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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你在看谁呢，我可要生气了
2008年，奥运会还没有开幕的时候，季先生收到了C城最好的高中C城第一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并被分到了最好的班级，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先是高兴，然后就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中。
因为，那时候，安阳看着一脸高兴的我说：“喂，喂，小心乐极生悲啊。收到第一中学录取通知书的是季允，又不是你。你有什么可高兴的！某人现在不是应该担心自己一年之后能不能考上第一中学吗？如果考不上啊，那可就要‘生离死别’了呀……”
“你闭嘴！”
我忍不住大声说，因为安阳的话，我突然醒悟过来，如果一年以后，我考不上第一中学，那么我将要和季先生“异地”四年！而以我现在的成绩，是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一定会被第一中学录取的。
因此，那个暑假，原本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陪着季先生到处走一走，看风景，吃东西，或者只是一起看奥运会的我，毅然决定哪里都不去，将自己关在家里一心自习初三的课程。
一开始，季先生对此并没有在意，只到他再次叫我一起出门看电影，而我咬牙拒绝的时候，季先生终于感觉到了什么。
只是听手机里他的声音，我都能想象出他惊讶的表情：“那不是你很久之前就想看的电影吗？”
“是啊。”我举着手机皱眉。
“那为什么不去？”
“我要看书。还有很多没看。”
季先生就更惊讶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
“用功”两个字他没有说出来，但我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老师家长眼里只靠天赋从不努力的孩子，现在却突然这么拼命起来，季先生当然一时有点不能接受。
“我也要考第一中学。”我信誓旦旦，带着点赌气的口吻，像个觉得被季先生背叛抛弃了的孩子。
哼，明知道我可能考不上第一中学，他还要偏偏考第一中学最好的班级，这不是故意想要“抛弃”我又是什么呢？
然后，我就听见季先生在电话里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完了，又十分认真地说：“都是我的错，我填志愿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要不然，我让我爸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去上第二中学？”
C城第二中学，是那种闭着眼睛随便考考都能上的学校，他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不要！”我想一想，又赌气说，“随便你，反正不管你上哪个学校，我一年后是一定要上第一中学的。”
“那我就在第一中学等你啦。”他笑，顿一顿又说，“要我帮你预习吗？”
“不要。”我仍然在生他的气，“你一个人去看电影吧，我要去看书了。”
我挂了电话，坐在书桌前生闷气，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门铃响，我跑下楼，从门禁系统里看见是季先生站在门外，正想要说不要开门，安阳已经快我一步，按了开门。
我只好转身快步上楼，假装并不知道他来了。
但该死的安阳却用极大的声音冲着走进来的季先生说：“啊呀，有人啊，一到晚盼着某人来，真等某人来了，她却跑到楼上躲起来了。”
说完了，又笑得乐不可支，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乐的。我坐在二楼的书房，忍不住对着天花板翻白眼，却远远听见安阳清楚分明地对季先生讲：“季允你麻烦大了，有人啊，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嘛，我这个妹妹啊，公主脾气，哪里好了？我劝你还是早点那啥吧，我可听说了啊，你们班好多小姑娘围着你转呢，而你却只围着我妹妹转，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听见安阳的话，气得将一道还没有解完的题用笔一顿乱画，恨不能画个圈圈诅咒安阳。
但下一秒，这样烦躁的心情瞬间就安定下来，我听见季先生云淡风轻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没眼光。我倒觉得，公主脾气很可爱，爱发脾气也很可爱……”
季先生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慢慢走上二楼，我连忙假装在认真做题，他就走过来，站在我身后，默默看着我解题。不知道是那道物理题太难，还是因为季先生站得离我太近，又或者是因为季先生头发上隐约的洗发水的味道太好闻，我慢慢就走了神……
“不许走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季先生清亮的声音，我回神，他突然俯身，轻轻将笔从我的手里抽走，不经意间，他的手指触到我的手背，明明是微凉的触感，我的手背却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然后，脸上像是有小火苗跳跃起来，烧得我不敢抬头去看季先生。
幸好，季先生一直低头在稿纸上解题，而我，也假装低头在认真地听，一开始，只是觉得季先生修长的手指真好看，季先生写的字也很好看，季先生连讲题的声音都很动听，但渐渐地，季先生不疾不徐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特有的魔力，慢慢就让我心神安定下来，就连那道题好像都变得简单起来……
“会了吗？”
季先生讲完了，抬头，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我。
“会了……”
大概是因为前一刻的心虚，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那继续做吧。”
我以为季先生要走了，没想到他却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不是要去看电影吗？”
“对啊。我是要看电影啊。”他这样说着，已经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我看电影，你做题。”
“哦。”我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来，其实心里已经像是有花不断地开出来。
但习题跟季先生比起来，显然是毫无吸引力的，我时不时地偷瞟季先生，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仍然乐此不疲。
季先生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冷不丁说：“你给我认真看书……”
