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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出得了商场，也入得了厨房的季先生
那是我和季先生的关系还没有对双方长辈公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不想让双方长辈知道我和季先生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大概是因为害羞，或者更多的是怕安阳和顾女士总是变着法地嘲笑我。
而那一年，中秋节前一天，季太太邀请顾女士去家里做客，我以为大忙人顾女士是会婉拒的，但没想到，顾女士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回头看我一眼说：“好的呀，好的呀，我到时候一定带着全家一起去。嗯，安静我一定会带过去的呀，你放心。”
顾女士一边说，一边就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一种“又要见亲家了”和“又可以捉弄两个小孩”的兴奋。
于是，为了满足顾女士的“恶趣味”，中秋节那天，我乖乖跟着顾女士去了季太太家，临行之后，特意发微信问季先生：“怎么办啊？又会被他们嘲笑的。”
季先生秒回我：“没事，有我呢。”
我又好气又好笑：“就是有你在，才会被他们取笑！”
“那……那怎么办？”聪明的季先生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要不然，我到时候尽量不看你。假装跟你不太熟，跟你保持一点儿距离……”
“这个办法好。”
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到事情后来会朝着很“奇怪”的方向发展，而那时候，季先生刚从美国留学归来，季妈妈和季爸爸以及顾女士应该是不知道我和他一直保持“密切”联系的。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办法最行之有效，于是在微信里和季先生约法三章：“没事不要总看我……”
季先生的语气好似很为难：“我尽量……”
“第二，我们俩吃饭的时候，你特别喜欢给我夹菜，今天你一定要忍住。”
季先生老实说：“哦，我也不想啊。但是，有时候真的是我拿筷子的手忍不住那样做的，不是我的错……”
我想想以前顾女士和安阳一唱一和取笑我和季先生的样子，全然不顾季先生的委屈，严肃认真地说：“第三，最重要的是第三点，只要我在餐桌上一发现你有什么不符合‘我俩并不太熟’的行为，我就会用脚踢你，你收到暗号，就要立刻改正‘错误’，听到了吗？”
“听到啦。”季先生的声音在微信里听起来一点没有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十分开心的样子，反正我是紧张得要死的，也不知道他开心个什么。
约的是晚饭，可是下午三点刚过，司机就将顾女士送回来了，还顺便接了安阳回来。顾女士一看见仍然坐在电脑前的我，就充分表达对我的不满：“你这身上穿的什么？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头发，头发又是怎么回事？昨晚就跟你说了，漂亮女孩子就是要弄长卷发，你这还一头清汤挂面，是故意跟我抗议呢？”
“母亲大人明鉴，小女不敢，只是还未来得及……”
二十多年来，在与顾女士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我也学会了“嬉皮笑脸”这一招。
“那还不赶快去换衣服，收拾收拾！”
“得令！”我保存文档，关了电脑，直奔衣帽间。
半个小时候后，等我满脸自信下楼的时候，顾女士正和安阳坐着喝茶，顾女士看见我，眉头就皱了，还没等顾女士说话，安阳就先开始挑我的刺：“妈妈，你看，这丫头就是不听话，你看，我给她买的Valentino的礼服裙多好看啊，她就是不穿！偏偏就喜欢穿这种像大布袋子一样的麻布衣服！哪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可那条Valentino的裙子是你送给别人，别人不要，你才给我的……”我撇嘴，“而且我不喜欢黑色，顾女士说，女人到了三十岁以后才需要黑裙子。”
“那顾女士还说小女孩要穿得鲜艳点呢，你怎么还整天穿白色啊？”安阳也撇嘴，“天天穿个白麻布袍子，知道的，喊你文艺青年，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尼姑呢。”
我看看安阳，赌气说：“就算穿成尼姑，也不要穿你的裙子，你不要每次把别人不要的东西塞给我！”
