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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人声鼎沸的交警大厅,卫遥穿着套装,低调地坐在申诉窗口一角。
她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袋里也有一些其他案件的资料,文本都用资料夹夹好,每个上面都做了标识和注释。
卫遥把手头的东西再次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后,才放进窗口:“你好,这个案件的交通事故认定书,我的当事人林静申请复议,认定书编号是56980。”
“复议手续完备?”
“都在这里了,没有遗漏的。”
“复议理由呢?”
“理由都在申请书上了,主要是我的当事人对其承担30%的责任不服,要求认定对方司机全责。”
“好的,稍等。”
卫遥的手机响起,她又马不停蹄地接起电话:“你好,是的,我是卫律师……你的这个问题可以提起诉讼,要求对方赔偿。今天?今天和明天我都要开庭,明天下午三点可以挪一点时间,一个小时够了……好的,那明天见。”
刚挂完不久,电话又响了。
“你好,要办理委托手续?稍等,我看看时间安排……”
卫遥急于从包里拿出记事本,而窗口里,工作人员把受理通知书塞过来,一个不小心,她包里的资料全撒了。
卫遥夹住手机,有条不紊地接过通知书,又伏低身子把资料悉数装进包里,动作一气呵成,其间还在不停地打电话和记录相关信息。
“行吧,那就明天下午五点到六点这个时间。嗯,你放心吧。”
挂完电话,卫遥长呼出一口气。
有人把一张薄薄的便笺递过来:“是你掉的吗?”
“方警官?”卫遥抬眼,一顿,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是我的,谢谢。”
方艾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现在的她变了太多了,原来齐腰的长发已经剪到齐耳,说话办事干脆利落,行事雷厉风行又不失稳重,已经是独当一面的成熟律师了。
因为工作缘故,方艾每天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卫遥是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个。
当初她带了好几盒饺子,风尘仆仆地赶来。
外头都是雪,皑皑的白雪覆盖在她的身上、脸上,连睫毛都有一层晶莹的白雪。她跑进室内,呵出白气,怀里的饺子还是暖的。
当时她说:“不知道会不会坏了你们的规矩,这上面的几盒给你们吃,小年夜快乐。”
末了,她还鞠了好几个躬。
后来案子结了,方艾以为不会再见到她。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又来了,以其他案件的代理律师身份过来的。
这两年来,她办过大大小小的案件,和方艾成了点头之交。
卫遥收拾好东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卫遥走后,小张打趣着说:“卫律师来了?”
方艾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
交警队的人都知道,卫律师每次来,方警官都跟失了魂一样,巴巴地跟着,但也只是上前说几句话,拿点东西,再没什么进展了。
小张跟在后面说:“那么喜欢她,怎么不去表白?”
方艾摇摇头:“算了,不可能的事情。”
小张笑了:“你不追追看,怎么知道不可能?”
方艾讳莫如深,其他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两年前的那宗危险驾驶案是他办的。
犯罪嫌疑人是卫遥的男朋友简熙年,他亲手把人给抓到了交警大队里,亲自审问。后来定了危险驾驶罪,整个律师生涯就被断送了。
卫遥送饺子来的那晚,不知道在哪里摔了一跤。转身回去的时候,方艾看见她背后大半个身子都是雪,走回去的时候一瘸一拐的。他问她怎么了,她只说不碍事。
她没有哭,只是把饺子抱在怀里,亲手拿给了方艾。
那天晚上的她甚至有些狼狈,方艾却忘不了,这几年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人不是没有,他都给推了。但也没有对卫遥有实际行动,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假装群发信息,给她发祝福的短信。
她也有回,每次都回得客气。
方艾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的,早就在那个晚上就知道了,她心有所属。
卫遥走出交警大队,就接到了唐景林的电话。
“你在哪里?一起吃个便饭吧。”
卫遥没答话,唐景林又着急地说:“知道你没时间,吃三明治也行。”
卫遥抿嘴:“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说吧,哪家餐厅?”
