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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罗志文要去上班了。
张琵说:“你给电话局的人打电话,叫他们来查一查,今天,我留在家里。”
“好的。”
罗志文走到门口,停下来,返身看着张琵说:“张琵,你跟我说实话,你身上是不是有一种怪病?”
张琵愣了愣:“没有哇,我很正常!”
罗志文没有再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大约两个钟头后,电话局的维修工就到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绿色帆布制服,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大兜子,一脸技术权威。
他进了门就问:“电话在哪?”
张琵指了指:“在那儿。”
维修工走到电话前,拨了一个号试了试,听到的是占线的声音。接着,他顺着电话线走到那个柜子后面,看到了那个小洞。
“这是谁接的线?”他严肃地问。
“不知道,我们是租户。”
维修工从大兜子里掏出一个电话机,接到从小洞里伸出来的那根电话线上,调弄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说:“这根本不是电话线。”
张琵傻了。
维修工在室内四处寻找,终于,他在沙发后面的墙壁上找到了电话线接口。他把电话线拉过去,接上,然后拨了拨电话,说:“好了。”
张琵指了指那个黑糊糊的小洞,问:“那根线是怎么回事?”
维修工已经装起了他的工具,说:“我哪知道。”
维修工走了后,张琵蹲下来,久久注视着那个黑糊糊的洞口。突然,他的心哆嗦了一下——这根电话线是从地下伸出来的啊!
晚上,罗志文下班回来的时候,保姆正在做饭,厨房里飘出肉香来。张琵坐在沙发上发呆。
罗志文问:“怎么样?“
张琵把维修的情况对他讲了一遍。罗志文听了,猛地把目光甩向那个黑洞,慌乱地说:“这屋子闹鬼!咱们赶快搬走!”
张琵却十分冷静:“鬼啊神啊,最后总会化为乌有,抓不到一丝踪迹,绝不会留下真实的把柄。”说着,他指了指柜子后的那个小洞,还有那根从地下伸出来的电话接头:“你看,这里却遗留了物证。”
罗志文彻底蒙头转向了。
张琵又说:“我觉得我们无意中摸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罗志文感到张琵的眼神越来越迷离,越来越飘忽。他干脆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你别介意啊,我……我一直觉得你就是一个秘密。”
张琵的眼睛一下恢复了常态。他想了想说:“其实我没什么秘密,无非就是几年来一直睡不着觉而已。”
罗志文听了他的话,心里竟然一下踏实了:“真的?”
“真的。”
这时,保姆从厨房走出来,把菜放到桌子上,又朝厨房走去。张琵突然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哎!管冂!“
保姆毫无反应,一直走进了厨房。
罗志文问:“你叫谁呢?”
张琵望着厨房,半晌才说:“我怀疑她……不聋不哑。”
罗志文又一次感觉到这个房子阴森了,他和张琵一起朝厨房看去。过了一会儿,保姆端着饭出来了,神态不见任何异常。
吃饭的时候,罗志文小声说:“张琵,现在电话换了线,今夜她还能不能打进来呢?”
现在,他对张琵的怀疑全部解除了,只想着怎样一起破除电话这个谜了。张琵说:“那还用说吗?她肯定打不进来了。”
“明天,你去问问房东,看看他知不知道洞里这根线是怎么回事。”
“不用,我自己会搞清楚的。”张琵说。
吃完饭,保姆把餐桌收拾干净,开始扫地。这是她最后一项工作,扫完地,她就要回去了,天天如此。她扫到那深红色的柜子后面的时候,停了下来,朝着那个黑糊糊的小洞定定地看了半天。
这个细节刻在了罗志文的心里。
捌:寻找
天黑后,房子里只剩下张琵和罗志文两个人,他们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不约而同地盯着那个小洞。
客厅里的灯雪亮,那个小洞更黑了,显得深不可测。
张琵想:与其这样守着,不如挖开看看,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他把这个想法跟罗志文说了。罗志文愣愣地看着他,过一会儿,他突然说:“今晚咱们睡一起吧。”
张琵笑了笑,说:“你不怕我了?”
罗志文说:“对了,你不睡觉。”
张琵说:“你睡你的,今夜我就坐在客厅里看书,你不用怕。”
罗志文想了想,说:“好吧。”
实际上,张琵根本没心思看书,等罗志文走了以后,他一直盯着那个小洞看。
第六感官告诉他,他跟某个巨大的秘密有着一种神秘的联系。不然,三年前那个风雪之夜,他怎么会遭遇走不完的楼梯,而且得了这个睡不着觉的怪病?最近,他又莫名其妙地遇到这个名叫“管冂“的神秘女人!或许,他是一条纽带,只有他才能揭开这个秘密,然后,告知全人类。
他陡然增生了一种责任感,他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这一夜,没有电话。
吃完早饭,张琵指了指那个小洞,对罗志文说:“今天我不上班了。我要把这件事搞明白。”
罗志文愣愣地看着他,显然没明白他到底要怎样搞,但是,他说:“我跟你一起干。”
张琵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拍了拍罗志文的肩膀说:“好吧。”
没有太阳,天阴得极不正常。张琵上街买了大铁锤、镐头、铁锹。他回来后,罗志文看见他手里拿的东西,并没有吃惊。
这时候,约莫楼里的人都上班走了,两个人开始动手干起来。
那个保姆不解地望着他们。
张琵费了很大力气才砸开小洞四周的水泥地面,终于看清那根电话线伸进了水泥下的土里——它果然是从地下伸出来的!
