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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尼科波利斯战役

　　1385年到1396年，奥斯曼人获得胜利。

　　君士坦丁堡的约翰五世在牺牲了自由的条件下保住了皇位。他现在是奥斯曼苏丹穆拉德的封臣。为了确保他服从命令，他的儿子曼努埃尔被扣留在奥斯曼宫廷当作人质。穆拉德只是在执行长期以来确立的奥斯曼政策：通过武力来同化并征服其他国家，强迫周边国家的君主变成对他唯命是从的下属，向他的意志屈服。

　　战争持续不断。现在，奥斯曼帝国的大军越过拜占庭，来到了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完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失去了整个东部地区。1385年，索菲亚（Sofia）被奥斯曼帝国占领。次年，尼什（Nis）也被占领。1387年，塞萨洛尼基被攻陷。保加利亚发起反抗苏丹统治的最后一击，但是被奥斯曼军队打败。保加利亚国王被俘虏，只得宣誓效忠。

　　1389年的初夏，奥斯曼大军最终征服了塞尔维亚。最后的塞尔维亚的守卫者是一位叫拉扎尔（Lazar）的贵族，他在摩拉瓦河（Morava）河畔自封为地方统治者，重整旗鼓，联合其他塞尔维亚统治者准备最后一战，但他们寡不敌众，意见不一。6月15日，奥斯曼大军与他们在科索沃遭遇，数以千计的塞尔维亚士兵惨遭杀戮。拉扎尔本人被俘，随即被斩首。于是塞尔维亚也属于土耳其了。拉扎尔的儿子宣誓效忠、朝贡，以及为土耳其征战，从而得以活命。

　　在这片黑暗中，穆拉德之死似乎成了唯一的亮点。穆拉德死于科索沃战役，死因未知：也许是战死，也许是被叛徒谋害。但奥斯曼帝国正好利用了这一点。苏丹之位由穆拉德之子巴耶济德一世（Bayezid I）继承，他的外号是“霹雳”（Yildirim）。即位之后，巴耶济德立刻下令，用弓弦绞死了他最喜欢的兄弟、忠诚的指挥官雅各布（Yakub）。雅各布在科索沃战役中表现英勇，但他可能成为新苏丹的有力竞争者，而巴耶济德绝对不允许这种可能性存在。

　　巴耶济德一世颁布了新政。他不再继续允许封臣在其控制下继续存在，计划将他们粗暴地驱逐出去。这场新的“战役”开始于保加利亚和其他奥斯曼帝国封臣的领地。巴耶济德决定用奴隶统治者取代臣属的国王，因为奴隶统治者对他个人完全效忠。他给了自己一个新头衔：罗马（Rûm）苏丹。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宣称小亚细亚的奥斯曼苏丹国是其领土，他的意思是要成为第二罗马（即君士坦丁堡）的苏丹。

　　1390年，他逼迫曼努埃尔二世（Manuel II）参与围攻菲拉德尔斐亚（Philadelphia）。菲拉德尔斐亚是小亚细亚土地上最后一个抵抗奥斯曼入侵的希腊古城。拜占庭帝国的最后一批前哨部队向奥斯曼大军投降时，拜占庭帝国皇位的继承者第一个登上城墙。15世纪希腊编年史家哈尔科孔蒂利斯（Chalkokondyles）尖酸辛辣地评论道，这是一种罕见的荣耀。

　　巴耶济德一世步步入侵，君士坦丁堡的约翰五世感到惶恐不安，于是下令从破旧教堂拆下大理石，用来加固城门。约翰五世的做法令刚刚大展身手的巴耶济德感到不悦。巴耶济德要求约翰撤下城墙加固的部分，拆除该城的黄金城门并将门对外敞开。巴耶济德威胁约翰五世，如果约翰不执行命令，他就会弄瞎曼努埃尔二世的眼睛，曼努埃尔二世仍然被扣押在苏丹宫廷之中。

　　约翰五世只得照做。但这是对他的希望和荣耀的最后一击。他回到宫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滴水未进，最终于1391年2月去世，终年58岁。

　　听到了父亲的死讯，曼努埃尔二世逃离了苏丹的领地，回到君士坦丁堡。巴耶济德一世曾经放话说，他后悔没在有机会时杀了曼努埃尔二世这个人质。但是既然曼努埃尔二世这个新皇帝依然管辖着君士坦丁堡，他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关上城门，我统治着这里，但外面依然属于我。”

　　当时，40多岁的曼努埃尔二世不仅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还是一个天生聪颖的学者和军事家。他假装君士坦丁堡的那些古老荣耀依然存在。1392年年初，他迎娶了塞尔维亚公主海伦娜（Helena），举办了一场不合时宜的婚礼，以此吹嘘帝国的伟大。整座城市被用丝绸装饰着。人们举办各种游行和盛宴，参加持续整整一晚的圣餐仪式。之后这对头戴皇冠、身饰珠宝的新婚夫妇起身离开黄金宝座，向那些聚集在宫殿里的宾客致敬。

　　那顶真正的皇冠实际上还在威尼斯，作为拖欠威尼斯债款的抵押。在客人即将离开之际，来自威尼斯的客人提醒曼努埃尔二世皇帝，他仍然欠威尼斯的钱。

　　这个伟大的东方帝国所剩的就只有君士坦丁堡城墙以内的地方了。城墙以外的地方现在都属于土耳其人了，而且巴耶济德一世放眼于全局的胜利，企图控制所有西方国家的王权。“清除了这片土地上的荆棘后，”他在宫廷里说，“我的儿子们就可以在基督教的土地上自由地跳舞，不用再担心脚下了。”

