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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埃及重获统一

　　公元前2181年至公元前1782年，孟图霍特普二世再次统一了四分五裂的埃及，揭开了中王国时期的序幕。

　　在一个半世纪的时间里，埃及并不存在名副其实的法老。

　　亚伯兰到埃及时，那里或许处于第九王朝或第十王朝时期，两支部族的首领可能同时统治着埃及。根据曼涅托的记载，阿克托斯（Achthoes）建立了第九王朝，在更南部的赫拉克利奥波利斯开始对埃及的统治。曼涅托说：“阿克托斯比他的前任更加残暴，为全埃及人民带来了灾难。”

　　铭文称这位国王为“阿赫托伊一世”，实际上，他是赫拉克利奥波利斯的省长，他的凶残暴虐很可能源于武力统一埃及的宏愿。阿赫托伊死后不久（曼涅托说他最后疯了，遭受天谴，被鳄鱼吞食），更南部的地区紧接着出现了一位自封的法老。他就是因提夫（Intef），自称在底比斯统治着整个埃及。

　　根据曼涅托的记载，阿赫托伊的第九王朝之后便是第十王朝，紧接着就是第十一王朝。事实上，第九王朝、第十王朝和第十一王朝几乎同时并存。“王权”并未真正实现；很多雄踞一方的地方贵族相互征战，竭力夺取埃及名义上的控制权，其他的地方统治者则随心所欲地各行其是。一位省长（亦可称为州长，由其管辖的地域称为“诺姆”）的铭文中记载，省长完全无视赫拉克利奥波利斯和底比斯王室。“我是祭司的监督者，是沙漠国家的监督者，是雇佣兵的监督者，是诺姆的伟大霸主，”安克提菲（Ankhtifi）吹嘘道，“我是人类的起始和最高峰……我超越了祖先的壮举……所有的上埃及人都快被饿死了，人们开始吃自己的孩子，但我没有让任何人在这个诺姆死于饥荒，我从不允许任何人被迫离开这个诺姆，迁往另一个诺姆。我是无与伦比的英雄。”至少在安克提菲自己看来，他就等同于法老。

　　为了将这段混乱无序的历史归入古王朝的世系框架，曼涅托对这些王朝按序排列。即便过了1500多年，曼涅托也没完全承认荷鲁斯的神威已经消失。在这个问题上，他并不是唯一一人。当时保存下来的铭文显示，埃及的书吏要么忽视王国分崩离析的现实（其他古代王表掩饰第九王朝和第十王朝的存在，直接跳到第十一王朝），要么试图用更温和的语言描述那段历史：埃及并没有陷入无序分裂的状态，南北间的敌对状态仅是历史的短暂轮回。南北间的冲突由来已久，过去总会适时出现一位可以完成统一大业的法老。

　　于是，我们发现了底比斯的统治者因提夫一世在铭文中自称为“上下埃及之王”。这算得上是自吹自擂，他肯定不是下埃及的国王，或许也根本没有完全控制上埃及。然而，他完全继承了上埃及法老们的传统，力图将反叛的北方归于自己统治之下。因提夫的战士们多次与赫拉克利奥波利斯的军队交锋，再次导致了南北间的军事冲突。与此同时，敌对的诺姆间冲突不断，西部的闪米特人趁机进入三角洲地带，埃及伟大的历史进一步发生倒退。“军队相互交战，”当时的记录描述说，“埃及人在墓地上战斗，肆意破坏墓穴。”

　　之后，在第十一王朝中期，孟图霍特普二世在底比斯创建了新王朝。

　　孟图霍特普二世被誉为底比斯的战争之神，他用执政前20年的时间向北攻入了下埃及。与之前的纳尔迈和哈塞海姆威不同，他不仅要与北部王朝的军队作战，也要击破进军路上各地诸侯的阻碍。他打败了阿拜多斯的统治者，取得了第一个伟大胜利；一处大规模的集体墓葬见证了战争的残酷，里面埋葬着60名阵亡士兵的遗骸。

　　他一路挥师向北，赫拉克利奥波利斯的第十王朝士兵们望风而逃。就在孟图霍特普二世到达赫拉克利奥波利斯之前，第十王朝的国王刚刚去世。对继承权的争夺让整个城市的防御陷入无序状态，孟图霍特普二世的大军轻而易举地攻入城市。

