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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苏妈妈
苏妈妈是一个工厂里的会计，一辈子勤勤恳恳的工作，从来没有多拿过不属于自己的钱。
那个时候的工厂是非常繁荣的，国家全力扶持的事业，那工厂可以说是当时扬城里最好的单位了。
原本苏妈妈毕业被分配到那里是不太乐意的，离家远，不方便，苏妈妈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一直都是家里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哪里肯就这样在扬城扎根落脚，虽然暂时同意了留下来工作，可是背后却一直拖人在老家那边找工作。
后来经人介绍，苏妈妈和苏爸爸认识了，苏爸爸是扬城的公务员，铁饭碗，再加上原本就是苏爸爸随领导在工厂视察的时候遇上了她才托人来说的媒。
苏妈妈虽然念着老家的父母，可是没过多久就被苏爸爸的才华打动了，女孩子家家的，又是读书人，心里自然是喜欢像苏爸爸这种风度翩翩，又满腹诗书根正红苗的男孩子的。
苏家父母也是开明的人，从战争年代走过来，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听说了苏妈妈看上了一个男孩子，二话不说的就相互扶持着来了扬城。
在听到女儿的忧虑之后，二话不说，偷偷的将家都搬了过来，和女儿一起住在扬城。
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多少波折，那个时候的社会没有现在这样灯红酒绿，人的心思也单纯了很多。苏爸爸也不是那样的人，一对年轻的夫妻，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相继送走了两个人的父母，若是没有意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互相扶持着走了过去……
偏偏苏以瑾是个不听话的女儿，不管苏妈妈怎么严厉教导，她终究还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一天不骂就做坏事，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许家又是多年的邻居和同事，两家人的关系比亲戚还要亲，苏以瑾记得小时候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看看城意，多乖，你阿姨从来不要替他操心，你再看看你，那天不给我添麻烦？”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苏以瑾就看上了许城意。天天追着他跑，有时候为了逃避苏妈妈的惩罚甚至拉着许城意一起做坏事，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责任推给他。
苏妈妈原本是一个温温柔柔的人，何曾发过什么火，就算是婚后两个人生活有点小摩擦，苏妈妈也是安安静静的生闷气，往往都是苏爸爸主动的认错。
可是从苏以瑾开始调皮后，她几乎天天都要发火生气，责骂苏以瑾的声音几乎整栋楼都听的到。
苏爸爸都曾笑着说苏以瑾：“你这是把你妈妈的第二个人格都逼了出来。”
谁没有年轻过，谁又能留住时光。再怎么难熬，苏妈妈还是看到了苏以瑾真正懂事的那一天，贴心小棉袄她也穿的挺开心，慢慢的苏以瑾再也没惹过苏妈妈生气了，苏妈妈欣慰的同时也只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舒服日子过久了，苏妈妈几乎都要忘了以前那个小魔王是现在贴心又懂事的女儿，只是谁知道后来一出事就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她失去了丈夫的同时也几乎失去了女儿……”
苏以瑾和许城意在一个学校是他们故意安排的，许城意是早一年上的大学，为了让苏以瑾和许城意上同一所大学，两家父母没少下功夫。
许清远更是在刘仪兰的劝说下走了一次后门，而苏爸爸和苏妈妈知道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更加严厉的让苏以瑾认真对待学习，苏妈妈更是亲自监督学习。
两家父母早已经默认为两个人迟早会在一起的，苏以瑾也乐见其成，大学四年时光，如果她不在他的身边，说不定他就被别的小女孩给带走了。
潜意识里，她也是认为两个人就该在一起的，所以她也努力，最后以吊车尾的成绩进了扬城最好的大学……
临入学时，苏妈妈又不放心了，苏以瑾从小虽然调皮了一点，可是说白了，这皮都是她和苏爸爸宠出来的……
“你可千万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了，要懂事一点，千万别学坏了。”
这些都是小事，她怕的是他们住校，十天半个月不回来，苏以瑾受委屈，也怕苏以瑾这孩子学着那些狗血故事一样，没有搞清楚就把自己交代给了许城意，来一个未婚先孕，然后她的一生就完了……
虽然说定下来了是定下来了，可是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真正的凤凰，而不是那菟丝花，以后都依靠着丈夫活。
她虽然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性格也开明，可是在对待自己唯一的女儿的事件上她还是开明不起来。
再说，她看多了新闻上未婚先孕的女孩子的悲惨结局，心里总是担心的。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家的女儿追着许城意跑，她以为许城意至少是真的喜欢苏以瑾的……
如果早知道，她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女儿：“爱一个人并不是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如果她不爱你，放手就是……”
这些关于情与爱的话题，要是她早一点说，结局都不会是这样……
她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她大概也都猜到了。无非就是许城意找了新的女朋友，苏以瑾看不过去，跑回家来大哭了一场。
再听到许城意和那个女孩子要一起出国的时候心里跟是难受的紧。
可是别人的心思都谁都猜不准，即使是父母也不见得就懂自己孩子的心思。
就像苏爸爸，在出差回来后就看到自己家的女儿在家茶不思饭不想的，听了苏妈妈猜测的前因后果之后，心里一口气差点就没提的上来，可是他也没想那么多，不断的抱怨着自己当时就不该那么草率的怂恿苏以瑾追许城意……
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苏以瑾像是着了魔一样，明明苏爸爸劝的都是让她放下，可是她偏偏跑去对着人家小姑娘下了狠手，对着人家各种威胁，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姑娘就受伤住院了，苏以瑾也被学校送进了警察局……
