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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严昊静静地躺在睡袋里，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微笑着闭上了眼。

　　这样的放松，好久没有感受到了呢........

　　严昊的原本计划是吃完饭就要上路，结果被气鼓鼓地小玥给拦了下来，说是他好容易回来一趟，不好好睡一觉怎么可以。争论了老半天，严昊终于是被说服，自己住一晚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但是当夜幕真的降临时，他们这才傻了眼，发现能睡觉的床就只有两张，其中一个还是被改小了的行军床，严昊想要挤上去都很难。

　　至于那个行军床为啥要被改成这个儿童床一样的德行，严昊本人也不太清楚，那个好像是戚雅静还是谁送过来的，已经有些年头了，严昊一直把它当做长板凳使唤，从来没有在上面躺着睡过觉。结果发现，身材娇小的玥躺在上面刚刚合适，就把它送给了小玥。因此，另外一张大床，便留给了客人云曦。严昊则自主选择了睡袋和墙角，反正他野外露营的时候也已经习惯了，有个屋顶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别的什么他也不奢求。

　　“那孩子也真是的，也不想想我挤得上去么就让我上来睡........”

　　严昊忽然间想起了刚才看起来颇受打击的小玥，不由地咧了咧嘴，一阵无言。

　　不过........忽然间，严昊猛地坐了起来，一个激灵，想起来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小玥是十三四岁左右跟着他的，脸上满满都是稚气，当时那个红着脸请求严昊收留她的小丫头，严昊到现在还有记忆。但是.......

　　为什么，快四五年了，她好像一点儿也没有长过？？！！

　　严昊愣了半晌，转头看向了熟睡中的小玥，皱着眉头仔细思索，过了老半天，脸色也是愈发地难看。

　　的确，面前的小丫头，除了吃得白白胖胖的以外，无论是身材还是个头，亦或是容貌，与五年前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相比，几乎是没有一丝变化，就仿佛是容貌被冻结了一样，看得人一阵心头打颤。

　　“唔.......严昊少爷？”

　　被严昊盯着看了一会儿，小玥似乎是产生了心灵感应一样，轻轻揉了揉眼睛，慵懒地坐了起来。略显宽大的睡衣耷拉在一旁，露出了半边柔弱的小肩膀，看起来颇为诱人。

　　严昊缩了缩脖子，赶忙将脑袋埋到了睡袋里，接着装睡。没想到这孩子居然那么敏感，光是在睡梦中被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能慢悠悠地醒过来。还真的是令人咂舌。

　　“咦？是梦吗？”

　　小玥懒洋洋地打量了一会儿，见到严昊还缩在睡袋里面睡得稳稳地，还以为做梦呢，便又一头扎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严昊就没有这么坦然了，皱着眉头思索了老久，还是没有一丝半点儿的想法。想要问一问自己的老师莫筹，却无奈地发现，怎么呼唤那家伙，都是没有过多的动静，当下也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度看向了天花板。

　　“麻蛋，睡不着啊.......”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严昊终于是躺不住了，偷偷摸摸地爬了起来，悄悄溜出了屋子，坐在了陵墓旁边的一处长椅上。

　　自己.......还剩下什么了呢........

　　严昊低垂着头，默默盯着自己修长的双手，一阵无言。家人没有了，宗族也没有了，就连与他一同奋战的战友们，也全都战死沙场，只留下了自己一人，空怀有一身能耐，却又无处可用。

　　自己的这辈子，过得还真他娘的充实啊。

　　严昊恨恨地咬了咬牙随手捡起了一个小石块，狠狠地丢进了不远处的水塘里，望着那在水面上弹弹跳跳，却最终落入池底的小石子，他眼睛微眯，再度转头，看向了那皎洁的夜空。

　　月亮很大，很圆，但是，周边的星星却是出乎意料地少，少到连严昊也需要眯着眼睛去寻找，这才能找到几颗若隐若现的光芒。

　　忽然间，身旁一阵香风扑鼻，严昊微微一怔，转过了头，有些惊讶地发现，云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缓缓坐到了自己的身旁，倚靠在长椅上，默默不语地望着月亮。

　　“你也睡不着？”

　　“嗯.......”

　　云曦轻轻点了点头，在发出了一个鼻音之后，便也没了动静。严昊似乎也没有多说些什么的打算。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陪着严昊一起，看着月亮。

　　“对了.......那陵墓最深处，好像是.........”

