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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梧桐亭之约

问鼎天下之湮陌影 于醉于和霏 12088 2021-03-28 09:32

  杜寒一猛然想起

  “二十年前,继名扬四海的照禛之后,照钰漯是苍穹崖第十六代掌门,亦是武林中百年一遇的顶尖高手。恍惚记得,家族长辈谈及苍穹崖皆讳莫如深,他一门鲜少走动于江湖。”

  唐兀笑站于窗前,声音清冷,细细道来

  “是,当年苍穹崖以独门内功心法翘首武林,世人传扬膜拜,他们却深居简出。直到照钰漯一夜之间弃正成魔,苍穹崖对外只声称照钰漯练功伤重,不能继续承认崖主之位,退居苍穹崖底终生不得出。其实老崖主照奉前辈生前曾到朝花门求医,照前辈也是这般症状,于三十岁时突发魔性,几乎遁入魔道。当时,我的祖父竭力医治他而无果,照前辈自刎而亡,还留下一件信物,警示后人,凡照家后世不可为祸武林,朝花门从此只字不提此事,深隐雪藏二十余年。”

  “竟有这番渊源。”

  杜寒一第一次听见关于苍穹崖这般详细的原委。

  “你是说苍穹崖一门世代身负魔性。”

  祝鼎飞转头间,双眸冷彻如冰。

  “正是如此。”

  唐兀笑心中一惊他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可知苍穹崖的后人如何了?”

  杜寒一望着左右两人对视的目光逐渐深沉,一个凌冽无双,另一个猜忌复杂。

  “照钰漯被囚禁之后,照氏一门子嗣稀薄,淡出江湖,苍穹崖再无任何消息。”

  唐兀笑首先收回视线,语气痛惜。

  “据我所知莫邪姑娘只发作过一次,就入魔三分,眼下时机万不可待,唐师妹可是想用冰凌珠?”

  杜寒一这句话就是在预示,此事来善寺要管。

  “大师兄,我有此意,只是我不得不劝诫你们,她若成魔,必定危祸世间,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唐兀笑眉间嗔色,她必须如实说出自己的打算。

  “她不会。”

  祝鼎飞打断她,语气决然。

  唐兀笑凝眸望他,良久

  “好,但愿如此。”

  说完悻悻然而去。

  杜寒一轻叹一声

  “你何必与师妹争执,她说的未必没有可能,莫邪姑娘的症状我们暂时无法掌控。”

  祝鼎飞望向门外远去的身影,目色空寂,淡淡说了句

  “对不能掌控的事,倾力而为,结果如何,我不在乎。”

  “既然你意已决,那我留下善后。”

  杜寒一蓝眸闪烁着微光,他知道祝鼎飞此事决心一下,没有转圜余地。

  “我会尽快带她离开,余下事情师兄自行处理。”

  祝鼎飞回予最信任的眼神,他们之间无须多言,默契即是千言万语。

  城南客栈

  莫邪泷璃竭力调息,无奈身体里有一股强大如逆流般的气息四处乱窜,无法归一。

  她不得不停下来,睁开眼,烈焰似的瞳色慢慢褪去,满额密布汗珠。

  抬眼,空寂的眼眸正正撞上那沉静如渊的黑眸。

  “你,何时来的?”

  莫邪泷璃撇过脸。

  “如今再深厚的内力也只能暂时稳定你紊乱的气息,你必须跟我走,我能帮你。”

  祝鼎飞凝视对方,眼神专注。

  “我不需要,你不要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面前。”

  她同样语气坚决。

  “你还是认为我是你此生的敌人?你应该从来都是如此吧。”祝鼎飞神情淡然。

  “难道这次的血雨腥风还不能表明我们的立场截然相对吗!宴王难道还要自欺欺人。”

  莫邪泷璃狠狠与他对视。

  “好一个宴王!莫邪泷璃,我只说一遍,如今只有我能救你。”

  祝鼎飞能感觉到她眼中异常强烈的敌意,脑海中尽是慕星痕与她执手相牵的画面。

  “我也只说一次,我宁愿死也不要与你有任何牵连。”

  莫邪泷璃一字一句,字字决然。

  祝鼎飞黑眸骤冷

  “只因为我是皇子!慕星痕他难道不是吗?”

