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居鲁士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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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居鲁士大帝
公元前580年至公元前539年间,居鲁士先后占领米底和波斯,最后征服了巴比伦。
在尼布甲尼撒二世领土的东部,米底和波斯最高统治者米底国王阿斯提阿格斯做了个关于自己的噩梦。几年前,他的吕底亚妻子阿里埃尼斯(Aryenis)生了一个女儿,名叫芒达妮(Mandane),现在芒达妮快到婚配的年龄了。希罗多德写道:“他梦见她撒了很多尿,不仅淹没了他(阿斯提阿格斯)的城市,还淹没了整个亚洲。”这个梦既令人恶心又令人不安。他询问他的那些智者,他们预言芒达妮的孩子长大后会掌管整个王国。
很显然,阿斯提阿格斯没有儿子,那么他的外孙很可能成为他的继承人,照这样解释的话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坏事。然而,芒达妮孩子的父亲可能不愿意看到王位从祖父手里直接传到外孙手里,对此他十分警惕。
于是他很谨慎地为女儿选择了丈夫:他没有在埃克巴坦那选择身边的那些米底贵族,而是选了一个地位更低(距离他更遥远)的人。他把芒达妮嫁给他在安善的波斯封臣的儿子冈比西斯,此人是居鲁士一世的儿子,也是波斯王位的继承人。冈比西斯曾发誓效忠他的米底最高统治者,而阿斯提阿格斯显然认为冈比西斯没有什么野心。
芒达妮结婚后很快就怀孕了(或许冈比西斯没什么野心,但是他的生育能力确实很强)。此时,阿斯提阿格斯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和尼布甲尼撒那个神树被砍倒的梦刚好相反。他梦见一根藤蔓从他的女儿身上长出来,缠绕在他的领土周围。关于这个梦,他的那些智者告诉他,他女儿的儿子不仅会成为他下一任国王,而且会从他手里夺取王位。
于是阿斯提阿格斯邀请他的女儿到埃克巴坦那来,让她住在豪华的王宫里待产。他计划除掉这个孩子。冈比西斯看起来别无选择,只能让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儿子离开,而芒达妮也无法拒绝他的父亲。
芒达妮生了个儿子,为了纪念她丈夫的父亲,她给孩子取名为居鲁士。阿斯提阿格斯既不想背上杀害血缘之亲的罪名,又不想承担任何责任,于是叫来一位将军,也就是他的表弟哈尔帕哥斯(Harpagus),命他处理掉那个婴儿。显然,阿斯提阿格斯希望别人都误以为这个婴儿已经死于襁褓之中,这样芒达妮就会回去,对他王位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
哈尔帕哥斯也不想以后惹麻烦上身。他和阿斯提阿格斯一样,把这件事交给了别人去做。他认为:“那个孩子必须死,但是必须由阿斯提阿格斯的人动手,而不是我自己的人动手。”
于是他把这个孩子交给了阿斯提阿格斯的一个牧民,那个牧民立刻把孩子带回家,交给了妻子,而他的妻子刚好生下一个死婴。牧民把自己孩子的尸体放在了山坡上,然后向哈尔帕哥斯报告说已经完成任务。居鲁士就在这个牧民的陋室里长大。
居鲁士通过联姻成为巴比伦、米底、吕底亚以及波斯的皇亲国戚。出自里奇·古恩
希罗多德所讲述的这个故事显然是一个典型的起死回生的故事,显示了国王的天命:一个婴儿奇迹般地死里逃生,长大后成为伟大的领袖,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但在居鲁士的故事里,希罗多德还揭示出米底人和波斯人之间紧张的政治关系。虽然米底人是统治阶级,但是他们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杀死其波斯封臣的孩子,即使是最高统治者也没有这个权力。
