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午夜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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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佩恩出现在楼梯尽头时,特丽丝脸上掠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微笑。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起来可气得不轻,她原以为医生会立即下令给特丽丝穿上精神病人的紧身服,把她带走,然后让父亲一个人回来。然而,让她失望的是特丽丝和父亲一起回来了。
但佩恩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关于特丽丝的。
“维奥莉特在哪儿呢?”她追问道,“外面那是维奥莉特,是吗?”
“嘘,佩恩,”母亲坚定地说,“是她,她走了,总算安心了。”
“她为什么不进来呢?”
佩恩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于是这位小姑娘气呼呼地下楼去了。那是佩恩众多小小的叛逆行为之一,她偶尔会变态地固执己见,表示她喜欢维奥莉特。特丽丝很清楚,佩恩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大家震惊,就像她说自己曾喝过杜松子酒或是看见过死尸一样。
“真是的,”母亲喃喃自语,“这孩子。”她的手指尖轻轻从鬓角划过,“有时候我真的不能……”母亲的话没说完,但声音里透着极度的疲惫。
特丽丝期望着刚才的蛋糕会让自己的食欲有所减弱,但是当晚餐的香气扑鼻而来时,她又感到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饥饿。然而,惊喜不期而至。
“梅洛斯医生说你瘦了,从现在起,你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母亲告诉她,说着就往特丽丝的盘子里夹牛排馅饼。佩恩盯着自己盘子里那份少得可怜的晚餐。特丽丝丝毫没有分给佩恩一点儿的想法。她激动得想哭,脑子里给梅洛斯大夫送了成千上万个感谢。一时间她完全无法思考,她沉浸在被迫完成享用美食任务的喜悦之中。苹果派、土豆、萝卜泥、黄油豌豆、黄油面包、水果、果酱、松饼、罐头梨、香蕉、糖汁樱桃……
然而,这些美味却渐渐地横生出苦涩来。如同梦境般虚幻,又如持续不断的令人失望的仪式:似乎她每次一接过来餐盘,就发现盘子空了。朦胧间,她觉得装得满满的盘子又被端了进来,但端来得还不够快,直到最后再也没有盘子端上来,她才猛然惊醒。
她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空盘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不再上菜了呢?她看了看周围,这才注意到其他人吃饭的声音早就停止了,餐桌周围的家人,都一声不响地看着她把每个盘里的剩菜都刮下来吃光。
“够了,特丽丝,”母亲轻轻地说道,声音里有一丝微微的担心,“你肯定吃饱了。”
够了?特丽丝几乎不理解那个词的意思。你们难道想问我是否呼吸了足够的空气?那么停止呼吸算了。
“我还是饿!”她大声说。她的脑子里空空荡荡,只有饥饿感,饥饿使她愤怒、恐惧、幼稚。“你说过我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我还是饿!”她的声音比她想象中的还大,但为什么呢?她绝望了。他们答应给她想要的晚餐的!如果他们爱她,为什么不再上菜了呢?
“亲爱的,”母亲和蔼地说,声音有点儿颤抖,“你已经吃了半个食品储藏室的食物了。如果你不想吃燕麦粥或面粉……”
“燕麦,我吃燕麦粥!燕麦粥!”
“不行!”母亲厉声说道,她闭上眼睛,用手拢了拢头发,“不行,”母亲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这……真的已经够多的了,特丽丝。”
“你答应过的!”特丽丝一下子跳了起来,吼叫道,“你答应过,我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被欺骗的感觉令特丽丝怒火中烧,本想放开大吃一顿,却被意外叫停。她用手紧紧抓着盘子,真想把它摔到餐桌上,摔得粉碎。父母为什么要让自己忍受饥饿呢?他们到底怎么了?
“特丽丝!”那是父亲的声音,可父亲从未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那语气尖锐无比,刺穿了她的愤怒、她的绝望,并准确地刺中了她的痛处。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张翻倒的椅子旁,手紧紧抓着盘子,指节发白。母亲举着一只手护着她的喉部,那是她特别紧张或受到极大惊吓时的标志性动作。佩恩努力装出受惊的样子,眼神却满是幸灾乐祸和胜利的喜悦。特丽丝赶紧把盘子放回餐桌上,因为放得太快,盘子在餐桌上嘎啦啦响了一会儿。她的嘴巴干涩得说不出话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厅。
特丽丝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把身子蜷缩成一团。
听见敲门声,她抬起头来,但没勇气去开门。
“特丽丝?”是父亲的声音。声音比刚才要温柔得多,但特丽丝不想看见他的脸,万一她看见的是父亲看佩恩时那种严肃、失望的神色怎么办?
