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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掠鬓

小椴 9127 2021-04-06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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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全榜德就是为了这个才操办这场婚礼的。当年他与尘悠子争夺终南掌门之位不成,今日要用终南弟子迎娶魔教妖女一事来打击他师兄,以泄此愤,借此一事让终南一派名声扫地,抬不起头来。

  百年之前,魔教与天下五派之间的恩怨纠缠、杀伐仇恨就已多得数不胜数。这些年,虽然江湖平静,但暗中,魔教与武林五派三盟其实也在暗守着一个契约,那就是:互不往来。他们经过多年争斗,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倒也确实没有必要打打杀杀的了。但在两边来说,暗通对方还是最严重的叛卖行为。多年来,各派弟子谨守这一规定,还没人敢越雷池一步,没想今日实力最弱的终南一派倒有弟子这么做了,而且通婚的对象还是当年魔教长公主之女卢绊儿,这事当然、非——同——小——可!

  厅下有人忽叫嚷道:“——不可能!四年之前、魔教七长老就已为卢绊儿重开了‘雀屏山庄’了,已有二十多个江湖侠少通过了’嫁女三关’,在雀屏石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照规矩说,她如果选婿,必须在那雀屏上面的人名中选啊!”

  厅上全榜德笑道:“话是这么说,但那卢绊儿倒是情痴,不顾魔教规矩,居然私下山庄,偷会情郎,要在这青丝古镇与她的心爱郎君共结连理。师兄,你倒教出好一个情种,算开了武林未有之奇。”

  说着,他侧耳一听,远处隐隐有花鼓乐声传来,且越来越近,他一拊掌,哈哈笑道:“来了,也该来了。众位让让,魔教的新娘子来了!这可是几百年来武林五派和魔教的第一次联姻,可喜可贺呀,可喜可贺!”

  他得意之极,院中客人不由又都站了起来,只听花乐渐近,两扇大门原本洞开,一个喜娘摇着手帕引着个二十几人的迎亲队伍真的走进大门来。四个轿夫都穿红披缎——这全榜德倒真舍得费心思。张晓骥心中一叹:绊儿,绊儿真的在路上给他们接来了。

  只听全榜德呵呵笑道:“师侄儿,你大喜呀。”

  那边首席上的华山弟子耿玉光忽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大喜什么大喜,五派三盟绝不会允许这种龌龊婚事成功。”

  他对面的神龙教巡察使吴贺也冷冷一笑道:“不错,五派三盟出了这等悖德*的弟子,不处理以后还怎么执掌江湖!”他手里端着个银酒杯,心中似颇气愤,细心的人注意到他杯中的酒这时竟翻翻滚滚,早已沸腾。这吴贺是神龙教第一辣手,在三盟中现在也正执掌掌刑堂,对违规犯禁之事一向毫不手软,众人便知这吴贺已动了杀念,只要张晓骥真的敢迎娶卢绊儿,他必废之而后快。

  全榜德哈哈一笑:“师兄,你现居三盟‘德礼堂’长老,嘿嘿,这合卺典礼的事还是你最擅长,就看你的了。”

  他原就是要点把火起来,火起后,他当然要抽身到一边了。只见尘悠子面色凝重,叹道:“晓骥,记得为师跟你说过,你不可与魔教中人有任何来往吗?终南门规第三条是什么?”

  张晓骥望着师傅,眼中无比抱愧,恭声应道:“师父说过,第三条门规是:如与魔教中人来往,则必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尘悠子定定地望着爱徒没有说话。别人不了解,他可了解这个徒弟的脾气,一看到张晓骥抱愧的神色,他就知此事多半已无可挽回了。只听张晓骥道:“师父,但弟子还是难作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请师父就废了我的终南武功,弟子自当永辞终南派,从此不理江湖中事。”

