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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清晨6点10分。
手机铃声把横躺在沙发上熟睡的覃智勋吵醒,他听得出那是好友杭天的手机铃声,便没有着急起身,而是用脚踢了一下脚边四仰八叉躺倒、依然沉睡的杭天。
昨晚的跨年夜,杭天特意赶到覃智勋的侦探事务所陪伴他这个孤家寡人,两人在阳台一边喝啤酒聊天一边观赏庆祝跨年的烟火。覃智勋还好,只是微醺,倒是身为刑警的杭天一不小心喝大了。
“杭天,快醒醒,搞不好是你们支队的电话,需要你这个新上任的副支队长出任务。”覃智勋揉了揉有些抽痛的太阳穴,加大了脚上的力度。
杭天翻了个身,竟然没有起身的意思。宿醉让这个训练有素的刑警变成了一个赖床的孩子,他一边嘟囔一边闭眼胡乱伸手去抓手机:“不可能,忙活了一整年,张局亲自给我放的假,元旦三天,特许休息。不然我哪敢找你喝酒?”
话音刚落,杭天的眼睁开,盯着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马上一个激灵,接通电话:“张局……是……好的……我20分钟后就到。”
杭天一个激灵坐起来按下接通键的时候,覃智勋就已经彻底清醒,他知道,这是又有工作找上门了。刑警就是这样,24小时乘365天保持手机开机,没有特许的假期不准喝酒,以备随时进入工作状态。
“20分钟就能到,犯罪现场离这里不远?”覃智勋说着便迅速往洗手间走去。
杭天一看这架势,知道覃智勋也要跟着他赶往犯罪现场,不禁有些为难,走到洗手间门口说:“智勋,你别让我为难啊,要是小案子我还能给你透透风,找你帮帮忙,可这次是张局亲点要我负责的大案,你这个编外人士……”
“放心,我现在有你们张局的特许,可以以顾问的身份参与侦办工作。”说着,覃智勋已经用冷水洗了脸,把洗脸池让给杭天,“获准当顾问参与的第一案就是大案,我的运气还真的不错。”
“张局特许你当顾问?这怎么可能?”杭天知道他们张局铁面无私、不苟言笑、不懂变通可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突然改变主意。
覃智勋简单刷了牙,拉着胡乱抹了把脸的杭天出门,边走边说:“我成立了一项专项慈善基金,专门资助因公致残、致死的残疾警察和殉职警察的直系亲属。虽然没有直接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要求参与侦办,但这点面子你们张局还是给的,反正我也是无偿帮忙,多个人多份力。快走吧,详细地址发过来了吗?”
“那岂止是多一份力,有你在,什么大案都不在话下啊。”能有覃智勋帮忙,杭天由衷地开心。他的这个好友覃智勋是个无心继承家业、一心想当侦探的富二代。高中时他们曾一起约定考警校当警察,但因为覃智勋的父亲从中作梗,覃智勋的警察梦破灭。为了反抗父亲,他干脆放弃家族产业继承人的身份,从父亲那里分了点儿家产,自己出来搞了一个不赚钱的侦探事务所。虽然覃智勋以私家侦探的身份帮杭天破了不少难案疑案,但私家侦探这个头衔始终上不了台面,也有许多限制。没想到覃智勋居然用做慈善的方式,用钱“买”了一个顾问的职位,只为能够光明正大、毫无顾忌地参与警察的工作。这个覃智勋,为了自己的理想还真是视钱财如粪土啊。
顾不得吃早点,两人在接到电话的19分钟后赶到了指定地址——天鹅湾小区。
天鹅湾是金海市的新楼盘,是高档社区,因为房价高昂和刚刚交房不久,所以小区的入住率不高,十分冷清。正对大门的楼王位置的高层门前停着几辆警车,警察和警戒带圈画出了一般人不能进出的范围。
一名穿便衣的年轻男子迎向覃智勋和杭天,招呼他们跟他走。
“小孟,从今天起覃侦探正式晋升为覃顾问,帮咱们的忙。”杭天对他的手下小孟介绍。
小孟笑嘻嘻地跟覃智勋打招呼,然后转向杭天说:“杭队,我们出发前已经接到张局的通知啦。大家知道覃顾问能够加入队里帮忙,那是人心振奋啊。”
覃智勋当然听得出小孟的弦外之音,恐怕除了杭天,大家都以为自己是花钱买了个顾问的头衔,他们对此颇为不屑。也难怪,自己从前的推理功勋都记在了杭天身上,其余人只知道自己是个爱凑热闹的私家侦探,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而从现在开始,覃智勋终于可以从幕后走到幕前,告别尴尬的身份,大大方方地推理,大大方方地当个侦探了。
三个人上了电梯,小孟说:“杭队,覃顾问,案发在1804室,死者名叫唐馨,女性,26岁,算是独居吧。推测案发时间是今天凌晨1点左右。技术队和法医也是刚到,跟你们前后脚,你们来得及时。”
杭天挑眉,对自己的得力属下发问:“小孟,什么叫‘算是独居’啊?”
小孟撇嘴,露出不屑的神色:“根据对死者邻居的走访,我们得知这个女死者唐馨被包养了,她的情夫会时不时过来过夜,频率不定,所以我觉得她算是独居。”
覃智勋的关注点倒不是“算是独居”和女死者情妇的身份,他问小孟:“你说技术队和法医也是刚到,这么快就推测出了案发时间?还有,这么早,是谁发现了尸体报案的?应该不是死者的情夫吧?”
电梯门打开,小孟先一步跨出去,指了指右手边,边带路边说:“覃顾问,你这两个问题我可以一起回答。不是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而是我根据报案人的描述推测出案发时间在凌晨1点左右。因为这个报案人,是一个正好住在对面楼18层、窗子正对案发房间窗子的高中女生,她在凌晨1点的时候目击了凶手站在窗前。当时她并不知道对面房间里出了命案,因为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只是隐约看到窗帘被拉开一半,有个人影站在窗前,用手在窗子上比画,她当时还以为是这房子的主人大半夜擦窗子呢。今早5点30分,女生起床,这才看到对面的窗子上画着一个红色的笑脸。女生觉得这不像恶作剧,便叫醒家长,家长觉得不妥,于是报了案。”
小孟说完,三个人也正好套上鞋套,戴上手套,站在了1804室门口。
“我看这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要么是凶手技术开锁,要么是有钥匙,要么就是死者给凶手开的门。”杭天弯腰观察了门锁十几秒后率先迈过门槛。
三人站在案发房间的门口一眼望去:房间的装修特殊,尸体形态古怪,大片血迹触目惊心,地面散落的物体杂乱,窗子上的确有用血迹画上的、大大的红色笑脸。这个红色笑脸由三道弧线和一个点组成,就好像放肆大笑的这个人的左侧脸颊上有一颗美人痣。覃智勋觉得如果凶手留下的这个笑脸犯罪标记是他独特的签名,那么这颗“美人痣”绝对不会是凶手不小心填上的一个污渍,而是属于这个笑脸的一部分。这个多出来的圆点到底有何寓意呢?