　　1394年，巴耶济德一世下令围攻君士坦丁堡。当年曼努埃尔二世就是从他的宫廷逃走的。他的军队烧毁了君士坦丁堡城墙外的一切，然后从陆路包围了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市能够幸存，唯一的原因就是奥斯曼大军暂时无法从海上进行封锁。奥斯曼的舰队还不是很成熟，水上作战的能力还很差，而君士坦丁堡当时还可以进行海上补给。但城外的土地和木材都不可用。在城内，人们被迫在狭小的城内田地上种植蔬菜，他们拆毁外屋和谷仓，以获得足够的木材来烤制面包。

　　曼努埃尔二世需要外界的帮助。最后匈牙利的西吉斯蒙德对他伸出了援手，西吉斯蒙德统治的地区其实是他妻子的领土。在奥斯曼大军的攻击下，保加利亚已经屈从，而塞尔维亚也已经成为奥斯曼帝国的附庸国。西吉斯蒙德似乎已经能够看到自己将来的命运。他希望西方基督教的国王们能再发动一次十字军东征。

　　尽管阿维尼翁教皇（对罗马人来说是“对立教皇”）承诺给予赎罪券，但没有人付诸行动。只有少数英格兰士兵来了，但是他们都不是在王室的命令下来的。法国国王查理六世绝不会参加十字军东征。查理六世的叔叔勃艮第公爵承诺说会代替他参加东征，但是在最后一刻，勃艮第公爵改变了主意，派遣自己的儿子出征。为了能够继续拥有通过黑海跟东方进行贸易的权利，威尼斯也派遣了军队。医院骑士团也派了些人。

　　地图34-1 奥斯曼帝国的胜利

　　1396年9月底，在匈牙利聚集的十字军队伍达到最强水平，但依然力量薄弱、无精打采。面对这场即将要和奥斯曼大军展开的战斗，他们争论应该是打一场防守战（一直等到巴耶济德出现）还是打一场进攻战。最后，他们向尼科波利斯方向前进。由于西吉斯蒙德增派了6万匈牙利人来充实十字军东征的队伍，他们已经变成了一支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队伍。

　　9月25日，巴耶济德一世击溃了他们。

　　法国骑士团急于在第一次攻击时就取得战功，巴耶济德带领一小部分精兵吸引了法国骑士团，并让大部队藏在附近的一座山上。这支法国分遣队迅速追击出现的一小支奥斯曼军队，但是他们马上就被随后而来的奥斯曼大军包围，并被消灭掉了。之后，奥斯曼大军冲向剩下的十字军军队。猝不及防之下，十字军士兵被大批屠杀。位于尼科波利斯外面的十字军营地也被包围，所有货物和帐篷都落到了奥斯曼人手里。

　　匈牙利的西吉斯蒙德和医院骑士团团长得以逃脱，留下了数千名被俘士兵。勃艮第公爵的儿子也在其中。当天战斗过后，巴耶济德一世命令他的部下把所有俘虏都带出来。巴耶济德自己可以获得五分之一的战利品，但根据伊斯兰教传统，这些俘虏属于俘虏他们的人。但苏丹有自己的想法。他找来一个来自法国勃艮第的战俘，因为这名战俘曾经是奥斯曼帝国的雇佣兵，而且会说几句土耳其语。他要求这名战俘选出20个最有钱的俘虏，向他们勒索赎金。那个俘虏照做了。勃艮第的下一任继承者也被选了出来。

　　然后巴耶济德下令，把其余的俘虏全都斩首。

　　巴耶济德的这一举动违背了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惯例，但是他的下属们还是忠顺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其中的一个幸存者是来自德意志的步兵约翰·席尔特贝格（Johann Schiltberger），他年仅16岁，因为年龄过小才幸免于难。他说：“他们不会杀20岁以下的人。”然后他接着说：

　　然后我看到巴伐利亚的贵族汉森·格赖夫（Hannsen Greif）大人和其他四人都被绑到一起。当他们看到屠杀的景象时，格赖夫大声呼喊，安慰那些站在那里等待被处死的骑兵和步兵。他挺着脊梁说道，今天我们的鲜血为了基督教信仰而流淌，在上帝的恩赐下，我们将会成为天堂的子民。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跪了下来，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被砍下了头。 注释标题 David Nicolle, Nicopolis (1999), pp. 68–69.

　　最后，大屠杀终于停了下来。巴耶济德的士兵想要取悦他们的主人，却对这项任务感到了厌烦。目击者们对于遇难者的总数持有争论，大家众说纷纭，从几百人到数千人。不管总数是多少，结果都一样。君士坦丁堡依然处在被包围之中，西方基督教国家已经撤退。此时，巴耶济德一世通往西方的大路已经畅通无阻。

　　十字军东征的牺牲是一种殉道者的牺牲。汉森·格赖夫临死前的那一瞬间是释然的，因为他完全相信自己将面见上帝。但是对于巴耶济德一世而言，这并不是一场圣战。对他来说，他正在征服一个帝国，绝不关心正义之战的神圣规则。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