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章:群仙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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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销魂殿的角落,众人窃窃私语。
“师父这些日子很是奇怪,他不睡懒觉,总是出神,不再凑热闹,反而时常将自己锁在销魂殿里对着一堆书。”舞青萝一条条细数着。
“对对对!他从前还会抽时间教训咱们,现在连教训咱们都没心情了。”火夕举手补充道。
幽若做思考状,“凭直觉,我总觉得和连城有关。”
见众人眼巴巴望着她,不由补充道,“你们想啊,连城走了多久?”
火夕与舞青萝对看一眼,齐声答道,“两年……”
幽若嘿嘿笑,“儒尊好像中了邪一样的不对劲又有多久?”
二人又对看一眼,结结巴巴道,“两、两年……”
幽若摆摆手,“所以嘛。”
火夕愣愣道,“师父他可真是个好师父啊,连城走了这么久还惦记着她……”
幽若白他一眼,无奈道,“唉,不懂算了。”
落十一想了想,道,“你们不要乱猜,或许儒尊只是想修身养性。”
幽若叉腰一腿踩上石凳,哼哼道,“什么修身养性,你们没有发现儒尊他老人家最近连笑都没笑过!和他以前没心没肺的模样可是相去甚远!”
天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幽幽道,“本尊以前很没心没肺?”
“可不是!”幽若本能的冲口而出,又后知后觉的反应出来不对劲,忙一扭头,果不其然身后站着的正是笙箫默。
“儒、儒尊,你怎么站在人身后也不说句话……不不不,是、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您大人大量,呜……”幽若变脸比翻书还快。
笙箫默想着方才众人绘声绘色的形容,终究失笑,半响才缓缓道,“唔,我现在笑了,你们放心了?”
“自、自然放心!”众人说得飞快,难得的异口同声。
儒尊来了,眼下四人立刻作鸟兽散,火夕与舞青萝抓忙起剑在空地上比划比划,幽若拉起了落十一就要溜,却突然被笙箫默叫了住。
笙箫默望着落十一缓缓道,“我记得……不久又该是群仙宴了。”
落十一愣了愣,这些事儒尊从来是不过问的,却还是恭敬道,“是,弟子已打点好了。”
笙箫默眼神深了深,点点头,悠然的晃回了销魂殿。
幽若与落十一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儒尊奇怪也已不是一日两日,二人倒也淡定,恰好尊上与世尊皆在大殿,无人约束,干脆一路转到了贪婪殿。
正是盛夏,二人在殿外的阴凉处坐下,幽若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壶酸梅汤,二人坐在摇椅上喝着酸梅汤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
说是聊天,落十一多数时间却只是静静的听着,幽若望着他波澜不惊的面容,逗道,“我们的落十一少侠很是沉得住气嘛,可知你这幅表情骗去了咱们长留多少女弟子的心?”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他这每日只是公事公办的性格,却莫名其妙吸引了一大批长留女弟子的倾慕,这两年来,数量有增无减,个个如痴如醉。
落十一闻言也只是一笑,无奈道,“不要乱说,她若是知道了会生气。”
幽若看他这般的模样,心下一阵难受,不由幽幽叹口气,她知道他一直在等,但糖宝昔年魂飞魄散,是否还在这世上,谁都不敢断言,又何谈回来?
“十一师兄,你又是何苦呢。”幽若低低劝道,糖宝已离开将近三年,却没有一丝消息,希望只能说越来越渺茫。
他苦笑,她实在已不是第一个对他苦口婆心之人,冷厉如同摩严,都会时不时叹着气劝他放下。
放下什么呢?
仙山岁月悠长,身边太多人来来去去,没有什么值得他驻足,即便听过了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没有昔年那一句“我喜欢十一师兄”来得铭心刻骨。
落十一径自笑了笑,抬手遮了遮落在脸上的日色,倚在摇椅上闭上了眼,幽若一个人无趣,干脆也惬意的闭目准备小寐片刻。
正是午后,四下寂静,只余蝉鸣。
柔和的金芒洒在身侧的石桌上,桌上立着一只身形不大的座山雕,周身羽毛通黑,落十一已养了两年,取名“小黑”,灵力虽还不及幻化成人形,却也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落十一近来教它说“来贪婪殿有何贵干?”小黑学得像模像样。
树影斑驳柔软,远处一抹身影无声无息的走来,落十一睡得有点沉,连有气息靠近都未曾察觉。
来人大概是看他睡了,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小黑见它很是奇怪,却还是尽职的叫了声,“来贪婪殿有何贵干?”