覃智勋小心地避过地面上的血迹来到窗前,近距离观察巨大的血迹笑脸。以这三条弧线的粗度来看,凶手一定是用了什么工具蘸着血迹“作画”的。果然,一条吸汗的发带就在窗下不远处,几乎被血液浸透。
透过窗子,覃智勋的确看到了另一扇正对着这间房的窗子,因为楼间距不是很大,他可以把对面房间的情形看个大概。那的确是个典型的女高中生的房间,粉色系墙纸,单人床,衣柜,正对窗子的书桌,书桌上堆积如山的书本。
天鹅湾小区是新小区,入住率并不高,对面的高层中角度合适、能够看清这间房的窗子,除了正对这间房的女高中生的房间,只有一扇其左侧的窗子显示里面有人居住。只不过那个房间里的床铺整齐,窗帘也是拉开的,像昨晚并没有人回来住过。也对,跨年夜夜不归宿、疯玩一宿的人不在少数。
“这、这什么房间啊?怎么这么怪?”杭天显然看不懂房间的装修和陈设,他更加搞不懂,尸体为什么会以如此形态呈现。
杭天话一出口,就遭到了房间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尤其是一个正在拍照的年轻女性技术员。那女人回头看了杭天一眼,低下头浅笑。
房间有将近20平方米,没有家具。一面墙是大镜子,镜子对面的墙上有几条两端被固定在墙上的粗绳。地上也随处散落着各种绳子和带子,此外还有卷起来一半的垫子、彩色的如同砖块一样的立方体和一个粉色大皮球。然而最显眼的要数从房间最中央顶棚垂下来的一个红色“大秋千”。红色的纤薄布料展开,半包裹着一个横躺在里面的女人。布料只包裹了女人身躯中间的部分,她的头部和双臂以及双腿都裸露在布料外侧,向下垂着,悬在空中。血迹大部分都集中在尸体下方,形成一片不小的血泊。
覃智勋看杭天一脸狐疑,是真的没见过这阵仗,又不忍心好友刚升职就被同事鄙视无知,只好解释:“没办法,谁叫咱们的副队长为了工作废寝忘食,根本没时间交女朋友呢,对于女人的周边一窍不通也是情有可原的。杭天,这是一间瑜伽室,女死者应该是瑜伽爱好者中比较专业的。地上是瑜伽球、瑜伽砖、瑜伽伸展带、弹力带、瑜伽垫,墙上的是瑜伽墙绳,至于这个从房顶悬下来的、包裹尸体的红色布料就是练习空中瑜伽的反重力吊床。这东西很薄,卷起来可以变成承受身体重量的绳索,展开后又可以像这样包裹身体,甚至练习者可以盘腿坐在里面冥神静思,如同被豆荚包裹一样。”
“哦,空中瑜伽啊,听说过,听说过。”杭天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默默掏出手机开始百度。
法医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是个主任,姓马。他在取证拍照过后,小心翼翼地踩在血泊之中靠近吊床,弯腰检查死者的伤口。
“凶手下手稳、准、狠,一刀直插心脏,死者根本没有挣扎和呼救的可能。人在短时间内若心脏停止供血便会失去意识,而后死亡。凶手并没有拔刀,所以没有喷射血迹,只有尸体下方的血泊。”马法医又观察了一番尸体,打算跟助手一起把尸体放下来进一步观察,做初步尸检。
覃智勋注意到仍然插在女死者心脏处的黑色塑料刀柄,那更像一把很普通的水果刀的刀柄。他走到厨房,找到刀架,果然,一套刀具中少了一把小型的尖头水果刀,而这套刀具的刀柄都是黑色塑料。
凶手是就地取材,并没有自己携带刀具而来。结合之前杭天说的,房门没有被破坏,凶手很可能有房门钥匙,或者凶手跟死者相熟,是死者给凶手开的门,再加上现场地面一片狼藉,各种瑜伽用具凌乱散落,有发生打斗的痕迹。这种种迹象都在指向一个可能性——激情杀人。也就是说,凶手并不是以杀人为目的来到死者的家,他的杀意是后来随着与死者发生争执而产生的。
但有一点例外,应该说是很明显的例外,那就是激情杀人的凶手不会留下犯罪标记,只有变态连环杀手才会在犯罪现场留下属于他自己的签名。而这间瑜伽室的窗子上被凶手用死者的血画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造成这样的矛盾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激情杀人,作为犯罪标记的血迹笑脸是凶手在犯罪后刻意留下的,旨在给警方调查造成误导,从而让自己脱罪;要么是变态连环杀手杀人,就地取材的凶器、事先配了钥匙或者是精通开锁技术顺利进入房门,这些都是凶手特定的犯罪模式。
不,不对,还有第三种可能:凶手并非激情杀人,也并非连环杀手,他是一个目标明确的谋杀者。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杭天走到覃智勋身后。
“有个初步推想。”覃智勋转身,带领杭天回到案发房间的门口,抬头望向房门的上方,目光在触及中央空调送风口时满意地收回,“但在我讲出推想之前,还有两点需要确认。首先,我想请马法医检查一下死者双手的指甲。”
马法医听到覃智勋的话马上说:“刚刚就检查过了,死者双手的指甲做了美甲,美甲完好无损,指甲缝里也很干净,没有皮屑。”
覃智勋冲马法医点头,又转头望向小孟:“还有一点要麻烦小孟,你跟电业局确认一下,凌晨1点左右这间房的耗电量。”
小孟下意识便应承下来:“没问题,我这就打电话去问。”
“耗电量?”杭天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不明所以地问,“耗电量跟案情有关?”
“是否有关就看小孟的结果了。”覃智勋说着又在房间里扫视观察,目光在地上散落的各种带子上停留许久。
刚刚那个暗暗笑话杭天无知的年轻女技术员走过来,站在覃智勋旁边,冷冷地问:“怎么?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覃智勋当然能够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友好,他也习惯了。对于自己这个空降的编外顾问,估计大部分人都是不满意的,只不过这个生面孔的女技术员不同于其他人碍于杭天的面子对自己客客气气,而是毫不掩饰对他的抗拒与些许敌意。
“我觉得,凶手可能是个女性。”覃智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什么?”女技术员的不友好更甚,俨然把覃智勋当作了女性公敌,“你凭什么说凶手是女人?”
