个天天被水泡着的村子里长大,青蛙是她的保姆,水草是她的玩具。她比鳟鱼还会游泳,而且她还是文具商公会签过契约的学徒。”他用双手把莫丝卡推到房间中央,“我可以写封信让她带给在妙语连珠咖啡馆的文具商。凯特利小姐,你有小船吗?”
“恐怕没有,科兰特先生。不过我们有一个木澡盆,我们有时会让女招待坐着它到水里检查船体。”
莫丝卡的脸唰地红了,尽管所有人都在冲她微笑,但她突然不明白大家在说什么。她好像是自愿的,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她看见高肖克把科兰特叫到角落里,小声对他说着什么,然后把两把钥匙放进他手里。
“迈尔小姐——”佩特里斯带着惯有的关心表情看着莫丝卡的脸,说,“如果你选择不去,没有人会责怪你。”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对吗,佩特里斯先生?”莫丝卡轻声说。
凯特利小姐控制住了局面。科兰特写信的时候,莫丝卡去后屋吃晚饭,让自己镇定下来。莫丝卡很高兴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但她对给苹果派毫无胃口。布莱斯进来的时候,她把苹果派放到一边,咳嗽了一声。发现莫丝卡正盯着自己,布莱斯有些尴尬,他把视线停留在墙上一个装饰用的锚上,然后坐下来。布莱斯让莫丝卡想起了斗兽比赛中的麝猫,被困在一场它不能理解的斗争中,眼神里充满了失去自由的悲哀。
“那么,你想娶凯特利小姐吗?”
“如果她愿意。”布莱斯看起来好像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生气,但是他有太多事情要想,没时间生气。如果莫丝卡再不说话,他大概又要开始想石南花丛的事情了。
“她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布莱斯鼓起勇气说,“她……和我以前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她是一位真正的淑女。而且……”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梦幻般的表情,“……她能够在二十秒内把枪擦干净、上膛并且瞄准。”
莫丝卡认为这的确是爱上一个人的绝佳理由。不过凯特利小姐似乎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是如此端庄而整洁。接着她想起来凯特利小姐曾经温柔地提起过她的名字,克拉姆……
“你出生那天的守护神是斯科尔诺斯——”
“对,他的职责是引诱鱼虾进网。”布莱斯盯着莫丝卡,喃喃地念着莫丝卡的名字,然后扬起眉毛。“帕尔皮塔图?”莫丝卡点点头,他们交换了一个同病相怜的苦笑。
“这个名字已经叫了二十九年又两个星期了。”
“我的名字已经叫了十三年又十一个月了。”说这些似乎已经足够了。
“好吧,”布莱斯低声吼道,“走吧。我们的朋友需要黑上尉布莱斯当英雄,需要你坐上洗澡盆。” 夜间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