安阳就不说话，抬起头来盯着我，像是在努力平复心情，但两秒之后还是爆发了：“安静，你还真是个笨蛋啊！如果真的是送给别人的裙子，会正好是你的尺寸吗？”
我愣住，仔细想一想，是有点奇怪，安阳说送给别人，别人不要的口红，刚好是我之前在微博点赞过的美妆博主推荐的色号；还有那个红色咖啡机，也是前不久我在淘宝上找过的；而我前一周，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就要去签售会了，但是衣服还没有准备好呀”，然后那条Valentino的裙子就被塞给了我，理由是，他送给别人，别人不喜欢，他又懒得退……
“真是气死我了。”安阳用看“白眼狼”的眼神看着我。
我自知理亏，小声嘀咕：“你又没说是特意买来送给我的，我怎么知道……”
安阳就假装生气，将头扭向一边，不看我。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道歉，只好也不出声，最后还是顾女士打破了沉默：“安阳，去楼上，去我衣帽间里，把我那条红裙子拿来给安静。”
“啊？”安阳有些惊讶，那转瞬便“哦”了一声上楼去了，别说安阳惊讶了，我也是十分动容。
顾女士的“那条红裙子”可是大有来头的。
据说，是当年，顾女士辞职下海决定大干一番的时候，我爸为了鼓励顾女士，拿出来所有私房钱，给顾女士买了一条迪奥的小红裙子。那个年代，那条小红裙子，相当于安先生好几年的工资了。
因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顾女士只要出席重要场合，都会穿着那条红裙子。再后来，顾女士的事业一帆风顺，大大的衣帽间里，有了无数条名贵的裙子，穿都穿不完，但是最被珍视的，还是那条悉心保存的红裙子。
“妈妈……”我没有想到，顾女士会让我穿那条红裙子，“我最近胖了，会把那件裙子撑坏的……”
顾女士不动声色看我一眼：“你现在也就一尺八的腰围，比我年轻时候还要细一点呢。”
顾女士心意已决，我不再反对，乖乖去换上那条小红裙子，在镜子前照了照，竟然有点不敢相信，镜子里的那个人是我。
老实说，我以前特别不喜欢这种窄身微微露背的礼服，总觉得，年轻女孩子嘛，身材大好，要腰有腰，要胸有胸，才不需要这种刻意显身材的裙子！但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有时候也是不对的，至少，现在，我喜欢镜子里那个跟平时有点不同的我。
而我从房间走出去的时候，得到了顾女士和安阳的一致好评。
“哇，我妹妹一点都不比明星模特差啊。”安阳早已忘记了他还在生我的气这件事，用一种“骄傲又自豪”的目光看着我，就好像，我是全世界最无可挑剔的妹妹一样，但明明，我有时候对他并不好。
“我其实……”面对此刻的安阳，我终于肯承认，“哥哥，我其实很喜欢那条小黑裙，因为你说是别人不要的，我才故意说不喜欢的。”
“我知道啦，笨蛋……”他伸手要来揉我的头发，好像我还是小孩子一样。
这一次我没有假装嫌弃地让开，但他的手伸到半空中，就停住了：“会把你发型弄乱吧？”
“嗯，对啊。”
他奇怪：“那你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让开？”
我吐吐舌头：“我以前一直让开，今天就想让你得逞一次啊。”你那么好，我那么“坏”，总是不小心伤了你的心，今天就想让你随意揉乱我的头发。
明明是这么温馨又让人鼻酸的话题，他却突然收回手，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才不上当呢，我要是真揉了你的头发，让某人知道，某人还不得把我的手给剁了啊？唉，我们家小公主长大了，就要被别的王子带走了。”
某人和别的王子，当然指的是季先生……
我假装听不懂：“你是我哥啊，怎么就不能摸头了？谁敢剁你的手，我就……”
安阳斜睨着我，抢先说：“你得了吧你，就那年，你六岁那年，参加学校运动会，跑步得了第一名，我不过是冲上去拥抱了你一下，某人就偷偷把我练到好几十级的游戏给删号了！”
我无言以对，安阳说的确实是事实，而我也觉得季先生有点“小肚鸡肠”，但认真想一想，我对季先生亦是如此啊，如果季先生有个漂亮姐姐，也喜欢拥抱季先生，我大概也会不高兴呢。
四点半的时候，顾女士准备好了礼品，就开始催促我和安阳出门，但其实，从我家走到季家的别墅，不过只要两三分钟。
然而，此时，大家才发现，安老先生不见了！
不过，顾女士也只是叫了两声“安在仁”，安老先生就慢慢从阳台的方向转了出来，一脸显而易见的不情愿。这可是极不正常的，平常，安老先生可是很喜欢去找季老先生下棋的。
“怎么？”顾女士看着安老先生，一针见血，“不想去啊？”
安老先生就犹犹豫豫地点头。