对于对方的敌意覃智勋根本不接招,反而友好地伸出手:“对了,还没有做自我介绍,我叫覃智勋,请问你是……”
“查到啦!”还未等女技术员回话,覃智勋就见小孟从门外跑进来,兴冲冲地说,“电业局那边直接给了我一张柱状图,说现在这个小区的住户都在使用电力微信,通过手机就能实时监测用电量,这张图死者的手机上也应该有。覃顾问,你看看。”
覃智勋接过小孟的手机,果然,零点至凌晨3点的柱状图明显偏高。也就是说,除了常开的冰箱,在案发时间段内,有其他大功率的电器被开启,并且持续了三小时。这个大功率电器是在凌晨3点左右关闭的,而那个时候唐馨早已死去,凶手也应该早已离开。也就是说,这个大功率电器是可以定时关闭的。这个结果正合他意。
杭天看到覃智勋嘴角微微上扬,赶忙好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智勋,你现在可以公布答案了吧。”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的推理。”覃智勋这话一出口,屋子里正忙于取证和尸检的工作人员全都暂停手中的工作,抬头望向覃智勋这个全场焦点。这个花钱买顾问职位的私家侦探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这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到底是不是个凭半分钟热情胡乱凑热闹捣乱的纨绔子弟,答案马上就会揭晓。
“我认为,凶手可能是个女人。”覃智勋清了清喉咙,对于第一次正式出山,成为全场警察的焦点,他还真的有些紧张。但热衷推理将近10年,正式入行做侦探6年,他沉积下来的自信不会轻易消逝,他依旧自信满满,说话掷地有声。
“你凭什么说凶手是女人?”这一次,女技术员当着大家的面不客气地问。
“首先,现场除了血迹笑脸这个本应该是变态连环杀手留下的疑似犯罪标记,其他明显迹象,包括门锁没有破坏痕迹,现场有打斗痕迹,凶器是就地取材,这些似乎都在指向一种最大的可能性,凶手与死者熟识,是死者为其开门,引她进入家中的。在瑜伽室两人一言不合起了争端,两人扭打,而后凶手一气之下去厨房取凶器回来杀人。也就是说,这是一次激情杀人案件。”覃智勋把自己刚刚的分析娓娓道来。
小孟忙不迭点头:“没错,除了窗子上画了大大的血迹笑脸,这就是一个激情犯罪的现场啊。咦,不对,我记得刚刚马法医说了,死者的指甲……”
“没错,死者的指甲也是个反证。如果死者与凶手有过打斗,而且是能够把现场弄得这么一团糟的打斗,她的美甲不可能完好无损,指甲里不可能没有凶手的皮屑。所以我推断,现场的打斗痕迹是凶手伪造的。”覃智勋说着望向在场的人,想看看大家对他的说法是否认同。
马法医第一个赞同:“没错,我初步检查了尸体,除了心脏的致命一刀,没有其他的抓挠伤、防御伤和瘀青,等等。当然,有些瘀青痕迹是肉眼无法看到的,还需要回去进一步通过仪器观察。尽管如此,根据目前尸体的状况,我也倾向于死者临死前并未发生过打斗。”
杭天回过味来:“智勋,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激情杀人,凶手来到这里目的明确,就是为了给唐馨致命一击?”
“是的,所以我推理的犯罪过程是这样的:首先,凶手配有房门钥匙,可以在凌晨悄悄开门进入房间。凶手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段进来犯案呢?是因为凶手对死者有一定的了解,了解死者是个小三,跨年夜情夫要在家里陪老婆孩子,小三落单,并且不会出去娱乐,而是会在家里面一边健身做瑜伽,一边等待奇迹出现——情夫抽空过来陪她跨年。至于凶手通过何种途径了解死者,甚至知道死者在跨年夜会独自在家,我想一定是通过网络。”
女技术员听得认真,听到这里,忙找出装着唐馨手机的证物袋,举起来说:“没错,我刚刚看了死者的手机微博和微信朋友圈,唐馨31日下午4点多曾经发过一条微博,称要一个人孤独地跨年,幸好有最爱的瑜伽陪伴。她的微信朋友圈里也是这么写的,还配有她做空中瑜伽的图片。”
杭天叹了口气,很多人喜欢在网上晒自己的日常和心情,没想到唐馨这一晒给凶手提供了可乘之机。
在场的人也在脑海里勾画着案发前这间房里的情景,在合家团圆的热闹跨年夜,女死者唐馨孤身一人在家,玩她喜欢的空中瑜伽,房间的一侧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音箱,估计当时她还播放着瑜伽音乐,再加上昨晚午夜前后的鞭炮声,她的确有可能听不到开门声。
“接下来,在确定了唐馨的情夫远在自己的家里陪家人跨年,绝对不会过来之后,凶手便用事先准备的房门钥匙悄悄开门进屋。然后凶手便目的性很强地去了厨房取凶器。她之所以就地取材拿死者家里的水果刀当凶器,就跟她杀人后伪造打斗现场一样,是为了误导警方,让警方认为这是一场激情杀人。”覃智勋继续分析。
杭天摸着下巴,蹙眉问道:“可误导警方是激情杀人对凶手有什么好处呢?”
“既然不是激情杀人,凶手却刻意伪造发生打斗的现场,造成激情杀人的假象,自然是对凶手掩饰身份有好处。凶手伪造的现场很容易让警方模拟这样的案发过程:死者唐馨给登门做客的凶手开门,后来两人在瑜伽室里起了争执,发生扭打,矛盾升级,凶手才去厨房取凶器回来杀人。而一旦警方如此推定,就很可能会把这个凶手排除。也就是说,要么凶手对于死者来说是陌生人,深夜死者不会给其开门,请她进门做客;要么就是凶手跟死者认识,但两人关系极其恶劣,死者也不会给其开门,让其进门做客。”覃智勋给出解释。
小孟举手提问:“覃顾问,那我就不懂了,既然凶手要伪造激情杀人的现场,又为什么留下犯罪标记呢?凶手既然会伪造现场说明还有点智商,他不知道一般都是连环杀手才会在现场留下自己的签名吗?”
覃智勋冲小孟微笑:“问得好,我刚好要说到这个笑脸。关于这个血迹笑脸,其实有两个问题值得深究:第一,凶手为什么要留下它;第二,凶手为什么要在窗子上留下它。先从第一个问题说起,我认为凶手并非连环杀手,这个血迹笑脸也并非犯罪标记,凶手留下这么一个跟伪造激情杀人现场相互矛盾的笑脸,其实另有目的。而凶手的目的要从杀人手法说起。”
杭天又看了一眼唐馨的尸体,满地的凌乱和血泊,还有窗户上那个大大的血腥笑脸,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覃智勋继续讲解:“最初进入这间房间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现场是一间瑜伽室,地面上到处是可以当作凶器的瑜伽绳,很多是没有弹力的,用来勒毙死者再合适不过。死者唐馨又是这么一个瘦弱的女人,趁其不备取一条没有弹力的绳子、带子勒颈杀人要比绕到厨房取水果刀再回来杀人方便得多。要知道,凶手在房间里走动得越多越可能引起唐馨的注意,而且用绳索勒毙死者也不会发出求救声,更重要的是,现场会干净许多。可凶手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宁可用刀具制造血腥现场,甚至把自己身上也搞脏呢?这样对他犯案后逃离现场绝对是不利的。”
杭天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叫道:“我懂了,因为凶手没有那个力气或者说没有把握能用绳索勒毙女死者,而用利器趁其不备,准确地一刀致命比用绳索胜算大太多。尽管女死者看起来身材瘦弱,但凶手也是个女人,是个没有练过什么跆拳道、摔跤、武术的弱女子。”
覃智勋点头:“是的,身体素质是凶手无法突破的瓶颈,所以她只能用这种简单血腥的杀人手法,再加上如果她本身就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能够在短时间内准确找到心脏的位置,下手稳、准、狠,那么用水果刀刺入心脏杀人就是她的首选,同样可以一招制敌,让死者无法反抗且无法呼救。”
马法医适时补充:“没错,凶手下刀的位置很准,并且没有犹豫和试探。我觉得能够在当时的情景下,趁其不备迅速找准位置,稳、准、狠地下刀,凶手搞不好是具备一定医学知识的人。”
覃智勋继续:“凶手知道,自己舍近求远选取如此杀人方式恐怕会引起警方的怀疑,怀疑她是个弱女子,没法用勒毙的方法杀人,所以她才用死者的血在窗子上留下这个大大的笑脸,误导警方她之所以选用见血的方式杀人是为了留下这个变态的标记。这个笑脸正对着死者,是对死者的一种嘲笑。这也是凶手对死者的一种情感表达,其实就跟凶手憎恨死者,所以在杀人后还要虐尸本质是一样的,而并非变态杀手的签名。”
“也就是说凶手刻意倒置了因果关系,事实上她是因为只能选用血腥杀人方式所以留下血迹笑脸,在她的误导下,警方会以为是凶手要留下血迹笑脸嘲笑死者才选用血腥杀人方式。这个凶手还真是有些小聪明。”女技术员难得对覃智勋的观点表示赞同,又问,“那么笑脸嘴边多出来的那个点又是什么意思?”