  堂下一片惊呼。要知众人虽先不知张晓骥是谁,但听全榜德点出他就是三年前“龙华会”中尽挫五派三盟二三代弟子的少年高手,便已都想起了这个人物——“龙华会”原是五派三盟对弟子的考较大会,三年一次。终南一派在五派中原本实力最弱,但张晓骥那一战后,其他四派中人再提起终南剑术,便无人再敢有轻视之意了;而且终南掌门尘悠子“德礼堂”首席长老之位在此前已有撼动,但弟子一战全胜后,他除首席长老确保外,他师弟清悠子也出任了“大成堂”长老。按理,张晓骥一战名成,该由此执掌大同盟剑堂首席之位,但他没提,五派三盟也就没提。张晓骥也是个不爱张扬的人,以后一直就没有关于他的风声,只一年之前,又有消息说,洞庭水寨盘踞已久的恶霸“洞烛天”被人除了,众人才又再次隐隐听到这少年的名字。

  “洞烛天”是一个悍寇,因其地处五派三盟权利分割的缝隙之间,加之这人手下“七恶”功夫极高,无人敢犯,五派三盟俱对这水寨恶寇之事推推拖拖,置之不理,由他胡闹,这些年也不知干了多少恶事。可能行恶太多,必遭天谴,一年之前,有长沙弟子见洞庭湖久无祸事,心中好奇,暗探水寨,才发现自“洞烛天”以下,连同“七恶”,人人俱被一剑刺杀于寨中。整个君山盗窟,杯翻碟碎,桌椅板凳,无一不裂成碎片,可见那一战之恶。至于木梁廊柱上,俱有剑痕。而那“洞烛天”与“七恶”身上,后来据验尸的“战罢堂”名医朱华讲,是同一支剑刺下的伤口。这个消息当时轰动一时,众人纷纷猜测是谁的出手,会不会是盟主神剑向戈亲自出马?可有识货的人私下忖度那不太可能,更有人暗地里说看那剑意走势,似极了龙华会上张晓骥的“暮寒剑法”。

  所以,在明面上,武林中凡庙堂之聚,几乎没有人提及过张晓骥的名字——大家心照不宣,这么做隐隐就是要压制他出头的意思;但暗地里,这个名字早已翻翻滚滚,不知传遍了多少江湖人之口,又触动了多少侠少的傲气与少女的芳心。

  所以张晓骥说甘愿废去武功,堂下就不由一片惊呼。全榜德脸上微笑,耿玉光则冷笑连连,神龙巡察使吴贺手中的酒杯也渐渐平静下来。丐帮的红白二长老却相对叹了口气,场中一时极静。

  轿帘内也隐隐传来一声低呼,但被众人的声音掩住了,不大。张晓骥没有回首,心中却在想:绊儿,为了你,丢掉这身武功又算得了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只要咱俩在一起,也就样样都安稳了。

  尘悠子仰首看天,半晌才对张晓骥说:“你跪上来。”张晓骥便跪到他膝前,尘悠子举起一只手,悬在空中,半天无语。众人都知,只要他一指落下,这武林后起之秀的一身功夫就算毁了。便有人目光闪动,心中暗喜,其中包括吴贺、耿玉光,都在静静看着。十年前,他们也俱称少年高手,对三年中张晓骥的崛起,心中难免嫉妒,这时见到他这个下场,心中当然如意。尘悠子望天半晌,忽然一叹,一指已搭在张晓骥右腰,众人便知他地要点破张晓骥的“肾俞穴”。“终南阴岭秀“心法原是归精于肾的,此处一破,功力尽废。

  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尘悠子忽开口道:“耿师兄,你现掌三盟‘伦理堂’,对这劣徒的处理,你看是不是废了他的功夫便由他去了?”

  耿玉光是华山派人,年纪虽小,却与尘悠子同辈,所以尘悠子还是客气地称之为师兄。那耿玉光一听,接口道:“哪有那么容易,废了后,要把他发入三盟总堂洁厕行,打扫厕所,让他受尽一生之羞,以儆效尤。至于魔教女子卢绊儿,咱们也得扣下,叫魔教人来领他们的贱女,趁便好好羞辱羞辱他们。”

  ——他见张晓骥已跪倒,尘悠子又问得突然,所以答的正是心中所想。尘悠子又注目吴贺道:“吴兄呢?”

