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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德意志王国

　　907年至935年，“捕鸟者亨利”将东法兰克变成了德意志。

　　当“糊涂查理”忙着解决维京人的问题时，“孩童路易”正在拼命抵抗马札尔人的入侵。马札尔人的雇主阿努尔夫刚死，他们就步履轻快地穿过摩拉维亚，进入东法兰克，到处烧杀抢掠，手段凶残，令法兰克人恐惧不已。“马札尔人就喜欢打仗，”克雷莫纳的利乌特普兰德这样写道，“他们一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母亲就会用非常锋利的刀片把他们的脸割破，目的是让他们在得到乳汁的哺育之前先学会忍受伤痛。”

　　到907年，摩拉维亚王国在他们的袭击之下已经解体，法兰克的贵族们则承担起了保卫国土免遭马札尔人破坏的重任。

　　“孩童路易”既不是一名坚强的战士，也不是一位强大的统治者。他加冕的时候只有6岁，将政权交给了一个由摄政和朝官组成的委员会，之后再也没能将权力完全收回。他的统治十分软弱，这使得法兰克那些曾经属于日耳曼蛮族部落的领土重新成为半独立的王国或“公国”。虽然以前蛮族依照部落忠诚度来划定这些领土，但因此形成的纽带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撒克逊人的领土现在变成了萨克森公国，巴伐利亚人建立了巴伐利亚公国，周围还有几个其他的公国（洛林公国、法兰克尼亚公国、士瓦本公国等）。每个公国都由一个权贵豪门控制，其族长即为“公爵”（duke），他们现在也不得不保卫自己，以对抗从东方来的强盗。他们自己招兵买马，打自己的仗，统治自己的领地，却对他们理应效忠的国王越来越无视。

　　910年，“孩童路易”17岁了，他试图对马札尔人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既是为了打击侵略者，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他将贵族、贵族的军队和他自己的士兵组成一支大军，在奥格斯堡（Augsburg）集结，准备好迎接马札尔人的威胁。

　　但马札尔人来得比路易预想的更快，他们在黎明之前发动了攻击，路易的许多士兵还没睡醒就被俘虏了。接着，战斗进行了好几个小时，双方伤亡惨重：“尸体遍布草地和原野，鲜血染红了河水和岸边。”傍晚，马札尔人佯装撤退，当法兰克军队打乱队形追击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折了回来，从背后袭击。法兰克人的防线被攻破，军队溃散。路易的尝试失败了，保卫法兰克领土的重任又落回到公爵们的肩上。路易退隐到一座修道院中，不到一年就死在了那里。

　　在他死后，“糊涂查理”提出，西法兰克和东法兰克应该重新统一在他的统治之下，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东法兰克的公爵们拒绝了，因为他们不愿意将权力让给一个坚持认为自己有权控制他们的加洛林王族出身的国王，相反，他们从自己人中选出了新的国王：法兰克尼亚公爵康拉德（Conrad, Duke of Franconia）。

　　其他的公爵们推选康拉德，本意是让他在一群地位平等的公爵中当个领头的，而不是想选出一位王权不容置疑的国王，不过他们看错了人。一旦王袍加身，康拉德的一举一动都开始像加洛林王朝的君主一样，也摆出同样的随行排场。克雷莫纳的利乌特普兰德用平淡的口吻写道：“王冠上不只有些装饰，还累赘地镶满了贵重无比的宝石。”康拉德坚持要求公爵们承认他的权力，遵守他的命令。被拒绝之后，他花了7年的时间攻打他们，试图逼迫他们就范，但没有成功。

　　918年，康拉德死后，公爵们聚集起来，决定再尝试一次。这一次，他们选出了萨克森公爵亨利一世担任他们的领袖。亨利一世绰号“捕鸟者亨利”（Henry the Fouler，因为他热爱打鸟），此时年纪40岁出头，已经当了近7年的萨克森公爵。他热烈赞同各公国独立，也厌恶康拉德试图像君王那样进行统治。在他当上东法兰克国王的前3年里，亨利与东法兰克的公爵们通过谈判商定了一系列宣誓仪式。宣誓成为“封臣”（vassalage）奠定的是一种几乎平等的关系。他们承认国王和公爵对彼此负有责任，认可公爵在管理国家的工作中具有“高级合伙人”的身份，他们有权自己制定法律，治理领地。

　　922年，西法兰克贵族起来造“糊涂查理”的反（因为他将诺曼底拱手让人，使他们十分不满），“捕鸟者亨利”趁机将西部王国的一部分据为己有。到925年，亨利王国的核心有5个公国：法兰克尼亚公国、萨克森公国、巴伐利亚公国、士瓦本公国和洛林公国，亨利本人还控制着查理曼的旧都亚琛。

　　地图31-1 德意志

　　不过，亨利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努力想要成为一个“加洛林”式的君主。在亨利的手中，东法兰克开始变得焕然一新。它不再是一个法兰克人的王国，而是一个以前的日耳曼部落身份扮演越来越重要角色的王国：它已成为一个日耳曼人的王国，一个德意志王国。