覃智勋无奈地耸肩,大方地承认:“这一点我还没有答案,可能是凶手跟死者之间的某种不为人知的渊源的体现吧,恐怕只能在逮到凶手后,她认罪的时候问她了。”
“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凶手在窗户上画血迹笑脸的那一幕被对面大楼的女高中生看到了。”杭天唏嘘嘲讽。
覃智勋转而面对杭天:“你正好说到了我刚刚提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凶手为什么要在窗户上留下这个血迹笑脸。凶手为什么不能在尸体上,或者墙面上、地面上画一个更小的血迹笑脸,而一定要在窗户上尽可能大地画下这个笑脸呢?其实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对面住着的女高中生清晨起床拉开窗帘的时候能够看到对面窗上的诡异笑脸从而及时报警。我认为,凶手在做犯罪准备的时候除了了解唐馨的基本情况,还了解了这间房间对面楼的情况,知道对面的房间里住着一个女高中生学霸,每天早起,哪怕是元旦都不例外。”
女技术员又指了指装着唐馨手机的证物袋:“我刚刚看过唐馨的微博,她的确在微博里提过对面的女高中生是个学霸,说羡慕人家的生物钟,等等。凶手只要关注唐馨的微博就能知道这点。”
杭天搔着下巴分析说:“也对,唐馨是个小三,情夫要跟家人过节,要不是窗子上有这么个印记,如果光等情夫来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尸体报警呢。可警方尽早发现尸体,对凶手又有什么好处?”
覃智勋微微一笑,把目光指向马法医。
马法医马上明白:“对尸检工作来说,越早发现尸体,对于死亡时间的推定就越准确,甚至可以精确到某一个小时。根据初步尸检,也就是对尸僵、尸瘢和肛温检查的情况,初步得出的结论是,死者死于昨晚11点至零点。”
覃智勋松了一口气:“果然,就跟我猜测的一样。”
小孟马上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不对呀,报案的小姑娘跟我说,她是凌晨1点多一点的时候看到这间房里有个人在窗前比比画画的啊。没道理凶手杀人后留下来伪造现场要花一个多小时吧?不就是把现场弄乱,再画个笑脸吗?几分钟完活儿的事啊。难道凶手还在房间里做了其他的事?”
“应该不会。”女技术员回答了小孟的疑问,“我们刚刚全面检查过,贵重首饰和现金都在,并且其他房间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覃智勋对女技术员微微点头:“凶手的目的单一明确,只为杀人,所以我认为其在犯案后并没有在此逗留。”
杭天性急地问:“没有逗留?可马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跟对面女生目击凶手的时间的确隔了一小时左右啊。”
覃智勋冷哼一声,走到窗前放眼去看对面女高中生的房间,那间房里现在空无一人:“讽刺的是,凶手百密一疏,在留下掩饰杀人手法选择问题和促使对面女生及时报警的血迹笑脸时,不巧被对面的女生看到了。她原本以为女生会按照唐馨微博里说的一样,作息规律,凌晨1点一定在熟睡,清晨5点多一定起床拉开窗帘。可她没想到,跨年夜其实是一柄双刃剑,女生在凌晨1点不一定入睡。这个高中女生虽然按照她的预想在清晨5点多发现了窗子上的血迹笑脸,也确实报警了,可她也成了戳穿凶手制造死亡时间诡计的一个重要证人。”
“没错,”小孟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个高中女生跟我说,本来她每天晚上十一点半是一定要睡觉的,可昨晚是跨年夜,午夜前后外面一直在放鞭炮,但好在没人在两栋高层的中间放炮,都是去小区里的小广场放炮的,噪声还不至于让她无法入睡。可是凌晨1点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两栋楼之间放鞭炮,一个响炮好像就在她窗前炸了一样,一下子把她给炸醒了。本来她想忍一忍的,但放炮的没完没了,好像邻居从窗户往外扔炮仗一样,她就起来拉开窗帘想看一下,结果放炮的没看着,倒看到了对面房间的人影。唉,只能说,凶手运气太差。”
杭天唏嘘了一声,转而问覃智勋:“你说凶手制造了一个死亡时间的诡计,也就是说,马法医刚刚推测的死亡时间是有误的?”
“是的,就像小孟说的,没理由伪造现场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对面女生在凌晨1点的目击证词也可以佐证这一点。所以我认为死亡时间并非昨晚11点至零点,而是零点至凌晨1点。而马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之所以会早一小时左右,那是因为尸体所处的环境温度发生了变化,而且这个温度变化持续了三小时左右。”覃智勋说着,又把接力棒递给马法医。
马法医从工具箱中掏出温度仪,看了下说:“死亡时间的判定中,除了死者本身身体状况,尸体所在环境的温度、湿度等均为影响判定结果的因素。现在室内的温度是22摄氏度,我刚刚做出的初步判断是在室内温度持续保持22摄氏度左右的前提下。如果这间房间在案发之后曾有三小时温度发生过较大的改变,那么死亡时间的判定也要做出相应改变。但这只是初步的判定,既然现在对于死亡时间有了疑问,只要回去做进一步尸检,通过眼球化学法判定死亡时间,就可以排除温度干扰得出准确结论。”
杭天突然击掌,兴奋地说:“我懂了,怪不得你要知道这间房子昨晚的耗电量。你是觉得,凶手在杀人后开了空调,改变了室内的温度!可是这个凶手还是孤陋寡闻了,不知道现在的尸检技术,破她的诡计是分分钟的事儿,这还真是天网恢恢啊。”
小孟挠头:“改变温度,那么是制热还是制冷呢?”
