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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可是老婆？

　　婚外情，是二十世纪的香港特产！

　　回港前在纽约家庭研究中心谈起这种香港特有的现象，连家庭治疗大师Minuchin都听得张大嘴巴。他说：“我见过各种千奇百怪的家庭形式，就是没有见过这一模样。”

　　并不是外国人没有婚外情，只是比起香港的那种轰天动地、彩色缤纷，以至人人自危的风气，一般外国人的偷情真是小巫见大巫。

　　返港后，一看这学期的工作量，发觉有两个训练课程都是集中在婚姻治疗。我问安排课程的负责人怎么对婚姻治疗有这样大的兴趣，她说：“不是兴趣，是需要，太多婚外情（Extra Marital Affair， EMA）的个案了，连有经验的专业辅导者，都往往被弄得束手无策。”

　　香港曾推出的一部电视剧《再见亦是老婆》，实在是婚外情的家庭神话： 一个抛弃妻子的丈夫，一个千娇百媚的第三者，一个发奋自强而在最后克服一切困难的忠心妻子。

　　神话的好处，就是恩怨分明：到最后，不怀好意的情妇终得枉死；盲目的丈夫尴尬得不能抬头；一度悲痛欲绝毫无招架之力的妻子，不单在剧中成为英雄人物，热心的观众更加插一段戏外戏： 群起抗议，叫编剧不要让妻子回头，让负心的丈夫不得好报。

　　这些观众的心态，一反以往中国人那种以孩子为重，以及“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宽恕准则，不知道是受了近代妇女解放的影响，还是因为近年来太多人吃过丈夫移情的苦头，悲愤满怀之故。

　　不管如何，婚外情是现时香港的热门题目，大学里好些学者，都有研究与第三者有关的家庭现象。有专攻本港的婚外情，也有集中研究内地和香港两地相连的婚外情；有富有人家的婚外情，也有穷苦人家的婚外情；有跨越东南亚的多重婚外情，也有太空人的婚外情……林林总总，究之不尽，好一个婚外情的花花世界。

　　因此，在香港教授婚姻治疗，当然离不开第三者的问题。

　　只是，婚姻治疗的基本原理，是夫妇双方都有改善婚姻的心意，而学员带来求示范的个案，大都是丈夫不肯出席，只有伤心的妻子，哭哭啼啼地向婚姻辅导者诉怨。遇上这种情形，要治疗的已经不是婚姻，而是一颗破碎的心了。

　　当然也有很多杯弓蛇影的例子：因怀疑丈夫有外遇，妻子变成侦探，用放大镜追寻每个线索，检查丈夫口袋及钱包固然是常例，甚至千里跟踪，务必把那神秘的婚姻入侵者揪出来。

　　这种做法，常会发生反效果，本来没有婚外情的丈夫也会被逼上梁山。

　　也有一位不闻不问的妻子，丈夫去世后突然出现三位“未亡人”，丧夫之痛外，还要加上三分恨意。

　　理也不能，不理也不能，做香港人的妻子实在不容易，做有婚外情家庭的辅导者更难。

　　一般的治疗训练，都是叫辅导者保持“中立”，不要站在任何一方立场上说话。问题是，在情绪高涨的情形下，要中立谈何容易——在夫妇双方的争斗中，辅导员往往不由自主地也变成“第三者”，被卷入漩涡。

　　也有很多辅导员认为，有婚外情的婚姻，必然是本身早有矛盾，不然第三者怎会有机可乘。

　　这种论调，不管是对还是错，对出了岔子的婚姻根本于事无补。要知道，当夫妻一方与别人生了情感，就像澎湃的海水，除了等潮退，很难有收拾的办法。

　　因此，伤心的必伤心，快活的必快活。《再见亦是老婆》中的妻子阿佩，历尽所有被抛弃的无助与辛酸，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学习怎样为自己而活，不再做个依赖丈夫的女人。

　　当然，阿佩有支持她的朋友、爱护她的亲人，她本身又沉得住气，处处向学。电视剧创造了这样一个人物形象，实在为天下被弃的妻子打气。其实，不单是被弃的妻子，婚外情的危机对所有妻子都是一个重要的警醒：结婚证书再也不是婚姻的保障，别以为丈夫是你的就可以百事不理，个人的进修绝对不能婚后就停顿。否则，即使全心集中在相夫教子的主妇生涯上，也一样会飞来横祸。

　　法国歌手Edith Piaf的爱情理论名言是： 千万别等失恋才去找寻新爱，最好同时有几段爱情在萌芽。

　　这段话改套在为人妻子的身上，应是： 千万别只爱丈夫一人，对其他家人亲友的爱，也要同时灌溉。

　　二人世界的根基，是建立在一个多人的体系内的。

　　以我看来，婚外情比艾滋病更能致命，最好是做足预防工作，不要让婚姻陷于阻滞状况。一旦事发了，唯一办法是让自己哭个痛快，然后设法爬起来，重拾旧欢也好，另起炉灶也好，绝不能让自己停滞不前。

　　当然，并不是所有被弃的妻子都会逆来顺受。有男士讨了小老婆，原配妻子纠缠不休，用指甲把他抓得遍体鳞伤，非穿长袖衫不能见人。

　　妻子亦步亦趋，跟着他上班，当着公众用粗口骂他，用菜刀追着去斩他。

　　丈夫逃无可逃，自己去见婚姻治疗师求救，又去找精神科医生，代不肯出现的妻子作诊断：忙得团团转，主要是叫人证实自己有个疯老婆。

　　如此闹婚外情的丈夫，实在窝囊。妙的是，竟有社工及治疗者努力为他奔走，合演一幕“胆小老公凶老婆”的偷情活剧。

　　这幕活剧虽然荒诞，对婚外情的受害者来说，倒是大快人心。 李维榕家庭心理治疗系列·解剖原生家庭真实案例（套装8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