来人没有说话,落十一也没有醒。
小黑咬牙继续尽职,“来贪婪殿有何贵干?”
“……”
“来贪婪殿有何贵干!”
“……”
“来贪婪殿有何贵干!!!”
“……”
“———师兄,有人玩你的鸟!”小黑怒哧哧的扑闪着小翅膀,老子不伺候了!
落十一骤然惊醒,揉了揉昏沉的额际,望着眼前的一幕觉得自己仍然在做梦。
怎料梦里竟是如此真实,那小身子凑上前来,带着一缕久违的气息,暮云流转,光影斑驳,暖意爬上脸颊,眼前放大的身影是如此清晰。
落十一觉得脸上有些凉,伸手一摸,不知怎的,竟已全是泪水。
小虫子眨着眼,露出大大的笑来。
“十一师兄,我回来啦。”
长留山巅,三尊殿隐隐一阵雀跃。
糖宝回来了,落十一登时变回了从前的落十一,这些年好不容易养成的沉着冷静全然没了踪影,智商再次刷刷的掉,没几日便和糖宝持平……
世尊看在眼里,气得直磨牙,眼看自己的徒弟这两年有了些出息,糖宝一回来,立刻又打回了原型,心中冒火,却无奈落十一拦着,真是打也不是,罚也不是,直捶胸顿足,叹落十一这辈子对那虫子没得救了。
有落十一宠着,糖宝又变回了从前那只大懒虫子,不不不,简直比以前更懒了!!!
“来,张嘴。”落十一柔声劝哄。
“不吃了不吃了!”糖宝揉着圆圆的小肚皮,哼哧道,“我都长胖了……”
落十一笑得格外温柔,“乖,你无论什么模样都好看,再吃一口好不好?”
看落十一哄糖宝吃饭,幽若鸡皮疙瘩简直掉了一地,“喂喂喂,她自己没手吗?”
又嚷道,“十一师兄,我记得世尊老早就派人叫你去大殿一趟!”
落十一愣了愣,这才想起似乎真有这回事,不由放下小勺子,愧疚道,“糖宝,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幽若扫来胜利的一眼,糖宝气得鼓起小腮帮,哼道,“人家肚子疼。”
落十一刷的冲了回来,自家师父登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抱着它小心的查看道,“怎么了怎么了?糖宝,你哪里难受?”
幽若终于受不住了,真的够了哦,他们现在是怎样,把她当做透明人吗?
“安啦安啦!她就算真的肚子疼,也是吃饱撑的啦!”
糖宝突然蹭的跳了起来,叉起腰,挑衅万分的怒视道,“怎么,想打架吗?!”哼,亏她在长留海底还说再也不欺负她,结果竟然没多久就故态复萌!
“切,怕你啊!”幽若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来,她就是看不惯落十一被她吃得死死的啊!
落十一望着针锋相对的二人,不由一阵尴尬,目光转了转,落在窗前的那抹黑影上,突然眼前一亮,忙岔开话题道,“糖宝,差点忘了给你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罢急忙把小黑唤了过来,抓着它献宝道,“你看,我养了两年,就等你回来送给你呢。”
小黑不情不愿的立在桌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糖宝围着那浑身黑不溜秋的怪物转了几圈,好奇道,“这鸟倒是有趣儿。”
幽若闻言,哈哈大笑,呛声道,“亏你还是异朽阁的灵虫,竟连它都不认识!它明明是座山雕,哪里是鸟!”
糖宝怒气冲冲,她来贪婪殿时可是亲耳听见它承认自己是鸟的!
“它就是鸟!”糖宝坚定无比。
“它不是!”幽若不依不挠。
“是!”
“不是!”
糖宝炸毛,高声道,“十一师兄,你说它是不是?!”
“对对对!你快告诉她!”幽若抱着胸,信心百倍的扬起下巴。
这本来就不是鸟,落十一养了两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落十一愣了愣,不多久,却见眉目温柔了下来,抬手又将糖宝抱回怀里,柔声哄道,“嗯……这鸟叫得真好听。”
幽若倒地不起!
