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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失忆的日本人
夜里，三人轮流值夜，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老道长和张凯在原地守着，张雷带着那条蛇，去找地方烤熟了蛇肉，带了回来。
张凯一开始不吃这东西，后来架不住饿，看着两人吃着也挺香，才跟着吃起来。
刚吃完早饭，他们就看到从坡下上来几个人，抬着一个人，走到昨天他们埋人的地方，又刨了一个坑，就把那个抬着的人埋了。
他们刨坑埋人的动作很麻利，用了不长时间。
张凯看着他们下山的背影，说：“弄不好这就是道长昨天晚上打死的那个人。”
老道长叹口气：“我又杀了一人，日后肯定要进地狱了。”
张凯说：“道长，您杀的是坏人，肯定不会进地狱。”
老道长不吃蛇肉了，开始盘腿坐着，念经。
两人知道，老道长念经的时候是不好打扰的，就朝后潜行了一段，估摸着下面的人看不到他们了，才站起来朝后山走。
走了一会儿，两人突然发现不远处树梢儿摇动，并且越来越远。两人一怔，撒腿就追了上去。
追到了略微空旷的地方，两人发现，前面跑着的也是两个人。那两人脚力非凡，张雷和张凯即便拼了老命，甩动双腿，也只能靠近一点儿，稍一松懈，前面的两人就又跑远了。
张雷说：“不行了，咱追不上他们。这两个人跑得比兔子都快。”
张凯气喘吁吁地停下，两人靠在树上，喘了一会儿气。
张雷说：“这是两个日本人，弄不好是想偷袭咱。”
张凯很惊讶：“日本人？日本人那还不杀了咱？应该是联庄会的吧？”
张雷说：“不是。联庄会没有人能达到这种脚力，绝对是日本人。一般人在树林里跑起来，都是乱跑的，哪儿树稀朝哪儿钻，只有长年生活在森林里的人，在树林里跑是斜着跑的，虽然是斜着跑，但是他们不乱跑，联庄会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张凯感觉脖后发冷：“那他们为什么不杀了咱？日本人跟联庄会可不一样，联庄会是想抓咱，日本人可是直接杀人的。”
张雷说：“应该是因为道长，他们需要监视道长，跟着道长去找金人呢。”
两人休息了一下，回去找到了那两个日本人刚刚离开的地方。那儿也有一张用树枝和草搭起来的简易“床”，看情况，他们至少是从昨天晚上就一直监视着自己。两人不敢怠慢，回去把这发现告诉了老道长。
老道长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就继续念经。
张雷说：“道长，让他们发现了，咱就很麻烦了，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急呢？”
老道长又念了一段，仿佛一定要把这一段念完了，才说：“我就知道，他们会派人跟着咱的。”
张雷说：“您知道？您知道还不想办法甩掉他们？”
老道长说：“放心，他们不会伤害咱。他们跟着咱，是让我带着他们去找金人。他们还能保护咱呢，呵呵。”
“保护咱？”张凯很困惑。
“不信就走着瞧吧。”
老道长说完，脱下鞋，掏出针线，开始缝他那双缝补得不成样子的破鞋子。老道长的鞋子已经不成样子了，鞋的后帮都掉了下来，老道长用线把上下拴在一起。现在的情况是，左边那只鞋子拴着的线脱落了。也就是说，跟鞋底分离的那部分已经不行了，一拽就碎了。
老道长很伤心：“这可是当年抗联的杨靖宇司令送给我的鞋子，我一直没舍得穿。这才穿了两年啊，就烂成这样了。”
张凯突发奇想，说：“道长，刚刚死去的那个日本人的鞋子，我看挺新的，我们去把他扒出来，给您穿，怎么样？”
老道长吓了一跳：“不不不，那怎么行？”
张雷却上来了兴致：“我看行。道长，您真的不要？”
老道长正色道：“无量天尊，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张雷说：“您不要，我可要了。”
老道长说：“张先生，那是死人的东西，现在去拿，可是对死人的大不敬。”
张雷说：“道长，您这么说，我是一定要拿的了，他是一个日本人，我凭什么敬他啊？”
老道长说：“张先生，死者为大啊。”
张雷说：“狗屁，活着的时候，我想生吃了他，现在死了，他凭什么就大了？活着的时候，他是一条日本狗，死了，不过是一条死狗。”
张雷说到这儿，似乎给自己找到了理论依据，叫上张凯就走。新埋的坑很明显，两人也记得埋人的方向，两人一齐动手，一会儿就把死人的脚挖了出来。
这人穿了一双半新的军用皮鞋，看起来很不错，看得张雷两眼放光。