杭天白了小孟一眼:“你小子放假放傻了吧,既然马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比目击证人看到凶手的时间早,而且是通过肛温来推断死亡时间的,那么一定是制冷啊,温度下降三小时,尸温也跟着降低,看起来像死得更久一些。这不是基本常识嘛。”
小孟挠头赔笑,转移话题化解尴尬:“唉,这个凶手可真会挑时候,赶上跨年这辞旧迎新的当口犯案,这也算是给咱们这些辛苦了一年的刑警一个特殊的新年礼物了。”
杭天讪笑着感慨:“是啊,幸好这血迹笑脸不是什么犯罪标记,这案子不是什么连环礼物,这种礼物啊,一个就够了。”
女技术员看覃智勋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走近覃智勋,低声说:“看来你这个顾问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能推理到这个地步。现在我也觉得,凶手八成是个女人。那么为什么凶手要大费周章地误导警方死者的死亡时间呢?”
覃智勋冲女技术员微笑点头算是回应,解释说:“当然是为了不在场证明。凶手虽然伪造了激情杀人的现场,但还是担心警方会怀疑她,于是她给自己上了双重保险,用低温误导警方死亡时间,从而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综上所述,杭天,我认为你们要找的嫌疑人是个这样的人。”
杭天一听这话,欣喜地对一旁的小孟说:“太好了,智勋要做侧写了,你赶快做记录,有嫌疑人特征范围的框定,咱们就好办多了。”
覃智勋面对杭天对他无条件的信任,觉得既欣慰又感动。他冲杭天点点头,郑重地说道:“凶手是个女人,这个人跟唐馨有仇,具备杀人动机,而且是一个唐馨不会给她开门让她进入家里的人;此外,这个女人可能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但绝对有限,因为她不知道眼球化学法可以排除尸体环境因素得出准确的死亡时间;她有可能从事临床医学工作,所以敢于果断下刀,当然,也有可能凶手有过经验,身上还背着别的命案,甚至有前科;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女人在被你们警方找上之后,马上会抛出一个看似完美的,实则很容易被推翻的不在场证明,因为她的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是2017年的,也就是跨年夜零点前的。零点之后的2018年,尤其是零点至凌晨1点多这个时间段,她没有不在场证明。”
覃智勋说完一席话过后,现场的人都摩拳擦掌、干劲满满,大家看覃智勋的眼光仿佛加上了粉丝滤镜。他们在用眼神传递同一种心声:看来这个顾问侦探不但不算是给他们捣乱的,还是他们的得力帮手,怪不得杭天如此看重他,他果然是个像模像样的侦探。这案子应该很快就会有个结果,虽然元旦三天的假期肯定泡汤了,但是好在三天内八成能找到靠谱的嫌疑人。
女技术员举起了装着凶器的证物袋:“我刚刚检查过,刀柄和刀身上都没有任何指纹,但是有擦拭过的痕迹。凶手在犯案后擦去了指纹,血迹笑脸也是用地上那个吸汗的发带蘸着血画上去的,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证据。找到了嫌疑人之后,怎么确认她就是凶手呢?”
覃智勋刚想回答,却被杭天抢过话头:“这个就是咱们警方的工作范畴啦,智勋能帮咱们圈定嫌疑人到这个地步,作为顾问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至于找证据这种事,我相信一定不难。首先,凶手就算做了一番伪装,也是一定会出现在监控里的……”
杭天话音未落,门外一个便衣刑警小跑着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打断了新晋副队长的话:“不好了,不好了,杭队……”
杭天没好气地责备:“什么不好了不好了,这都死人了,能好吗?小孙,有话好好说,重说。”
小孙吞了口口水,脸上错愕的表情更甚:“杭队,你不是让我去物业查监控吗?我刚刚一直在物业看监控。”
“怎么?凶手熟知监控的位置,全都躲过了?”杭天的心一沉,没有监控作为间接证据指证的话,事情还真的要复杂一些。
小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为难地说:“不是,监控没法躲,问题就在这里。这天鹅湾小区是高档社区,高层每一层的监控都能覆盖整个楼层走廊,看到一梯四户四个房门。我刚刚快进看过从昨晚7点多死者回家到今早5点55分民警赶到期间18层的监控,这1804室的房门就没开过啊。没人进来这一点还好说,可能是凶手趁死者开窗时爬窗进来,藏在床下或者什么地方伺机而动,可没人出去不行啊,凶手总得出去吧?可要是爬窗出去,从外面怎么锁窗呢?”
“死者在微博和微信朋友圈里都提过,因为房子刚刚装修完不久,所以尽管是冬季,她还是会每天定时开窗放味。凶手关注了死者的微博和微信朋友圈,很有可能是趁这个开窗的机会从窗子潜入房间,躲在床下或者什么隐蔽的地方伺机而动,等到女死者做瑜伽时,小心翼翼地从隐蔽地点出来,去厨房取水果刀。”女技术员严肃而笃定地说,“可就像小孙说的,凶手进来的途径好说,可她犯案后离开的途径确实是个问题。窗户和门我们都检查过,门没有强行开锁和技术开锁的迹象,所有窗户也都从里面被锁,且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杭天眉头拧成一团,也是被吓得一个趔趄,不禁环视四周,难以置信地反问:“凶手离开没走门,也没法走窗,这怎么可能?咱们这么多人手早就把这间房子搜了个遍啊,别说没凶手,就连什么暗门、机关、密室、保险箱都没有啊。”
“对呀,凶手就像凭空消失了!”小孙夸张地说。
女技术员一脸愁容:“难道是监控被人做了手脚?但这么短时间内,可能性不大吧?不管怎么说,监控得拿回去好好检查一番。”
小孙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移动硬盘:“那是,我把最近7天的监控都拷贝下来了,这监控也只能保存7天,每7天就自动覆盖一次。”
虽说监控被做手脚篡改的可能性目前看来最高,但覃智勋不想忽视空间因素。他环视四周:“房间里所有的窗子都在第一时间检查过吗?会不会有哪扇窗子根本没锁,是民警进来之后有人趁乱混进来偷偷锁上的?”
小孟忙不迭摇头:“不会的,最先出警的民警在物业开门后就十分警惕,我们来之前,四个民警一直守在门口,没人进来过。出警记录仪也一直开着,不可能是咱们自己人动手脚。”
覃智勋有些无措地原地转了一圈,低声喃喃自语:“这么说,这就是一间密室喽?凶手就像一个肉眼看不到、摄像头录不到的鬼魂,杀人后穿墙而出?”
小孟摆手,一本正经地说:“不对不对,要是鬼魂的话,肉眼是看不到的,但录像是可以录到的!至少可以录到个虚影!”
杭天一听这话,直接给了小孟的肩膀一拳:“虚影个屁!”
小孟挠头:“开玩笑啊,杭队,本人绝对秉持唯物主义至上的三观,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覃智勋趁杭天和小孟交谈的时候,像仍然不放心似的走到房子里的每一扇窗前检查,重点检查案发房间的窗户。所有窗户都完好无损,开关正常,而且就和绝大多数住宅一样,窗子只能从房屋里面打开,从外面除非打破玻璃,否则无法开窗。
覃智勋又打开案发房间的窗子探头往外看,这外面的状况是在他意料之内的。如果是个有一定胆量的攀岩达人,利用斜下方的空调箱作为中转点,移动到消防通道应该不成问题。但一个女性凶手即便有这个能力,她又是怎么从外面锁窗的呢?窗子的扳手在室内,必须彻底关闭窗子之后再向下扳动扳手才能成功锁窗。相比较而言,似乎监控更容易被做手脚。
没错,凶手一定在监控上做了手脚。她不可能没有离开这间屋子,这间屋子根本没有可以躲过警方搜查的藏身地点。警察已经把这里搜了个遍,凶手绝对已经离开!