若说这一届的群仙宴,也当真算是低调。一来没什么大肆庆祝之事,二来近日六界实在不算太平,许多灾祸来的怪异,莫说仙界,就连杀阡陌统帅的魔界都有所察觉。
长留此番前来,尚带着一个目的,自从白子画师徒经历了那一番幻境之后,长留众人的不详之感已很是强烈,摩严与笙箫默也都怀疑此事与十六件神器有关,故而想通过此次群仙宴劝说各派交出神器,一并封印到蛮荒之地,借此阻止可能的灾劫。
既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宴席上自是少了几分闲意,气氛较从前几届低沉了许多。
笙箫默支着头靠在桌上,众人上前敬酒也从不推拒,直接一杯杯仰头饮尽。幽若坐在一旁观察了好久,儒尊为何会突然问起群仙宴之事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回去后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了一个解释,此时见他微微有些醉了,不由悄悄试探,“儒尊,你知道连城在北海对不对?这次群仙宴,她可能也会来……”
笙箫默看她一眼,转头继续饮酒。
看似毫无表情,幽若却觉得他似是已然给了答案,笙箫默向来不吃口头的亏,若是她说错了,免不了要被他凉凉的顶回来,鉴于他的心思从不会光明正大的承认,此时没表情或许就是最大的默认!
幽若清了清嗓子,“儒尊,其实连城也很想你的,那天我和彦月途经北海,她还托我问候你。”说罢手肘支了支身侧之人,“对不对,彦月?”
“呃?”彦月有些尴尬,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幽若又暗中踩了他一脚,使眼色道,“说啊,明明就是事实嘛……”
彦月低了低头,涨得脸颊通红。
笙箫默笑了笑,微微偏过头来,缓道,“不必为难他了,你踩的是我的脚。”
啥?!幽若一阵冷汗,赔笑道,“嘿嘿,儒尊,你知道的,我虽然说话有些夸张,却不会指鹿为马,连城她心里真的记挂你……”
话音未落,只见远处一阵隐约声响,拥簇着向宴席走来的正是北海众人。
幽若伸着脖子眺望,一眼便看见了她,她走在雍璃身旁,一身雪白衣裙,不施脂粉,却更显得纯净至极。
喧嚣中众人落了座,由始至终连城并未转来视线,笙箫默也未曾抬头,看似一切风平浪静,周遭隐隐的议论却不可避免的传到了耳朵里。
自长留流水宴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二人公开露面,上次的宴席落得个尴尬收场,之后便再没了消息,又听闻连城被逐出师门,虽不知原因,无疑又引发了众多的揣测,群仙宴说白了就是一群神仙喝酒八卦之地,闲言闲语自然是断绝不了,更何况昔年流水宴上惊天一吻可是让多少人瞠目结舌,自然就更关心这师徒二人如今的情形。
不远处,一人
27、群仙之宴(上) ...
突然举杯起身,径直朝长留方向而来。
幽若暗暗吃了一惊,但见雍璃挂着笑意走近,那笑容让人捉摸不透,双手朝笙箫默举起酒杯,“儒尊,连城过去多蒙你照顾,我今日替她谢谢你。”
拜入长留之前,连城亦在他北海长住过一段时日,一直都被他照料得妥妥当当,哪知上了长留,没几年竟几乎丢了半条命,他救她回去后,她直昏睡了四个月才醒,于此,他自然是记恨长留的,可又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儒尊不简单,单看连城提到他时的神情,便知二人关系并不如表面所见,那丫头不说,他却想来为她试探一番。
“连城与我有婚约,她的师父自然就是我的师父,她虽不再是长留之人,这份师徒情谊却不会忘。”
幽若勉强道,“那、那个,她虽曾与你有婚约,可早已时过境迁了不是吗?”
雍璃挑挑眉,“谁说的。”观察着笙箫默的神情,故意道,“我二人的婚约仍旧作数。”
笙箫默缓了缓,抬起头来,举杯将酒饮尽,随意道,“太子客气了,她曾是我的弟子,我自然希望她平安顺遂,你照顾她妥当,我这个师父已很是欣慰了。”
雍璃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直直盯着他,似是想看透这平静下隐约的波澜,却见他站起身,带着丝醉意的直向瑶池旁的桃花林而去。
一路行到桃花深处,笙箫默顿住步伐,支撑着一棵桃树斜靠了下来,他的头实在有些昏沉,便想在这里醒醒酒再回去。
身前一阵脚步声,他讶然睁开眼,待看清来人,又微微低了低头。
幽若走近,笑道,“嘿嘿,儒尊,怎么这副神情,看到我很是失望?”