不可避免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居鲁士十岁时,被他的祖父撞见和村里其他男孩在一个广场上玩扮国王的游戏。但是现在杀他已经太迟了,因为如果杀了他,根本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个意外。为了让事态往最好的方向发展,阿斯提阿格斯承认这个孩子的血统。他的那些智者向他保证,年幼的居鲁士在玩游戏时扮演国王已经使藤蔓凶兆得以化解,于是阿斯提阿格斯把居鲁士送回安善,让他回到他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家里。
之后,他叫来了哈尔帕哥斯。事情败露,哈尔帕哥斯只得承认他当时把任务交给了别人。阿斯提阿格斯表现出一副接受他表弟道歉的样子。“现在一切都好了,”他让哈尔帕哥斯放心,“我女儿对我有敌意,这让我一直很苦恼,”(我们猜测他有些轻描淡写)“我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很好。把你自己的儿子带到王宫来见见他的表亲吧,我们一起举行宴会庆祝一下。”
哈尔帕哥斯把自己的小儿子带到了王宫,阿斯提阿格斯杀了这个孩子,并且把他烤熟了做成晚宴的主菜。“他觉得哈尔帕哥斯已经饱餐之后,”希罗多德写道,“问他是否喜欢这道主菜。哈尔帕哥斯说他非常喜欢。接着侍从就把那个男孩的头颅和手脚拿了上来。”哈尔帕哥斯看到儿子的残骸,“强压下自己的怒火”。他跟阿斯提阿格斯说:“国王做的事都是正确的。然后,他就带着儿子的残骸回家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我们可以说米底人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透过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到更加不祥而又复杂的一幕:一个米底国王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残暴,居然下令让王家侍卫残害其他米底人;而一个米底官员在他的王室宗亲侍从的包围之下,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带走且被残害致死;一个波斯王室成员必须服从国王的命令,却不能当众遭受羞辱;而波斯人虽然是下层阶级,却必须要小心对待,否则他们就会奋起反抗。
阿斯提阿格斯仍旧是米底人和波斯人公认的最高统治者。他还是巴比伦国王的连襟,而且他是已知世界的第二个(或者是第三个)最伟大的统治者。但是居鲁士回到安善后,在波斯领主冈比西斯的家里长大,他的母亲十分憎恨她的米底父亲。而在米底王宫,哈尔帕哥斯依然默默地侍奉着他的表兄,暗地里却在谋划长期的复仇计划——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阿斯提阿格斯并非没有察觉到哈尔帕哥斯对他的仇恨。他在从安善到埃克巴坦那的每条路上都增加了一名侍卫,这样就没有人能避开他的视线进入王宫。
在位43年后,尼布甲尼撒二世去世,他统治期间疆域辽阔。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尸体埋在何处。从一些不完整的记载中可以看到的是持续六年的混乱时期。他的儿子亚美-马杜克(Amel-Marduk)无疑是继承人;但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圣经》的故事里讲,他们父子之间的敌对情绪十分明显,尼布甲尼撒二世刚一死,亚美-马杜克就立刻释放了约雅斤,这无疑是违背尼布甲尼撒的愿望的。《列王纪·下》写道:“犹大王约雅斤被掳后三十七年,巴比伦王以未米罗达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使犹大王约雅斤抬头,提他出监,又对他说恩言,使他的位高过与他一同在巴比伦众王的位,给他脱了囚服。”12世纪的犹太历史学家杰拉米尔(Jerachmeel)转述了一个后来的传说,说尼布甲尼撒实际上是因为亚美-马杜克背信弃义而监禁了他,尼布甲尼撒去世后,亚美-马杜克被释放出来,他把父亲的遗体从坟墓里挖了出来,丢弃给秃鹫啄食。如果我们能从这个故事中提取一些信息,那就是尼布甲尼撒和他儿子的关系并不好。
