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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凉的空气从窗缝里钻进来，撩动白色窗纱。
窗纱后面站立的青年，眉目如画，表情淡然。
明也推门而入，将外面的寒风一股脑儿地带了进来，吹得青年耳边发丝翻飞。
“嘶……”明也抱紧双臂，“顾大爷，你这房间里还是通上暖气吧。”
顾西辞看了看他手上拿着的纸张：“你做什么出去了大半天？”
“院长通知，我能不去吗？”他将手上的纸递给顾西辞，“喏，春晚的名单。”
顾西辞没接：“嗯？”
“我看了下，今年的戏曲融合成了一个节目叫《梨园闹春》，总共六分钟，咱们同川剧、越剧、黄梅戏等戏曲种类的演员联合演出，每个人大概只有三十秒的时间。咱们京剧这边还是派了你去。”然后话题一转，语气也变得不屑和生气，“没想到你家对门那个刚出道的歌手也在邀请名单上。”
顾西辞毫不在意地说：“这是好事。什么时候进组排练？”
“说是一月份，大概中旬，现在差不多就得准备准备了。”
“帮我订张回莫愁的机票。”
明也问：“现在？和小子不是马上放寒假要回来了吗？”
“我不是回去看他。”
“哦……”明也立刻心领神会，笑容暧昧，“是不是想那个乔家的姑娘了？”
“嗯。”
“……”明也被他这么直白的回答给噎住了，“好歹你委婉一点！”
顾西辞将长羽绒外套披到长衫外面，望了他一眼：“不会。”
B市今年还没下雪，风有些干，吹到人身上有些刺痛。明也在顾西辞出门的时候给他递了一条围巾：“莫愁应该没有这边冷，反正回去的时间也不长，衣服就少带两件。”
“没关系，大不了穿轻和的，”他系围巾的动作突然停下，“你带我去一趟商场。”
“做什么？”
他平静的脸上多出了浅淡笑容：“给她买件礼物。”
明也受惊不浅，这恋爱谈上了，情商也高了，从云端来到人间也开始懂人间烟火了呀！他一脸自家孩子长大成人的欣慰，道：“哎，没想到我们家铁树不开花则已，一开就是怒放啊。”
从中秋离开，乔遇和顾西辞已经两个月未见。
摊上顾西辞这老古董的生活方式，加上乔遇那死也不肯主动联系的别扭，这两个月真叫一个杳无音信。
但是每天，乔遇都会定时到巷子口看看，她觉得传说中的望夫石大概就是她这境遇。
“干吗坐在这里，不嫌冻得慌啊？”乔见从补习班回来，见乔遇还坐在巷口的石桥上，冻得嘴唇都发紫了，赶紧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给她围上，“你冻坏了自己谁心疼啊？”
“你说，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认真地问。
乔见无奈地坐到她身边，试图给她挡着点风：“顾叔叔呢，和咱们不一样，他是肩上担有责任的人，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要理解他。”
乔遇委屈了：“他又不是保密局的，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像是想到什么，她一把抓住乔见的胳膊，惊恐道，“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你那点情商确实不够，但你得相信你弟弟我的判断啊。”乔见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
乔遇用围巾把自己的脸挡住，把那些失望全藏在厚厚的围巾下。
“乔见，”她的声音从围巾里闷闷传来，“一直都没有问过你，除了姐姐以外，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嗬，”乔见冷笑，“你可真是不敢小看一下自己啊。”
乔遇抬眼：“我是说真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河岸枯败的柳枝在风中摆动，将平静的水面打破。
从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上朝他们走过来了一个人，穿着驼色长款大衣，长鬈发披在肩头，涂着烈焰红唇一副明艳的样子像极了冬天晴好天气里的太阳。
乔见望得移不开眼，嘴唇微微颤动，乔遇听见他坚定地说：“有。”
还不等她问他那个人是谁，他便起身一溜烟跑了。
随即，杨落已经走到了乔遇眼前，见她坐在石墩上，立刻打趣：“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乔遇站起来拍拍手：“是啊是啊，我掐指一算就知道落落姐你今天会回来。”
“瞧你那小样儿，”杨落伸手将她埋在围巾里面的头发拨出来，感叹，“我们乔遇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小子。”
“落落姐呢？你这么美丽，便宜给了哪个小子？”乔遇笑着同她一起回巷子。
杨落捋了捋头发：“那小子估计还没长大，到现在都不来找我。”
“骗人的吧？”乔遇不敢相信地问。
“骗你干吗，虽说我马上就大学毕业了，可那个小子他就是不出现，我也没办法啊。”
“我不相信。”
……
两人说笑着走进了巷子，身后寒风一吹，即便是这南方水乡，此刻也是一派肃杀的景象。
一夜北风呼啸，乔遇一睁眼就看到外面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她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裹上一件棉衣就往外跑。
