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见识到姚织夏的驭犬能力后,薛凛仍然对树下虎视眈眈盯着他俩的长毛狗有所忌惮,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他放轻声,悄悄对姚织夏说“我们现在下去,它会扑上来咬我们吗?”
“我也不确定,你看它脖子上那个绳索,它肯定是被人驯化过的,但是现在恢复了野性也说不定。”
说着,姚织夏便决定亲身一试,她尽量将动作放缓,一点点地向树下挪。
“你做什么?你别下去!它会咬你的!”薛凛紧张地抓着姚织夏的胳膊想阻止她继续向下。
“没事,我慢慢来,你在树上别做大动作,也别喊。”
姚织夏声音异常地沉着,她缓缓地从树上爬下来,当她脚落地的那一刻,那只长毛狗激动地抬起屁股向前冲了几步,但仍不敢立刻靠近。
姚织夏见它始终扭着腰大力摇着尾巴,便放下心来,直接在原地慢慢蹲下,朝狗伸出双臂,眼睛一直盯着狗的眼睛。
在树上屏息的薛凛看姚织夏做出这么胆大的动作,手悄悄地抓紧了一根粗树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狗,心想那狗若扑了过来,他就折断树枝跳下去捅它。
让薛凛没想到的是,那只狗上下摆了摆头,摇着尾巴,竟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边叫着一边冲进姚织夏的怀里。
姚织夏一时撑不住,被这只硕大的长毛狗扑倒在地,眼见着那只狗立起前爪又要向姚织夏扑过去,薛凛拽下树枝就从树上跳下来,朝那只兴奋的狗大喊“你别动!汪汪汪!哇!再动就打死你!”
姚织夏看着一边挥舞树枝,一边学狗叫恐吓那只狗的薛凛,担心薛凛会捅了马蜂窝,让事情越变越糟,便挣扎着坐起来,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音,想转移狗的注意力。
那只上蹿下跳的长毛狗一听这声,立马又冲到姚织夏怀里,张着还沾着鲜血的大嘴,伸出舌头舔姚织夏的脸和头发,姚织夏被那股血腥味和臭味熏得实在受不了了,便立马给狗下达指令“乖,坐,坐!”
长毛狗一听,虽仍有不舍,但也只好狂甩着像狐狸一样的大尾巴,后退坐好,吐着舌,流着哈喇子乖乖地看着姚织夏。
薛凛仍戒备地站在姚织夏身后,紧张地问“你刚才没事吧?它有咬到你吗?”
“我没事,它没有要咬我。”
姚织夏回过头,见薛凛已伸出一只手要把她拉起来,正在这时,那只长毛狗朝姚织夏叫了一声,便转身往山洞的方向跑,跑几步,便回头叫几声,像是在等他们追上来。
“我们跟上,它是想带我们去哪。”姚织夏立马会意。
那只长毛狗果然走走停停,带着他们回到了那个山洞,并直接引领他们往山洞里面走。
没走几步这山洞就到头了,借着外面的强烈阳光,这里面大概的全貌也就显现出来了,洞里四周都是平坦的岩壁,尽头的岩壁缝隙间还有一条窄窄的溪流在流,地上到处散落着各种小动物的骨头和毛,还有一个枯草叶子堆砌的草堆。
“看来它这是请我们到它家做客呢!”薛凛看着在洞里围着他俩转来转去的长毛狗开口道。
“你这小子挺识相啊!知道谁是老大了?”
姚织夏附身蹲下,那只长毛狗就主动跑过去让她摸,她翻开它脖子处的长毛,终于认出来勒着它脖子的是个狗牌,上面刻着“蓬蓬”。
“蓬蓬,你叫蓬蓬?”
姚织夏温柔地跟长毛狗确认,长毛狗一听“蓬蓬”二字突然变得异常兴奋,汪汪了两声又想扑姚织夏,姚织夏开心地抚摸着它头上的毛发,蓬蓬像哭了一样发出呜呜的声音。
正当一人一狗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薛凛突然大声喊了一句“蓬蓬!看到这骨头没有!快去捡!”
姚织夏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只见薛凛正站在枯草堆边,拿着根从地上捡来的旧骨头用力向洞外的远处扔。
蓬蓬真就顺着骨头被抛出去的方向,向外面追去。
“快跑!”薛凛一把将还蹲在地上纳闷的姚织夏拉起来,拽着她就往瀑布的方向跑。
“我们跑什么?怎么了?”姚织夏被薛凛拖着往前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薛凛拉着姚织夏沿着下山的路跑了好一阵,在回头确认那只狗没追上来后,才停下来喘着大气。
他伸出刚才一直放在背后的手,只见那手上竟是一只鲜血淋淋的野兔。
“你!你从哪搞的?你从狗洞里偷的?”姚织夏惊讶地质问。
薛凛咬了咬牙,没底气地回答道“这不是接待老大嘛……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不是?”
姚织夏向瀑布那里望去,隐约能听见些许狗叫声,她既觉得羞愧又无可奈何,“它那么信任我们,这下可伤心死了。”
“你也别太自责,它毕竟是只狗,捕猎能力可比我们强,要不然怎么能活到现在。”
薛凛看到姚织夏的神情也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是眼下,活着才是第一要务,正直不顶饭啊!
姚织夏也明白现在两人的处境,毕竟他俩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又爬了这么久的山路,真的是快支撑不住了。
她向薛凛点点头,沉默地继续向山下走。
“等我们有食物了,我们也给它回个礼,你说好不好?”
