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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妻女失踪

　　张凯抽着张雷的大旱烟，看着屋外的稀疏小树林，感到非常迷茫。

　　张雷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这里却怪事连连。张凯隐隐地感觉到，这片看似静谧的树林里，藏着巨大的秘密。再住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不住在这儿，怎么办呢？再回老家？想到一路上见到的那些“路倒”，张凯不寒而栗。

　　张凯看了正忙活做饭的妻子一眼。不过吃了几顿正经粮食，妻子和女儿的脸色已经好看了起来，那种死亡的预兆一样的灰色，正从她们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正常的红晕。

　　妻子以前是很漂亮的，细眉长眼，可是经过大半年的饥饿，她已经饿得皮包骨头，曾经圆润的鹅蛋脸，成了一个枣核的模样。看着瘦如竹竿的女人，他不知道当他们重新走上讨饭的道路后，她还能挺多久。

　　先过了今晚再说。

　　张凯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今天晚上还像昨天晚上那样，出现怪事，明天就走。地方再好，也不能把命搭上。如果平安地过了今天晚上，那他明天就把房子周围整修一下，甚至弄个篱笆围栏，隔天下去跟下面张雷村子的人要条狗，这日子就开始正常了。当然，能弄几只鸡崽子更好，据说那东西还能辟邪，有了狗，有了鸡，这地方就更像家了。

　　张凯看着这间小茅屋和周围的小树林，他觉得自己的幸福生活应该不会太遥远了。

　　妻子胡桂华做好了饭，看到张凯蹲在屋外抽烟，就喊他：“别抽烟了，吃饭。”

　　张凯心里感叹。吃饭，这个词听着那么舒服。在外面讨饭的这半年，是听不到这词的。能讨到饭就吃点儿，讨不到就挨饿。

　　张凯回屋，拿起一个香喷喷的玉米饼子，感叹说：“这么好的日子，张雷这小子哪儿去了呢？”

　　妻子说：“不是去打猎了吗？”

　　张凯摇头：“张雷有老婆，打猎他能带着老婆吗？他老婆应该在这里看家。弄不好……出什么事了。”

　　妻子胡桂华说：“在这儿能出什么事？还能让野兽给吃了？”

　　无意中说出这句话，胡桂华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想法。

　　张凯白了妻子一眼：“胡说什么？你咒人呢？”

　　妻子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瞎说，吃饭……吃饭，我就不信，这山里能有什么大牲口，连人都吃。”

　　三人默默吃饭。

　　饭后，张凯把枪装了火药，用石头把菜刀磨了磨。白天，妻子和女儿把房子周围收拾了一下，房子四周显得整洁多了。他背着枪，握着刀示威似的围着房子转了两圈。那个吓了女儿一大跳的稻草人被他拎出来，狠狠踩了几脚后，放在锅灶上烧了。

　　有了枪，有了刀，有了这间足可以遮风避雨的茅屋，怕什么呢？

　　但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和妻子商量分开时间段睡觉。天刚黑和早上，是张凯的睡觉时间，半宿这段是重点，就是他值班的时间。

　　晚上，张凯睡了一会儿后，被妻子叫醒，妻子睡下，他拿起枪和菜刀，先到外面围着茅屋，巡逻了一圈儿。

　　今天感觉比较平静，除了远远近近的野兽号叫，没有别的声音，张凯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依然淡淡的月亮，他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弄不好是自己吓唬自己，是太紧张了。

　　回到屋前坐下，他很有些兴奋地想着明天该做的工作，想着从此可以正儿八经过日子了，他就高兴得坐不住。他又站起来，围着茅屋转了一圈儿。他感觉腿有些酸，就坐在屋前的大石头上休息。

　　他刚卷了一袋烟，抽了几口，蓦然发现东边似乎有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张凯一怔，怀疑自己看走了眼，不敢走神，紧紧盯着那地方看。

　　稍等了一会儿，似乎还是那个人影，又从那个地方一闪，闪进了树林中。

　　张凯回屋，把老婆喊醒，让她在里面顶好门，自己去那个地方看看。老婆害怕，让他别去了。张凯说没事，我就去看一看。

　　他猫腰，接近那个人影消失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埋伏下来，紧紧盯着眼前的那个空当。

　　又有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样子，边走边朝四边看，好像他的身前身后埋伏着不少人。