巴比伦的编年史并不完整,但是国王的史官贝若苏记载了一个十分戏剧性的故事。亚美-马杜克“统治国家时十分任性,完全不尊重法律”,于是他妹妹的丈夫在暗杀他之后夺取了王位。但是他只统治了短短四年时间。他去世后,他的儿子拉巴施-马杜克“尚未成年,继承了王位,在位仅九个月时间。他的几个朋友们因其所做的恶行而合谋把他打死了”。同一时代的其他作家也讲述了同样的故事。据希腊历史学家麦加斯梯尼(Megasthenes)记载,亚美-马杜克是被他的亲戚杀害的,而拉巴施-马杜克也死于暴力。
最终夺取巴比伦王位的是一位名叫那波尼德的军官,他在30年前曾经帮助米底人和吕底亚人和谈。现在他已经60多岁了,他的儿子也已经40多岁了,他有几十年的军事经验和政治经验。可他并没有王室血统。据推测,他应该是生于哈兰城,因为他长寿的母亲阿达-古皮(Adda-Guppi)多年来一直是月神辛的女祭司。哈兰的一处铭文表明了她的身份,铭文上写道:“巴比伦国王是我心爱的儿子,我的后代,在众神之王月神辛的庇佑之下,一百零四年来我顺风顺水,为他而生为他而活。”
那波尼德自己也承认其荣耀之身,但出身并不高贵。他最著名的铭文刻在一根圆柱之上,描述了他日夜重建哈兰和西帕尔(Sippar)神庙的场景,那波尼德写道:“我,那波尼德,没能有幸出身高贵,没有王室血统。”尽管如此,军队官员和政府官员纷纷支持他上台。《巴比伦编年史》从他上台起就没有记录,但是他自己的铭文告诉我们:“他们把我带到王宫之中,对我俯首称臣,效忠于我……至于在我之前的尼布甲尼撒,我是他强有力的代表……我手握兵权。”
那波尼德即位时,巴比伦因为六年的内战实力大大削弱,那波尼德也不像前几任国王那样有实力南下进攻埃及。当然,他统治的依旧算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帝国,而且也没有什么敌人。在巴比伦的东面,阿斯提阿格斯仍然是米底和波斯的国王,也依然是他忠实的盟友。波斯国王冈比西斯于公元前559年去世,在他去世前三年,年轻的居鲁士已经成为波斯的统治者(希腊历史学家狄奥多罗斯这样告诉我们,“就在第五十五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那年,居鲁士成为波斯国王”,他还补充说,所有的历史学家都认同这个时间)。但此时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外祖父曾想在婴儿期杀死他的事情而表现出任何怨恨。他仍然既效忠于米底国王,也效忠于巴比伦国王。
在西北方,小亚细亚的吕底亚人实力强大,现在由阿律阿铁斯的儿子克洛伊索斯(Croesus)统治,他在位期间继续扩张吕底亚的领土。弗里吉亚人臣服于吕底亚,吕底亚人则与希腊爱奥尼亚各城邦结盟。“萨迪斯此时正处于鼎盛时期,”希罗多德评论道,“当时许多有学问的希腊人,包括雅典的梭伦都曾到访过萨迪斯。”梭伦当时已在外流亡了10年。贯穿小亚细亚的贸易之路给克洛伊索斯带来了财富,如同200年前的迈达斯一样,克洛伊索斯也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
那波尼德说服了克洛伊索斯,巴比伦和吕底亚建立了正式的联盟。他与埃及也和平相处。事实上,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他似乎是没有什么敌人的。
但这段时间实在非常短暂。
居鲁士并没有忘记他外祖父的那些罪行,他的母亲很可能也不时地提醒他。据希罗多德记载,他是“他那一代人里最勇敢和最受爱戴的人”。他自己的家族阿契美尼德属于波斯最庞大也最强大的帕萨尔加德(Pasargadae)部族。如果他选择反抗米底人的统治的话,整个部族的人肯定都会站在他这边,然后,他又挨个去游说其他部族加入。米底的统治早已使他们的负担越来越重,而居鲁士也找到了愿意听从于他的人:“把自己从奴役中解救出来……你们至少并不输于米底人,与他们交战时也是如此!”