覃智勋有些局促,刚刚推理时的自信已经消散了大半。他意识到自己恐怕要出师不利,凶案现场是个密室,这可能会让他彻底推翻之前的推理。也就是说,他刚刚当着这么多新同事的面讲出的一番推理可能大错特错。
女技术员走到覃智勋身侧,用力拍了一下覃智勋的肩:“喂,我说顾问先生,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所有窗子我都检查过,你是不信任我们的专业能力呢,还是不信任我们的职业道德?”
覃智勋连忙摆手赔笑,眼神仍然在房间里飘忽不定,像在寻找凶手可能的藏身之处。他心不在焉地说:“没有没有,我对你们完全信任,只是我本人有点强迫症,不反复确认的话就会睡不着觉。哦,对了,继续刚刚的介绍,我叫覃智勋,以前也跟杭天的队伍打过不少次交道,但从没见过你,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薛嫱,调过来才一个月,你没见过我,我可是听过你的大名的。”薛嫱说话语气很硬,气质高冷,虽然脸上带着笑,却有种拒人千里的气场,“听说你是全国私家侦探中最富有的土豪,全国土豪中最厉害的侦探,并且慷慨解囊建立了一个专门资助警察和警察家属的慈善基金,也是因此获得特权给我们分局当顾问参与侦办工作。”
覃智勋挠挠头,尴尬地微笑,面对强势的异性,他的气势本能地弱了下去,有些局促地伸出右手:“你好,萧蔷,在以后的合作中还请多多关照。”
薛嫱一愣,随即白了覃智勋一眼,气愤地转身走开了。
覃智勋一下子从之前的恍惚中走出来,莫名其妙地摊开双手,无辜地望着一旁尽力掩饰偷笑的杭天。
“我说错什么了吗?她态度那么冲,我已经尽力友好啦。”覃智勋向杭天抱屈。
杭天笑着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呀,跟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心不在焉,难怪人家生气。人家叫薛嫱,薛嫱,不是‘成也萧蔷,败也萧蔷’的萧蔷。”
面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杭天,覃智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拜托,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萧何,不是曾经的台湾第一美女萧蔷。”
“萧何?不是‘成也风云,败也风云’吗?”杭天歪着头,夸张地张大嘴巴。
覃智勋怔了一下,苦笑着摇头:“你呀,我知道你是用自我牺牲、假装无知逗乐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放松。放心吧杭天,虽然这次我可能出师不利,但身为侦探,这点抗打击能力还是有的。这案子越是复杂,我越有可能一战成名,不是吗?”
杭天嘿嘿傻笑:“看来是我多虑了。智勋,你放心,我代表我们全队全力支持信任你。这样吧,接下来排查嫌疑人的工作交给我们,一有进展我马上通知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覃智勋还想留下来跟进,毕竟凶手进出现场的谜题还未解开,他刚刚的推理可能要全盘否定,可还没等他开口,门口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喊声。
“警察同志,误会,这是误会,我没有鬼鬼祟祟,别抓我啊!让我掏名片,行不行?我就掏个名片。”
很快,小孙把这个絮絮叨叨的男人带到杭天和覃智勋面前。这是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身材有些发福,但穿着考究,脖子上还挂着一部名牌单反相机。
“杭队,我刚刚在监控里就见到过这个男人。案发前他就一直在单元楼门口鬼鬼祟祟,拿着相机东拍拍、西拍拍,还混进楼里挨层地拍,也来过18层。保安说他不是这里的住户,昨晚还盘问过他,把他给赶出去了。正愁找不到这个嫌疑人呢,他自己就找上门来了。”小孙没听到覃智勋关于凶手是女性的推理,俨然已经把这个中年男人当成了头号嫌犯。
“误会误会,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伟业,是个专门追踪报道刑事案件的自媒体人,是个网络大V,在场的各位,应该有人听说过我,见过我的照片,能够为我证明吧?”程伟业想挣脱小孙的钳制,伸手进口袋里掏名片。
“什么自媒体,你还是自认倒霉吧,跟我们走一趟,回局里做笔录。”杭天一听说这个程伟业居然在案发当晚那么敏感的时间里挨层闲逛,马上锁定了这个可疑分子,觉得他一定跟案件有关,绝不是凑巧。
覃智勋仔细打量了一下程伟业,又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举到杭天面前,低声说:“他的确是专门追踪报道刑事案件的网络大V程伟业,我的微博还关注了他。”
杭天一听这话更加头大,他跟覃智勋都意识到一个问题,不亚于监控没有拍到凶手出入的谜团——难道这个程伟业的职业嗅觉敏感到事先就知道有命案要发生,所以提前到这里蹲点?
“说,为什么来这里?”杭天没好气地问。
程伟业讪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包,又看了一眼死死钳制他的小孙。
杭天冲小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松手。
程伟业恢复自由,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小孙,缓慢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杭天:“这是我30日中午收到的,不,说收到不合适,其实是我上午出门,中午回家后在自己的背包里发现的,应该是凶手一直尾随我,趁我不注意塞在我的背包里的。你们看了内容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杭天戴着乳胶手套,直接把信封接过来,小心地打开。白色信封里只有一张白色的打印纸,上面贴着几个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印刷字,组成了一句话:“跨年夜,天鹅湾小区8号楼1单元,我要杀人。”右下方的落款则是一个用红色记号笔画上的笑脸,三条弧线和一个圆点。这是凶手的签名无疑。
程伟业干笑两声,讲话颇有领导气势:“我当时不是没有想过这是谁的什么恶作剧,但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尤其是身为罪案类信息传播自媒体的网络大V,我得对得起我的职业,对得起我的百万粉丝。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宁可牺牲跟家人团聚跨年的时间,大晚上过来这里等待。只不过,从昨晚7点一直到零点,我等了足足五个小时,被保安赶出去后冻得涕泪横流,都一无所获;把进出单元的人和保安都拍了个遍,但没有一个是可疑分子。我本以为被耍了,却不愿意就此死心,就抱着一丝希望一大早赶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命案发生。没想到,没想到这不是什么恶作剧,我收到的这封信的确是杀人预告。”
杭天用力揉了揉头发,懊恼之情表露无遗。他很不喜欢“杀人预告”这个词,因为这个词指向的是连环杀手,如果跟“连环”沾了边,也就代表着还会有人遇害。他转头求助似的看着覃智勋,无声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刚刚的推理错了?