顾女士问完却视而不见，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先走，安阳，你不把你爸带来，你也别来见我了。”
于是，走出去几步之后，我听见安阳悄悄跟安老先生说：“爸，我懂你的心情，今天这场面，八成是‘亲家见亲家’。一转眼，小丫头就谈恋爱，要嫁人了，我也舍不得……”
“你才不懂呢，你又不是当爹的……”
“我怎么不懂呢……”安阳有点急，声音就有点大，听在我耳朵里，真真切切，“我是她哥啊，我也是看着她从那么一点点大长到现在的……怎么好像只是一眨眼，小丫头就要飞走了呢？”
我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一阵沉寂。
然后，我听见安阳轻轻叹了口气：“我以后不要生女儿，难以想象，看着她像可爱的小棉花团子一样慢慢长大，悉心呵护，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一转眼，她就要跟别的男人飞走了，不行，不行，光想想就觉得受不了，不要生女儿……”
“臭小子！你这个坏小子！”安老先生突然就提高了声音，“你这是在说谁呢？啊？在说谁呢！嫌我还不够难过是吧！”
我没有回头，但却能够清楚地想象出一向温和的安老先生暴跳如雷的样子，远处，夕阳如画，绚丽耀眼，我看着远方的夕阳，眼睛突然就湿润起来。
“爸，快来呀。”
我回头，假装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
安老先生就冲安阳使了一个眼色，对着安阳耳语：“刚才的话，千万别让丫头知道，虽然心里难受，但是我啊，还是希望她跟喜欢的人结婚生子……”
安老先生一定不知道，因为他左耳听力越来越差，那些他以为是“耳语”的话，其实，我全部真真切切地听见了。
但我假装没听见，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爸，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那倒是真话。”不等我和安老先生温情完，安阳就插话说，“反正，季家也就在隔壁嘛。”
当着安老先生的面，我有点不好意思，说道：“爸，你别他听瞎说。”
“啊？”就连安老先生也使起坏来，一唱一和地问，“我没听见啊，安阳，你刚才说啥了？你说大声点儿！”
“喂！”我刚要“发作”，顾女士已按响了季先生家的门铃。
门铃只响了两声，门就被打开了，季先生站在门内，一身正装，大热天的，他仍然坚持穿了西装三件套，我看了莫名就想笑，但想想之前的约法三章，便将目光从季先生帅得让人忍不住遐想的脸上移开。
但很快，我就注意到了不对劲，进了客厅之后，两家人坐在一起，气氛好似有点奇异。我偷眼去看，才发现，季先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而安老先生和安阳正死死瞪着季先生，一副见了“仇人”的样子。
我才猛然想起来，我今天穿得“比较特别”！
我用眼神制止季先生，他却好似没有看见，或者说，他好像对任何人或事都视而不见了，只痴痴望着我，时不时还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我满头黑线，只好假装低头玩手机，赶紧给他发微信：“季先生，季先生，来之前说了什么的？第一点？”
季先生回得倒是快：“第一点，没事不要总看你……”
“So？”我发了个黑人问号的图过去。
“你今天穿的裙子真漂亮。”季先生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呢？”
“我的眼睛，它不听我的使唤啊。”季先生大概觉得这句话还不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情，又连续发了三个大哭的表情图过来。
我趁其他人不注意，拿眼睛瞪他。
他就低头对着手机一顿狂打字：“我的大脑对我说，不要看你，可是我的心说，哇，今天的安美丽实在是太漂亮了啊，你能忍住不看吗？我想起你之前的约法三章，坚决又果断地说，能忍住。可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它真的不听我使唤啊。不信你看看我，就知道了，真的……”
我盯着手机，想象了一下季先生可怜兮兮的样子，满心欢喜，但仍然打过去三个字：“幼稚鬼……”
“因为遇见了安美丽，才变成幼稚鬼的，所以，你要负责。”
我知道，大概跟季先生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了，只好作罢。