  “他与你不同。”

  莫邪泷璃斩钉截铁。

  “你说什么?”

  祝鼎飞的双眸逐渐冷寂肃杀,双手紧紧握拳。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自然明白,他与我一样,亦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他,亦是特殊的那一个。”

  她丝毫不顾及对方已然瓦解碎裂的心。

  “我呢?”

  他最后说出两个字,内心支离破碎。

  “你与背后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幕后推手,罪魁祸首。”她唇边漾开一记轻轻的笑,此刻竟显得无比挑衅,“我们既是仇人也是陌路人。”

  再次凝视她的眼眸,尽是疏离的陌生和抹不去的恨意,异常坚定异常浓烈。

  “原来如此。”

  他闭上眼,声音寂寥,毅然转身消失于迷茫夜色里。

  莫邪泷璃急忙转身吐出一大口鲜血,瞬间瞳色黯然,跌坐在地上。

  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顿时,只觉自己虚弱无力。

  “终于走了。”她欣然而笑。

  窗前的莫邪云衾捂住嘴,泪眼迷蒙,把刚才所发生的这一切完完整整看在眼里。

  莫邪云衾欲转身离开,忽瞥见门口放了一封信,她拿起来一看笔迹,顿时花容失色

  “吾绿舒。”

  速速返回房中,她打开信---

  莫邪泷璃,皇宫一别,生死不论,特邀你与莫邪文暄一聚,信已送至他处,明日子时,梧桐亭。

  “吾绿舒要约姐姐和二哥做什么?她一定有什么阴谋。”

  莫邪云衾忐忑不安。

  坐下来冷静一番,她眼神坚定

  “我不能让她见姐姐,更不能让她再伤害他们。”

  雨君山

  四个身披斗篷的人,一步一步跟随降灵缓缓走进烛火幽暗的密室。

  “好了,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没有我的命令,你们最好待着,哪里也不要去。”

  降灵碧眼盈盈。

  四个人一直屹然不动,黑色的帽檐深深遮住了他们的眉眼,只看见四双枯白的手无力地垂着,掌心间绿光荧荧。

  “提线木偶?说起来是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深觉有意思呢。”

  降灵大笑起来。

  翌日梧桐亭

  这是一个僻静的湖中亭,小亭由一条石子路延伸到湖心,分左边梧亭和右边桐亭两座小亭。

  吾绿舒由一行侍卫簇拥着来到湖边,她雍容华贵,步步生香。

  停住脚步,她微微抬手示意,侍卫就止步湖边。

  “不曾想你如此心急,竟早来了一个时辰。”吾绿舒边走缓缓上梧亭,边对着桐亭里的莫邪泷璃说,“侍卫回禀我的时候,我非常惊喜呢,你如此急于见我吗。”

  莫邪泷璃披着披风,衾帽轻掩,眉眼微垂

  “你四处追捕我们,我才乔装而来,有何事,今日我们就说个明白。”

  “好啊。”吾绿舒迎风而立,眼含凌厉,“我倒要听听你们这群残党余孽还有什么可挣扎的!”

  “天理昭昭,正义公道,我们是不是余孽为祸总有世人定论。”

  莫邪泷璃忿然。

  “可笑,这天理公道,人心所向,此刻不正是在我的手里吗!”

  吾绿舒嫣然一笑。

  “绿舒,今日权欲熏天的你安心吗快乐吗?望你迷途知返。”

  莫邪泷璃语气挚恳。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一改惺惺作态,光明正大之词,处心积虑来大都复仇的是你们!要正义降临的也是你们!你们未免太贪心!”

  吾绿舒高声一喝,湖边的侍卫立定继发。

  “你爹出卖义兄,纵火毁阁,与朝廷狼狈为奸,追杀天霞弟子,就是你所谓的天理吗?”

  莫邪泷璃迎上她的眼,眼神冷冽。

  “你敢提我爹!莫邪天早有预谋,下了逐光令截杀我爹,他又有几分光明正大,有几分情义可言?若不是我爹在大火之际出手相救,你的哥哥、师兄早已是泉下亡魂,还有什么资格信誓旦旦来此寻仇?”

