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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房,沈环看着上面的烫金匾额有些恍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里的,这一路上他的脑海之中蔡京的话始终不停地在盘旋……
“王爷?王爷?”
太监的声音叫醒了沈环,“哦,李公公……”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陛下让您进去呢!”李公公见沈环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沈环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犹豫许久终是踏进了书房……
尚书房中,赵顼依旧是那么忙碌,即便沈环的到来也没能让他放下手中的笔墨,“三弟来了?听太监说你已经查到杀害辽国使臣的凶手?哦,对了,我听说你把王相的儿子王霁也抓起来了,这件事与他也有关系吗?”
赵顼问完,依旧埋头批阅着手里的奏折,等待了许久却仍没听到沈环的回答,心中不由觉得奇怪,抬头一看方才发现沈环抱着一叠厚厚的纸在那发着呆……
“三弟?三弟?”赵顼的呼唤声把沈环再一次唤醒。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沈环说完,又是踌躇了许久,咬着牙说道:“臣确已将辽国使臣被杀一案查察清楚,但在此之前,臣有一些东西想先请陛下您过目。”
“什么东西?是你怀里抱着的那些吗?”赵顼问道。
“正是……”
沈环上前,将那一叠厚厚的罪证放在了赵顼的书桌上便退到了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赵顼审阅和皇帝即将爆发的怒火,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沈环惊讶地发现赵顼除了越来越显苍白的脸色以外,并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这让他心中暗觉奇怪……
最后一张纸阅完,赵顼闭上眼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沉默了许久,随后才听他说道:“这些事我已知晓,还是先说说辽国使臣的案子吧……”
赵顼的话完全出乎沈环的意料之外,他本想开口询问,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转口将辽国使臣被杀的真相说了出来……可不知为什么,沈环在叙述的同时竟然将蔡京在其中的主导作用完全抹去了……
“摩尼教!又是这个摩尼教!”听到这三个字,赵顼完全不同于方才的那种平静,心里的怒火完全爆发了出来,整个人就如同一只怒狮一般欲则人而噬……
“好一个吕政纲!好一个蓝二狗!此二人现在何处?!”
“已被臣关押至提刑司大牢。”沈环如实回答道。
“来啊!将此二人就地处死!五马分尸!”
此刻的赵顼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完全没有任何考虑地传出了这道命令,按照目前的情形来讲,留着此二人交给辽国乃是最好的选择,沈环在听到后本欲阻止,可就在开口地那一刹那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此刻的尚书房已被暴怒的赵顼砸得一团糟,但没有任何一人敢上前收拾……
近似疯狂地发泄过后,赵顼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样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书房里安静地可怕,谁也不敢大声说话,直到许久之后才听他对着沈环说道:“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安静一下……”
“陛下,可王相之孙被杀一案臣尚未向陛下说明……”
“哦……那你说说吧……”赵顼的声音听着甚是疲惫。
“是……”
“此事……”沈环方想开口但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尚书房内所有的太监内侍都撤了下去,这才说道:“陛下可曾听过一首诗?此诗的内容是这样的:缎罗帐里一琵琶,我欲弹时理有差。愿借琵琶弹一曲,肥水不与外人家。”
赵顼听罢,摇头问道:“未曾听过,这首诗与此案有关吗?”
“有!而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也是臣撤走左右的原因!”沈环接着说道:“王相幼孙被杀一案,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绑架灭口案,可是其中却牵涉了一段人伦丑事!真正杀害王相幼孙的人正是其父王霁!”
“这怎么可能?人言虎毒不食子!”赵顼十分惊讶。
“没错,按照常理来说这的确不可能,但王霁恰恰并不是此子的生生父亲,他的生生父亲其实是王相!而臣方才念的那首诗乃是王相其儿媳与王相共同所做!”
赵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你是说王相与其儿媳有不伦之事?”