　　有些矛盾的是，亨利的开放式统治反而使他在必要的时候更容易将公爵们团结在他的身后，因为他们不再担心听从王室的命令可能会削弱自己的力量。933年，亨利召集各公爵和他一起阻止马札尔人前进。

　　两军在瑞亚德战役（Battle of Riade）中相遇，就在东部要塞梅泽堡（Merseburg）附近。也许是想到了“孩童路易”23年前所遭遇的大败，当时与萨克森人并肩作战的时年50多岁的亨利给部队发出了十分具体的指示：

　　任何人都不得脱离队伍单独冒进，就算他的马跑得比别人快也不行；大家要一起用盾牌挡住敌人射来的第一拨箭矢……然后向对方发起最急速的冲锋和最猛烈的进攻，让他们来不及射出第二拨箭就尝到被你们的武器砍中的滋味。 注释标题 Liudprand of Cremona, pp. 89–90.

　　克雷莫纳的利乌特普兰德解释说：“萨克森人铭记着这个最为有益的警告，有序前进，列队整齐，没有一个人骑着快马超越战友，他们用盾牌挡住了（马札尔人）射来的箭，没有让其造成任何伤亡……然后他们就发起猛攻，战胜了敌人。”

　　马札尔人的进攻被挡住了。瑞亚德战役之后，他们退回东部，德意志边境得到了暂时的和平。

　　为了永远不让马札尔人靠近，亨利还计划将东侧的一个小公国变成他的附庸国，这样，在马札尔人下一次发动进攻的时候，它可以挡在德意志前面，起到缓冲的作用。这个小公国叫作波希米亚，与德意志的其他公国一样，也曾是一个日耳曼部落的领地。当马札尔人开始袭击摩拉维亚时，摩拉维亚的一位贵族斯皮季赫涅夫（Spytihnev）举家西迁，远离马札尔人的威胁。他是一名基督徒，其父曾在摩拉维亚由传教士美多迪乌施洗。在卡林西亚的阿努尔夫手下的东法兰克士兵的帮助下，他确立了自己在那里的统治地位，成为第一任波希米亚公爵。

　　新任波希米亚公爵是一个名叫文策斯劳斯（Wenceslaus）的年轻人，他也是基督徒，热切希望与强大的德意志国王结盟。文策斯劳斯是第一任公爵斯皮季赫涅夫的儿子，继承公爵头衔时只有14岁，为他摄政的是他的基督徒祖母、斯皮季赫涅夫的母亲卢德米拉（Ludmila），以及他自己的母亲德拉霍米亚（Drahomira）：一个坚信斯拉夫祖先的古老宗教、拒绝受洗的年轻女子。

　　卢德米拉是位强势的女家长，她承担了年幼的文策斯劳斯的教育任务，教导他信仰基督教，现在正打算教他如何作为一名基督徒国王进行统治。但德拉霍米亚派两个宫廷侍卫勒死了婆婆，自己独自担任摄政。

　　接着，德拉霍米亚开始努力让儿子重新皈依古老的宗教，但文策斯劳斯不肯放弃基督教。925年，他刚满18岁，就流放了德拉霍米亚，将权力收回自己手中。当“捕鸟者亨利”前来提议结盟时，文策斯劳斯同意了。

　　但这个决定并不是大家一致同意的。朝中有些波希米亚官员认为亨利太危险，波希米亚的独立会因此受到威胁，而基督教从一开始就是作为统治工具传进来的，它能使波希米亚变得更容易被征服。因此在文策斯劳斯的弟弟博列斯拉夫（Boleslav）带领下的一派以波希米亚的强大和独立为名，坚决要求文策斯劳斯打破同盟并放弃基督教。

　　但文策斯劳斯拒绝了。于是，935年的某日，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当他到教堂做早祷的时候，博列斯拉夫和其他持不同政见的官员们守在教堂门口，将他刺死。

　　然后博列斯拉夫宣布自己为波希米亚公爵。这一举动相当于明确拒绝了亨利使波希米亚成为另一个德意志公国的企图。尽管这次暗杀具有政治性质，文策斯劳斯仍然被波希米亚的基督徒誉为基督的殉道者。与他有关的故事层出不穷，14世纪的皇帝查理四世（CharlesⅣ）就亲自收集了许多这样的故事。在查理收集的手稿中有个故事讲到，文策斯劳斯与一名士兵在雪中行走，雪太大了，士兵担心他们会被冻死。

　　文策斯劳斯对他说：“踩着我的脚印走。”士兵照做了，他的双脚变得如此温暖，再也不感到寒冷了。但在这位光荣的殉道者留下的脚印中，斑斑血迹却清晰可见。 注释标题 Ibid., p. 193.

　　（最后这个细节没能进入圣诞颂歌。）

　　亨利一世并没有为其盟友之死复仇，因为他病倒了。936年，即文策斯劳斯被害的第二年，他也病逝了。他对王位继承的安排彻底打破了法兰克人的传统：他没有按照传统将王国分给几个儿子继承，而是取消了其他儿子的继承权，将整个德意志王国留给了儿子奥托（Otto）一人。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