“我……对不起。”她的声音沙哑。
门开了。父亲走进来,他的脸色并不严肃,而是显得十分疲惫和痛苦,这让特丽丝心里更不好受。
“那种行为可不是我的特丽丝会做出的,”他轻声说,“我的特丽丝是个可爱、安静又有教养的小姑娘,她不会在晚餐时又跺脚又尖叫。”
“我非常抱歉,”特丽丝低声说,“我刚才……”我刚才情不自禁,也许我有点疯了,我觉得你们想让我挨饿,我快要死了,我好像觉得你们恨我,我也恨你们。“我想我也许……有点发烧。”特丽丝又一次轻易地编了一个谎言,以此取得宽恕,这似乎每次都很管用。但当她听见自己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顿觉厌恶。
“是的,”父亲的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他走过来挨着特丽丝坐在床边,“是的,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我觉得离开裁缝店时,你的脸色就有点泛红。”他用手背摸了一下她的前额,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你忙了整整一天,不是吗?又发生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父亲双手搂着她,她也用双手抱着父亲,将头埋在他的马甲里,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溺水一样。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你需要……”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你需要早点儿睡觉。好好休息,一定会好的。”
父亲又紧紧抱了抱她,站起身来,充满慈爱地注视着她。特丽丝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父亲关上门走了,房间里只剩特丽丝一个人,她任由思绪驰骋。
佩恩曾经对特丽丝说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些不对。是真的,她回想着,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对。我对想帮助我的医生撒了谎,那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我老是对着每个人大喊大叫,他们也许会认为我真的疯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我必须在没有大夫帮助的情况下尽快恢复。在大家意识到我真的有病之前,我必须尽快好起来。我不能老是这样子。
想必须尽快好起来,或许这只是个意志问题。或许她可以强迫自己在家里尽量少吃一点。或许她可以让自己不再看见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或许那次安吉丽娜大喊大叫的时候,她就应该置之不理,继续收拾东西;或许当她看到服装店橱窗里的模特时没有马上向后退的话,那些模特会恢复到原来高傲的一动不动的样子;或许她眼睛余光瞥见的那些玩具娃娃根本就不会动……
她眼睛瞥向了衣橱,那里有她匆忙藏起来的玩具娃娃。她犹豫不决地坐下,紧咬着嘴唇。
它们不动,她一边对自己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向衣橱移动。即使它们动,我也知道那不是真的。我要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看,直到它们恢复正常。
她打开衣橱的门,隆起的枕套出现在眼前,似乎并无意蠕动或挣扎,这让特丽丝稍感安心。她用脚把那枕套推到一边,突然,她向后跳了一步,只见枕套慢慢地、慢慢地摊开来,裂开一个口子,从里面露出一个玩具娃娃。那是个半身的瓷娃娃,顶着一头油亮的蓬松卷发,穿着细腰蓝裙,下半身是一个针插。
特丽丝特意慢慢在枕套旁蹲下来,捡起那个瓷娃娃。针插很小,刚好能放在她张开的小手里,它的头颅、脖颈和上半身整个约四英寸 注释标题 1英寸约合2.54厘米。—— 编者注 高。瓷娃娃的眼皮低垂着,看起来眼睛好像是闭着的,它纤细的小手放在上衣领口处的蕾丝花边和玫瑰花图案上,仿佛是要整理它的衣裙。
你只是个玩具娃娃。你只是个玩具娃娃。你只是个……
瓷娃娃那像小小的如鲤鱼鳍般的手在蕾丝上移动着,慢慢地不知不觉地伸向特丽丝的手。特丽丝能感觉到那小小的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的大拇指。它的头没有转动,双目依然紧闭,那双小手像盲人的手一样摸索着。
特丽丝用尽全部意志克制自己才没有把它扔掉。但她脑子里涌起了可怕的念头,她想把瓷娃娃摔得粉碎,想把那优雅的脖颈像掰芹菜茎一样咔嚓一声折断。她的手在哆嗦,她用尽全力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瓷娃娃的小手最后触碰到了针插上的一根针。它用双手抓住那根针,使劲儿把针从垫子上拔下来,猛地刺向特丽丝的大拇指。这一切都令特丽丝措手不及。
“哎呀!”特丽丝的手猛地一抖,但并没让瓷娃娃掉在地上。这不是真的。尽管从那小小的针眼处渗出了一滴血,但她还是努力这样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片刻,她又感觉到了这种不真实的疼痛,因为瓷娃娃高高举起那根针,又一次扎进了她的拇指。“哎呀,住手!”