午餐选在卫遥律所附近,吃完后,她还有密密麻麻的日程。
两年前,维特利律所解散,陈思榕也拉着卫遥跳到这家科原律所,一直做到现在。卫遥成了工作狂,疯狂地办案,把时间都交给了工作,没日没夜地做着。
这段时间,唐家二老偶尔回国,两家人又恢复了联系。卫遥爸妈曾经不止一次地旁敲侧击,但卫遥都是充耳不闻。唐景林心里明白,她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抑或是弟弟。
唐景林顿了顿,说:“听说你想辞职?”
卫遥错愕:“你怎么知道?”
“是做得不开心吗?”
“不是……”卫遥搅拌咖啡,抿了一口,“我要自己出来开律所了。”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唐景林内心隐隐有点高兴。
“其他人我还没说,想等手头的案子做完了就提。”所以这阵子她更忙了,把案子清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自己出来开律所?”
卫遥轻巧地说:“只要执业三年,就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开律所了。”
“律所名字想好了?”
卫遥一愣,很快说:“还是原来那个。”
“你还是念旧。”唐景林无奈地笑,“行啊,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告诉我。”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次我来结账吧。”卫遥起身,把账单捏在手里,大步向前走。
唐景林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也随之暗淡了……她其实一点都没变,她还是那个她。
当年的事情他也有耳闻,陈思榕都告诉他了。简熙年被判三个月,虽然没多久就出来,但已经算是身败名裂,成为律师界的一个笑话。
他成了因为醉驾把自己送进去,绝无仅有的一个律师,断送了律师生涯。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大神人物,却彻底从神坛跌了下来。
开庭的时候,简熙年不让卫遥去看,三个月期满出来后就消失了。他被律协除名,律师证被吊销,没有人找得到他。
身边所有的人事物都变了,她还在等他。
2
周一,在律协举办的律所主任会议上,卫遥见到了江妍。
江妍烫了很长的大波浪,举手投足间更有大律师的风范。彼时她已经是有泽律师事务所的副主任,手底下带了十几个律师团队,十分意气风发。
卫遥刚好被安排坐在江妍的右手边。
会议还没开始,律师们各自寒暄,许多男律师都围在江妍旁边嘘寒问暖。
江妍挑眉看过来:“还没恭喜卫律师,哦,不,是卫主任,新律所开张大吉啊。”
有个眼生的律师凑过来:“这个主任,好像原来没见过?”
“你们不认识?这是我们原来律所的实习律师。”江妍拉着卫遥的手,做亲昵状,“律所的生意怎么样?招了几个律师了?”
卫遥没底气:“还在招聘,还没确定下来。”
“那可要好好看了,当时我们有泽招人,简历拿到手软,挑人都挑了好久,到现在门槛还是降不下来。”
会议快开始,其他人都回到座位上。
江妍低声在卫遥耳边说:“听说你的律所叫‘维特利’?这个名字不吉利,我劝你还是尽早换掉。”
卫遥笃定地说:“这个名字,我是不会换掉的。”
“那行。”江妍坐直身体,“圈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律所曾经出过事,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了,说不定很难招到人呢。至于业务,就更不好说了……”
卫遥知道,江妍说的,都是真的。
她花了很多心血在新律所,从两年前就一直在谋划。
新的律所需要招人,开业的第一周,却连一份简历都没收到,这也意味着,没有一个律师愿意到这家律所来。
卫遥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和挫败感。
会议上,主持人仍滔滔不绝地说:“近几年来,我们举办过上百场法律宣讲活动,极大地拓宽了法律援助的方式手段,为共计21412人/次提供法律帮助。新的一年,法律援助工作会继续,接下来,请有志于承办法律援助工作的律所三天后填写资料报送至司法局邮箱……”
卫遥突然眼前一亮。
她想起了简熙年曾经说起的“回到原点”。
有的人走得太远了,会忘记了来时的路,在迷茫的时候,如果试着回到原点,重新开始呢?