“哦。”我应和。
“不要看我……”
“哦。”我再次应和。
他不回头：“但是你还在看啊。”
“哦。”我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捉住的小孩，心跳快如鼓，却假装淡然说，“我没有看你啊，我只是想让眼睛休息一下，看一下窗外，而你挡在了我和窗户之间。”
“真的是这样吗？”他回过头来，朝我眨眼。
我假装淡定望着他：“当然啊。”
他就将我的课本立起来，挡住我的视线：“那休息够了吧？继续看书吧。”
“哦。”我麻木地应和。
就这样，在季先生的“监督”下，我过了一个很忙碌很忙碌的初三，好处是，一年之后，我顺利进入了C城第一中学。
高一开学的第一天，新同学都在打听，同一级的谁学习最好，哪个男生最帅，哪个老师最严厉，而我只关心，高二（1）班的教室在哪里，因为啊，因为季先生就在高二（1）班啊。
时隔一年，我终于又和季先生同校了，而第一天的课间操，我决定偷偷去看季先生。
因此，课间操之前，我只要一逮到机会，便打听高二（1）班教室的位置，但本班的新同学显然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因此，也没人能说得清高二（1）班的教室具体位置在哪里。
我只好在课间操的时候，向隔壁队伍里高年级的男生打听。
男生听了我的问题后，目光就变得奇怪起来：“高二（1）班？你不会又是打听季允的吧？”
有很多人打听季先生吗？我紧张起来。
男生就说：“你们这些高一小女生啊，就喜欢外表好看的男生，肤浅！”
“嗯嗯。”我笑眯眯点头，心里却暗暗想，你知道什么啊，我们季先生啊，不仅长得英俊帅气，学习还好，不仅学习好，还只对我一个好。用古诗词说，那就是芝兰玉树，那就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大概是看我态度太好，男生看我一眼，终于将高二（1）班教室的具体位置告诉我。
那是跟我们高一的教学楼隔了两三百米的另一栋教学楼的二层，等我找到的时候，离上课只有八分钟了。
我先是假装若无其事地慢慢自高二（1）班的教室门前走过，希望能“无意”中看见季先生，或者是季先生先看见我，但等我眼睛紧盯着教室内，慢吞吞从前门一直走到后门，也没有发现季先生的身影。
一定是我没看清吧？我安慰自己，鼓足勇气，站在教室后门处向里张望。终于，我的举动引起了教室内一部分人的注意，有男生就冲着我起哄起来：“小学妹，找谁啊？”
真的，我之前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情景，就像现在一样，有男生起哄，然后，季先生像个骑士一样站起来，冲那些男生说：“不准笑，也不准看，安可爱只能我一个人看……”
但现在啊，起哄仍然在，季先生却不见了……
我站在后门口，目光几乎一一扫过教室里每一个男生的背影，仍然没有发现季先生的踪迹，顿时就有些沮丧，季先生和我并不是心有灵犀呢，我要来看他，他竟然没有感应到呢。
我在那些男生的起哄声里，撇撇嘴，准备离开，突然，我的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我都在你后面七分钟了，你在看谁啊，我可要生气了。”
我回头，就看见季先生双手插在裤兜里，立在我身后，笑笑地望着我，那笑意啊，就像薄雾散去后的暖阳一般温润。
我看得有些傻了，好像那一瞬间，所有的人和背景都已经从眼前消失了，只剩下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的季先生，就连那些让人脸红的起哄声，好像也听不见了……
我朝他眨眼：“听说（1）班有一个帅气学霸学长，很多小学妹都仰慕得很，所以，我也来看看。”
“谁啊？”他终于收了笑容，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好像……好像叫……”我眨眨眼，“好像叫季允啊。”
他显然松了一口气，但仍然佯装淡定地说：“听说高一新来的小学妹中也有一个聪明又可爱的啊，所以刚才我也去看了看。”
我明明有点好奇，又十分生气，但仍然装着无所谓地说：“那看到了吗？”
“没看到。”他说，“因为她来看季允了。”
我一时语塞，明明开心得像是心里一直有花儿在盛放，却脸红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我就听清了教室里再次响起的起哄声：“季允，那么多小学妹来看你，你怎么偏偏只对这一个不一样啊？”
我的脸烫得几乎要烧起来，不敢抬头看季先生，更不敢回头看教室里那些起哄的人，只一心想要“逃离”这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地方，我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夺路而去……
“安小兔……”季先生大步追上来，“以后，这种事让我来做，你只要乖乖待在教室就行了。”
我自然懂他的意思，一边点头，一边跑得更快了。
他就在后面喊：“慢点儿跑，还有，安小兔，我保证下次他们不会再起哄了。”
后来，基本都是季先生来看我，而且还没有引起同学和老师的注意，这当然是因为季先生的足智多谋啦。
我们聪明的季先生啊，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为了“假公济私”来看我，于是，他就在我们班“发展”了两个篮球队员，没事就来找他们谈比赛战略，“顺便”悄悄看我。
你说没有篮球比赛的时候怎么办？那也完全难不倒我们季先生，因为季先生还是学生会主席，“没事”可以来找分管学生工作的老师，也就是我的班主任，谈谈学生工作，“顺便”看一眼我。
再后来，我也偶尔去过季先生的班级找他，但真的，他们班的男生再也没有起哄过，我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季先生是怎么做到的。这原本是个无解之谜，直到很多年后，在校友会上偶遇他们班的男生，我才知道答案。
男生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就报出了季先生的名字：“季允……”我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就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那个……你不知道吧，季允当年为了不让我们起哄，怕你不好意思，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呢。”
我微笑不语，心里想着季先生总是有办法轻而易举解决掉问题，但那男生说出了一个令我不敢相信的答案。
他说：“后来的两年啊，我们全班男生的臭袜子都是季允洗的。”我仍然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惊愕不已，继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我的季先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为我做着不为人知的事。
你在看谁啊，我可要生气了。
不要生气啊，此生，我的眼里只有一个你，再没有别人了，季先生。 余生甜记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