刚走到门口，一头撞到了买早餐回来的乔见身上。乔见往后一趔，好不容易稳住没把早餐摔了，不满地嚷嚷：“不能把衣服穿好了再出来？”
“好多年没下过雪了，真是稀奇。”
乔见腾出一只手拎住她，往屋子里拉：“去把衣服穿好，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眼珠一转，想都不想就问：“是不是顾叔叔回来了？”
乔见嫌弃地瞅她一眼：“你的智商也就只能体现在这种事情上了。”
“是不是，是不是？”她晃动着他的胳膊问。
“是是是。”乔见不耐烦地回。
乔遇一声欢呼，连衣服都没有扣就像匹野马似的直接往外奔。
“回来，”乔见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刚都白夸你了，你好歹把衣服穿好洗漱一下再过去啊。”
“哦。”乔遇傻呵呵地笑着回屋。
乔见摇了摇头，觉得他姐同样身为女子，简直不能跟杨落相比较，活得实在是太糙了。
顾西辞昨夜回到莫愁巷，因为太晚，就没有去打扰他们姐弟俩。乔见一大早出去买早餐，遇到了同样出来买早餐的顾轻和，见顾轻和买的是两人份，立刻就明白了。
这要是搁在乔遇身上，他想她一定会问：“哇，顾轻和，你吃这么多啊。”
乔见笑着摇了摇头，为他姐的智商哀悼了几秒。见她从屋里出来，好像还精心打扮了一下，只是那妆容，呃，有点一言难尽。
他囫囵吞下一个生煎包问：“你确定要这么去吗？”
乔遇在他面前美美地转了一圈，问：“不好看吗？”
乔见觉得这时候打击她的自信心可能有点不太好，再说他的审美可能也代表不了顾西辞的，毕竟顾西辞看上了一个他实在无法看上的人。他抿着嘴尽量把笑憋回去，然后艰难地保持一脸平静，道：“好看，你去吧。”
下一秒，他姐就飞快地飞出了乔家大门，他默默地祈祷了一句：“希望顾叔叔已经清醒了。”不然被吓到就有点尴尬了。
雪下得很大，青石板路上铺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乔遇一路的心情变化反复得能写一出折子戏。
——要是他并不想见我怎么办？
——他要是已经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要是他心里想的跟我想的不一样怎么办？
——他要是跟盛曲珵已经在一起了怎么办？
……
平时总抱怨太长的路，现在没走几步就快到了。
她越发紧张，紧张程度不亚于任何一次考试。
下了石桥，她站在墙后一直做深呼吸，害怕这样不矜持地跑到顾西辞面前，会破坏在他心中的好感。
但是，好像每次都是她主动出现的吧，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继续往前。
“冻死大爷了。”
“找到这个地方不容易，要是能拍到杨滴的第一手新闻，今年就能过个好年了。”
“咱们都蹲这么久了，你看对门有要开门的意思吗？”
“别抱怨了，昨夜不是拍到了他回家的照片了？”
……
乔遇还没走到巷尾，就听到那里闹哄哄的，好像有很多人的样子，她不禁加快了步伐。
刚一转过石墙，就看到一群拿着相机的人坐在顾家门口的台阶上，快餐盒子和饮料瓶以及用过的卫生纸扔得到处都是。
她双手插在棉衣口袋里，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问：“喂，你们蹲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满脸胡楂的胖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语出调戏：“哟，这地方还真是人杰地灵啊，随便出来个小妹妹都长得这么水灵。”
乔遇用力踢了一脚地上的饮料瓶，瞪了那些人一眼：“没听到我问你们话哪？”
“怎么了，我们蹲你地盘了？”一个瘦高的眼镜男不满地说。
“有没有点素质了，你们看看地上的垃圾。”乔遇指了指雪地。
眼镜男不屑：“不就扔点垃圾嘛，我们又不是不收拾，你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愤世嫉俗，小心内分泌失调。”
“哈哈哈……”这话引得那些男人一阵哄笑。
乔遇憋红了脸：“怎么说话的？没上过学啊！”
被一个小姑娘教训，眼镜男脸面挂不住了，很凶地站起来：“臭丫头，欠教训是不是啊？”
“哎哎哎，”胖男人立马拉住眼镜男，“跟个丫头较什么劲。”
“我看欠教训的是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做些颠倒黑白的事情，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乔遇现在一看到这些人，就知道他们是只管流量不顾后果的狗仔了。为了争抢报道新鲜劲爆的话题，他们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根本就不会考虑当事人的处境。
“哟，小妹妹还会教训人，”胖男人奸笑着，“那你告诉叔叔，良心是什么，能吃吗？”
“能吃。”乔遇轻蔑一笑，“不然你们以为狗每天啃的是什么，不就是你们的良心吗？”
“臭丫头，老子今天不揍你一顿，你是不知道王法二字要怎么写了。”眼镜男把相机塞给另一个人，甩开胖男人的手就扑向乔遇。
其他人见状，生怕会惹事，都起来拉他。