几天后,陈思榕到维特利律所,见到的就是这么一番热火朝天的场面。
律所门前,撑起了一个大大的遮阳伞,伞底布置了简单的桌子椅子,下面挂着横幅:免费法律咨询。
卫遥手里抱着一沓传单,在门口分发:“看一下宣传资料,了解一下法律对自己和家人很有帮助的。”
“多看看吧,里面的资料很详尽的。”
这么大热天的,卫遥走来走去,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
“看来我高估你了,你真的没有想要赚钱的意思。”陈思榕拿出手机,调了一个视频,“你看看这个。”
视频里,是江妍在给学生讲课的画面,新闻的标题写着:有泽律所主任给各大学校学生进行普法宣传,学生称很有意义。
卫遥咂咂嘴:“她倒是很上镜呢……这个口红色号也漂亮。”
陈思榕怀抱双手:“你没发现我在担心你吗?你搞了这个活动,不声不响,你看看她……”
后面的话,陈思榕就不说了,从各个角度来说,江妍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律师。
卫遥笑了笑:“她有资源有能力,公关手段了得,那么多记者去拍摄也不奇怪。”
哪里像她这家小律所,人手都没几个,稀稀拉拉地拍出来多难看。但是做的工作都是一样的,卫遥没有多想。
傍晚的时候,来了一个很奇怪的小学生。在卫遥分发传单的时候,小学生一下把她推开,哭喊着:“你们这些律师,都不是什么好人!”
卫遥被推得莫名其妙,再回过神来,小学生背着书包跑远了,追都追不上。
连续几天都过得很丧,回到出租房后,卫遥简直没有力气再去折腾,瘫在沙发上不动弹。
太丧了……新律所不仅没有招到人,就连案子也没接到一个,再这样下去,她两年多攒的钱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到时应该怎么办,宣布维特利律所再一次关门大吉吗?她果然还是太冲动了。
卫遥双手覆盖在脸上,不想陈思榕突然在房里激动了一把,冲出来拽着她的胳膊:“遥遥,你看这个人,是不是你啊?”
陈思榕最近爱上玩抖音,有个主播在路上玩搭讪小哥哥的戏码,莫名其妙火了,连带以前发的视频也都被挖出来。陈思榕在看到某一个视频的时候,就惊叫出声。
“这个是简主任吧?”
视频是两年前拍的,主播高挑漂亮,在路上搭讪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虽然摄像机只拍到侧脸,但已经让许多人浮想联翩。
“小哥哥,可以问路吗?请问到你心里怎么走?”
“看到那个人了吗?”被问路的男子转过身,指了指对面,“那是我未婚妻。”
主播:“……”
只是短短的十几秒,却瞬间被人刷爆了留言。
—别人的男朋友从来没让我失望。
—好羡慕那个小姐姐啊,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卫遥看到视频就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刚好在落地玻璃前,走过去的时候问路的女孩子已经走掉了。
当时他只是淡淡地说是问路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陈思榕拍拍卫遥的肩:“简主任真好……”
卫遥眼眶有点湿润,她迅速起身:“我去洗漱了。”
卫生间在她和思榕的改造下,比原来多出了一个泡澡的大木桶。
卫遥把自己整个都泡在水里,任凭泪水肆虐狂流。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在别人面前称她是未婚妻。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一路走得漫长艰辛,隐忍得太久太累了,但是现在,她仿佛又找到了隐约的希望和坚持的意义。
是他带领她一直努力坚持下去的。
“简熙年,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3
午后,天渐渐暗下来,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外面大风大雨,卫遥睡得不安稳,起身关窗的时候,看见楼底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小学生在她的律所门口徘徊,身上全部都淋湿了。
卫遥赶紧把人给带进门,小孩已经冷得瑟瑟发抖,吸着鼻子不停地哭。卫遥以为是冻坏了,拿着大毛巾给她擦了头发,又帮忙换了外套。
“怎么样,还觉得冷吗?”
小女孩吸着鼻子,楚楚可怜地摇了摇头。卫遥给她喝了热水,看见她身上戴的胸卡,上面写着“赖雪儿,三年级一班”。
“雪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今天不用上课吗?”
她的校服卫遥认出来了,是附近的一家公立附属小学,距离律所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兴许这里是她上学的必经之路,但现在是上课时间,她背着书包随处乱晃,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遥有点担心,想带着她回学校。
“我不去上课……”
卫遥又折返,把她抱在怀里:“怎么了?”