不想，安阳却“阴阳怪气”地说：“啊呀，好奇怪啊，怎么妹妹一发微信，季允的手机就响了呢，更巧的是啊，季允对着手机一打完字，妹妹的手机立刻也响了，好奇怪……难道你们两个都见了面了，还用手机在聊啊？一定是说什么秘密吧？我来看看……”说着，他就要作势歪头来看我的手机。
我用眼神向季先生求救，季先生想都不想就站了起来，眼看“秘密关系”就要暴露，说时迟那时快，季妈妈一边笑嘻嘻看看季先生，又看看我，一边说：“一聊天都聊忘了，季允，你去厨房看看都好了吗？大家先请入席吧。”
我大松一口气，以为季妈妈是碰巧帮我解了围，却不想，走在最后的季妈妈偏头向我说：“季允这孩子啊，从小就这样，喜欢什么人，喜欢什么东西，眼神里一点都藏不住。总喜欢一直盯着看……”说完，季妈妈也不等我回答，笑眯眯就跟在顾女士后面往餐厅走了。
我走在最后，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一点都藏不住……总喜欢一直盯着看……”
果然，还是季妈妈最了解季先生啊。
我独自往餐厅走，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跟上来，回头，就对上了季先生亮亮的一双眼睛。
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再看，再看……”
“就把我喝掉吗？”季先生开心得眉眼弯弯，“可是现在没有其他人啊，在我的心的强烈要求下，我的大脑同意我的眼睛多看你几下。”
然后，他就将那张帅得让人无法拒绝的脸凑到我眼前，摆出十分无辜的表情。
我只好压低声音，半带威胁地说：“要看就快看，等一会儿吃饭，一眼都不许看，听见没有？”
“哦。”他闷声答，笑望着我。
“还有，不准给我夹菜。”
“哦。”他点头。
“还记得我们的暗号是什么吗？”
“什么……”季先生的目光像是根本离开不了我的脸一般。
我只差无语跳脚：“我踢你一下，你就要注意了。记住了吗？”
“哦。”他又点点头。
“记住什么了？”我不放心。
“记住你说的话了。”
“那我都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都对……”
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跳脚了，但是餐厅已到，我已经没有了跳脚“教训”季先生的机会。
果然，我被季妈妈和顾女士“不怀好意”地安排坐在季先生旁边，我正犹豫要不要找个理由坐到安阳旁边的时候，安老先生一声不吭，一屁股就坐在了季先生旁边——我应该坐的位子上。
我正好借故走向别的座位，看见安阳偷偷向安老先生比大拇指，但不过一秒，安老先生就又老老实实站起来让出来座位，我猜，一定是顾女士正在用眼神“勒令”安老先生离开。
果然，下一瞬间，顾女士就对我说：“安静，你就坐那儿。我要坐安阳旁边，你爸要坐我旁边，这儿没有你坐的地儿了。”
我满头黑线，很想说，可是，我爸旁边还有位子啊，也很想说，顾女士，你也不能这样“出卖”女儿吧……
然而，我知道，顾女士一定有一百个理由把我顶回来，所以，我只好乖乖坐在季先生旁边，目不斜视地盯着一桌佳肴，假装跟季先生并不是太熟……气氛一度十分诡异，直到季妈妈说：“允儿，你要给小静夹菜啊。”
“哦。”季先生迅速地答，但大概是因为要牢记我的“叮嘱”，所以，并不看我，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也学我的样子，牢牢盯着桌子上的菜。
然后，气氛就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我忍不住偷偷在桌子下面轻轻踢季先生，提醒他，这种时候就应该按季妈妈的“吩咐”，大大方方给我夹菜就行了。
谁知道，我踢了季先生以后，季先生仍然一动不动像个雕像一样坐在那里……
“这孩子，跟你说话呢……”季妈妈伸手去扯季先生，“你小时候不是哭着闹着要做小静的王子吗？怎么？去外国几年，你跟小静都不说话了？”
眼看演戏太过，就要穿帮，我连忙又轻轻踢季先生，这一次，季先生倒是有动作了，他轻轻侧头向我，一张俊逸的脸上，全是委屈的表情，用眼神对我说：“我不是按你的吩咐，没有看你，也没有夹菜给你吗，你怎么还踢我呀？”
我无语望天，果然，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
“我自己来，我自己夹就行。”我连忙救场，“季妈妈，最近商场打折，我看了一下，有您喜欢的骨瓷。您有时间去看看，喜欢哪一套，我买给您。”
“好呀，好呀……”季妈妈一边笑眯眯地答，一边拿眼看着季先生，“还是生女儿好啊，儿子可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女儿，有一个这样的儿媳也不错啊……季允？”
季先生低头扒饭，嘴角露出只有我能觉察到的笑意。