罗志文惊呆了。他看了看张琵,似乎在问他是不是继续挖下去。
张琵没有犹豫,继续挖下去。他要顺藤摸瓜,顺着这根电话线找到“管冂”,挖出那个秘密,哪怕一直挖到地狱!
他愤怒地朝下挖着,似乎在发泄满腹的深仇大恨——对三年前那场噩梦的仇恨,对这一千多个不眠之夜的仇恨,对曾经愚弄他感情的女人的仇恨。
挖着挖着,突然他脚下的土开始“哗啦啦”地陷落,他吓得一下跳上来,跳到水泥地面上。
地下的土继续坍塌,露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出入的洞口,深不见底。渐渐地,又露出一条石头台阶,很窄,很陡,看上去令人头晕目眩,它伸向黑暗的深处。
罗志文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颤颤地说:“报警吧!”
张琵一咬牙,摇了摇头。这时候,他有了一种妄想:也许这下面是一个古代皇陵,埋藏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或者,干脆是一个神秘的宝藏……
他的心兴奋地狂跳起来,转身对罗志文说:“你去拿一只手电筒来。”
罗志文急忙找来手电筒,递给张琵。
张琵朝下面照了照,说:“咱们一起下去。”
罗志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深洞,没有动。
“我们可能要发横财了!”张琵提示他。
罗志文不解地望着他。
“如果发现了财宝,咱俩一人一半。”张琵又说。
“你等一下,我拿个家伙去。”说完,罗志文转身去了厨房。回来时,他的手里握着一把菜刀。
那个保姆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举动。罗志文说:“让她跟咱们一起下去吧,多个人壮胆。”
张琵想了想,说:“也好。”
罗志文朝保姆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她就怯怯地走了过来。
张琵第一个跳了下去。
罗志文第二。
保姆也随后跟了下来。
三个人顺着石阶朝下走,越来越黑,只剩下手电筒那一束光柱,光线显得十分微弱。
“这里能不能是房东挖的密室?”罗志文问。
“密室怎么没有入口?”张琵反问。
罗志文不再说话了。
张琵全身的神经像拉开的弓弦一样紧绷着,所有的汗毛都警惕地竖立着。他努力捕捉着下面的动静。
走着走着,罗志文突然小声说:“张琵,你朝后照照,她好像不走了……”
张琵用手电筒向后照去,照到了保姆那张恐惧的脸,她已经感觉到这个洞不正常了,好像不敢再朝下走了。
罗志文有些恼怒,他气冲冲地朝她比划着,第一次显示出雇主的威严。
保姆只好跟着继续朝下走。
张琵发现,越朝下走越宽敞,他心中的恐惧开始下降,他用手电筒上下左右地照,生怕黑暗中不知什么地方冒出一个可怕的东西来。同时,他仔细观察着穴壁的四周。
手电筒的光照到的永远是一个微小的局部。张琵觉得,穴壁的材料有点儿像水泥,又有点儿像石头,还有点儿像奇特的金属,摸上去,滑滑的,冷冷的,硬硬的。突然,他想到了罗志文手里的那把菜刀。他对这把菜刀十分反感。他担心,万一发现了什么意外的财宝,他和那个保姆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罗志文小声说:“咱们……出去吧?”
张琵说:“一人一半。”
罗志文就不吱声了。
又朝下走了一会儿,罗志文又说:“我想,这里离地面至少有二百米深了……”
张琵冷不丁说:“罗志文,你把菜刀给我。”
罗志文愣了一下,说:“为什么?”