笙箫默无奈一叹,揉揉额际,本想一个人安静片刻,她今日却为何如此一反常态的穷追不休?
幽若气恼,“那个雍璃太子分明是来试探,他都被连城一刀下去“后继无力”了,你还担心什么。”
他皱了皱眉,凉声道,“我有何担心。”
幽若哼哼,“还不承认?”
除了火夕那个脑袋少根筋的,连舞青萝都有所察觉了,更别说落十一与花千骨,只怕连尊上心中都有了数。
说罢出其不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从身后掏出一个瓶子来,贼贼笑道,“干脆我也来学世尊,用绝情池水试上一试。”
笙箫默眼神一紧,一把甩开她,“掌门,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说罢站起身来,毫不犹豫便走,身侧突然一紧,竟是被一枝桃花勾住了衣袖。
“唉。”幽若重重叹口气,上前将那株桃花折了下来,颇有深意的交到他手上,一字字苦口婆心道,“儒尊,有花堪折直须折啊……” 宴席依旧在继续,众人都已有了些醉意,花千骨自始至终抱着糖宝不舍得放,虽然她只是在异朽阁住了些时日,她却不知怎的,竟恍惚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欢欣雀跃。糖宝挂着笑凑上前去,在她脸颊上吧嗒吧嗒亲了几口,一别三年,她也好想她啊。
桌上一阵酒香飘来,糖宝心痒的向下望了望,不由趁花千骨不注意,凌空一个跳跃,从她手里翻了出去,径直落到了酒杯里。糖宝抓着一片桃花,在杯子里飘来飘去,满满的灌了几口忘忧酒,登时便醉得不成样子。
五色池水翻滚,灼灼花叶漫天漫地,衬着这一席欢歌笑语,糖宝脸颊红红,趴在杯沿上便要再喝,却被一只手捞了起来,落十一替她擦了擦小身子,见她醉得不轻,不由心疼得不许她再沾一滴酒,她今日喝的这些已不知要昏睡多少时日了。
糖宝酒劲上来,爬在他手心里摇摇晃晃,落十一望着她颇有些逗趣的模样笑了笑,小心的翼翼开口,‘糖宝,长留海底之后……“
这些时日他一直不敢提及此事,偏偏又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事情始末,此时见她醉了,才敢鼓起勇气问出口。
说起这个就来气!
糖宝飞起小身子气鼓鼓的撞向他的胸膛,一下,两下,咚咚撞累了,便落回他的手心,一口咬住他的指头恼道,“哼,你一定是以为我死了……”
花千骨望着二人,不明所以的愣了愣,“死了?”
白子画偏过头来,眉头皱了皱,朝落十一微微摇了摇头。落十一领悟过来,忙将醉醺醺的糖宝抱到另一边,直到出了花千骨的视线,才望着手心里的小虫子委屈道,“糖宝,我一直在等你啊。”
糖宝咬得更用力了,气道,“我只是耗尽了灵力,元神又回归了异朽阁,我在复生石里睡了一阵,便已恢复了七八成。”
尊上虽代为掌管异朽阁的事务,却并不知复生石一事,她才会睡过了头……
糖宝四脚朝天的倒在他的手心,醉言醉语道,“唔……你若早去接我,我早就醒了……”
原来如此!落十一闻言,禁不住一阵懊恼,想起自己竟又与她白白分离了许多时日,早知如此,让他在异朽阁守上三年也不成问题啊!
心中正是愧疚,却见不远处,一紫衣少年突然兴高采烈的冲了过来。
“糖宝!!”
落十一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面色不善的转头就走,三步两步将那少年撇了老远,绕到一个僻静处,望着怀里醉得昏天黑地的小虫子,不由重重一叹。
这几日那只臭虫实在粘人的紧,整日围着糖宝转,糖宝嘻嘻哈哈不放在心上,却害得他吃了一大桶干醋。
落十一揉着她醉鼓鼓的小身子,酸声道,“你准备怎么处置蜀山那小子?”
糖宝脑袋醉得不大灵光,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含糊道,“你说那个轮回?”