那一边，顾女士就不干了：“我也喜欢骨瓷，你怎么不问我啊？”我就知道，顾女士这时候一定会故意找茬：“顾女士，你才不喜欢骨瓷呢。圣罗兰口红，所有新出的色号，我都给你买齐了，就藏在你的衣帽间里，回去找吧。”
顾女士听完，冷冷地抿起唇，我就知道，暂时堵住了顾女士的嘴。但是，不过三分钟，季妈妈就成功地又将话题绕到了我和季先生身上。
“婉华，小静今年23岁了吧？我看有文章讲啊，女孩子呢，要从21岁谈恋爱才正正好。谈3年恋爱，24岁结婚，再二人世界几年……”季妈妈一边对顾女士讲，一边装作忽然想起来的样子，“对啊，婉华，我都忘了问了，小静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季妈妈这么问的时候，既没有看着顾女士，也没有看着我，而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季先生……
倒是顾女士，立刻就会意了，一唱一和地问：“那你家季允呢？有女朋友啦？”
当然啦，顾女士这么说的时候，自然是笑笑地看着我的。
“儿子保密工作做得好，有没有女朋友，那我就不知道了——”季妈妈一边拉长音答，一边好笑地看着季先生。
“我……我还没有……”
为了从一开始就断绝被他们接下来取笑的源头，我昧着良心，支支吾吾地否认着男朋友——季先生的存在。
我以为，这个话题，应该会因为我的这个回答而终结，但后来证明，我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只听见季妈妈开心地一拍手说：“没有？那太好了啊！”
“难道？季允也还没有？”
顾女士从来不放过任何捉弄我和季先生的机会。
“那倒不是。”
季妈妈看一看季先生，一脸诡秘笑意。
但这个答案，真的大出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们会说，既然安静和季允都没有恋爱对象，那不如就在一起吧。
然而，并不是这么简单……
季妈妈一边睨着季先生，一边很是兴奋地说：“我们同事家有个儿子，游戏公司老板，年轻有为，就是为了忙事业，耽误了终身大事，我觉得倒是挺适合安静的，他妈妈急得要死，拜托我介绍女孩子呢……”
一直没说话的季爸爸，这时候也来凑热闹：“对，小伙子人我见过，长得一表人才，听说，还是剑桥毕业的高才生，我也觉得适合我们小静……”
一头雾水的我，听着听着，就明白了，这是要逼我和季先生自动投降承认呢。
但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以我的智商都能听明白，是怎样的一个“陷阱”，聪明绝顶的季先生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我暗自好笑，哈，我们聪明的季先生才不会上当呢。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偷偷去看季先生，然后才发现，我实在是低估了爱情对男生的智商造成的毁灭性的伤害，此时的季先生，显然没有听出来这是个陷阱，也显然有点慌了，看着季妈妈，摆出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真怕季先生下一秒就跳起来说，安小乖有男朋友了！就是我！
于是，我连忙说：“季妈妈，我现在还没有相亲的打算……”
“为什么呀？”季妈妈一脸懵懂，“不是说没有男朋友吗？没有就要抓紧找嘛。我知道了，小姑娘家，觉得相亲害羞是吧？没关系，季妈妈陪着你去，咱们啊，就去看一看，不合适就算了。”
顾女士也帮腔：“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轻人，一起吃顿饭，我看挺好！”
“行，那就这么定了。”季妈妈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跟我那个同事约时间！”
“季妈妈，我……”我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季妈妈停下来，十分认真地问我：“难道是有男朋友啦？谁家儿子这么有福气啊。”
“没，没有。”我连忙摇头。
“对嘛，我看也是没有。”季妈妈一边给同事发微信，一边说，“这种事啊，我是有经验的。为什么呢？你们看呀，虽然季允不肯承认他有女朋友这件事，但是啊，我早就知道他有了！”
我一脸淡定，内心全是惊叹号！难道，季妈妈发现了什么？
“真的啊？”顾女士也忍不住八卦起来，“那比我们安静快啊？瞧见没有，你季允哥哥不声不响就有女朋友了！”
我不说话，忍不住暗自好笑，您老人家还不知道，那个“女朋友”就是我吧？