不管怎样,特丽丝还是不由得用另一只手把针夺了下来。我不应该那样做,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如果没有东西扎着她,用意念想想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这时,特丽丝听到瓷娃娃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杯子碰上盘子发出的声音一样清脆。它的下颌快速地一张一合着,但她分不清那到底是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还是它在说话。这会儿它的手又在针垫上寻找着另一件武器。
“住手!”特丽丝嘶声喊道。她把瓷娃娃拿起来狠劲地摇,把它戴假发的头摇得前俯后仰,她的声音也变得冷酷起来。“住手,不然……”她感到一阵恐惧涌上心头,连同恐惧感一起袭来的是饥饿感——虽然暂时被赶走却仍未被打败,“住手,不然我就……吃了你!”
小瓷娃娃拔高了声音,发出瓷质的咆哮。恐惧感吞噬了特丽丝。她紧闭双眼,嘴张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瓷娃娃像冰激凌一样滑过舌头。针插吞起来困难得多,它在嘴里卡了好一会儿,把她的嘴撑得满满的,软趴趴的天鹅绒吃起来像泥土一样,还有一股腐坏的味道。特丽丝用力一吞,喉咙动了一下,然后整个针插就被吞了下去。在接下来的一两秒钟里,她能感觉到冰冷的针头一点一点地摩擦着她的食管内壁向下移动。
特丽丝静静地坐了好长时间,愣愣地看着空空的双手。
我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她回过神来,颤抖的双手砰的一声关上了衣橱门。她踉跄着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到椅子上。她盯着镜子看,尽量把嘴张大,闭上,再张开,再闭上。
看见瓷娃娃会动,这简直就不可思议。把瓷娃娃囫囵吞下去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没有办法把嘴张得足够大,大到可以把整个瓷娃娃放进去,更不用说把它强塞进食道。她看见镜中自己的脸因迷惑、害怕和痛苦而扭曲变形,但是没有眼泪流下来。
慢慢地她才意识到,刚才咕咕叫的肚子现在安静下来了,因为她现在不饿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特丽丝才不得不承认今晚是无法入睡了。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黑暗中思绪如万花筒里的图案一样滑过她的脑海。我病了,我疯了,太糟糕了,我必须好起来。
那天大夫怎么说的呢?她想起了他的话,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要是他是对的呢?照他的说法,她的病无非就是因为吞下玻璃球的梦魇所造成的,所有稀奇古怪的事无非是“心理上的肚子痛”。是不是记起那些遗忘了的事情,她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被“吞掉的记忆”就与她“失踪的那一天”有关,与她掉进格力莫河的那一天有关。在这之前,一切都很正常,她很肯定这一点——之前她根本没有奇怪的幻觉,没有可怕的饥饿感。特丽丝集中自己全部的力气,使劲儿回想“失踪的那一天”,然而并没有用。她坐起身,手掌紧紧贴着眼皮,直到黑暗中火红的花朵开始绽放。她努力捕捉最先回忆起的在格力莫河岸边经历的真实感受——她对冰冷、浑浊的河水的感受,但依然没有用。
特丽丝一点都不知道父母提到过的那个神秘的“他”是谁,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他发来了数十封信件,而且所有信件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放在了塞巴斯蒂安房间的抽屉里。
特丽丝尽量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起来,从橱柜里拿了一把镊子,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房子就像人一样,也在睡梦中呼吸着,一片寂静中唯一的声音就是钟表的滴答声和钟摆的嘎吱声。家人也都早已入睡,特丽丝没有听到他们房间里有走动的声音。家里只有厨师的卧室在地下室。克雷森特家的女佣通常住在家人卧室旁边的房间里,但这会儿女佣都不在家。
特丽丝蹑手蹑脚地走过楼梯转弯处的平台,警惕着从其他屋子里传来的动静,留心听着床垫的吱呀声或睡梦中含混的嘟囔声。塞巴斯蒂安房间的门无声地打开了,特丽丝再次溜进那间禁止入内的屋子。