覃智勋却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杀人预告”,内心愈加不安,原本他对自己的推理自信十足,但紧接着便有两颗重磅炸弹相继爆炸:一是监控没有录到凶手出入;二是凶手犯案之前给自媒体人程伟业发出了杀人预告,预告中还有标志其身份的签名。覃智勋有种预感,他刚刚的推理大错特错,搞不好必须全盘推翻,凶手搞不好真的是一个藏在暗处策划、实施诡计,戏耍警方,等着看警方笑话的变态连环杀手。
也就是说,这一次,他覃智勋正式与警方合作,以顾问身份协助侦办的第一起案件,就遇到了一个难得的高智商对手。覃智勋还意识到了更重要的一点,由于自己这个顾问身份等同于花钱买来的,所以自己在潜意识里太急于向大家证明自己的实力,急功近利,这才导致自己在搜集信息非常片面的前提下就做出推理。这个错误的推理才刚刚诞生就夭折了,他想自证的行为造成了相反的效果,证明了他的确能力不济,至少心态不对。
元旦的一整晚,覃智勋几乎一夜未眠,一方面是因为他一直在反省自己急功近利的态度,另一方面是因为傍晚薛嫱打给他的一通电话。薛嫱在电话里明确告诉他,警方已经仔细甄别,监控录像没有任何被篡改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进出犯罪现场根本没有走门,或者说,凶手压根儿没有进出过现场。
覃智勋首先排除了后一种可能,凶手不可能没有进出过现场。犯罪现场在18层,凶手不可能从外部操控什么机关完成从厨房取刀,回到瑜伽室杀人等一系列复杂的动作。此外,现场没有遗书,死者微博、微信朋友圈等都没有出现任何她欲轻生的征兆。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凶手进出现场是通过窗子。那么问题又来了,凶手就算是个玩极限运动的攀岩高手,胆量极大,敢于在18层的高度作业,他也有可能趁唐馨开窗放味的时机通过窗子潜入房间伺机而动,但他犯案后是如何离开的呢?如果还是原路返回从窗子离开,他是怎么从外面锁窗的呢?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之前覃智勋一直忽略的问题:凶手为什么锁窗?一个变态连环杀手为什么费力气制造一个密室杀人案件?他为了掩饰自己,大可以直接从窗子进入、离开,临走时不必锁窗,不是吗?
是因为不锁窗的话,警方赶到后就会以房间低温为基础判定死亡时间吗?这样他就无法掩饰真正的死亡时间了?可如果是变态连环杀手,跟死者并无直接纠葛,警方怀疑不到他,他又何苦误导警方关于死者的死亡时间呢?
覃智勋想了足足一夜,在各种矛盾点中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一种可以解释一切的可能性。覃智勋觉得,他必须摒弃之前的推理,调整心态,重新思考。好在覃智勋对于面子这种事一向无所谓,他还是要继续大大方方地跟进这起案子,只要最终能够做出正确的推理,就算挽回尊严了。
清晨,杭天打来电话:“智勋,我们找到了一个嫌疑人,可以说跟你之前做的侧写比较吻合,只是……唉,还是见面说吧,方便的话,你马上过来。”
覃智勋内心既苦涩又感动,虽然监控和杀人预告都属于推翻他之前推理的线索,但杭天仍然在按照他的侧写寻找嫌疑人。他绝对不能辜负杭天的这番信任,这案子他必须全程跟到底。
根本没有心思吃早饭,覃智勋直接驾车前往分局,到了之后直接去了观察室与杭天会合。两人一起透过单面玻璃观察审讯室里面的女性嫌疑人。
女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相貌姣好,风姿绰约,身材凹凸有致,很会打扮,一身名牌,神态有些桀骜不驯,时不时看表,像急着离开。
覃智勋端详了片刻,在女人的脸上找不到一丁点儿的心虚,总之,这不是一个凶手在杀人后短时间内应对警方该有的状态。看来自己之前的推理可能大错特错,还是说,这个女人是个演技派?
杭天为覃智勋介绍,嫌疑人名叫李沐晨,24岁,跟死者唐馨有过节,是那种登门后唐馨绝对不会开门的不速之客,而且是一见面恐怕就会厮打在一起的那种紧张关系。
这两个女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万圣节前夜,地点是夜精灵酒吧。当时唐馨带着两个小弟当众把李沐晨打到鼻青脸肿,李沐晨当晚极其狼狈,被众人围观挨打不说,还被戳穿了情妇的身份。
值得一提的是,李沐晨和唐馨的情夫是同一个人,叫吴昱刚,是个房地产大亨。只不过唐馨是新欢,吴昱刚厌倦了旧爱李沐晨,甩了她。但李沐晨不是省油的灯,被甩后直接杀到吴昱刚的公司大吵大闹,威胁对方给她一笔青春损失费,否则就要吴昱刚身败名裂,要找吴夫人告密。
据李沐晨刚刚的口供,她认为是吴昱刚给唐馨指派了两个小弟,让唐馨带着他们去夜精灵酒吧教训她,警告她不要再纠缠吴昱刚,还说再纠缠就打断她一条腿。
“也就是说,与唐馨有纠葛,唐馨不可能请她进门这点,李沐晨符合;杀人动机,李沐晨也有。”覃智勋总结杭天的意思,又问,“李沐晨到底哪里不符合我的侧写呢?”
“往后就都不符合了,李沐晨高中都没毕业,压根儿不懂医学知识。最重要的一点,李沐晨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是一整晚的不在场证明。”
“哦?一整晚的不在场证明,难道有证人?”覃智勋当然知道,如果是一个证人,那么有可能是伪证;如果是一群证人,或者是有监控为证,那这个不在场证明就可以坐实。
杭天脸色稍稍变化,带着些哀伤的口吻说:“是,她有一个人证,说是昨晚一整晚,李沐晨都跟这个人证在一起,就在李沐晨的家里。这个人我也算认识,叫付洁,是个20岁的小姑娘,是咱们警察家属,也是你慈善基金的受益者之一,所以我倾向于她不会说谎。但这孩子似乎是叛逆期还没过去,任性得很,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为了所谓的姐们儿义气而撒谎。最让我介怀的一点是,这个付洁,她可能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她的母亲生前是个急诊科医生。”
覃智勋读出了杭天的潜台词——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付洁教给了李沐晨医学知识,也就是告知她心脏的准确位置,然后为李沐晨做伪证,李沐晨前往杀人。但付洁的父亲是殉职的警察,这让杭天从情感上不愿意怀疑她。
“你们没有彻底搜查两个女孩的住处?有没有检查过她们的手机,看她们有没有跟什么可疑的人联系?”覃智勋问。
杭天叹了口气:“别提了,这两个精着呢,尤其付洁又是警察家属,因为我们除了杀人动机等于什么也没有,也找不到任何李沐晨曾经出入唐馨住处的证据,她不让搜查屋子。唉,毕竟是老付的女儿,我们真的不想为难她。李沐晨除了不让彻底搜查屋子还算配合,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乖乖把手机给我们检查,但没什么异常。”
李沐晨真的问心无愧吗?覃智勋决定亲自会一会这个女人,这个除了具备动机,其他没有任何线索证据指向的女人。得到杭天的同意后,覃智勋步入审讯室。
李沐晨正等得不耐烦,看见有人进来,马上起身,气鼓鼓地问:“我什么时候能走?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嫌疑人吗?不是说了嘛,我有不在场证明,那个贱人死的时候我在家里,跟小洁在一起,小洁能为我做证!”