“他们嘲笑我妈妈。”雪儿抽泣,“我听他们说你是个好人,律师姐姐,你可以帮我吗?”
卫遥耐着性子继续问,谁知雪儿哭着哭着睡着了,她只能把雪儿平放在沙发上,盖了小毯子。
傍晚的时候,雪儿醒了,卫遥才哄着她回了家。
“在那里吗?”
雪儿很少说话,到了拐角处,怯生生地拽着卫遥的袖子,悄悄开了防盗门。
等走到四楼最末的一间房,雪儿停住了脚步,在门口踟蹰。
卫遥低声询问:“是这家吗?”
雪儿抓着自己的衣角,露出紧张的神色。
卫遥轻轻敲门:“有人在家吗?”
站了一会儿,脚下的声控灯过了时间暗淡下来。
楼道里黑乎乎的,卫遥的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雪儿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门终于有了松动。
门从里面开了一条缝,有一道黑影伸出手,把雪儿抓了进去。
“哎……”卫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就砰地关上了。
这关门的力度太大,震得两边的白漆扑簌簌地落下来。这时,卫遥注意到旁边邻居家也开了一条缝,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依偎在门边,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瞧。
她走过去:“你认识雪儿家吗?”
小脑袋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身后突然闪过一人,把他往屋里拉,嘴上碎碎念:“都叫你别多管闲事,那家人可是扫把星,别去惹!”
几天后,卫遥还是忍不住去雪儿的学校打听情况。她找到雪儿的班主任,说明来意。
“你问的是赖雪儿的事吧?”班主任吴老师接着说,“这孩子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她家确实出了点状况。”
雪儿的爸爸很早前出车祸过世,妈妈高怡君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教高三年级。
事情就发生在上一周。
吴老师拿出手机:“卫律师,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这条新闻?”
上面写着《疑遭老师辱骂,高三考生跳楼身亡》。
“这考生就是高老师班里的学生,这新闻说的就是高老师。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名学生因为遭受高老师的批评后,在第二天从楼上跳下来。接着学生家长就去学校里闹开了……不仅如此,听说学生家长告到了教育局,还找了律师打算把事情闹大,现在高老师已经被停薪留职了。”
卫遥回去律所后,开始在网上搜索这个新闻的资料。
网上的资料和吴老师说的相差无几。
难道案件就这样陷入僵局了?
卫遥决定带着资料亲自上门。
“有人在家吗?雪儿?高老师?”
卫遥拿出便笺纸,用笔在上面写了好几句话,还把自己准备的资料从门底下塞进去:“高老师,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看看我写的好吗,我是来帮你的。”
她索性抱着包包坐在楼梯上。
等了好久,有人从里面把字条拿走了。
就在卫遥差点等到睡着时,门开了。
一个清秀的女人把手放在唇边:“进来吧,轻声点,雪儿刚睡着了。”
4
高老师和卫遥所想象的不一样。
卫遥以为她会一哭二闹,可没想到她的脸上全是坚毅的神色。
高老师甚至还给卫遥倒了一杯花茶。
卫遥环顾四周,发现这家里虽然不是装潢华丽,但布置典雅,一切都井井有条。
“你写的东西我都看过了,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帮我。”高老师淡淡地说,“其实我让雪儿短期不要去上学,不要去接触别人,都是为她好。”
卫遥说:“高老师,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想帮你。”
高老师叹了口气:“我其实不太想麻烦别人,而且这已经是一潭浑水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高老师娓娓道来:“那天我确实因为成绩的事说了那名学生几句,隔天就听说了那样的消息。我做老师这么多年来,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正当我打算写材料时,那名学生的家长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我骂他们女儿的消息,就带人冲到学校来,掌掴了我。
“学校为了息事宁人,让我先停薪留职。可是这件事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对方找了律师把这事一层一层上报,又在网上闹大了,很多记者找上门来,我和雪儿寸步难行,雪儿学校的同学也知道了这件事,当众取笑她。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让她和我一起躲在家里的。
“到现在我才发现,对方家长不仅仅是要我负责,而是要毁掉我,毁掉雪儿。”
说到这里,高老师的脸上现出了悲哀的神色:“我是无所谓的,但是雪儿,她怎么办?”
