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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过去了,山壁之中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生存的希望就越渺茫,这一点,其实每个人都达成了共识。短短的两个小时,我们仿佛像过了一个世纪,或许是因为心理的缘故,每个人的呼吸都开始沉重起来,感觉那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肺叶也越来越辣,干燥得令人难受。我的思想已经开始完全地放空了,盘腿跌坐,把自己的心放在一个不可预估的地方,让它静静地停留,去感受那让人难以捉摸的道。
这玩意跟泥鳅一样滑溜得很,而且你越是刻意,它越飘忽。
大厅里只剩下杂毛小道那刻刀在坚硬骨头上雕刻的声音,杨操蹲在旁边一直看,时不时地跟杂毛小道交流几句。刚开始杂毛小道还吹嘘了一番,说自己师承茅山宗近代符王李道子一脉,惹得杨操啧啧生叹,连贾微都掀开眼皮子,高看了这个猥琐道人一番。而后杨操的问题越发多了,惹得专心雕刻的杂毛小道一阵厌烦:红尘炼心,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啊?于是将他一通骂,杨操郁闷地往旁边坐着,不敢说话。
杂毛小道平日里就是个笑嘻嘻的二皮脸,然而一旦进入篆刻制符的状态,就变成了一点就炸的土地雷。
这是他的执著,也是他的道。不疯魔,不成活。
若不是如此的脾气,也制不出如此精妙神奇的符箓来。
虽然他给我做的,没有几个精品。
我的思想正处于飘忽无定的状态时,突然听到扑通一声,感觉到有人倒在了地上,我睁开眼睛,发现昨天夜里一枪崩掉快如鬼影的人脚獾的小张,正在地上翻滚,而旁边的吴刚等人则抓着他,担忧地喊着他的名字:“小张,小张你怎么了?”
我霍然而起,快步走过去,只见被死死按住的小张全身僵硬,继而四肢有节律地抖动,面色青紫,呼吸暂停,口吐白沫,黄的黑的呕吐物也跟着喷出来,洒落在他旁边人的身上。他眼睛直勾勾地往左上方看,口中的秽物终于吐完了,于是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喊道:“有鬼、有鬼……不要看我,不要……我有罪……我有罪!”他一声大叫,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杨操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小张的头,右手上立刻多了五根银针,快疾如闪电,呼吸之间,便全数插在了小张的后脑勺之上。
我看到这银针就是一阵心慌,须知人的头颅是百穴聚集之地,最重要的分布区,稍有差池,便是关乎性命,要不然三叔所中的那锁魂针就不会那么恐怖了。
不过好在杨操竟是个厉害的针灸高手,第五根针入了小张的耳后,这仿佛羊角疯似的症状立刻得以缓解,小张睁开了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制住他的战友,说怎么回事?吴刚等人看到了小张眼睛中的清明,放开他,说你没事吧?小张坐直身子,说没事啊,怎么了?他感到后脑有些别扭,想去摸,结果给杨操给拦住了,神情严肃地问他在刚才那一瞬间,看到了什么?
小张原本迷茫的神情立刻变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眼睛,巨大的眼睛在俯瞰着我们……”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扭头往上方看去,发现那本来消失了的石眼,突然又睁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种让人心寒的目光。我与那目光对上,心中立刻沉甸甸的,浑身冰冷,在那一刻,竟然连呼吸都不能。
看到这情形,贾微一下子就怒了,从兜中抽出那把锈红的铁剑,一声厉喝,甩手就朝那石眼扎去。
这石厅均高约四米,石眼位于正中央,足有六米多高,贾微的铁剑一出手,倏然朝拿到石缝射去,转瞬即至。这剑是把好剑,力道也大,并没有弹飞,反而是扎在了石眼之中。与此同时,轰隆一声响,竟然掉落下几滴液体下来。
贾微得意地大笑,心中畅然无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洞穴居然摇晃起来,山体震动,原本固若金汤的山壁居然瑟瑟发抖,那颜色正常的墙壁上,突然在这一瞬间浮现出许多如同蚯蚓一般的纹路来,让人在感觉怪异的时候,心中的寒气从菊花一直上升到了嗓子眼。
我们纷纷往后退,一直到背靠着山壁、退无可退的时候,恐惧感才低了几分。
地下在摇动,岩壁在摇动,头顶上的穹壁也在摇动,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之中。这一切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除了我、杂毛小道、贾微和杨操,其他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浑身颤抖若筛糠,恐惧地看着这一切。杨操将小张脑后的银针一把收回,气愤地大声喊道:“不是说别去惹它么?现在怎么办?”贾微不服气地回应:“说不定过会儿就裂出一道通道出来了呢?”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只见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天而降,落雨一般,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的粪土。我的脸色一变,就感觉朵朵拉着我往左边走,没有半点思考时间,我大吼说快往左边走,有石头掉下来了!