我一边暗自得意，一边紧张地听季妈妈说话，谁知道季妈妈突然说：“这个女孩子呢，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我知道肯定是有的。为什么呢？前阵子啊，我发现我们家季允买了一个戒指，偷偷藏在书桌抽屉里……”
“那这是要求婚啊。”顾女士一脸兴奋，“季允看上的，一定是个优秀的姑娘。”
“我偷偷看了，一克拉多的大钻戒呢。”季妈妈开心得不得了，“不是求婚戒指是什么！我看完就给悄悄放回去了。过几天再去看，就没有了。哈哈，八成是姑娘答应求婚了，我当时就跟老季说，明年这个时候啊，咱们很有可能就抱上孙子了。季允，你说是吧？哈哈……”
季先生一脸着急，我满心狐疑，我明明没有收到什么戒指啊，那么季先生的这个大钻戒是送给谁了呢！
看着季先生，季先生看着我，欲言又止。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了，哼，好哇，送大钻戒给别的姑娘是吧，那我也要去相亲。
“季妈妈……”我不看季先生，径直说，“我刚才想了一下，我觉得您和我妈说得对，那么好的男生不见太可惜了，不然就后天吧，后天我有时间。”
“好呀，好呀。”季妈妈又拿起手机，“我现在就跟我同事约时间，她要知道你肯去，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季妈妈兴高采烈发微信，我撇着嘴，故意不看季先生，只一个劲儿地问：“季妈妈，那个男生，真的长得帅吗？”
“帅的，帅的……”季爸爸抢着答，“我和你季妈妈呀，晓得我们小静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对，颜控！所以特意去看了的，小伙子长得啊，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能甩我们季允十条街！放心，放心哈。”
“真的啊！”我立刻说，“季妈妈，我突然想起来，我明天就有时间呢！”
“行，行……”季妈妈手指在手机按键上不停地飞舞，“我现在就跟同事约明天的见面地点……”
饭桌上，第一次异常安静，只听见季妈妈按手机的提示音。
然后，突然地，响起掷地有声的一句：“不行！”
是季先生……季先生声音之大、之突然，吓得季妈妈的手机都掉到了餐桌上。
季爸爸就坐不住了：“季允，你干什么呢！瞧把你妈吓得！”
“爸，你先等一会儿骂我。”季先生一脸“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的样子。
“不行？允儿这儿没你事。”季妈妈拿起手机，继续发微信，“别捣乱，给你静妹妹安排相亲呢！”
“怎么没我事了！”
“有你什么事……”
“我女朋友……”季先生又急又气，“就是安小乖！”
“谁？”季妈妈以及其他众人异口同声。
“安小乖，安静……”季先生气呼呼看着我，“我是你男朋友，我同意你相亲了吗？那个男人甩我十条街，甩我一百条街，你也不许去！”
“凭什么不许去啊。”我更生气，不甘示弱，“就许你送别人一克拉多的大钻戒，不许我跟别的男生吃个饭？”
“哦哦——”
众人异口同声拖着长音，一脸“原来如此啊”的表情。
我才知道，跃过一个陷阱，却不小心又踩进了另一个套里，真是城里套路深啊！
我懊恼不已，季先生一脸无辜看着我，那样子分明在说“也不全是我的错啊”。
一直在一旁看好戏的安阳就幸灾乐祸：“我说什么来着，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你们以为我们不知道啊，只要是人，有眼睛，都能看出你们俩有问题，还不承认！”
我无语问天，只好低头喝汤。
“这样就对了嘛。”季妈妈乐开了花，“早说就好了嘛！小静啊，季妈妈刚才说的那个钻戒的事啊，假的啦，哈哈哈，改天让允儿买个更大的给你！”
我汤喝得太急，差点被呛住。
“慢点儿，这个汤，爱喝，都是你的。”季先生一边旁若无人地把汤碗移到我面前，一边就要像往常一样伸手来拍我的背。
我一边立刻用眼神制止他，一边用汤勺往他的碗里加汤：“喝汤！”企图阻止季先生再说出什么让他们可以取笑的话来。
但显然，汤是堵不住季先生的嘴的，他大概是怕我生气，急于解释：“我刚才就一直在用嘴型告诉你，戒指那个事不是真的，可是……你都不看我……”
“喝汤……”
“哦。”季先生终于乖乖低头喝汤。
“啊呀，看看，看看，太好了！我们允儿是个妻管严呢！”季妈妈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好像“妻管严”这件事是个十分光荣值得鼓吹的事一样，“婉华，在仁，安阳，这下你们放心了吧？小静以后在我们家绝对不会被欺负的。”
“放心，放心。”顾女士开心得连声说，就好像早八百年就想把我赶出家门了一样。
当然，也有极小声的不同的异议：“不放心……”
是安老先生。
但顾女士凌厉的眼神瞥过去的一瞬间，爱妻狂魔安老先生就毫无节操地改变了答案：“放心，放心，特别放心！”