卫遥想了想,说:“我查了很多资料和案例,如果仅仅因为语言侮辱而致人死亡,确实需要承担责任,但那也需要法院的判决。他们如果因此想要进行私刑审判,那也太过分了。”
“我确实有错,但是那天我在言语上,并没有那么激烈。后来我也反省过自己,是不是没有考虑到高三学生敏感脆弱的心理……如果对方要一条命,我赔她也就是了。”
“高老师,你有没有考虑过,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利?”
“我能怎么办?”
“化被动为主动,把事情说明清楚。”卫遥看向屋里,“不单为你,也为了你的女儿。”
“我考虑一下吧。”
两人说话的时候,雪儿突然惊醒,她哭着跑出来:“我梦见大宝和糖糖了,我好想他们,我想去上课……”
高老师紧皱眉头,抱住雪儿,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卫律师,我决定主动站出来。”
经过两周的筹备,卫遥通过高老师的学校,和对方家长约好了见面谈和解的时间。
学校的会客室里,高老师紧张地搓手:“卫律师,我等会儿怎么说才好呢?”
“你就照着我告诉你那样……”
高老师坐立不安:“我去一下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对方父母和亲戚朋友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人。不仅如此,卫遥还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江妍眯着眼:“真巧啊,又见面了。”
卫遥反问:“你是对方律师?”
对方亲戚也吃了一惊:“江律师,你们认识?”
江妍撇撇嘴,落落大方地说:“B市的律师互相认识很正常,但是请放心,我绝对会站在委托人这方,给你们争取权益的。”
等了一会儿,高老师还没回来,对方又好整以暇的样子,卫遥觉得奇怪,就循着过去找。
刚走到楼梯口,高老师就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卫律师,救命。”
“高老师,怎么了?”
高老师一边走,一边捂着左肩和腿,悲切地说:“有人尾随我到洗手间,并且袭击了我!”
“你认出是谁吗?”
话音未落,有一群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高老师看到来人,脸色都青了,接连倒退了两步,几乎要拔腿就走:“是他们,是他们后面那群人!”
卫遥拉着她:“高老师,别怕,你别害怕。”
江妍再走几步:“这是怎么了,还没谈呢,就吓成这样了?是心虚吗?”
这时,有几个扛着摄像机和拿着话筒的人从楼梯下拾级而上,目标一致地朝着高老师冲过来:“你就是骂死学生的老师?”
高老师大受刺激,瞳孔收缩,不得已蹲在墙角,用手挡着脸:“你们别拍我,别拍我!”
“请问你当时具体说了什么?你是不是骂她去死了?”
“我什么都没说,那不是我说的!”
“你对此有心怀愧疚吗?”
在记者的猛烈攻击下,高老师已经溃不成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害死人,还说不知道?”愤怒的家长冲过去,对高老师动起手来。
记者赶紧把这画面给拍摄下来。
“你们不能这样……”卫遥想走过去,却被对方亲戚有意识地拦住了。
江妍在她旁边说:“我劝你别过去了,要是拍到你的脸,你那律所就全完了。”
“记者是你们叫来的?”卫遥怒不可遏,“案件已经在审理,你们不能这样做!”
“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某些案件的新闻价值吧?那可比做千百个案件强多了。”江妍低声,用口型说,“这个案子在网上火了,这个人也早就……臭了。”
卫遥趁她不注意,绕到另一边,紧紧地抱着高老师,替高老师挡住摄像头:“别拍了!你们这样是违法行为!”
5
“哇哦!遥姐你那天实在是太酷了!”
吴绮一边嚼口香糖,一边感慨着。
那天的事情最终被炮制成某网站的独家报道,掐头去尾,放了学生家长哭到不能自已的场面,又夹带了高老师和卫遥的片段。
视频里的卫遥像一个战士,挡着高老师的脸,言辞犀利:“你们不能这么做,案件已经在法院立案,是非曲直由法官来审判!有什么问题要问,大可以去法庭上!”
