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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乙和小丝自从上岛之后，与同船来的那么多外客一起，下榻在一家叫“巨石商栈”的旅馆里。叫这个名字很自然，因为背后正好有一块小山般的巨石，旅客一看，产生一种有依有靠的安全感。巨石又把海风阻挡了一下，因此在这个旅馆的院子里挂晒衣被，不会像海岛上的其他地方，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前两天在陈家卫和戚门壕时，天气一直不好，潮潮的衣物都捂出味道来了，所以外客们住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晒衣物。旅馆雇了七八个洗衣妇，交给她们就可以了。上岛以来，天气都很好，每个客舍都撑起了晾衣杆，远远一看，色彩齐备，大小不一，像是到了一个制衣厂。

　　岑乙和小丝相邻而居，是两所房舍的对窗，中间隔着一条窄窄的露天走道。每天结伴到岛上绕圈前，岑乙总会先用手指敲敲小丝的百叶木窗，小丝一听就会快速推门出来。

　　这天上午出门前，小丝交给岑乙一个布袋，叫他把要洗的衣服放在里边。她自己手上拎着的布袋，已经放满。等岑乙放好，两人就一起到了洗衣房，把两个布袋交给洗衣妇，又指点她们晾晒在什么地方。岑乙抬头一看，今天阳光灿烂，既是洗衣服的好时候，更是游玩的好时候。于是，他们经人指点，一起去了靠近东码头的一个老城堡。

　　这个老城堡据说由王直的养子毛海峰建造，后来却成了朝廷官兵的“剿寇所哨”。一色以岩石砌成，有两层，再加一个地窖。地窖很大，分很多间，其实是地牢。现在上岛的外国商人，最喜欢在这个老城堡里逗留。因此，一楼摆满了咖啡座，往往座无虚席。二楼依窗隔出六个房间，算是城堡旅馆，收费颇高。但中国商人却觉得那里杀伐之气太重，很少光顾。

　　岑乙和小丝把老城堡当作一个历史文物，看得很仔细，还在那里用了餐。

　　直到傍晚，才回“巨石商栈”。但是，当他们走到商栈的大门口，却站住了。首先是岑乙站住的，小丝见他站住，便顺着他的目光，寻找站住的理由。

　　岑乙的目光，集中在住所门外的两排晾衣架上。他们上午送去洗的衣服，全都晒在那里，早就干了，却还在飘飘洒洒地舞弄着斜阳。

　　小丝感到有点奇怪，岑乙对这些洗晒的衣服，为什么看得如此专注？

　　正想问，岑乙回过头来看着小丝，又用手一指，问：“这排衣服，全是你的？”

　　小丝说：“是我的。”

　　“你过来！”岑乙急急地招呼小丝，自己则快步向晾衣杆走去。到了晾衣杆那儿，他用手捏住一件小衫的一角，问：“这也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小丝说，“怎么啦？”

　　岑乙又跨出几步来到晾晒自己衣服的杆子下，撩起一件长长的衣服，问：“这件你还记得吗？”

　　小丝有点糊涂了，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岑乙突然变得很激动，对小丝说：“这件紫衣服掉到水里了，那件灰衫子来救，一救，灰衫子也浸在水里了。一紫一灰，撞在一起，又一起挣扎。最后，一紫一灰都上岸了，但紫的却找不到灰的了……”

　　小丝一听，直眼看了岑乙一会儿，很快就笑了，问：“居然是你？这也太巧了吧！”

　　岑乙说：“不是太巧，是九天之上的安排。你看，今天只是晾晒衣服，洗衣妇也偏偏把这两件晾得最近，风一吹，一紫一灰，舞动翻转，又是那天河里的景象。这难道只是巧合？”

　　小丝说：“九天之上的安排？你是指……”

　　岑乙很郑重地说：“一个我们都在找的人，让我们互相找到！”

　　小丝反问似的重复了一遍：“一个我们都在找的人，让我们互相找到？”

　　刹那，两人都不讲话了。他们又提到了赵南，但这次，分明是说赵南在九天之上安排他们相遇。此间意涵，不言而喻。他们都知道，一个重大的决定已不可避免，但似乎还缺少应有的准备。于是，他们各自低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空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