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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姻的缘分

　　我正在湖边度假，眼前一片绿水，绿得让人一脑子的慵懒，朋友的一个电话，却给我带来一个天大的难题。

　　朋友说：“我知道你正在享受着难得的假期，但是这个案子你非接不可，否则一个大好家庭就白白毁了。”

　　真有如此严重的事吗？我忍不住好奇起来。

　　原来朋友的朋友，正在闹婚外情。她认识一个比她年轻十年的男子，不出数月，便闹得沸沸扬扬，不可收拾。

　　婚外情往往是一段秘密，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但这女士的婚外情缘，却是人尽皆知，连她两个已上中学的儿子，都知道妈妈找到新男朋友。两个孩子是加拿大土生土长，同父母亲那较为传统的婚姻生活，本来就有点格格不入。

　　现在传统家庭出现如此不传统的问题，让他们更是摸不着头脑。父亲本来就不善言语，家中发生这种大事，三个男人总是相对无言。在母亲愈来愈缺席的晚饭桌上，只听到男人咀嚼食物的声音，打破一屋子的沉寂。

　　没有人愿意见到家庭的破碎，尤其是移民家庭。这些家庭本来就生活在主流社会的边缘，他们的主要乐趣，就是以家庭为主体，一家人同出同入，尽可能维持一些老习惯与旧观念。

　　多伦多是个多种族文化的社会，不同种族都会建立自己的地区，街道上也以这些种族的文字命名，民族意识鲜明，界线也分明。每个种族都以把自己文化带入这个大社会为荣。

　　但是，婚外情究竟是谁的文化，却谁也不愿意认领。大部分人都说这是西方文化的影响。

　　移民心态的好处，就是所有认为好的东西，都是自己带来的，所有认为不好的东西，都是属于西方社会的。

　　只是无论你接受不接受，有些事情确实是发生了。在如此保守的一个社会机制里，这女士怎么忽然要突围？有趣的是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男士身上，也许谁也不太注重，偏偏这是一位女士，而且是中年女士。对关心或不关心她的人来说，都有另一番喻意。因为她的选择，对所有安于呆板生活的家庭主妇，都带来一种威胁。朋友要找我帮手，其实也是迫于无奈。

　　明显地，她已经与另一些好友对这女士作过无数分析与劝诫，全部起不了作用，才想到要找我，希望我有更好的办法去阻止她的激情。

　　朋友不知道，我们外人能够想得出来的理由，当事人必定比我们想得更清楚，利害关头谁不懂得盘算？为什么取其利而不顾其害？也只有这女士自己才知道。

　　我反正对着湖水胡思乱想，干脆卖朋友一个情：我不接个案，但是如果女士想见我，我就见她。

　　我们在湖边的木板路会面，一边走一边谈，累了就沿湖而坐，坐够了又再走。

　　这女士衣着平常，穿着运动鞋，直头发往后梳起用发夹扎住，不施脂粉，是个典型的中年妇人，一点不像一个正在闹婚外情的女人。

　　什么才是闹婚外情的女人模样？我的用词实在有点不妥。也许在我的潜意识中，也存着一种认为这女士必定是昏了头的意念。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也可以有非分之想。

　　她也没有特别描述她的婚外情，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些个人及家庭状况。这些背景也实在是很平淡，完全没有特别之处：平淡的婚姻，平淡的生活。

　　结婚二十年，丈夫是家中亲属介绍的：当时他正准备移民加拿大，家人认为最好找个成家的伴。他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急急成婚。

　　来到这个冬天连人都会结起冰来的雪国，夫妇唯一的梦想就是找到立足之地。他们是白领阶层，多年来一级一级做起，由基层做到主任的位置；在郊区买了屋，生了两个孩子，生活中总有忙不过来的事，二十年就这样一晃而过。

　　孩子一直是她的最大慰藉。但是他们已经快入大学，再也用不着她的全部关注。生活安定了，才发现两口子全无共通之处。她说：“为了教育孩子，我一直努力地投入外国的社会，看外国电视，参加外国人的活动。但是我的先生却一点也不投入。”

　　她说：“我知道他爱孩子，但是他不知道他那权威性的教育方式，对这一代青年人是全不受用的。”

　　“十几二十岁的孩子，哪有仍然肯跟着父母活动的？他却每个周末都逼着孩子一起上餐馆，逼着他们说中国话。”

　　“现在他想不放手也不成，孩子在周末都失踪了，剩下我们两个人，才发觉没有孩子的生活，就是没有了生活。”

　　丈夫把所有时间、空间都花在修葺房子及打扫花园上，人人都羡慕他家那个鲜花灿烂的庭园。女士就参加青年会主办的运动舞班，在那身躯不停舞动的乐韵中，找寻一点血液快速运行中的痛快。

　　她就是在那里遇上她的情人的！一个来自波兰的移民。

　　像很多欧籍男士，情人对女士照顾周到，为她拉椅子、开车门，她说话时他会全神贯注，用深沉的眼神对她凝视。

　　她说：“我知道这也许是很表面的东西，但是他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存在着！”

　　她又说：“在床上，他让我学到什么是两性相投的温柔，那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的！”

　　我问：“看你先生如此爱护花草，他应该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她答：“他所有浪漫都投入护花中去，我有时从屋内偷偷看他在后院里，深情款款地把花朵捧在手中细看，真让我有点人不如花的感叹。”

　　丈夫爱花，却不能把妻子当作花一般爱护；妻子要求被花一般欣赏，只有另找其人。人与人之间的情缘就是如此阴差阳错。

　　我回到我的湖边，看着绿水一波又一波地流动。记得有一位希腊哲学家说过：世上一切都在不停改变，而且这些改变会不停发生冲突。他的名句就是：“你永远都不可能投入同一条河流两次。”因为河水是不会停留的。

　　也许婚姻也是同一回事。不管男方或女方，其实都在不停改变，而这些改变，也往往会产生矛盾。那女士说她的丈夫不懂得激情，其实她也没有说得全对。因为每个人都需要找到自己的情怀，才活得下去。无论那是花、是情人，或是其他不可思议的选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存在的意识。

　　幸福的人，会在这过程中找到对方一同成长；无缘的人，就很自然地各走各路。

　　要维持婚姻的缘分，有时双方都得把对方当作鲜花一般，除虫、浇水，常加呵护。而且，还要不时向对方说些好话。

　　我挽救不了缘尽的婚姻，只有未雨绸缪，先向未出事的婚姻，注入营养素。 故事从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