  吴贺冷冷一笑:“耿兄所说极是。”

  尘悠子若有深意地看了张晓骥一眼,然后便沉喝一声:“孽徒,不是为师不护你,只怪你怙恶不悛。”说着一指就要点下。

  耿吴二人说话时,一直垂着头静候命运,怕师傅因废自己武功时见到自己脸会感到痛苦的张晓骥已慢慢扬起头来,这时听得这一句,原来就算废了自己功夫他们也不会就此放过他!心中一惊,忽原势不变,一跃而起,落身于丈外之地。

  他仍是跪着,心里也在剧烈交战,连手都在发抖。他本想牺牲一己以了此事,没想这些人会逼迫得如此过分。吴贺见变化突起,他本一直想亲手废了这个张晓骥的,这时正有借口了,当下一运劲,杯中酒被他两指用力一夹,已如一道水箭激起,直袭张晓骥的气海穴,口中叫道:“还反了你!”

  张晓骥心中正自忧愤,哪堪再逼,他不说话,人一弹,已然站起,转身向堂下轿门行去。他这一转身,已自然而然避开那水箭。吴贺屈指一弹,手里已捏瘪的银杯就向张晓骥喉间袭去。哪想张晓骥并不停步,回头张嘴轻轻一咬,一口银牙已咬住那杯,轻轻一吐,弃之于地,又一脚踩过,那杯子已扁扁地镶进地砖里。堂下之人虽然觉得他所行悖逆,但也不由为他这身功夫喝彩。吴贺怎受得这等侮辱,双爪一伸,扑上来已抓向张晓骥后背,张晓骥并不回头,背后如长了眼一般,反臂应招,接一招,进一步,再拆一招,又进一步,转眼已走到那轿子一丈之距。吴贺又是一爪抓来,张晓骥反臂击出,一掌就拍在吴贺击来之爪上——刚才还都是花招巧式,这一下可是实对实,做不得假,那吴贺应声而起,被击退两尺。他这一招全力而出,张晓骥却是反臂出掌,其间高下,一望可知。吴贺一败,一直没作声的华山耿玉光忽从席间拔剑而起,纵身一跃,他与张晓骥相距三丈,却能足不沾地,一剑向张晓骥后心刺去。这一招有名的,叫做“华山横渡”,堂下人便喝了声彩。张晓骥左手往腰间一扣,“呛啷”一声,一柄软剑就已抽出,转身一剑,就向刺来的耿玉光咽喉迎去。

  他这一剑分寸拿捏得极准,就似耿玉光把咽喉故意凑向他剑尖一般,耿玉光大惊,也不顾风度,一泄气,落如沉石,倒真成了“横”沙落雁式,平平拍向砖面。张晓骥转身又向轿子走去,耿玉光却抓住机会,一手撑地,一剑暗袭。这一剑无声无息,竟是偷袭的战术。张晓骥忽扬声而笑,手中软剑再挥,如一道匹练银河挂下,直劈向耿玉光刺来之剑。这一招剑势之奇,势道之雄,人所罕见!只见光华一闪,耿玉光骇得一闭眼,然后觉得手上一轻,掌中百炼青钢已落得只剩半截握在手里。

  连尘悠子都面目变色,一直没有说话的达摩堂阔落大师忽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小施主居然练成了这一式。”

  他望向尘悠子,本想说“可喜可贺”,可一转念,场中局面已成此等模样,又喜从何来,贺从何来?

  张晓骥站在轿门外一丈之处,把耿玉光的半截断剑踩在足底,沉声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耿兄、吴兄,你们又何必逼人太甚。小子今日迎娶卢绊儿后,自当永辞江湖,从此武林之内,算没了我张晓骥这个人,诸位英雄,尽可驰骋,何必定要成我今后‘长是人千里’之恨?”

  他语声沉郁,颇为感人,座中有年纪大的能体谅人些的便也觉得他说的未尝不是。可自有觉得武林正邪之分的巨任已全落在张晓骥身上的人,一个个忍不住地“义愤填膺”。他们情知自有高手出头过招,剑尖绝落不到他自己身上,何况自己站在“正义”一边,一时在堂下大声鼓噪起来:“迎娶妖女,不要脸啊不要脸。”

  “这还算什么正派弟子,完全是野杂种!”

