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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孙之间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能问的，张超越蹲在爷爷身旁细心地替老人家按摩膝盖，头也没抬，语气很平常，仿佛提个了个可有可无的问题。

　　张解放却陷入了沉思，近几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家里家外的大小事情，基本都是老伴儿在打理。

　　老伴儿出国的第二天，卫红就把姜秀丽带到家里来让他过目，时机太过巧合，显然是早有预谋。想到这里张解放心里升起一丝悲凉，常言道猛虎虽老尚有三分余威，可他如今却成了睁眼瞎。

　　“超越，这事儿爷爷心里有数了，你先别转移话题，爷爷刚才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呢！”张解放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不会轻易被打倒。

　　“爷爷，她还没答应。”只说到这里，张超越脸上就升起了可疑的红晕，难得腼腆地低下头。

　　“哈哈哈……”张解放朗声大笑：“这可不行，既然相中了就得拿出打战的劲头攻城略池，争取早日摘取胜利的果实！你得跟爷爷学习，当年爷爷一眼就挑中秧歌队里最俊的姑娘，第三天就把你奶奶娶回家了！”

　　张超越闻言眼睛发亮，老人们的故事鲜少在后生晚辈们面前提及，一是怕家中子弟仗着权势出去外面胡作非为，二是老一辈的人都比较低调含蓄。

　　“爷爷您快教教我，当年您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我奶奶答应的？”张超越是真心急。

　　男女感情又不像车间里的生产设备，有说明书有就教程可以学习。张超越在这方面经验为零，总是担心哪里做错哪里做得不好，委屈亏待了心尖尖上的女孩儿。

　　张解放细观大孙子的神情，便知道他是动真格了，于是他笑得越发大声了，拍了拍超越的肩膀，细细地跟他讲了起来。

　　爷孙俩有说不完的话，连晚饭都是佣人做好了送进书房的。

　　不过张超越心细，观察到老人家神情有些疲惫，便主动结束了话题，“爷爷，您该睡觉了，早点休息，明天我还来看你。”

　　“怎么，还是不住家里？”

　　张超越低头不语。

　　老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笑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了有你们的生活，爷爷就不留你了，你难得回来一趟，去跟朋友们碰碰头吧，不过有一点你必须答应，否则爷爷就不放你出去！”

　　“您说。”

　　“让你贺叔开家里的车，超越，爷爷知道你不愿意，可近几年的风言风语实在太多了，爷爷需要你。”张解放紧紧握住了亲孙子的手，浑浊的眼睛里饱含迫切的神情。

　　家里的车……

　　抗战时期张家曾斥巨资从国外购买过三架飞机捐献给国家，后来这三架飞机的编号，便被批准作为奖励，变成了汽车牌照，也变成了张家至高无上的荣誉。

　　张卫国车上挂着的便是其中一个，剩余的两个，一个捐给了国家博物馆，一个挂在张解放的专用车上。

　　开家里的车是什么分量张超越心里很清楚，是以他坚决地摇了摇头：“爷爷，回国之前你答应过，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张解放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忍不住失望地叹了口气：“行，爷爷说话算数，比强迫你，可爷爷希望你能明白，你有你逃避不了的使命跟责任，去吧，爷爷累了。”

　　老人艰难地撑着书桌站起来，这一回他拒绝了张超越的掺扶，颤巍巍地坐上轮椅，摇了摇挂在轮椅边上的铃铛。

　　身穿老式蓝布衫的佣人便推开门进来，朝张超越微微弯了弯腰，尊称了声：“孙少爷。”

　　张超越点点头，佣人便越过他来到老人身边，将手中薄毛毯盖在了老人膝盖上，随后推动轮椅，离开了书房。

　　“孙少爷……”张超越凝视着被佣人随手带上的书房门，久久回不过来神

　　多少年没听到过的称呼了……

　　张超越有片刻恍惚，本能伸手摸了摸衬衫口袋想掏根香烟出来，却又惊觉已经戒了，嘴角有苦涩蔓延。

　　“超越，你回城北吗？顺带捎着我吧。”邵怀平在书房外边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开口，其实刚才老爷子一离开就让佣人喊了他过来。

　　张超越是张家孙子辈里最受老爷子重视的，整个大院里人人心知肚明，可笑外头人竟然以为超越是被老爷子扫地出门才会去沪市当什么劳什子厂长。

　　“邵叔叔，走吧。”张超越打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邵怀平跟在他身后，等上了车才跟司机老贺打招呼：“老贺你小子刚才怎么不进屋？晚上别走了，我让你嫂子炒几个拿手菜，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那你得问超越答不答应。”老贺以前贪杯，有一回喝醉了酒开车直接撞树上去了，头破血流当场昏迷。

　　那年张超越才是个半大少年，十一岁，坐在副驾驶位也受了轻伤，却硬是沿着公路把他背到了医院，累得都虚脱了也没放弃，从那以后老贺滴酒不沾，死心塌地给救了他命的少年当司机。

　　别看老贺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给张超越当司机之前，他可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雇佣兵，张家老爷子拿出了一半家产雇他来保护亲孙子的人身安全，否则老贺又怎么会飘洋过海跟张超越到大阪去生活了十几年。

　　张超越凝视着车窗外陌生的夜景出神。

　　邵怀平等了片刻没听见回答，便从副驾驶位转过来问道：“超越，我保证不让你贺叔破解，我们不喝酒，光吃饭聊天，你看怎么样？”

　　张超越收回了思绪，“贺叔，等会到城北车我开走，你就跟邵叔叔好好聚聚吧。”

　　邵怀平高兴得朝老哥们肩膀头上使劲拍了两下，爽朗笑道：“你看吧，我就说超越不会不近人情的，老贺今天晚上你可跑不掉了，得给我好好说说大阪女人啥滋味，你说说你咋那么没本事，去了那么多年也没拐个回来！”

　　大阪，女人……

　　张超越重新望向了车窗外。 奋斗在八十年代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