　　至此，他已经控制了底比斯和赫拉克利奥波利斯，但距离完全统一埃及的目标依旧遥远。地方省长不愿放弃他们长期拥有的权力，与地方势力的斗争又持续了很多年。这段时间肖像画中的埃及王室官员往往随身携带着武器，而不是莎草纸或其他文书用品，这表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们的工作充满危险。

　　但是，在其统治的第39年，孟图霍特普二世终于可以改写自己的名字。毫无悬念，他把自己的荷鲁斯名衔改为“上下埃及的统一者”。事实上，长达40年的权力之争已不能用南北间的敌对来概括，但内战的旧模式赋予他一个更好的机会宣称自己是再次挽救埃及的伟大法老。

　　他的大业已成。在不久之后的铭文中，他的名字出现在纳尔迈旁边。他被誉为第二个纳尔迈，与先前首次实现上下埃及大统一的传奇国王并列。

　　孟图霍特普二世的统治终结了第一中间期，此后埃及再次强大，开始了中王国时期。根据曼涅托的记载，他的统治延续了50年。

　　虽然墓中铭文记载他至少拥有5位妻子，但他统治时期的铭文记录并没有提到任何子嗣。接下来的两个国王互相不是血亲，和他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第三位国王阿蒙尼姆赫特一世（AmenemhetⅠ）出身平民，曾担任过孟图霍特普四世的宰相。这样看来，理论上尊贵而神圣的王族血脉在现实中已不复存在。

　　阿蒙尼姆赫特一世是第十二王朝的第一位国王。他出生于埃及南部［据铭文记载，他的母亲来自上埃及腹地埃勒凡泰尼（Elephantine）］，为了将自己归入统一埃及的伟大国王之列，他仿效纳尔迈，为自己兴建了一个全新的国都，以纪念自己篡权夺位的成功。他将这个位于孟斐斯以南32千米的新都命名为“伊悌托威”（Itj-taway，意为“两地的夺取者”），这座城市成为他控制上下埃及的平衡点。孟斐斯仍为埃及的宗教中心，拥有众多的神殿和神庙，但已不是法老的政治中心。

　　阿蒙尼姆赫特一世还委托书吏撰写了一则关于他的“预言”，在他统治之初便在埃及流传开来。据说，聂非尔提预言（Prophery of Nerferti）始于500多年前斯奈夫鲁统治时期。文献一开始就讲到斯奈夫鲁，他沉思着埃及衰落的危险，担忧会遭遇东方亚细亚人强大的武力入侵（把后来的忧患提前了，因为在斯奈夫鲁时代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幸运的是，斯奈夫鲁的先知有一个很好的预测：

　　从南部将会来一位王，

　　他将拿起白冠，

　　他将戴上红冠……

　　亚细亚人将倒在他的剑下，

　　叛军会被剿灭，叛徒会屈服于他的权威……

　　（他）将修筑大公墙

　　阻止亚细亚人进入埃及。 注释标题 “The Prophecy of Nerferti,” "ed in Shaw, p. 158.

　　阿蒙尼姆赫特开始四处传播这个预言。在儿子辛努塞尔特（Senusret）的帮助下，他发动了远征，赶走了企图潜入三角洲地带的“沙漠居民”，并在三角洲东部修筑了“大公墙”（Walls of the Ruler），用于抵御外族入侵。

　　在他统治后期，阿蒙尼姆赫特一世已然足够强大，他在新都伊悌托威附近为自己建造了金字塔。那仅是一座小型的金字塔，但也是一座回归旧秩序的纪念碑。阿蒙尼姆赫特一世一定认为自己继承了先前伟大君主纳尔迈、胡夫和哈夫拉的事业。法老的权威又回来了。

　　后来，阿蒙尼姆赫特一世死于一场阴谋。

　　不久之后，辛努塞尔特一世以自己父亲的口吻描述了他遇刺的故事。“我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搏斗，”死去的阿蒙尼姆赫特说，“是侍卫攻击了我。如果能迅速拿到武器，就能打败那些浑蛋……夜晚中，我孤立无援。没有人可以单独作战……儿子，没有你在我的身边，我身负重伤。”