覃智勋抬手示意李沐晨坐下,温和地说:“少安毋躁,坐下,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完毕你就可以离开。”
李沐晨打量了一下覃智勋,歪嘴一笑,调侃说:“呦,这位警察叔叔倒是蛮帅的,看在你长得赏心悦目的分儿上,我就多待一会儿吧。”
覃智勋不动声色,落座后直视李沐晨的双眼,淡淡地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沐晨大大方方地说:“以前是专职情妇,现在失业,还没找到下一任金主。”
覃智勋微微蹙眉:“你跟付洁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李沐晨早就回答过这些问题,面对重复提问,她不耐烦地学机器人说话,硬邦邦地回答:“11月初,我因为被甩没了经济来源,便转租房子的其中一间,付洁是我的租客,我俩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
在覃智勋眼里,李沐晨虽然一身名牌,妆容精致,身着性感,但她的幼稚暴露了孩子气的本质,她看起来更不像凶手了。
“那,付洁是做什么的呢?20岁,还在上学吗?”覃智勋继续。
提到付洁,李沐晨收起玩世不恭的机器人口吻,打抱不平地说:“小洁早就辍学了,跟我一样高中都没读完。她跟我说她父母双亡,之前一直在姑姑家寄人篱下,后来因为受不了人家的冷遇,就自己跑出来打零工。她现在也失业,我看她可怜,我俩感情又好,在她找到工作前就不收她房租了。我俩现在就靠在网上卖二手名牌过日子。当然,那些名牌都是我之前用老吴的钱买来的。”
“31日晚上到1日清晨,你一直都跟付洁在一起,寸步不离?你们在做什么?”覃智勋进来审讯室之前简单扫了一眼审讯记录,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他还是要听李沐晨亲口说一遍,听听重复回答会不会出现不一致的地方,也就是说听听李沐晨有没有可能在说谎。
李沐晨抚着额头,感叹说:“果然,真的像电影、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你们警察都是复读机,同样的问题没完没了地问。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前天晚上,哦,不,是从31日中午开始一直到刚刚被你们带来这里跟小洁分开审讯,这段时间里我一直跟小洁在一起。跨年夜我俩就待在我家,一起看跨年演唱会,演唱会看完了,我俩就喝酒彻夜聊天。后来天亮,我俩才倒在沙发上睡着,一直到中午,饿醒了,就一起出去吃饭。你们不是可以定位手机位置吗?定位一下就会知道,我一直跟小洁在一起,在我家里。”
“手机又没有长在你身上,定位手机没意义,”覃智勋淡淡地问,“你说你们彻夜聊天,都聊了什么?”
李沐晨夸张地大笑:“警察叔叔,年轻女孩子凑到一块儿能聊什么?八卦娱乐、美妆护肤、情感经历,什么不能聊啊?”
“情感经历?什么情感经历?”覃智勋相较于李沐晨的夸张放肆,一直冷静稳坐,像一个提问机器。
李沐晨无所谓似的:“就是小洁给我讲她的男朋友,说什么他们是真爱啊。我说这世界上哪有真爱?我是宁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真爱。男人啊,都是一个德行,走肾不走心。然后我们就辩论起来,我给她讲我遇到的那些恶心的色老头,她给我讲她的男朋友多么优秀,绝对是一股清流。我们具体的对话你要不要听?”
覃智勋可没兴趣听幼稚对话:“暂时就是这些问题,我去知会一声,你们应该很快就可以离开了。但是没有警方允许,近期不可以离开金海市,手机……”
“保持开机,让你们随时能够找到我们嘛,这套词之前已经说过了。”李沐晨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10分钟后,小孟带着李沐晨离开审讯室,要送她离开,李沐晨却坚持在走廊里等付洁出来,两人一起走。
覃智勋靠在杭天的办公室门口,眯眼望着走廊里的李沐晨,眼神中尽是深不见底的疑惑。他有种直觉,这个女人绝对不像表面上如此简单。
李沐晨四处张望,眼神飘到覃智勋的时候故意跟他神秘地眨了眨左眼,然后抛过去一个甜蜜魅惑的笑。
小孟在一旁当然看得到李沐晨的媚眼,厉声训斥:“老实点儿,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
李沐晨还没来得及反击,就看见付洁跟之前见过的名叫杭天的副队长走了出来。堂堂副队长杭天居然在对付洁笑,而且那笑容里分明有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搞什么?对小洁就和颜悦色,对我就声色俱厉,大吼大叫的,你们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李沐晨撒娇似的抱怨着。她当然知道自己被警察区别对待的原因,她曾经是个被包养的情妇。
杭天冷笑一声,对李沐晨说:“付洁跟你不一样,她父亲是我们的同行,她是警察家属,你不知道吗?”
付洁的父亲是警察?李沐晨惊得下巴差点脱臼,原来区别对待的原因是这个。但她并没有马上去看付洁,而是马上恢复自信的微笑,打趣说:“当然知道,但我也算是警察家属啊,我男朋友是警察。”
杭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结巴:“什、什、什么?你男朋友是警察?”
李沐晨对着杭天干笑一声,眼神扫过围观的小孟和几个男便衣,转而对着不远处的覃智勋叫道:“亲爱的,因为人家牵扯进命案你就装不认识人家,好过分噢!”
杭天怔了一秒,然后“扑哧”一声大笑:“李沐晨,这么多警察,你非要挑一个最帅的,可这个最帅的,偏偏是我们这里唯一不是警察的,他是我们局里的顾问。”
“不是警察?”李沐晨错愕地去看覃智勋,却见覃智勋已经一个转身进了办公室。
覃智勋和杭天站在窗前,一起目送着李沐晨和付洁两人上了停在街边的出租车。
“怎么样?智勋,你觉得李沐晨算得上嫌疑人吗?”杭天严肃地问。
“算,当然算,这个女人不简单,有些小聪明。”覃智勋望着出租车远离的方向,一时间有些出神。
“怎么不简单?该不会是因为人家百里挑一只调戏了你,你就对人家刮目相看吧?”杭天严肃不过三秒,又拿覃智勋打趣。
覃智勋收回目光:“李沐晨并不是为了调戏我而调戏我,而是在你说出付洁的父亲是警察之后,付洁和她的反应都很不对劲的情况下,她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才拿我开玩笑的,为的,就是避免话题在付洁父亲身上停留。很明显,这对好友之前从未提及付洁的父亲。在你提及付洁父亲是警察的时候,付洁一脸嫌恶,显然,是她不愿意涉及这个话题;李沐晨的惊愕却很自然,她在眼神匆匆扫过付洁之后便马上转移话题,算是帮付洁化解尴尬。我总觉得,李沐晨对付洁有点讨好的意思。以她的性格脾气,真的会因为可怜付洁而免去她的房租吗?要知道,她现在可没有收入,还要拿自己的老本养活一个付洁啊。我总觉得,这个李沐晨一定有秘密,而且是个心机深沉的演技派。”
杭天瞠目结舌,夸张地反问:“不会吧?在我,哦不,是在我们这些人看来,李沐晨看起来就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怎么到你眼里,就是个心思细腻、随机应变、心机深沉的不简单女人啦?”
覃智勋拍拍杭天的肩,意味深长地说:“杭天,送给你一条职场和情场上的金科玉律——永远别小看女人这种生物。” 蒙太奇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