　　忽然间，云曦轻轻开了口，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就连严昊也很难听清。

　　“最里面啊，是那些家伙们的坟墓哦，我还说要去陪他们呢，结果没去成。”

　　严昊似乎没有丝毫的忌讳，微微一乐，一副似乎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是借着皎洁的月光，云曦却是有些难受地看到，严昊的笑容早已消逝，在脸上所剩下的，也只有落寞与痛楚。

　　“........对不起。”

　　她也垂下了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面。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艰难地说出了声。

　　“那个.......我就在这里，要是你想替你的兄弟们报仇的话，我........我.........”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是严昊有想要杀她来给自己死去的战友们报仇的话，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严昊一愣，转过了头，望着那缓缓闭上眼睛的云曦，一语不发，云曦似乎可以感觉到，严昊的手，已经缓缓抬了起来。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们是敌对方欸，这样的事情再常见不过了吧。”

　　猛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脑袋似乎被一只手给按住了，旋即，她只觉得有·一股温柔的力量，缓缓从她的小脑袋上流过。云曦缓缓转过了头，望着那落寞地笑着的严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我们全体做出来的选择哦，你没有必要担忧的。要是我想要杀你的话，当时在法场上我就不能回救你下来了。”

　　“欸？”

　　她都已经做好了被严昊亲自处决的准备了，没想到，严昊居然没有多少怪罪她意图，身为敌人的他，居然在那里轻声安慰着这个她仇敌。

　　“但是.......是我........”

　　云曦顿了顿，强行压住了心头的恐惧与疑惑，勇敢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平静的严昊。但是，早已想好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变得磕巴了起来。她红着小脸蛋，结结巴巴地说了老久，也没能表达出她想要表达的东西。

　　“你是想说，是在你的领导下，那些‘王牌’们才导致的我的幽灵卫全军覆灭？”

　　“这——”

　　云曦一愣，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沉重的话题，严昊居然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来，搞得她也是一阵骇然。

　　“其实，你知道吗？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只是两只普普通通的傀儡呢，两只任人操控的傀儡哦。”

　　严昊转移开了目光，眼睛微眯，缓缓抬头，看向了远方。

　　“无论是你，亦或是我的幽灵卫，都没有自己的自由可言。我们只是在别人的指挥下，去机械地攻打一个一个的地方，仅此而已。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也无法根据自己的意愿行事。身为被人拎扯着的提线木偶，应该是没有理由资格去讨厌另外的木偶的吧？”

　　严昊落寞地笑了笑，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

　　“我所憎恨的，只有那些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混账们。他们不顾下属死活，也不会顾忌整个团队的利益。他们只为了自己而挥刀。他们胆小怕事，不敢做出抉择。但是一旦为了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他们可以比武神还要勇猛。我想要去憎恨的，是这样的傀儡操纵者啊。”

　　云曦明显可以感觉到，严昊在说最后的几句话时，周边的空气明显比起刚才冷了那么几度，她有些骇然地看了一眼严昊，却是发觉，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友善，没有信任，也没有七情六欲，有的只有无比的冷漠与那几乎是要将内心冲垮的可怕杀意。但是，也就是下一刻，那股莫名的杀意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严昊闭着眼睛，慵懒地躺在长椅上，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喂喂。”

　　云曦盯着他看了好久，见到他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便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但是当她发觉严昊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之后，便大胆了起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戳了戳。

　　“唔.......好粗糙.......还有那个伤疤是怎么回事啊........”

　　严昊对保养皮肤一窍不通，他也没那个时间去搞这些东西。因此，别看他现在依旧是显得很清秀，但是一旦触摸到他的皮肤的话，便会感到相当的惊讶，那孩子，皮肤的质感居然差到了这个份上。

　　其实，她更在意严昊左眼上的那一道疤痕，当时的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势，在如今复活之后，居然没能留下来丝毫，唯独眼睛上这一道伤疤，却是被保留了下来。至于原因为何，她也不清楚。

　　“你也回去睡觉吧，我稍微过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她的手刚离开严昊的脸颊，严昊便是忽然开口说话了。那小姑娘吓了一大跳，差点儿蹦了起来，满脸惊恐地看向了严昊。

　　“你你你还没睡着？？！！”

　　“谁知道呢，你快回去吧——”

　　严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接着望着天空，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曦顺着严昊的目光，好奇地看向了空中，却是惊奇地发现，那月亮不知道何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若隐若现的光芒，笼罩在云层里，还在那里映照着月亮最后的位置。

　　“——要变天了。” 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