  吾绿舒冷眼一斜,愤恨难平。

  “没有因哪有果!我们都失去了太多,你要怎样才能罢手?”

  莫邪泷璃沉声问道。

  “罢手?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死!你拥有得太多,太多人为了你以命相托,你哥哥、你师兄、甚至逐光令长老,都为你生死相护,倘若你死了,看着他们一个个伤心欲绝,痛不欲生,该是多么尽兴的事。”

  说罢,吾绿舒点地一个飞身,身轻如雁般翩然而至桐亭中。

  莫邪泷璃奋力合掌迎上前。

  “嘭”的一声,只见莫邪泷璃猛然跌倒在亭中,面纱掉落,口吐鲜血不止。

  “你不是她!她的内力不会如此薄浅。”吾绿舒杏目圆瞪,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惊愕不已,“云衾”

  “你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只要我死了,就不再追杀他们?”

  莫邪云衾抬头怔怔而问。

  “你为什么要如此!”吾绿舒拧着眉,怒吼,“我已经放过你,你偏偏自寻死路?”

  “用我的命换姐姐们平安,你要得不就是一条命吗?我给你,你可算数?”

  莫邪云衾趴在地上,仍不放弃。

  吾绿舒向后踉跄两步,唇边勾起肆无忌惮的笑

  “还是为了她,哈哈!没有一个人不是不为她,你知道吗,若没有她、没有慕星痕,你们怎会家破人亡,亡命天涯!”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莫邪云衾弱弱地说道,眼带笑意。

  她的笑刺痛了吾绿舒,自始至终他们都是一家人,倾心相护生死相依,唯独只有自己,一个可抛可弃的无关紧要的人!一个叛徒!那么,自己是该好好扮演好角色。

  “我成全你。”

  吾绿舒的笑阴风仄仄。

  “住手!”

  在吾绿舒拔剑之际,莫邪文暄电光飞驰般的冲到湖边,边大声疾呼边斩杀阻拦他前行的侍卫。

  “终于来了。”

  吾绿舒正面而立,转瞬间面如死灰。

  “吾绿舒,你最恨的人是我,不是吗?”

  顷刻间,湖边侍卫已半数毙命倒在他的剑下,他立剑冲进桐亭内。

  吾绿舒一扬手

  “都退下。”侍卫们原地不动。

  莫邪文暄赶上前,抱起奄奄一息的莫邪云衾,迅速封了她的穴道

  “云衾,你为何会在这里?”

  莫邪云衾只是一个劲的笑

  “离开大都”

  “云衾,二哥会救你,你别睡好吗?”

  莫邪文暄用颤抖的手拿出药丸,喂到莫邪云衾嘴边,“云衾!云衾!等我!”

  莫邪云衾缓缓闭上双眼,嘴角仍挂着那记微弱的笑容。

  “云衾!”

  莫邪文暄悲嚎的喊声震彻整个湖心。

  慢慢放下莫邪云衾,他冰冷血色的双眼注视着面色阴沉的吾绿舒,眼前的人外表华光溢彩,气势凌人,内心却毒如蛇蝎。

  “你竟如此恶毒!她还只是个孩子,你痛恨的人,要杀的人是我!”

  莫邪文暄愤怒咆哮。

  “她是为莫邪泷璃而死的,你也要吗?我忘了,莫邪泷璃是你的心头挚爱,你自然是愿意为她而死的。”

  吾绿舒唇边扬起一记悲凄的冷笑。

  “你简直丧心病狂,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莫邪文暄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执剑向前,吾绿舒挥剑一挡,两柄剑撞击出声声剑啸,莫邪文暄一个转身,剑影如风,直剑逼近,紫元宝剑即时荡起冷冷青光,吾绿舒手中剑陡然回旋,有疾电暴雨之势,两人诀然怒视对方,剑尖都逼近对方喉咙。

  曾今的情侣,如今的死敌,若非你死,便是我亡!

  忽然一双手横空插入,只见一道绿光闪过,莫邪文暄胸口被重重一击,整个人撞在亭中立柱上,紫元剑掉落。

  “你!”