张琵停下来,说:“要不,你就走在前面。”
罗志文似乎考虑了一下说:“好吧。”
张琵闪了闪身,让罗志文走在了前面。
他的心踏实了一些。
他手里有手电筒,在这特殊的时刻,菜刀是进攻的武器,那么手电筒就是自卫的武器。只要罗志文进攻他,他把手电筒一关,就隐身了。这里面是地狱一般的黑暗。
三个人又朝下走了很长一段路,石阶不见了,他们到底了。前面是一条宽阔的通道。
这时,张琵又想到了那本《人类未解之谜》,其中有这样一些记载:
在南美大陆的地下深处,有一条地下隧道,它在离地面250米深的地方,不知道到底有多长。里面有桌子,椅子,材料像塑料一样有韧性,又像钢一样坚硬。绝不是木头,更不是玻璃。还有一本金属图书,上面的文字奇形怪状,没一个人类认识的字。
1980年,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的考察队在勘探一条不被人知的洞穴时发现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沙劳越室??。他们拿着指南针,走进了一条黑暗的地道,前进中,中间阻隔着很多巨大的石头,最后他们走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地下室……
还有土耳其的一个谷地之下,发现了可以居住成千上万人的巨大城市,迄今为止,人类在这一带已经发现了几十座这样的地下城市,事实上,一定远远不止这些。这些地下城市互相之间通过地道连接在一起……
所有这些地下建筑,人类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年代建造的。
所有的这些未解之谜都牵扯出人类起源的问题。张琵由于大脑夜夜都在运转,他的思考要比平常人深得多。
潜意识告诉他,人类是被制造出来的,那个东西在宇宙之外,它先知先觉,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窥视人类。
宗教称之为“神”,科学家称之为“宇宙高级生命”。实际上,这两者没有区别。如果那个东西的影像突然出现在半空中,那我们就叫它前者;如果它的影像突然出现在类似电视机一类的东西里,那我们就叫它后者。如果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我们就认为它是前者;如果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一个类似于半导体的东西里,我们就认为它是后者。
地球对于它,就像一个人和一粒飘飞的尘埃。
它在宇宙之外,离地球的距离超出人类的计算,又近得超乎人类的想像。这关系就像人与一粒灰尘。
对于它,亿万斯年等于一瞬间。空间的大小和时间的快慢都是相对的。
也许,它也是被制造出来的,宇宙之外的宇宙同样无穷大,就像人类不知道宇宙有没有边际一样,它也不知道哪个宇宙之外的宇宙有没有边际。就像人类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一样,它也永远不知道是谁制造了它……
走着走着,罗志文突然站住了,他透着哭腔说:“张琵,咱们回去吧!”
张琵坚定地说:“再走走。”
罗志文说:“再走一百米,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就回去。”
这个古怪的地下世界,弥漫着一种诡谲、冷漠的气氛。张琵忽然想,这里会不会和南美大陆地下深处那神秘的隧道、沙劳越地下洞室、土耳其的地下城市等等相通呢?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了。
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永远也不可能再走出去了。
四周一片死寂。似乎有什么人正屏着呼吸,等待他们一点点深入。
不,是引诱。
不是引诱,是逼迫!
张琵打了个寒噤。
这种感觉当然不是来自前面的罗志文,是来自身后。
张琵猛地转过身,那个保姆近近地站在他的身后,阻挡着他的退路。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脸,她并没有因为手电光的刺激而眯起眼睛,那双黑亮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好像是个盲人,平静地面对着手电筒的光。
张琵一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前面,她没有反对,乖乖地走在了三个人中间。这样,张琵就走在最后了。
刚刚走出几步,张琵又有了那种被逼迫前行的感觉,他猛地回过头,竟然又看到了那个保姆!她坦然地面对着手电筒的照射。
这时,手电筒突然灭了,地狱般的黑暗刹时吞没了一切。
罗志文在黑暗中惊恐地说:“怎么了?”
“她!……她!……”
“谁?”罗志文惊慌地问。
“保姆……”
罗志文伸手朝摸了摸,摸到了她,就说:“她在这儿啊。”
张琵抖抖地说:“我身后还有一个!”
罗志文猛地抽回手,不吱声了。
玖:他在跟谁说话
罗志文不能确定张琵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又一次对这个永不睡觉的人产生了恐惧。
他怀疑,张琵早就知道这个房子地下有洞室,或者,这个房子就是他自己的!这洞室就是他自己开凿的一个杀人场所!
也许,就是他在地下插了一根废弃的电话线,然后,连续多少个夜晚一个人抱着电话自言自语。他的目的就是制造神秘,最后挖掘出这个地下洞室,用金钱财宝做诱饵,把自己骗进来,杀死在这里,永远见不到天日……
这个人是精神病!
此时,他把手电筒关了。他为什么把手电筒关了?
黑暗中,几个人都不喘气了,每个人好像都在静静地感觉着另外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终于,罗志文试探地小声说了一句:“张琵,你为什么不把手电筒打开?”
张琵没有回答。
罗志文就不说什么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握紧了菜刀,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罗志文听见有人在说话,是张琵!
“你……是神,还是宇宙高级生物?”不知道他在问谁。
黑暗中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张琵又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人类是从哪里来的?”
依然一片死寂。
罗志文猜想,这个地下洞室里根本没有第四者,张琵又在故伎重演,就像夜里打电话一样,似乎在跟人对话,实际上是自言自语。
张琵继续和“对方”聊着:“那你又是谁制造的呢?”
这一次,死寂了更长一段时间,张琵才说话,他的声音充满了悲凉、恐惧、绝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大末日的具体时间?”
此时,罗志文已经要崩溃了…… 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