张雷先脱下了死人的一只皮鞋，然后脱下了自己的一只布鞋，穿上了皮鞋。张凯抬起这人的另一只脚，刚要脱他的另一只皮鞋，这只脚却突然抽动了一下。
张凯吓了一跳，扔下了脚，呆呆地看着它。
张雷穿了一只皮鞋，感觉很满意，刚要把自己的这只布鞋扔掉，看到张凯木呆呆的样子，问：“怎么了？”
张凯说：“我怎么感觉这只脚刚刚抽动了一下。”
张雷说：“你神经病吧，人都死了这么久了，他还能动？”
张凯不相信地看看那只脚，那只脚一动不动，明显是一只死人的脚。
他又把它抬起来，张雷不耐烦地把自己的那只布鞋扔远了：“快点儿。”
张凯只得抬着那只脚，刚解开鞋带，脚又抽动了。这次不只是抽动一次，而是很多次。张凯吓得把那只脚一扔，就站了起来。
张雷也看到了。因为不止那只脚在抽动，两只脚都在抽，并且抽了一会儿之后，那条腿开始弯曲，要爬起来的样子。
两人大骇，吓得转身就跑。
老道长看到他们慌慌张张的样子，问：“怎么了？”
张凯说：“那个人诈尸了。”
老道长大惊，抬头看看太阳，说：“不能啊，白天不可能诈尸。”
张雷问：“那是什么，难道他活过来了？”
老道长说：“去看看。”
三人来到埋死人的地方，那人已经开始抖落身上的土，慢慢坐了起来。
老道长吓得直念经。张雷和张凯举起木棍，就要给那人补上一棍子。那人却并没有成为鬼，而是非常虚弱地看着他们，问：“你们是谁？”
这一问，让三人都愣了。张雷和张凯也没顾上再补一棒，呆呆地看着这个日本人，没法接话。
老道长问他：“你是谁？”
那人茫然地看着他们，抓着全是泥土的头发想了半天，说：“我不知道我是谁，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张凯说：“你的中国话说得真好。”
那人很奇怪：“那我不应该说这个话吗？我应该怎么说？”
老道长惊愕地问：“你不会说日本话吗？”
这个日本人愣着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张雷骂道：“你小子是不是装傻啊？你不知道你是日本人？”
“日本人？”那人很惊讶的样子，问，“日本人是什么人？”
张凯说：“你就是日本人。”
那人打量了一下自己，看着张凯，问：“那你们是什么人？”
张凯说：“我们是中国人。”
那人很惊讶：“我是日本人？日本人是什么人？”
那人从坑里爬出来，站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
三人惊讶地看着他，他的一只脚落地的时候，被一小块木头扎了一下，疼得他跳了起来。他突然看到了张雷的脚，又看看自己的脚，愤怒地喊道：“你偷了我的鞋。”
张雷无言以对，看着老道长。老道长摇摇头，也不知所措。
如果他爬起来后骂人，他们会直接就消灭了他，可现在他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大家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冲过来，就要夺张雷脚上的鞋。张雷没法，只好让张凯帮忙给自己找回原来的布鞋，脱下了那只舒服的皮鞋，依依不舍地还给了日本人。
张雷穿上鞋就走。这个日本人紧紧地跟着他。
张雷诧异地看着他，问：“你跟着我干吗？”
这个日本人不解地看着他：“我不跟着你们，我到哪里去？”
“我怎么知道你到哪里去？反正你别跟着我们。”
这个日本人恐惧地看看四周，然后求救似的看着老道长。
老道长对张雷说：“你们先把他带到别的地方隐蔽起来，别让人看见。”
张雷和张凯在前面走，那个日本人紧紧地跟着他们。
老道长先观察了一会儿，才回到三人藏身的地方。他问那个日本人：“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这个日本人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不知道。”
老道长问他：“那你知道你的妈妈长什么样子吗？”
这个日本人摇了摇头。
老道长叹了一口气，对张雷和张凯说：“他失忆了。”
张雷和张凯不解地看着老道长，等他解释。
老道长说：“他的大脑受了伤，脑子坏掉了。就像是你手里拿着东西，被人打了胳膊一下，手上的东西就掉了。他现在掉的是记忆。”
张雷还是不大相信，那他能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的父母都忘了？
老道长说：“是。现在他脑子里，只认识咱三个人，别的人他都不知道。所以，他肯定要跟着咱，甩都甩不掉。”
张雷看看那人，痛苦地说：“我真不该要那双鞋子。” 被诅咒的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