她没敢点亮煤气灯,但她的眼睛还是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她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就走到了那张桌子跟前。她双膝跪下,手指顺着抽屉的正面摸索着,抽屉上的金属把手摸起来很冷。是的,就是这个抽屉,她知道这个抽屉里塞满信件,快要撑破了,从抽屉上面的缝隙里她都能看见一些信件。
她发现只有把镊子平着放才能插进那个缝隙,可仅仅碰到信封角还远远不能把信抽出来。一次又一次,她用镊子尝试着夹住了信封的一角,但最后还是滑掉了。
就在她忙着用镊子夹信的时候,她听见楼下的座钟发出了微弱而纤细的十二下报时和声。最后一个音符消失了,但对特丽丝来说,它还在一片寂静中回响着,就像她耳朵里的嘀嗒声一样持续不断。
寂静笼罩着一切,特丽丝忽然听到走廊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她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反应,四肢着地,快速爬进以前藏身过的床底,还滚了两圈。当她弓着腰藏在床单上垂下的流苏后面时,她才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脚步声。
那是个干巴巴的脆弱的扑棱声,就像濒死的苍蝇撞到窗户发出的声音一样,只是这个声音稍微大些。那声音越来越近了,现在特丽丝能够确定,不管是什么发出的声音,它就在门外。特丽丝鼓起勇气,准备好看着门把咔啦咔啦响或者开始转动。但门把仍静止着,没有动。可是那幽灵般的声音突然比之前清晰了好多。门没有开,但是那个隐形的入侵者已经不在外面了,而是进入了房间,和特丽丝在一起。
特丽丝从垂着的床单下面向外看去,她看见了那个入侵者,断定那个入侵者不是“他”,也不是“她”,而是“它”。它笨拙地在房间里掠过,翅膀擦碰到了墙壁,又轻轻撞在家具上,最后它落在桌子上。
特丽丝很难看清那个东西,不仅是因为房间里光线昏暗,还因为它一旦停下来,就好像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了。当它来回飞动时,又只在她眼前留下转瞬即逝的黑色轨迹。
最后它停在了那个塞满信件的抽屉把手上,特丽丝听见了纸张的窸窣声。它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薄薄的、浅色的长方形的东西。就在特丽丝斜着眼睛看过去时,那个黑得几乎看不见的东西稍向后仰,顺利地将一个信封插进了抽屉上面的缝隙里。
那个东西环顾了一下周围,特丽丝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张苍白的小脸,和鸡蛋差不多大小,眼睛里闪着火花。一阵急速拍打翅膀的呼啦声过后,它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翅膀拍打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特丽丝仍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粗糙的地毯抵着她的下巴。她又看见了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不过,午夜时分独自一人在已逝哥哥的房间里,四周一片漆黑,出现不可能的事情,应付起来要容易多了。
她口舌发干,爬回了书桌前。刚才塞进去的信件一角正好露在外面,可以看得见。她用镊子将信件从缝隙里拉了出来,然后快速小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回到房间,她便急忙撕开信封,把信抽了出来。信上的日期就是当天,笔迹熟悉得让她感到心痛。
亲爱的父亲、母亲、特丽丝、佩恩:
我又给你们写信了,即使我知道已经无望了。我已经不再相信我写的信会到达你们手里,更不用想我会接到你们的信了,但我无法不这样做。写这些信是我能做的全部事情,即使它只是个虚假的游戏,一个让寒冷稍微减轻一点儿的游戏。
即使我想象你们能看到这封信,我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你们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在这个地方,所有勇敢在刑架上都被击碎了。
这里的寒冬永远没有尽头。我已经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好像我已经有好多年都经受着同样阴冷的天气和同样刺骨的风雪。也许是同样一个白天,向远处伸展着,伸展着,像看不到尽头的铁丝网。我已经对任何事都糊涂了。我的朋友们都死了。和我一起战斗的都是些陌生人,常常还没等我弄清他们的名字,他们就死了。在我的脑海里,他们的脸庞只不过是一摊烂泥。
我的手和脚冻得很痛,但至少疼痛比思念要好受得多。我现在已经被彻底击垮了,我很清楚这一点。我能感觉到我的灵魂就像折断了的手臂一样从身侧扭曲着伸出来。我期望的只有麻木和终结。
请原谅我。
塞巴斯蒂安 布谷鸟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