  莫邪文暄霍然抬头,吾绿舒身旁站的人就是那日与杜寒一对峙的栗色长发男子。

  降灵长发飞舞,目色空诀,面容枯白,宛如幽灵

  “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呢。”

  “死,对于一个人来说,太容易了。莫邪文暄,在我爹活着的着这三个月里,什么是苟延残喘,什么是生不如死,他每一次痛苦的喘息,每一份仇怨的心情,我都感同身受。昨夜,他终于解脱了,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没有了,我会把这份血海深仇延续下去,与你们不死不休!我要你活着,从今以后,尝遍生离死别,爱而不得,乱箭攒心。”

  吾绿舒笑焉如魅,绿光熠熠的眼中满是狠戾。

  吾木相昨日死了?逐光令长老当日是留下了他的性命吗?

  莫邪文暄脑海中一惊,竟不知是喜是悲!

  “杀妹之仇,誓死必报!但妨我有一口气在,你就准备好寝食难安,血债血偿。”莫邪文暄捂住胸口,摇摇欲坠,看着地上的莫邪云衾发誓道,“我与你不再有半分瓜葛,你伤害我的家人,我纵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今日是你杀我的最后时机!”

  “这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降灵歪着头,凤眼一挑,饶有兴致地说。

  “那我就恭候大驾了。”

  吾绿舒头也不回,缓缓说道。

  城南客栈

  唐兀笑娴熟地把手中银针都一一按序落在莫邪泷璃的头上、背上,唐兀笑眉间舒张,稍稍松了一口气。

  “兀笑,怎么样?”

  青从阙一直站在床边守候。

  “暂时压制住了,现在我要用冰凌珠试试,青师姐,需要你输一些内力给她,她现在一点内力都用不上,我怕冰凌珠会伤及她的肺腑。”

  唐兀笑轻拭额头上的汗。

  “好。”

  青从阙坐于莫邪泷璃身前,唐兀笑坐于身后,把一枚蓝色菱形的玉石放在莫邪泷璃手中,二人合力缓缓输送内力给莫邪泷璃。

  莫邪泷璃发间慢慢冒出些许蕴气,但她仍旧面色如冰,握着冰凌珠的双手忍不住轻颤。

  少时,唐兀笑、青从阙撤掌,唐兀笑面色凝重

  “成效不佳,我记得当年我师父就是如此为大师兄驱渡魔性的,想来是我们的功力尚浅,达不到效果。”

  “兀笑,我记得儿时杜师兄有一段时间常常不住在大智山中,他是否就是为了祛除魔性?”

  青从阙一直有此疑问。

  “是。”

  唐兀笑知道瞒不过她。

  “他去了哪里?”

  “他青师姐,你不要问了。”

  唐兀笑极力掩饰不安。

  “果然还有隐情。”

  青从阙早知道魔性没那么容易驱渡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样是万不可能的。”

  唐兀笑一口否决。

  “为何?既然我们能依照旧法挽救泷璃,还有什么可顾忌犹豫的?我不明白,在医者心里,人命不是重于一切的嘛?”

  青从阙心情万分急切。

  “人命自然是重于一切的,但此方法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惨重太残酷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为了此法重蹈覆辙,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唐兀笑双眸决然,语气坚决无比。

  青从阙似乎明白了,这件事除了来善寺的人,其他人均一无所知,也绝不可能办得到。

  莫邪泷璃睁开眼睛,语气微弱:

  “姐姐我想喝水。”

  “我去拿水。”

  青从阙从唐兀笑脸上移开不解的目光,转身去倒水。

  “唐姑娘,真心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莫邪泷璃报以感激的微笑。

  “我能做得太少,你切记需要你天长日久的修习压制内力之法,不可任意激发,否则你的身心将会严重受创。”

  唐兀笑眼眸低垂。

  “我记住了。”

  莫邪泷璃眼眸分外沉静。

  唐兀笑开始想仔细了解这个人,魔性反噬之痛,痛入骨髓,可一直以来,她没有丝毫的怯弱,甚至不喊一声痛,这需要有多么强大的意念和毅力才可做到。

  “我好很多了,姐姐替我送送唐姑娘吧。”

  莫邪泷璃接过水,对青从阙说。

  “告辞,我明日再来。”

  唐兀笑提着药箱起身离开。

  莫邪泷璃眼看二人出了门,想到一天没有看到莫邪云衾的身影了,托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外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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