落十一黑线,“他叫重笙……”
糖宝唔了一声,翻了个身美美的接着睡。
落十一苦笑,不过见她不甚在意,他倒是松了口气。
只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须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
落十一四处望了望,目光落在一处,只见桃花树下一白衣仙人缓缓的独饮自酌,举手投足间的清华出尘,仿若隔了这喧嚣一般绝世而独立。
落十一腹黑一笑,走上前去……
后来听闻,蜀山的首席大弟子原本还三不五时的往长留跑,只是在一次瑶池群仙宴上,落十一与蜀山某位祖师辈的白衣仙人耳语一阵……
再后来,重笙被该祖师仙人特别叫上了蜀山山巅,端茶递水,摆琴研磨,自此许多年不能下山了……
落十一抱着怀中睡得流口水的糖宝,笑得很是好看。
当然,这些都已是后话,彼时摩严见气氛尚算融洽,便斟酌着提出了此番正题,本以为经过了这些时日接连不断的灾劫,再加之今日酒足饭饱,心下松懈,想来众派也不会反对,哪知话一出口,席间各人登时便惊得醒了酒!
“嘭”的一声,玉杯捏了个粉碎,昆仑派青莲道人涨红着脸怒道,“你长留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要我们交出神器!”
“就、就是!”天山派口吃的雪域长老满是酒气的附议,“你长、长留,有何资格掌、掌八方神、神神神器?”
摩严神色冷峻,却还是耐心解释,“并非我长留掌管,你我一并封印到蛮荒梵林去,岂不是永绝后患?”
怎料咄咄之声不减反增,众派大怒,“哼,说得好听,如此又与强夺有什么分别?”
虽经昔年花千骨一役,众仙也都明白,哪怕此时再集齐了十六件神器,花千骨也已不可能再为任何人所利用,但神器乃一派镇派之宝,握在手中无疑多了一分保障,更可以制衡别派,哪里又肯轻易交出来。
气氛一时僵滞,一场好好的群仙宴演变至此,人群突然有人阴声道,“我听闻你长留从前丢了勾栏玉,此番却要我们献出神器,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将我们的神器骗去?!”
此语一出,莫说摩严,连白子画神色都是一冷。
花千骨失踪一事长留上下皆知,然而勾栏玉一并失踪却并无多少人知晓,不知众仙派从哪里得了消息,今日竟在这群仙宴上借此发难,若真的承认丢了勾栏玉,又不知还要生出多少波折。
摩严沉袖一挥,僵声道,“并无此事!”
“哼,既然如此,那就请你长留拿出勾栏玉来!”众人冷笑,咄咄逼人。
另一边,笙箫默踏出桃花林,席间诡异的气氛一时竟都入不了眼,只望着手中那一株折下的桃花出神。抬眼恍惚看着远处那抹身影,神色柔和了几分,刚向那方向迈出一步———
“勾栏玉在此。”
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连城站起身来,缓缓伸出手,掌心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枚晶莹剔透的勾玉。
眼前这出乎意料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傻了眼,僵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动作,他们明明听说长留几年前已遗失了勾栏玉,这些年各派也都派人暗中搜寻,今日公然拿勾栏玉说事,本也是有十分把握,怎料半路杀出了这样一个程咬金!
众仙派本想借此打压长留一番,却在这紧要关头功亏一篑,南域连城究竟为何会有这枚勾玉且不说,单说她破坏了众派的好事,便已不知引了多少记恨。
连城微微一笑,缓缓道,“前些时日,长留将这玉借给了北海,如今物归原主。”
说罢一扬手,那玉已落在了白子画面前。
白子画抬头看她一眼,那神情让人捉摸不透,手下一转,将那玉收入了袖中。
摩严脸色阴沉,却也不好发作,只得沉声道,“北海既然如此,甚好……”
“一派胡言……”
一个声音冷冷传来,连城诧异扭头,惊然对上了那双冰凉的眸子,从未见过他如此陌生而厌恶的神情,本已平静的心竟有隐隐起了波动。
身后,幽若自桃林中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上前来,望着眼前针锋相对的二人,不由懊恼的跺了跺脚,她刚才好不容易对儒尊一番“晓以大义”,此时却又横生枝节,害她一切努力成了一场空。
手中那株桃花随手落了地,笙箫默冷笑,一字一顿毫不留情,“说什么借,这玉,分明是你偷的。”
眼见又是平地一声雷,围观之人无吃惊,笙箫默待人一向随意温和,南域连城此番也算是帮了长留一个大忙,在这一刻之前,这师徒二人本还是身份尴尬,如今却又不知怎的,竟显出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样。
众仙派脸上阴晴不定,长留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师弟……”摩严出声遏止,无论如何,此时紧抓不放只会让各派更有借口,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平息才是正途。
连城退了两步,神色黯了黯,不发一语,转身离席而去。
雍璃摇了摇头,拦手示意侍者不必去追,许多事他可以为她承担,唯独此事她必须独自面对,虽也能料到此后长留会有的举措,却也觉得这也许才是她解开心结的契机。
偏头望了望儒尊的神色,再看看那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背影,含笑斟了杯酒缓缓饮尽。
谁知不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摩严望着那背影,脸上隐隐有些难看,朝落十一使了使眼色。
落十一见状,不由心下一惊,片刻叹了叹气,却还是带了几个弟子,不引人察觉的退出了瑶池。
白子画淡淡开口,“勾栏玉既已看过,此时可否交出神器?”