所有人听到我的喊叫声,脸色剧变,一窝蜂地朝着左边闪去,我跑得晚,刚走两步,轰隆一声,一块两米多高的石头就砸落在身后,溅起的碎石将我砸得生疼。
如此的情形又发生了三次,全部都凭着朵朵的预知,躲避过去。第三次的时候人的惊慌程度到了极点,也变乱了,于是有一个战士在躲避的时候绊倒了,被几吨重的石头重重地砸到了双腿,一瞬间,血肉四溅,惨叫连连。而奇怪的是所有动荡,都在这惨叫声中结束了。
大厅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状态,只是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三两米高的乱石,错落有致地分布。
战士的哀号声在经过波峰之后,变得奄奄一息起来。当所有的一切变得稳定,我们走过去,只见他大腿膝盖以下被巨石压住,而散乱的碎石则铺满了他的全身,他的脸是一片酱紫色,眼球瞪得几乎要突了出来,血丝密布,想说话,然而似乎有一股气压在挤压着他,整个人的脸变得十分恐怖,如同魔鬼。
杂毛小道用刻刀在他的肩头凿了两个口子,血水射出来后,他的脸色才变得不那么吓人。
吴刚跪下来,紧紧握着这个战士的手,想安慰,但是不知道如何说起。战士眨了眨眼睛,幽幽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临死前的两句话:“队长,我要死了么?啊……能照顾一下我小妹么?她才读小学……”接着,他放开了吴刚的手,阖目而眠。吴刚喃喃地说好,好,我一定会的……
我的手紧紧抓着旁边一块齐人高的石头,指甲深陷入其中。
见惯了死亡,所以更加地憎恨它。
我突然无比地仇恨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矮骡子、石眼甚至杨操他们后面的宗教局。为什么会这样,这些年轻的面孔,他们本应该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而不是成为一具具的死尸,在这阴森潮湿的洞子里呆着,化为骷髅。那个叫做小周的年轻战士突然发起了疯,拿着手中的微冲,对着刚才甩剑的贾维咆哮,说是她害死了他的战友,让这个可恶的女人偿命。
因为绝望,所以小周的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而贾微却是寸步不让,梗着脖子说自己没有错。
当我看到小周扣扳机的手指准备弯曲的时候,立刻冲过去一拍他的肩,金蚕蛊难得一用的昏迷功能瞬间奏效,小周软软地倒了下来。见到我一招便制服小周,而且手法还如此诡异,除了杂毛小道,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又是惊奇又是恐惧,气氛顿时就和缓下来。
立威,果然是要些硬手段的。
我黑着脸看着每一个脸上有着怨气的人,淡淡地说道:“我们不会死的,放心,诸位。坐下来,我们吃点东西吧,内斗而死的人是最可耻的,希望各位不要逼我。”说完,我将怀中的小周递给了吴刚,也感慨这个小子竟然会如此暴躁,做事一点后路都不留。
也许是真的绝望了吧?
这一次惊魂之后,所有人都放弃了胡乱寻找出口的努力,将这大厅查探了一番之后,回到刚才的地方,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将分配的东西小心地吃着。因给养不多,大家也只是稍微吃了一点,平复一下情绪,喝水的时候,几乎是每个人一瓶盖。
我还特意去看了一下那颗石眼,却没找到。
落下来的大石将它给掩盖住了,下面的石头堆积得如同山高。
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我和杂毛小道靠墙而坐,因为身上尽是别人的鲜血,干枯之后皮肤结痂,特别难受,我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挠。我问他若是我们死在这里,后悔不?
他说当然后悔,这次真的冤得很,凭空找的麻烦。我点头,说我也是,其实我并不在意身上的诅咒,只是推辞不过别人的邀请。杂毛小道便笑我是个滥好人,一直都在为别人的事情而奔波。说完,他又讲,不过这样的陆左,当真是个值得一交的汉子。
我们说了一会儿话,感觉精神有些疲倦了,开始闭目休息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一种从喉咙里发出的沉闷嘶吼,然后有搏斗的声音从左边不远处传来。睁开眼,只见马海波被一个人给死死压在下面,脖子被卡住了,无力地挣扎着。 苗疆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