我假装什么都听不见，一心一意盛汤，恨不能在汤碗里挖出个洞，再钻进去。
但季妈妈才不肯罢休呢，她笑嘻嘻地说：“老季，我就说小静喜欢我们允儿吧，你还担心，看看，小静连我们允儿做的汤都特别爱喝呢，哈哈哈……”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换另一碗汤盛。
“这碗也是允儿做的。”季妈妈一点都不给我“活路”。
我举着勺子，脸烫得像要烧起来，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这一桌子啊。”季妈妈十分自豪地一指，“全是我们允儿一个人做的，保姆都被他发配得打下手。我之前还有点怀疑，我们允儿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不是小静。后来，我一说，小静要来吃饭，他啊，很少下厨的一个人，居然抢着要做饭，还装模作样说，是做给顾妈妈吃的……”
“婉华！”季妈妈笑得直弯腰，“你看看，这一桌子，有你喜欢吃的菜吗？”
顾女士就撇嘴：“我又不爱吃辣！这一桌子全是麻辣，只有一个人爱吃！”
说着，就拿眼睛看住我！
“对吧！”季妈妈开心地拍手，“他前两天准备今天的菜谱的时候，我就断定了，那个女孩儿就是我们小静！”
原来是在这里暴露了！我拿眼睛看着季先生。
季先生就低头喝汤，无辜地小声说：“怪我吗？”
我羞赧：“当然怪你啦。”
“好吧……”季先生好脾气地说，“怪我，都怪我，已经暴露的女朋友……”
于是，就这样，我和季先生的关系，以这种特别的，类似间谍战的方式，被发现了。
但是，这件事情其实还没有完全结束。几天之后，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饭桌上，因为被众人取笑，而没有顾得上再喝的猪肚鸡汤，懊恼不已。
而后，和季先生单独约着吃饭的时候，也点过两三次猪肚鸡汤，但总觉得味道没有上次在季先生家喝的鲜美，几次三番之后，这个小秘密，终于被季先生发现。
那是在我第四次在饭店点了猪肚鸡汤后，我满心期待地尝了一口，发现仍然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只好垂头丧气地放下汤勺，没想到立刻就被季先生发现了。
“你喜欢喝猪肚鸡汤？”季先生笑眼弯弯地看着我。
“啊？”我只好老实交代，“上次在你家，喝了季妈妈做的猪肚鸡汤，觉得很好喝……”我越说越小声，生怕会被季先生嘲笑是个吃货。
“是不是特别想喝啊？安馋猫？”季先生脸上的笑意更盛，好像中了什么超级大奖一样。
我嘴硬：“就……有那么一点点，想喝。”
“可是，有人已经连续点了四次猪肚鸡汤了啊。”季先生笑得像只狐狸，英俊的狐狸。
“你全都发现了，还要来问我！”我恶人先告状，“嘲笑一个吃货很有意思吗？”
“嘲笑一个吃货当然没什么意思啦。”季先生一本正经，“可是，你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你是我喜欢的美丽的、可爱的吃货啊。”
我的季先生啊，总是可以这样，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地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那，你要不要求我呀？”季先生低头看我。
“不要。”我是个很有节操的吃货，“才不要求你，我直接去求季妈妈就好了啊，汤是季妈妈做的，又不是你做的。”
“谁说汤是我妈做的？”
“反正我才不相信是你做的。”要说季先生驰骋商场，我是相信的，但是，要说季先生煲得一手好汤，那我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你能想象吗？
一个俊逸得出尘脱世的男人，智商高超，纵横金融界就算了，他还是个只对你温暖，对别的女人永远一副冷酷脸的霸道总裁。只凭这一切，他已经完美得好像是一个梦了，你又怎么能要求他还精通厨艺呢？
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是真的，那个被他爱的女人简直就是世上最幸运的女人了啊。
但偏偏，季先生说：“没错啊，那个汤，还有那天那一桌菜，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妈不是乱说的。”
我瞪大了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既然季先生这样说了，就是真的了，因为季先生从来没有骗过我，从五岁那年认识我，他就从来没有骗过我。