“确实如此,微臣当初也不敢相信,可经过几次的观察,王相与其儿媳冯楠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微臣几次到访王家,发现王相与冯楠之间实在是太过亲密!不仅如此,臣还发现王霁对自己的妻子十分憎恨,尤其是当冯楠与王相一起出现之时更是对其拳脚相加!臣当时对此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当年王霁与冯楠成亲之时确实十分之恩爱,怎么会在短短的几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直到后来臣才明白,其实王霁之所以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正是因为此事的缘故。”
“这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吧?仅凭一首诗如何能够断定?!”赵顼眉头皱了起来,刚刚被压下去的火气隐隐又有抬头的迹象。
“仅仅只是这首诗当然不可能,臣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立刻就对王家幼子的出生日期进行了调查,发现王家幼子生于熙宁三年九月,按照怀胎十月的情形向前推算,冯楠怀孕的日期应在熙宁二年一十月至三年一月之间,不知陛下可曾记得在熙宁二年十月初的时候,陛下您就以推行新法为由下派了一些官员到各地去辅助各地方,而王霁与王雱正是在那群官员之中!如此一来,冯楠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怀上子嗣呢?当时王家还在京城的人就只有刚被陛下任命为参政知事的王相一人而已……”
“当然为了谨慎起见,臣也对冯楠的社会关系进行过调查,冯楠此人的人际关系很简单,除了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以外,她几乎从不出门,更别说会与别的男人有染,因此这几种现象结合在一起之后王家幼子的生父乃是王相这一种可能。”
“那王霁又是怎么知道的?”赵顼问道。
“这个世界上哪会有不透风的墙呢?这种不伦之事想瞒是瞒不住的,邻里之间的议论,王家下人之间的密语、同僚之间的暗示,再加上那首诗,王霁知道真相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听到此处,赵顼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拳头狠狠地往桌上一砸,似是不愿再听下去,“既然王霁已经被抓,想必他也已经全部招供了吧?”
“是的,被抓的那一刻他就招供了,现在正听候陛下处置。”沈环如实答道。
“行,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真的很累了……”
见赵顼挥手让自己退下,沈环不由急道:“陛下,此案除了王霁的口供之外,还有一目睹全部案发过程的目击证人,陛下难道不先问问吗?”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陛下,这件案子非同小可,若是再过几日只怕再生枝节!陛下,这个证人其实不是别人,正是礼部侍郎的儿子!杨明!此前臣说过,这首诗乃是王相与其儿媳冯楠所做,陛下难道不想知道这首诗是怎么弄得人尽皆知的吗?”
“我真的累了!你先下去吧!”
赵顼的语气中又带上了几分怒气,显然不想再听下去,可是沈环却不愿就此罢休,“陛下,此事看似是关乎一条人命,可其中的关系却是与我大宋的江山有着十分重要的关连!万不可……”
“我知道了!我现在不想听行吗?!”
沈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顼给打断了,这一次赵顼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显然已是极为不耐……
在这一刻,沈环看着赵顼,他忽然明白了皇帝为什么不愿意再听下去,不是因为皇帝累了,而是皇帝已经明白了其中所有的一切……堂堂的相国居然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在知道了自己儿子杀死自己另一个儿子的时候,他也只能选择沉默,而到后来东窗事发,为了他唯一仅剩的儿子他也只能让这件事永远沉睡在黑暗之中,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和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与那些贪官污吏站在一起……
沈环呆呆地注视着赵顼许久,他本能地向着屋外走去,一步、两步,就在他触碰到门栓的那一刹那,沈环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画面,江宁、荒村、杨清、文无忌、还有那些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流民……
停下了脚步,沈环转身对着赵顼说道:“哥,我知道你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可是我还是要说……”
“你还想说什么?难道你觉得还不够乱吗?!”
“即便是如此我还是要说!你也看见了,现在朝中的风气是个什么样子!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这个国家……”
“那你想怎么办?把他们都杀了?把这些事告诉天下人?把这些丑事都抖出去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变法之所以会变得如此混乱不堪,与朝堂之上的这种风气是分不开的!如果再不停下变法,先行整顿吏治,那么受苦的永远只有百姓!害得是整个天下!”
“对!你说得对!整顿吏治!你告诉我怎么整顿?!如今这个朝堂已经成了烂泥塘!你想让我怎么整顿?是杀他个血流成河?还是把他们全部流放?!你这几年一直在朝下坐着,从不参与到这些事情中间来,可你想过没有,我坐在这个位子上可以说是如坐针毡!”
“如坐针毡又如何?难道这血淋淋的事实还不够清楚吗?!老百姓的血泪流得还不够多吗?!你口口声声说要强国,可是这国又强在了哪?!如今变法已经在这群人的手里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各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变本加厉地盘剥害民!这样的法变得又有什么意义?!”
“够了!”赵顼此刻完全不想再听沈环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情到底为止!这个皇帝还轮不到让你来教我怎么做!这个江山是我的!不是你慧王的!你以为你就能代表天下百姓?你以为就你代表着天理公义?你算个什么?!”
“轰!”
赵顼的这番话如同一只巨大的木棒敲在沈环的脑门上,让他久久喘不过气来……此刻整个尚书房内安静地出奇,只剩下兄弟二人喘息的声音……凝视着赵顼许久,沈环张了张嘴似是再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始终没能再说出口…… 玉宇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