此外,老哈尔帕哥斯也站在他这边。“他已经挨个拜访了米底所有重要的人物,”希罗多德告诉我们,“并且说服他们必须推举居鲁士当他们的国王,必须结束阿斯提阿格斯的统治。”可能是因为阿斯提阿格斯的行为变得越来越残暴,于是米底人一个接一个地参与到哈尔帕哥斯的计划之中。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居鲁士和他的波斯军队开始向埃克巴坦那进攻。阿斯提阿格斯的守卫者拉响了警报。老国王仍然清楚地记得之前那些为他解梦的智者说凶兆早已化解,于是他下令把那些智者钉死在埃克巴坦那的城墙之外。然后,他召集自己的军队,让哈尔帕哥斯(多年来他一直尽忠职守)打头阵。哈尔帕哥斯率领所有的米底军队与波斯军队对战,然后他突然带着自己大多数的指挥官倒戈。那一刻,他一定感到无比解恨。
少数忠于阿斯提阿格斯的士兵逃跑了,阿斯提阿格斯被俘,居鲁士控制了埃克巴坦那,并宣布自己为米底和波斯的国王。“阿斯提阿格斯的统治就这样走到了尽头,他总共统治了35年,”希罗多德总结道,“因为他的暴行,米底人在统治了位于哈里斯河另一侧的波斯128年之后终于为波斯人所统治。”居鲁士也不愿杀害自己的王室血亲,因此他没有杀掉自己的祖父,而是把他软禁起来,直到他寿终正寝。
现在,阿契美尼德家族的波斯人统治了东部地区。居鲁士并没有打算攻占他的老盟友巴比伦,但是他野心勃勃,想建立一个帝国。阿斯提阿格斯一去世,他就认为吕底亚人和米底人之间的协议也随之解除,开始进攻他叔公克洛伊索斯的领地。
两军在哈里斯河相遇,战成了平手。克洛伊索斯向后撤退,打算向巴比伦求助,但是居鲁士(他很清楚克洛伊索斯的想法,因此没有给他时间去搬救兵)步步紧逼至吕底亚,最终把吕底亚军队逼到了萨迪斯城门前。他用骆驼驱散了吕底亚的骑兵(那些马受到惊吓,脱缰而逃),然后开始围城,他只用了14天就攻下了整座城市。
居鲁士认为他的手下应该得到奖赏,于是纵容他们涌入萨迪斯掠夺传说中的财富。与此同时,身为战俘的克洛伊索斯被带到了居鲁士面前,就在他身旁在城墙上目睹了这一切。克洛伊索斯什么话也没有说,居鲁士就问他为什么他看到自己的财富被掠夺一空也不感到难过。“这不是我的财富,”克洛伊索斯说,“他们正在掠夺你的财富。”听到这话,居鲁士立刻下令停止掠夺。
居鲁士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只要能对自己有利,他就会对别人十分慷慨。即便是后来的作家把他理想化(比如曾经一度站在波斯人一边的希腊将军色诺芬,他写了一本书《居鲁士的教育》,书中描述说居鲁士自我约束力强、处事公平、富有智慧且心存仁慈,因此他建立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也不经意间提到这位伟大君王以武力、恐吓和威权作为自己的策略。色诺芬这样写道:
对于人类来说,统治各种动物比统治自己的同类要简单得多。然而,居鲁士,一个波斯人……征服了很多人、很多城市,还有很多国家,使他们都臣服于自己……有些虽然距离遥远,需要很多天的路程才能见到他,却心甘情愿听命于他;还有一些甚至要经过几个月的跋涉才能见到他;甚至还有尚未见过他的人;还有那些明知自己永远不会见到他的人。尽管如此,他们都愿意听命于他,因为迄今为止没有其他国王比他做得更好。 注释标题 Ibid., 1.1.2.