题目起得很容易让人误会,叫《辱骂学生的老师自认没错,其律师称法庭上见》。
自从这则新闻上网后,便一石激起千层浪,高老师被人描绘成一个毫无悔过之心的恶毒老师,卫遥也跟着倒霉,在帖子底下被人骂成了筛子。
如果黑红也是一种红,她居然莫名其妙地红透了。有人说她丧尽天良,居然给这样的人辩护,也有人说她丧心病狂,连基本人性都没有,还有人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卫遥默默地把微博关了:“这视频你要看几次才够?”
“我觉得很酷啊!遥姐你放心,虽然我是读传媒的,可是我一点也不偏占这些记者,他们就爱乱写,题目加上内容全都是编造的,就为了吸引眼球,毫无下限!”
吴绮是卫遥新招来的工作人员,今年大四,读传媒,学校就在附近,没事就过来做点内勤工作,打理打理内务。因为高老师和之前出过事的缘故,卫遥的律所在政法圈里都被骂臭了,招不到人,没想到有天一个挑染紫色头发踩轮滑的小姑娘走上门来,说要找兼职。
吴绮虽然不是读法律的,但做过一些政法类别的公众号,对律所的运营很熟悉,而且思维活跃,经常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点子,卫遥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招进来了,没想到她丝毫不认生,开口就“遥姐遥姐”地叫。
“遥姐,你要去哪儿啊?”吴绮探头探脑。
“上次我不是把那学生回家的路线画出来了吗,我想去看看沿路有没有监控,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吴绮星星眼:“哇哇,查案子!遥姐,我可以跟去吗?”
卫遥给了她一个栗暴:“乖乖在所里待着,说不定有人来呢?”
“有人吗……”
吴绮嚼着没有味道的口香糖,惆怅地想着,会来人就有鬼了,自打她来了这律所,就从没见过除了遥姐之外的生物!
6
在案件爆出后,卫遥做过很多调查。
死者叫白晓静,读高三,固定每周六回家,周日晚回学校。学校距离家里有十一站公交车,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卫遥调取过沿途店铺的监控,基本上还原了白晓静回家的路线。
那天她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在一家便利店里逗留了十五分钟,而后再背着书包出来。
卫遥想了一会儿,进了这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便利店不大,只一个店长加一个店员,卫遥拿了点东西结账,又点了熟食。
店员穿着统一制服,很热情:“请稍等,我要把东西热十五分钟。”
卫遥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们24小时营业,晚上怕不怕啊?会不会遭贼什么的?”
店员努努嘴:“我们外头有监控的,24小时开着。”
“那里头呢?”
“里头也……”店员话没说完,店长走过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给了一个眼色。
店员突然间噤声了。
卫遥心底顿时就有了计较,买完东西后,又绕到了超市后面的小巷子。本来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没想到巷子连接着便利店后门,很容易就看到了两个站在防爆玻璃门前的身影。
店长站在前面,正在训话:“我不是说了,不要乱说话,万一把那天的事情给捅出去了怎么办?”
“可是那个……不是不关我们的事吗?”
“怎么也要存个心眼,现在这件事情上了新闻,越闹越大了。你再这样,如果来一个记者什么的,准露馅!”
“店长……”店员欲言又止,“那我们的确抓住她,还说要去告发她。”
“别来和我说什么,那小孩就是惯偷,她是活该!我们抓她,没有错!”
两个人结束了对话,正要朝店内走,卫遥从拐角处出其不意地出现,双手抱臂:“现在可以告诉我什么事了吧?”
店长和店员愣住了,面面相觑。
从便利店出来,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卫遥拿出手机,才发现吴绮一共给她打了三十四个未接来电,这小孩简直像是要炸了。卫遥回拨过去,不等她发出声音,吴绮就在那头低呼出声。
“遥姐遥姐遥姐!”
卫遥的耳朵差点被吵聋,把手机拿离自己远点:“怎么了?”
“真的有人来,还是个帅哥!”吴绮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又压低了,但还是掩饰不住兴奋,“超帅超帅的那种!”
“来所里什么事?”
“来应聘的!”
卫遥看了下时间:“那你让他等一会儿,我半个小时后回去。”
“遥姐,快点啊!别让人给跑了!”
卫遥:“……” 简律师,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