  张晓骥轻轻一叹,还剑入鞘,转身冲轿帘道:“绊儿,我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样一个婚礼,要怪就怪我吧。”

  他知全榜德为他办这个婚礼只是有意羞辱,但他还是就要在这里成婚,这是他早晚必需面对的,因为他并不觉得羞耻——哪怕举天下人视之为羞耻,他也不!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本来并不和睦的吴贺、耿玉光二人这时却并肩站在了一起,也往前一跟,犹待相阻,张晓骥忽停步森然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不能见血,但谁要敢跨入这轿侧一丈之地,我必定要叫他摔个大跟头,留下终生之耻。”

  耿吴二人停住,死他们不怕,但真怕丢丑。堂下人中有无赖的自恃张晓骥不会伤人,一冲就冲向轿门,叫道:“我倒要看看这魔教妖女。”

  张晓骥脸一沉,一把抓住那来人腰带,向轿后一丢,他手法巧妙,那人的裤子登时竟整个被剥下来,光着下身摔在院门口大街旁,众人尖声哄笑中,张晓骥已甩掉手中裤子,走到轿门口,回头向尘悠子道:“师父,记得家母当日曾说,我年满二十一岁,就可自动脱离终南派,去留自便。这是家母与师父当年之约,我去年已满了二十一岁,今日晓骥便脱离终南,所作所为,如果堪羞,只是晓骥一人之事,与终南一派无关。”

  然后张晓骥一掀轿帘,场中一静,目光齐刷刷聚来,要看看轰传天下的卢绊儿到底是何模样。只见轿帘掀开后,里面露出一张亦喜亦羞的脸,居然没盖盖头,众人一愕,心道:果然美丽。张晓骥却一摸脑门,倒退一步,意似不信,再揉了揉眼:“你不是绊儿。”

  然后他再定睛一看,只见轿中人凤冠霞帔,最多十五六岁,虽低着首,但肤如凝脂,花明柳媚,那相貌却是认得,张晓骥更是惊甚,喃喃道:“天啊!你是——双鬟。”

  众人见到轿帘中人艳色已然一惊,听张晓骥说出“你不是绊儿”又是一奇,就在这一惊一奇之间,已有一个穿绿袍戴斗笠的老头儿落在场间,哈哈笑道:“她当然不是绊儿,可肯定比那妖女卢绊儿还要好看几倍。张晓骥,老头子今天就是为你而来。我老头子今日主婚,把我这亲孙女许配给你,你不亏吧?”

  那人赫然就是先前在门口答过众人疑问的老者,众人没想到又出了一个横搅局的,心中大奇,人人要看这事到底怎么收场!

  只见尘悠子站起身道:“古兄……”

  那老头儿笑道:“嘿嘿,老道士,你什么都别说,今日就是你徒儿和我孙女成亲之日。哈哈,以后咱们这个亲家可是作定了,只是,老头子可要占你便宜,长出那么一辈了。”

  原来这老者名叫古不化,绰号“沧江钓叟”,与尘悠子及终南派极是交好。他偶然探听到全榜德的打算,要借一场婚事羞辱终南派,他是尘悠子交好,岂能不管,也是他脑瓜特异——想终南派那姓张的小子多半是春心荡漾,才会与魔教妖女产生勾搭。他思维简单,想大禹治水,引导胜过堵塞,自己孙女又聪明又漂亮,何不用这一场李代桃僵之计就可把一场错事消弥于无形。没想孙女儿双鬟一听不干,说:“我都没见过那个人!”古不化也是没见过张晓骥,但想来终南弟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就吼道:“你爷爷没见过你奶奶,也听你太爷爷的令娶过来生下了你爸爸,你爸爸婚事也是我做主,要都像你这样不听话还得了了——连你爸爸都不会有,又何来你?爷爷这次为了江湖义气,什么都舍出去的。”

  没想双鬟那天就哭哭啼啼跑了,自己到处去找,今日她却含羞带喜地回来了,一声不吭,也果然肯佯做卢绊儿。自己在路上拦住了花轿,她也就应了自己的李代桃僵之计。老头子心中大喜,他要的就是张晓骥揭开轿帘这效果。张晓骥叹口气望着双鬟,难道——难道她昨天说爷爷逼着嫁的人原来就是自己?怪道她一听自己名字就见鬼了似的逃去。

  只听古不化笑嘻嘻对着全榜德说道:“怎么,我把孙女儿嫁给你师侄你不欢喜吗?嘻嘻,你这当师叔的准备得好,小老儿落个轻闲,全不用忙,这婚礼全有人操心了。”

  然后他一把揪住张晓骥,把他拉到堂上,又冲喜娘喝道:“快扶新娘子出来。”

  喜娘一愣,给古双鬟重新盖上盖头,把她扶到堂上。那古老儿自作自唱道:“行礼!”