尽管居鲁士公正仁慈,他比其他国王做得好的地方主要是他善于令人心生畏惧。色诺芬在为居鲁士的公平大唱赞歌之前,这样写道:“他能让世界上很多地方的人都惧怕自己,没有人试图做任何反对他的事情。”当他无法令人惧怕自己时,就用金钱来收买;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他会十分慷慨大方。“他为所有人分发食物,”色诺芬写道,“再后来……他所赐予别人的礼物超过了任何人……据说他广赠礼物之举使人们喜欢他胜过喜欢自己的兄弟,自己的父亲甚至是自己的孩子。”还有谁会像这位波斯国王那样,去找距离自己几个月路程的敌人复仇?除了居鲁士,还有谁能在推翻一个帝国之后,死后还被尊称为“父亲”?
“父亲”这种称谓令人不寒而栗,更令人恐惧的是,色诺芬还指出,“父亲居鲁士”用礼物来收买整个帝国的人,让他们成为“国王的耳目”,向他汇报一切“对国王有利的事情……到处都是国王的耳朵,到处都是国王的眼睛。所有的人都不敢说对国王不利的话,好像国王就在身边听着一样;所有的人都不敢做对国王不利的事,就好像国王就在眼前看着他们一样”。
尽管如此,色诺芬坚持认为在居鲁士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特质:一个新型的帝王。可他是错以为这位“新型的帝王”公平公正,心怀仁慈。但居鲁士就像他之前所有伟大的国王一样,仍然用武力和恫吓来统治他的帝国。当然,他的帝国无疑是“新型的”,因为很多不同的民族被合为一国,都由他来统治。现在米底人、吕底亚人(包括弗里吉亚)、亚述北部诸省份(他的祖父征服的)都是波斯的一部分。居鲁士派哈尔帕哥斯去征服沿海的爱奥尼亚各城邦,他自己则回头去攻打米底的东部领土。铭文和史料的记载都表明,他几乎一路打到了印度河。当然,他并没有试图深入印度河流域,也没有冒险进入海上。毕竟,波斯并非海洋国家。
这一区域只剩下三个国家:斯基泰人统治的北部地区,埃及人统治下的遥远的南部地区和西部地区最强大的巴比伦。
那波尼德并没把很多精力放在他的帝国上。事实上,他让他的儿子伯沙撒(Belshazzar)做了摄政王,把巴比伦交给他统治,他自己则长途跋涉南下进入阿拉伯半岛,在那里定居下来,远离自己王国的中心。
那波尼德在阿拉伯究竟做了什么?
他的统治结束后不久,他的敌人波斯人就编写了《那波尼德诗传》(Verse Account of Nabonidus)描述巴比伦的衰落史,饶有兴致地描述他如何不适合统治帝国,这些描述实在不怎么可信。但是,当《那波尼德诗传》谴责那波尼德信奉的并非马杜克神时,它不经意间揭示了一个事实。《那波尼德诗传》把他信奉的这个神叫作南娜(Nanna),并且说巴比伦人并不了解这个神。
没有人曾在这个国家见过,
他把她放在一个基座上,
他把她称为南娜,
她头上戴有王冠,
一个类似月食时月亮形状的王冠。 注释标题 The Verse Account of Nabonidus, "ed in Sack, p. 17.