薛凛追上低头走路的姚织夏,把抓着兔子的手背在身后,试探地提出这个想法。
“嗯,到时候要还它两只。”姚织夏严肃地回。
“噔噔噔噔噔噔……”
一阵手机铃声在室内响起,龚炎睁开眼,感到头痛欲裂,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想从沙发上坐起来,可就在腰用力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脊柱都快断了,沙发果真睡不得啊!
他看了看身上盖着的hellokitty猫的粉红色盖毯,将其掀开准备起身,却突然看到茶几上放着的一杯清水,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又同时拿起那张纸条看上面写了什么。
“龚先生,早安,多谢您昨晚的陪伴,桌上的50元钱是我特意留给您的,我出去买个早餐,您如果有事要忙,随时可以走,谢谢您!”
龚炎喝的那口水还没咽下去,便直接被喷了出来!
此时他才发现,杂乱的茶几上,整齐地叠放着两张20元纸币和一张10元纸币,他伸手拿起一张20元的纸币,盯了半天,然后咬牙切齿道“当我是鸭么?”
龚炎正气愤,门那边却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他抬起头,只见柳飘飘正拎着包子和豆浆进了屋。
“龚先生,您醒啦?不好意思,昨晚委屈您让您睡沙发了,我买了我们这边卖得最好的肉包子,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您尝尝!”
柳飘飘走到茶几旁,把早餐放在龚炎眼前,又把一次性筷子掰开,放在豆浆杯上面。
龚炎这边却有一肚子气,他看到柳飘飘像没事儿人一样,忍不住开口道“这钱,什么意思?”
“昨天您送我回家,我已经非常感谢您了,您又陪我渡过了我最艰难的时光,给我买酒喝,这是我那半的酒钱,我可不能再占你的便宜。”柳飘飘真诚地跟龚炎解释。
龚炎苦笑了下,不知该如何应答,昨晚大雨瓢泼,两人在得知自己的挚友遭遇海难后,都崩溃到极限。
龚炎本来只想把柳飘飘送回家,就去薛怀远家负荆请罪的,可半路柳飘飘突然提出想去酒吧买醉,龚炎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脆弱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酒吧,就只好去便利店买了几瓶酒给她,让她回家喝。
可到了她家楼下,柳飘飘的一句“你要喝么?”就像一句咒语似的,让酒量几乎为零的龚炎着了道。
关于昨晚的荒诞,龚炎只记得柳飘飘一边啃着卤猪蹄,一边流着鼻涕口齿不清地说“这是织夏姐给我卤的,她知道我最爱吃卤猪蹄了,呜……”
昨晚柳飘飘好像还跟他啰嗦了很多话,但酒量实在差得出奇的龚炎已经记不得了。
“龚先生,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柳飘飘见龚炎在愣神,便催促道。
“嗯,谢谢!对了,我一会儿要去海上警卫队那边,你要一起去么?”
“我可以去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要去,织夏姐已经没有家人了,我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想去。”柳飘飘说着又哽咽起来。
“好,你要有信心,他们,还是有生还的可能的。”
龚炎说这话时还是有心虚的,毕竟昨晚打电话通知薛怀远这个噩耗时,他自己也抑制不住悲伤哭得稀里哗啦的。
薛凛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唯一一个无话不谈的哥们儿,他早就认定薛凛是他的亲弟弟,也从没想过,福大命大的薛凛会遇到这种事。
当薛凛和姚织夏回到沙滩的篝火堆时,天已经要黑了,水天之间染上了一层浓厚的橘红色,蓝黑色的大海依旧平静。
姚织夏累得小腿抑制不住的哆嗦,却还是强忍着在附近捡了些柴火。
薛凛则把围裙当口罩一样捂住口鼻,用石刀摸索着将那只从狗嘴里偷过来的兔子的皮扒下来,他将兔肉切割开,串在一根削好的树枝上,又用姚织夏捡来的柴火生好了火,把树枝架在篝火上烤。
从架上火的那一刻,两人就都沉默不语,死死地盯着那串鲜红的兔肉。
薛凛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一边回想起刚才拆解兔子的感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解剖动物,以前连厨房灶火都不曾开过的薛家公子,如今却沦落到要从狗嘴里抢食物,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薛凛无奈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摸了摸长出青须的下巴。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兔肉终于变成了黑红色,虽然看上去实在难以下咽,但此刻饿得已经眼前发黑的两个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薛凛叉了一块兔肉放在芭蕉叶上递给姚织夏,又给自己也晾了一块。
姚织夏接过兔肉,犹豫着不知道怎么下口,“薛先生,你吃过兔肉吗?”
“我以前吃法餐时候吃过,没啥怪味,你可快别叫我薛先生了,谁家先生像我这样身上一股馊味的,叫我薛凛就行。”
薛凛自己都被这潜水服捂着的身体熏得受不了,更何况姚织夏了,只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知道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姚织夏一听他这话,忍不住捂嘴笑了,随后,她放心地咬下第一口兔肉。
可她刚嚼了两下,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扭曲复杂起来,薛凛见她这样的反应,自己也拿起兔肉咬了一口。
当兔肉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时,薛凛只感到嗓子一阵阵的泛呕,他强压着那股恶心咽下了第一口肉,然后立马抓起刚开的椰子漱口。
“这,我以前吃的兔肉是假的吧!”薛凛实在无法想象,没了调味料和特殊处理,原本美味鲜嫩的兔肉会变得这么腥。
姚织夏这边反倒没说一句话,她盯着那块兔肉,咬了咬唇,而后迅速下嘴咬下一块肉,囫囵吞下去,如此往复,用最快的速度把整块肉都吃了下去,她边嚼着最后一口,边从薛凛手里抢过椰子准备漱口。
薛凛呆呆地看着这悲壮的一幕,从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敬佩感,她可不是什么生灵女神,她是女战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