　　张凯认定这人是要去搞什么秘密，他不知道这秘密是不是跟自己有关系，但是无论如何，他都需要了解，他需要知道关于这树林，这周围的一切。

　　因此他没有犹豫，悄悄地跟上了那个人。

　　那人带着他走下一座小山坡，进入一个狭长的峡谷。那人似乎知道有人跟着自己，走一会儿，那人就蹲下，观察一会儿。

　　有时候，那人躲在大树后，蓦然就朝另一个方向走。

　　张凯跟了一会儿，也没看到那人有什么举动，他就有些疑惑。看着眼前的山势似乎越来越凶险，他心里就打起鼓。

　　走了一会儿，张凯看到那人在稍一停顿后，进入一座狭小的山洞。

　　山洞在月光下黑黑的，像是巨兽的凶恶巨口。张凯看着害怕，没敢进去。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着，盯着山洞。

　　那人进去后，又出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而是出来三个人，往四周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张凯心里惊叫一声，心说幸亏没进去。进去早就让人家收拾了。

　　他想知道他们这些人躲在这里干什么。莫非也是饿得跑出来的？张凯耐心地等着，看着。

　　等了一会儿，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队人走路的声音。脚步声比较乱，肯定不是一两个人。张凯把身体伏得更低了，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模模糊糊是一队人，四五个人的样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张凯看着他们从自己眼前几步远的地方经过。是四个人。中间两个人还各扛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满了东西。

　　四个人走路轻盈，即便是在这样没有路的山间行走，也是健步如飞。中间扛着大袋东西的两个人，走路毫不费劲。那步伐，简直比平常人走在平坦的马路上都轻盈。

　　张凯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踩断枯树枝的咔咔声，他觉得自己绝对能把他们当成鬼，当成妖怪。

　　人能在半夜的山间在树木丛中走得那么快吗？

　　即便他们真的是人，那也绝对不是一般人。

　　张凯害怕了。这树林里，这苍茫大山里，真的是藏龙卧虎，凶险无比。他不能再住下去了，绝对不能住下去了。

　　张凯起身要走。这时，突然从山洞里窜出几个人，朝他扑了过来。

　　张凯还想躲过去，可是那几个人非常清楚他的位置，直接朝他藏身的地方包抄过来。

　　张凯看看不好，弓着腰，急速朝外跑。那几个人加快速度，朝他追来。

　　在老家的时候，张凯的腿力是极好的。这些日子从山东逃荒过来，他一开始是推着小车的，推着老婆女儿。自己推累了，她们就下来走一程。后来饿极了，才把小车卖了，换成了担子。应该说，这多半年的一路不停，他的脚力也增长不少，否则早就被他们几个追上了。

　　但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如他们。从脚步声的逐渐清晰，他知道他们追上来了。

　　就在他两脚发软，就要放弃自己的时候，猛然感到被什么拽了一下。是人，那人从侧面拽的他，他失去平衡，差点儿叫出声来。声音到了嗓子眼儿了，嘴巴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捂住了。他刚想抬头看看是谁，头上就挨了一下子，他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亮了。张凯从地上爬起来，非常惊讶自己怎么睡在了一块大石板上。使劲想了想，他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想到了自己被人撂倒了，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自己没被那几个人抓住。自己是被人救了。可是，是谁救了他呢？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把自己扔在了野外，这是谁呢？张雷吗？可如果是张雷，他不会把自己就这么扔了。那是谁呢？

　　张凯爬起身，目光一放远，就看到了一座很显眼的水泥屋。

　　这是自己昨天来的地方，是自己开枪伤了披着熊皮的人的地方。

　　张凯不敢再待下去，赶紧爬起来，朝自己的茅屋走去。昨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一宿未归，老婆女儿不定吓成什么样子呢。

　　张凯急匆匆回到茅屋。茅屋门虚掩着，外面没人。张凯推开门，喊了老婆一声：“老胡。”

　　没人答应，他又喊了女儿一声：“秀丽。”

　　还是没人答应。

　　炕上没人，被子胡乱被掀到一边，老婆和女儿都不见了。

　　张凯愣了一会儿，跑出去，围着茅屋喊了好一会儿。她们像是平地蒸发了一般，声息皆无。

　　突然的打击，让张凯乱了方寸。他围着屋子乱跑，朝着茅屋四周的树林喊着。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回声。

　　张凯跑得筋疲力尽，喊得嗓子都哑了，直到没力气跑了，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四个脚力非凡的人，其中两个人扛了两个大袋子，当时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他想起来了，他们扛的是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不是老婆和女儿呢？

　　想到这里，张凯的头“轰”地响了一声。

　　没错。他明白了，昨天晚上那人之所以走走停停，不是等人呢，那是在等自己。他是把自己引开，让那些人顺利地把老婆和女儿掳走。

　　张凯没顾上想别的，朝着昨天晚上走的路就找了过去。 被诅咒的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