  众人未料还有此一变,有人笑论:“这老儿忒也古怪——但做法也不错,挽回终南派面子不说,也救了一个少年才俊,只是太毛糙了点。”

  张晓骥却叫道:“师父!”意似求助。

  尘悠子叹道:“你古爷爷也是好意,晓骥,你就别倔强了吧。”

  那古不化一心想成此“侠举”,哪顾张晓骥的意思,叫道:“一拜天地!”扳住张晓骥肩头,就硬逼他向下拜去,张晓骥却生生挺住,想向蒙住头的古双鬟说:“双鬟,你就由着你爷爷胡闹。”但看古双鬟并不说话。她虽蒙着面,盖着盖头,不见悲喜,但样子分明没有……厌恶之意。

  张晓骥不敢多想,这事儿已经一乱再乱,一错再错,他可不能任由这样了。只见他猛地一挣,怒道:“别闹了!“左手一招”小折梅”,人已从古不化手中挣脱出来。

  古不化可是号称江湖散人中的第一高手,当下一愕,然后才嘿嘿笑道:“小子,有点道行,我老人家更喜欢了。但说实话,讲动手,你可还嫩着呢!你别以为我老头儿像姓吴的与姓耿的那两个小子好打发,今天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怎么着也要做老头子的孙女婿。”

  说着就向张晓骥抓来。张晓骥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太过“热心”的老人,只有躲。只见两人一抓一躲,这对“翁婿”竟当堂动起手来。古不化果然是高手,一出手,满堂都是他枯瘦的爪影,这鬼影百抓的功夫可是江湖中人闻之变色的。张晓骥却一直退让,空着双手,并不还击,他这样下去怕是必输给古老头儿——像吴贺耿玉光那等心怀歹意的人他还好对付,但对这个一心帮忙的老人,他心下却颇为尴尬,竟不知如何对付。

  但古不化手下又怎容人迟疑,数十招后,张晓骥已满脸是汗,鬓发散乱。只听他长叹一声:“绊儿,你要是还不来,我就真的难办了。”

  他一语方落,就听梁上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那声音如此柔软,在古不化拳声爪影里透出来,别有一种悲伤意味。张晓骥向后一跃,喜道:“绊儿。”

  梁上就飘下一个人影,是个窈窕女子,只见她落在张晓骥身前。张晓骥满脸喜意,伸手去抓她的手,喉中哽滞道:“你……来了。”

  那女子掠了掠张晓骥鬓边的发,笑道:“扣儿,还是这么淘气,不是说不打架了吗?看看头发都弄乱了。”

  她叫张晓骥“扣儿”,是张晓骥自己给自己起的名,他说:“你是绊儿,我就是扣儿,咱们扣扣绊绊永不分离。”

  本都是年少人的痴情意,叫来叫去倒真成了名字。

  堂上堂下人等齐齐一呼——终于望到卢绊儿出现了,但大家不知怎么心里都是一窒。都是礼法中循规蹈矩生活的人,明面上,一举一动,都合规矩,今日这对年青人的举止却分明破了一般青年男女的行为规矩。虽然在场人也大半曾有过谑浪笑傲,跌宕欢场的经历,但那都是暗的,也在规矩之内的,像卢绊儿为张晓骥当堂掠鬓这样的事,虽纯乎于情,却还是让人觉得过分了些。谨严的人不免觉得尴尬:稍有自省的人更觉察到自己暗生的嫉妒,为这嫉妒也就更暗暗生气;有那一等从不律己只知苛责他人的人已骂道:“果然妖女!”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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