“来啊，以为我会怕你吗？”乔遇火气冒了出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们这些人，天天蹲别人墙根，跟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啊？”
“妈的，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地痞流氓！”眼镜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那些阻拦他的人，一把掐住乔遇的脖子，眼神狰狞，“你以为老子愿意干这个？要不是混口饭难，谁不想高高在上被尊敬。老子的职业再肮脏，也是职业，是职业就得被尊重……”
乔遇只觉喉咙被勒得生疼，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她挣扎着想要逃离，但越挣扎越难受。
就在她以为要被掐死的时候，顾宅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顾西辞穿着单薄的长衫，头发还有些凌乱地出现了。
见乔遇被人这么掐着，他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一个飞步上前，狠狠地踹在眼镜男的小腿骨上，只听眼镜男“哎哟”一声，被踹倒在地好远。
顾西辞赶紧将乔遇搂到怀中，看着她被勒红的脖子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乔遇看到顾西辞，堆积的所有情绪突然全涌了上来，眼眶瞬间发热，她鼻子一抽一抽地摇了摇头，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西辞以为她是被欺负受委屈，他将她拉至身后保护，眼神含着冰扫射在场的人：“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从我家门口滚蛋。”
胖男人笑嘻嘻地走上来打圆场：“呀，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顾西辞顾老板吗，没想到您居然住在杨滴对面啊。”
装什么装，乔遇没拿正眼瞅他，这件事早就被杨滴公开过吧！
胖男人继续拍马：“顾老板啊，您也知道吃娱记这碗饭不容易，您放心，我们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尽量保持安静，只要拍到了杨滴的照片，我们立马滚蛋。”
乔遇发现胖男人身后有个人半举着手机对准顾西辞，看样子像在拍照或者是录像。
想到之前顾西辞被黑得不成样子，这次指不定又会抹黑他说他嫉妒杨滴红了而对付娱记……只要想想，乔遇就一阵发寒。
她顾不得去证实，一个箭步冲上去，趁那个人不注意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抢过来一看，果然是在录像。
那人先是一怔，然后立马发飙：“臭丫头，你找死啊。”
“被你说对了。”乔遇扬了扬手上的手机，“你们赚这种昧良心的钱不怕遭报应吗？”说完一低头把视频删除了。
那人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拍到的东西被删除。
“我×，”那人红着眼恶狠狠地说，“老子蹲了一夜才拍到的东西，你知道值多少钱吗？”
有一群人，唯恐天下不乱，偷拍别人隐私不算，还要添油加醋胡编乱造，打着娱记的牌子到处行猥琐之事，对于这种人，乔遇是见一个想揍一个的。
“不就是照片吗？你们想拍是吧，”乔遇指了指顾西辞，骄傲地说，“我们家顾大爷，天下第一美男，能文能武，人间极品。现在就站在你们面前，说吧，想要什么姿势，都满足你们。”
“嘁，”眼镜男不屑，“你们家顾大爷不值钱。”
“你……”乔遇刚想发作，被顾西辞一把拉住，还未等他出声，对门杨家缓缓打开了院门。
杨滴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招呼这些人：“原来是记者们啊，既然来了就到家里坐坐吧，外面挺冷的，辛苦大家了。”
“这才是偶像该有的风范嘛。”有个男人低低地对旁边的人说。
“就是就是，顾西辞算个什么东西。”另外一人附和。
乔遇的手被顾西辞紧紧地握住，他手心里的温暖传到她心里，再大的火气顿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滴看了一眼站在雪地里的乔遇，两个月没见，她好像瘦了点，但目光很快就收回去了。请了那些人进门后，他朝那二人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转身便回到了屋里。
“杨滴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不是助纣为虐嘛！”乔遇嘟着嘴不满。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的路要走，杨滴这样做，并非他本意。”顾西辞温和地看着她笑。
乔遇看向顾西辞，终于意识到两人手拉手站在雪地里，她脸一红，立马低下了头。
顾西辞顺势将她拉进怀里，轻声细语地说：“好想你。” 时光好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