波斯人可能不熟悉这个神,但是巴比伦人对这个神一定不会陌生。此神正是之前乌尔城的月神。
那波尼德肯定会信奉月神,因为他自己的母亲是月神女祭司,她也提到了儿子的虔诚。但是那波尼德的虔诚也给他自己带来了麻烦。虽然他的铭文把自己的崛起(也是尼布甲尼撒的继承人的衰落)归功于月神辛的赐福,但这样的虔诚使他渐渐远离了他历尽艰难所夺来的王位。他一上台就陷入麻烦之中,与马杜克的祭司们发生了冲突。这些祭司在尼布甲尼撒统治时期影响力很大,这种冲突严重到使尼布甲尼撒无法在巴比伦继续居住下去:“他们尊重辛的礼法,”他在他自己的铭文上抱怨道,“辛让我离开我的巴比伦城到特马(Tema)去……整整十年,我……没有进入过属于我的巴比伦城。”
他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他把巴比伦城交给他的摄政王,也就是他的儿子伯沙撒,然后离开了这座马杜克所选择的城市。他深入阿拉伯地区,在沙漠城市特马停下了脚步,正如《诗传》(Account)所描述的:
他放弃了一切,把王权交给他的儿子,
带着军队,深入西部,前往特马,
他在战斗中杀死了特马的王子,
屠杀了城里的居民和城外的村民,
然后自己在特马定居下来。 注释标题 The Verse Account of Nabonidus, "ed in Sack, p. 18.
地图6-1 居鲁士大帝的帝国
他这样做并非完全出于绝望。特马位于商路的中心位置,不断经过这里的都是价值连城的黄金和盐。从这里那波尼德可以控制巴比伦的贸易,他在与伯沙撒的书信中也明确表示他其实并没有“放弃一切”。他的儿子——和他相比与马杜克的关系要好得多——显然都是遵照他的指示行事。
然而,他发现自己因宗教信仰问题陷入了两难境地。在他的宗教使命和世俗使命发生冲突时,他就不得不牺牲其一,他选择了牺牲世俗使命。他甚至在新年庆典时都没有回巴比伦,通常国王要在新年庆典上带领凯旋的军队,陪伴着马杜克神像穿过伊什塔尔大门,以重申其王权。然而,那波尼德深爱着自己的神,无法让自己这样做。
这件事从根本上削弱了巴比伦的实力,给了居鲁士可乘之机。
公元前540年,居鲁士已经开始派出前锋部队沿着巴比伦的东部边境不断挑起事端。战斗的规模越来越大,因此那波尼德动身北上,回到了自己国家的中心地带。
当他回到巴比伦时,居鲁士正打算对巴比伦发起进攻。那波尼德现在重掌大权,他下令让巴比伦军队向敌人发起进攻。他们越过底格里斯河,在俄庇斯(Opis)与居鲁士指挥的波斯军队遭遇。
“巴比伦军队与他交战,”希罗多德直言不讳地评论道,“但他们战败了,撤回巴比伦城。”在那波尼德的指挥下,巴比伦人立刻开始进入防御状态。据色诺芬记载,他们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足够维持20年。居鲁士缓慢崛起,因此巴比伦人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好迎接围城(这种做法很谨慎,但也表明他们对自己的军队打败居鲁士并没有足够的信心)。
居鲁士意识到要攻下这样一个食物和水源都很充足的大城,就算不用几年的时间,也要耗上几个月的时间,于是他想出了另外一个计划。据色诺芬描述,底格里斯河正好流经巴比伦的中心,河水比两人的身高加起来还要深。尼布甲尼撒加强了防御,因此这座城市不容易被水淹没,但是居鲁士又想出了一个对策。他沿着巴比伦城上游的底格里斯河挖了很多沟渠,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让手下同时打开了所有的沟渠。河流的主干道向各个方向分流,底格里斯河的水位立刻降低了,这样波斯士兵就可以踩着城墙下河床的淤泥进入城中。前锋部队趁着夜色通过河床爬进城里,他们满身淤泥,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边走边喊,仿佛是醉汉一样,他们就这样来到城中心,并且迅速占领了王宫。色诺芬指出,当时巴比伦正在进行某种宗教庆祝活动,因此没有人发现这次入侵。《但以理书》同意这种说法,说摄政王伯沙撒正在王宫里和数百名贵族开怀畅饮,当波斯人闯入王宫时,他和数百名贵族已经烂醉如泥了。