“不、不行!”
众仙派虽在白子画面前不敢放肆,却又不能如此轻易松口,直又恼又恨,不知如何收场。
“谁说不行?”
突然九重天外一声由远及近。
花千骨闻声,眼前突然一亮,欣喜的直起身来,果不期然只见半边天已是一片火色,十里云雾一阵翻滚涌动,仿若海潮之波澜浩大,绯色霞光映着人的脸颊,说不出的妖娆惊艳。
一只华美到极致的金色巨鸟扑打着丰满的翅膀,自天边缓缓飞到瑶池之上。
“杀姐姐!”花千骨激动高喊。
杀阡陌自火凤身上优雅的落下地来,朝她抛来一个飞吻,笑容简直迷死人不偿命。
若不是被火夕追怕了,他也不会两年不敢踏上长留一步,想见她一面都见不到,此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白子画……杀阡陌咬牙切齿的瞪去一眼。
白子画幽幽端起一杯茶,只当不曾看见。
杀阡陌登时火冒三丈,本想冲上去掐架,迈出几步却又勉强忍了住,想了想,何必自己动手?嘿嘿,只等着一会某人一到,自会有一场好戏……
如此想着,又瞪了那白衣飘飘的身影两眼,转回正题道,“摩严这老头方才说得很是有道理,虽然六界安宁实在指望不上你们这群老不休,我家小不点儿的十六件神器却还是靠谱的。”
“你……你说得大方,你倒是交出自己的神器来?!”众人颤声强撑道。
“哼,睁大你的狗眼。”杀阡陌鄙夷万分的张开手,绝美红衣翻飞,闭目念诀,只见巨大金色光芒破空而现。
利落的将玄天伞往摩严手中一丢,嗤声道,“不过是个神器,何必这么小气!”
摩严本是一直看他不惯,尤其是从前仙魔二界不睦,他为逼白子画服软,也曾残忍的每日杀一名弟子剥皮送回长留山,只是今日见他如此慷慨相助,竟是难得佩服了几分。
众仙派脸都绿了,遇到如此不讲道理偏又爱动拳头的魔头,想想从前九华派的下场,眼下除了服软却也没了别的出路,只得懊恼万分的放下神器走人。
一场群仙宴草草收场,众仙派前来了一遭,却得不偿失的丢了自家神器,无一不是敢怒不敢言。
花千骨眼见杀阡陌竟帮了一个大忙,不由敬佩的凑上前来,嘻嘻笑道,“杀姐姐,你今日就是来送神器的吗?”
杀阡陌笑得如花妖冶,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呵呵,自然不是,我今日是来看热闹的,只不过见你师父有麻烦,就顺便帮个忙。”
“凑热闹?”
“可不是———”杀阡陌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瑶池之外已是一阵诡异的雾气弥漫。
大雾中隐隐有两排人影步伐一致的向瑶池走来。
“小骨。”白子画神色变了变,将她拉回身旁。
一只修长的手覆上了她的灵台,花千骨睁着大眼,还没搞清楚状况,已是一阵倦意袭来,不一会便迷迷糊糊的栽倒在了他的怀里。
几乎是在同时,远处的人影缓缓现出了身形,个个皆戴着诡异的金色面具,动作整齐划一,正是异朽阁以傀儡术操纵的死人。
长留众人见状皆愣在了原地,眼见这诡谲异常的一幕,便已知来者不善。
幽若呆呆呢喃,“东方彧卿……他活过来了?” 白子画花千骨永生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