苏爸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口气是真的没提的上来，晕了过去，苏妈妈却是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这种事情的，可是丈夫倒了，她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办……
苏爸爸没能挺的过来，苏妈妈的身体也不见得好转，满心满眼都是丈夫就这样离开了，再醒过来看到哭的眼睛红肿的苏以瑾时，却钻进了死胡同，怎么也出不来。
那几天苏妈妈说尽了恶毒的话，强忍着眼泪一遍又一遍的咒骂着苏以瑾，似乎只有这样，她心里的悲伤与自责才会少一点。
苏爸爸的葬礼过后，她就好像也跟着去了一样，天天行尸走肉一般的，不吃不喝。
整天抱着苏爸爸的遗像坐在阳台上自言自语，严重的时候还会对着空气说笑，就是不理会一直跪在身旁的苏以瑾……
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苏妈妈已经记不清了，周围认识的人都来劝她，劝苏以瑾，可是她都听不到，只有一天晚上，她似乎看到了苏爸爸的身影……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语气里是和以前一样的宠爱：“灵秀，别这样了，好好的活下去，我会等你的。”
“南充……”苏妈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亲切的呼唤着苏爸爸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南充……”
“对不起，没有能陪你到最后……”
苏妈妈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双手拼命的想要抓住他，可是一把抓过去，只有空空荡荡的空气……
从那天之后，苏妈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除了不见苏以瑾，其他的事都可以正常的进行了，在去上班的前一天，苏妈妈敲开了苏以瑾的房间门，平静的和她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只是吃完之后，她就冷漠的开口：“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搬出去吧。”
“妈妈……”
“你也别来找我了，没有你，我会过的更好。”
这句话，苏以瑾记了几年，一直没有去看过苏妈妈，事实证明，苏妈妈也确实过得挺好的。
苏以瑾总是能从许清远或者刘仪兰那边听到苏妈妈的消息，比如说，你妈妈工作受表扬了，得了一个大奖呢；你妈妈退休了，天天无所事事；你妈妈今天和我一起跳广场舞，跳的可好了；我们广场舞比赛得了一等奖；我们要和你妈妈一起去旅游了；我们打算过年出国……
没有她的日子，她确实过的更好一些，最起码，不用再替她这个不孝女儿操心了……
苏以瑾轻轻的替苏妈妈整理了一下垂在脸上的头发，声音里带着哽咽：“你不是过的很好吗？为什么会生病……”
顾守俞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替她擦了擦眼泪，轻轻推着她去了卫生间：“洗洗脸，阿姨该醒了，看你哭她也不好受……”
顾守俞一个人守在病床前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的过去似乎不只是两个人的过去，他从来不知道他走后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一刻的心情复杂的他有些后悔，如果当年再忍一忍，说不定他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只是他还来不及感慨，苏妈妈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阿姨？您醒了，我给您叫医生……”苏妈妈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眼皮重重的，使劲的眨了眨还是垂了下去……
医生过来的时候，苏以瑾也正好整理好了自己，站在病床前焦急的看着医生做检查，直到为首的一个说没什么大碍了才放下了心去。
苏妈妈其实很难受，她像是在梦里，可是又不像，她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声音，可是同时脑子里又有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一直在哭着叫妈妈，她找了很久，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然后给那个女孩子一个拥抱，告诉她：“妈妈在这。”
可是她没做到，想要高声的呼喊她，安慰她，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出不了一点声音。
她焦急的在原地转来转去，始终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画面突然一转，她似乎又回到了年轻刚生了孩子那会儿，房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东西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她又梦到了苏南充，梦到了他们两个人一起，小心翼翼又掩不住开心的抱着才刚刚周岁的苏以瑾，两家的父母也坐在一旁，欣慰的笑着……
等她猛的睁开眼睛时，身边只有一个趴着的女孩子，她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苏以瑾。
自己的女儿，不管多久没见，她总是能一眼就知道那是她。
苏妈妈抬了抬手，想要碰碰她的头发，她好像真的瘦了很多，背也不宽，她似乎都能清楚的看清她里面的骨头……
还没碰到她的头发，顾守俞就提着一些东西进来了，看到苏妈妈抬着的手，诧异的止住了步子。
因为是单人间，苏妈妈甚至以为他走错了房间，疑惑的看着顾守俞……
“阿姨，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顾守俞快步的走了过去，迅速的兑了一杯温水，贴心的插好吸管，放在苏妈妈的嘴边……
只是苏妈妈没有理他，沉着声音问他：“你是？”
顾守俞笑了笑，温柔的看向了苏以瑾：“我是瑾儿的男朋友……”
听到这个身份，苏妈妈更没有接他的水，头一转就没在理他，盯着天花板出神，顾守俞也不尴尬，将水放在一边，替趴在床上睡着的苏以瑾提了提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我是认真的。”
苏以瑾被他的动作弄醒了，抬头揉了揉眼睛，侧头轻声问顾守俞：“几点了？”
“凌晨四点了……”说完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苏以瑾：“阿姨醒了……”
苏以瑾满脸惊喜的转头，只是在触及苏妈妈有些冷漠的眼神时，手上的想要握着她的手的动作生生的止住了，尴尬的握了握拳，轻声叫了一声：“妈……” 难言缘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