那波尼德当时显然是在城中其他地方,他被抓住成为俘虏,但是并没有受到伤害。但是,伯沙撒在随后的战斗中身亡。城门从里面被打开,其余的波斯士兵涌了进来,整座城市沦陷了。那一天是公元前539年10月14日。
毫无疑问,居鲁士之前听到过人们抱怨那波尼德怠慢马杜克神,而马杜克也因此受到了侮辱,要惩罚这座城市。居鲁士立刻成为马杜克的选择。他按照传统的宗教仪式,骑着马,“拉着马杜克神像的手”进入巴比伦。毕竟他是因为婚姻才成为尼布甲尼撒的侄孙的,因此算不上是因血缘关系而继承王位。像米罗达巴拉但或拿破仑的做法一样,他让史官解释,他实际上是巴比伦的解放者,是伟大历史的复兴者。
他出于必要拯救了巴比伦,
那波尼德是不崇拜马杜克的国王,
马杜克把他交到了居鲁士的手上。
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亲吻他的脚,
他们因为他的统治而感到高兴,脸上闪烁着光芒。
我,居鲁士,把巴比伦的居民从枷锁中解救出来。
我修缮他们的房屋,清理废墟,
伟大的主马杜克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高兴。
我使众神各归其位,
我听命于伟大的主马杜克。 注释标题 The Cyrus Cylinder,稍作缩写,原译文出自Dougherty, pp. 176–168。
他用同样的方式,向犹太人宣布他会恢复他们的神耶和华的地位。这使他非常受犹太流亡者的欢迎。《圣经·以斯拉记》的开头这样写道:“波斯王古列(居鲁士)元年,耶和华为要应验借耶利米口所说的话,就激动波斯王古列的心,使他下诏通告全国说,波斯王古列如此说:‘耶和华天上的神,已将天下万国赐给我,又嘱咐我在犹大的耶路撒冷为他建造殿宇。在你们中间凡作他子民的,可以上犹大的耶路撒冷,在耶路撒冷重建耶和华以色列神的殿。’”居鲁士还把从巴比伦国库里发现的所罗门神庙中的宝物归还原主,这又是一个他利用财富(在这个例子中,这些财富夺取自他人)加强自己地位的例子。因为这一举动,犹太人称他为“上帝的受膏者”(Anointed of the Lord)。
流亡在外的犹太人在回到耶路撒冷一年多之后,在一次伟大的节日庆典上为第二座神庙打下了地基。自从尼布甲尼撒把巴比伦洗劫一空之后,那些祭司就没有穿过自己祭祀时的圣衣,现在他们又重新穿上这些衣服,敲锣打鼓,放声歌唱。可是,新神庙的地基建在瓦砾之上,不过是权宜之计,它看起来破败不堪,与之前神庙辉煌的样子完全不同,“见过旧殿的老年人,现在亲眼看见立这殿的根基,便大声哭号,也有许多人大声欢呼,甚至百姓不能分辨欢呼的声音和哭号的声音”。
居鲁士自己的胜利是很纯粹的。他把尼布甲尼撒雄伟的宫殿当作自己的一处行宫,把埃克巴坦那当作一处避暑之地;埃克巴坦那位于高山上,虽然冬季多数时间都在下雪,但是在盛夏时节却比炎热的波斯平原舒适得多。他在安善(Anshan)也保留了一处宫殿。但是,为了统治他的新帝国,居鲁士建立了一个新的都城:帕萨尔加德(Pasargadae)。
在他的波斯帝国,被征服的人们继续正常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居鲁士的帝国的创新之处在于他对整个帝国的构想,他不想让帝国里所有的人都变成波斯人,而是希望在波斯的统治下,各族人民居住在一起,他没有像亚述人那样试图去摧毁民族意识或身份。相反,他把自己描绘为那些特殊身份的保卫者和监护人。与此同时,他继续派自己的耳目来监视是否有麻烦出现。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