　　稍后出现的《辛努亥的故事》（Tale of Sinuhe）记录了更多细节。根据记录，辛努塞尔特当时正在南征利比亚地区，那里是尼罗河以西的沙漠地带，沙漠居民曾长期侵扰埃及边境。听到父亲被害的消息，辛努塞尔特抛下大军，直奔伊悌托威，那是一段漫长而艰难的旅程。得知王子归来的消息，侍臣辛努亥确信自己难逃干系，便潜出王宫逃往亚细亚人的土地。

　　对任何埃及人而言，逃往迦南都是一种绝望的冒险行为。辛努亥的旅程充满艰辛，他不得不偷偷穿越“大公墙”（“我躬身穿行在灌木丛中，生怕被驻守堡垒的士兵发现”），饥渴难耐地在沙漠中行走。最后，他终于到达了被称为“雅安”（Yaa）的迦南，发现那里是一处“到处流淌着奶和蜜的富饶之地”。他感叹道：“那里有无花果树和葡萄树。葡萄酒比水更丰富，还有大量的蜂蜜和油。”

　　很久之后，辛努亥会重归故土并得到辛努塞尔特一世的赦免。那时，辛努塞尔特一世已成为国王，在他的统治下埃及的国力显著增强。为免有人认为迦南是一处富饶之地，辛努亥说，由于在亚细亚人中生活得太久，在他重归埃及文明社会之前，自己应该重新接受教化。由于长期背井离乡和西闪米特人混居，他的毛发粗长杂乱，必须经历全身脱毛的冗长过程。

　　辛努塞尔特一世已经为父报仇，处决了守卫，他统治下的埃及也进入繁荣时期。他在去世的前几年任命自己的儿子为共治者，此后这成为第十二王朝法老的惯例。联合执政让法老的王位世袭更简单、更平稳。当然这也意味着一些妥协：联合执政有悖于国王死后会在儿子身上重生的古老传统。但现在，法老更像是凡人，身上的神性被弱化了。这种变化在第十二王朝历代国王的雕像中有所体现，它们看起来就像是真人，与第四王朝统治者那充满神性的雕像极为不同。

　　图19-1 辛努塞尔特三世

　　埃及法老辛努塞尔特三世的花岗岩头像，发现于卡纳克神庙附近。

　　图片来源：Bridgeman-Giraudon/Art Resource, NY

　　王位被不断传承下去，埃及进入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在某种程度上再现了过去的繁荣。辛努塞尔特的儿子死后，其孙即位，之后便是他的曾孙辛努塞尔特三世。辛努塞尔特三世身材魁梧（身高超过2米），他的雕像极易辨识，脸部线条明显，眼间距很宽，眼皮厚重，两耳非常靠后，能托住头饰。他在努比亚修筑了8座堡垒，数量超过了其他法老；但根据他自己的记录，至少应有13座。这些堡垒巨大而坚固，类似于中世纪的城堡，设有塔楼、城墙和护城河。其中最大的一座位于第二瀑布附近的布亨（Buhen），布亨的泥砖城墙厚约4米，建有5座塔楼，巨大的中央入口设有双层城门，护城河上架有吊桥。堡垒的内部空间足可容纳整个城镇，里面街道纵横，并建有一座寺庙。

　　地图19-1 中王国

　　居住在布亨的埃及人一般不会出城过夜，一旦如此，就会被努比亚人发现。在辛努塞尔特发起的残酷战争中，埃及人曾大肆屠杀努比亚人，妇女和儿童被作为奴隶运往北部，他们还焚烧了庄稼，捣毁了水井。努比亚人憎恨他们的统治者，无法忍受与埃及人相邻而居。

　　这种残暴野蛮的方式让埃及最令人头疼的省份暂时停止了抵抗。当辛努塞尔特三世把埃及交到自己儿子手中时，整个地区处于和平状态。埃及再次开始与比布鲁斯进行雪松贸易，西奈的矿产得到充分开采，尼罗河的洪水水位达到历年来的最高点。在人而非神的统治之下，中王国进入鼎盛时期。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