但是，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我一时沉浸在自己就是那个世上最幸运的女人的“美梦”里不能自拔，我的季先生，他英俊帅气，他温柔体贴，他在商场上独当一面，他居然还有高超的厨艺……
“你什么学的做饭？”我只知道，季先生从美国回来后，每天都在忙于工作，我从来不知道他有时间去钻研这些。
“在美国的时候。那时候就想着，等以后回了国，可以天天做给你吃，看着一个小馋猫，天天摇着尾巴，跟在我身后要好吃的，那感觉好像很好。然后，我就很有动力地认真学了一下。”
他这样说的时候，一脸骄傲与自豪，比当年得了全额奖学金还要自豪的样子。
“没想到，季先生你，是这样一个心机深重的人啊。”我内心感动不已，但嘴上仍然不肯承认自己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对啊，遇见你，就变成了一个心机深的人。”他说，“因为，想要千方百计留你在我身边啊。”
“季先生就算不会做饭……”
“怎么样？”
“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点头，刻意加重语气强调，“一直都会在。”
季先生满意地笑，意有所指地说：“你确定不是因为我的好厨艺，才决定留下的？”
我就故意说：“对啊，对啊，被你发现了，我是因为季先生的好厨艺才决定跟季先生在一起的呢，谁让我是个吃货呢。”
“那现在跟我回家吧。”季先生向我伸出手。
“干吗？”
“回家展示我的厨艺，让你再也不想离开啊。”他伸手揉揉我的头发，“我的小馋猫……”
于是，那一天，季先生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了超市，去了菜场，我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又仔细地挑选食材，然后，再被他牵着手领回他的公寓，一边看着剧，一边看着他哼着歌煲汤。
几个小时后，在季先生的公寓里，我如愿尝到了鲜美的猪肚鸡汤，但那一刻，其实汤到底美味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我看着眼前那个满眼爱意的男人，满心只想着，总有一天，我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也要为了他，洗手做羹汤，心甘情愿，满心欢喜。
于是，我问季先生：“季先生，为什么你做的汤，比饭店大厨做的汤都好喝呢？”
“因为我有秘方啊。”季先生一脸神秘。
“什么秘方？”
他笑：“爱的秘方。”
我不屈不挠，使出轻易不用的撒娇技能：“哇，季先生好厉害啊，那要怎么样才能告诉我，爱的秘方是什么呢？”
“嗯，让我想一想。”季先生一脸坏笑，“我的大脑说，也许安漂亮亲一下我，它就会不受控制地说出秘方。”
“哦……”我假装在思考，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嘴唇“偷袭”了季先生的右脸颊。
“左脸颊先生说他有点不高兴。”季先生像个小朋友一样，将左脸侧向我。
我只好乖乖俯身过去，再次“偷袭”季先生英俊的左脸颊：“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啦。”得逞的季先生笑容掩饰不住，“安漂亮提的要求，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我迫不及待：“那快点告诉我呀。”
季先生却看着我，摇头，笑：“现在不告诉你。”
“那要多久才能告诉你？”我急于偷师，然后偷偷为努力工作的季先生做羹汤。
“嗯，不会太久。”他定定望着我说，“等到我们八十岁的时候吧。”
“那不是要等一辈子？”
“对啊。我要你在我身边等一辈子。”季先生伸手拨乱我的头发，看着傻傻的我说，“安漂亮，你不需要像别的女人一样，为丈夫洗手做羹汤，我只要你啊，在我身边，做一切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行了。做汤这种小事，就由我来搞定吧。”
原来，我的那一点心思早就被他看透了啊。不过，等等，他刚才说什么？等到八十岁吗？
等一辈子吗？
那代表刚刚季先生是向我许下了一辈子牵手的诺言吗？
“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
我还没有说完，季先生就俯身吻住了我。
过了好一会儿，季先生终于肯放开我，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说：“是。” 余生甜记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