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张嘴就嘿嘿笑了声,他用不太纯熟的普通话说“林四四,能听出我是谁不?”
我的神经线快要被扯断了,带着满腹的狐疑,我不太确定地问“胡大涛?”
那边传来更是爽朗的笑声,说“林四四,你可以啊,这样你都能听出来。不错不错。”
我觉得我的大脑都要爆炸了,而我跟胡大涛也不是那种能叙旧的朋友关系,于是我想了想词措,我说“涛哥,你怎么拿着兰姐的电话呢?”
胡大涛又笑,他说“哦,是我让小兰帮我拨你的电话。就是跟你说个事啊,林四四你真的不适合在夜总会混,你还是好好上你那白领的班吧,你今晚就过来,我安排财务给你结算一下工资。”
虽然我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胡大涛冒出来了,但是毫无疑问我明白,我这是还没去开口向兰姐辞职,我就被判出局了。
一肚子的郁闷,我忍不住对着话筒口无遮拦地问“涛哥,我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炒掉我?”
胡大涛又是嘿嘿笑说“林四四,不好意思啊,虽然我现在是跟着杨雄混饭吃,但是杨雄也不敢得罪辉哥啊,辉哥开到口的,我不能不做啊。不过林四四,我真的感觉你们像拍电影,哪有人像你和辉哥那样,分个手,分了几年都还在纠缠的。我都跟我女朋友结婚了,孩子都快上幼儿园了,你们还在闹个没完没了的。”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我跟余明辉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胡大涛又说“你晚上过来拿工资吧,早点来。当初我在那份员工名单上面看到你的名字,曾经想过找个机会请你吃个饭什么的,毕竟相识一场。但后面一直没吃上饭,我也就只能交代小兰对你多一点关照。这样吧,反正我今晚也有空在东莞,你过来拿钱的时候让小兰找找我,我请你吃个便饭。挂了,忙了。”
转眼,电话那头就只剩下嘟嘟声,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各种凌乱。
简直卧槽卧槽了,我在那个夜总会呆了那么久,现在才知道,特么的那个夜总会,是杨雄那个猥琐男开的?而以前在椰风各种呼风唤雨的胡大涛,他现在在杨雄的手下混饭吃?
这四年时间啊,还真是洗牌洗得厉害,好像什么东西,都变了。
有些帐然若失地走回到办公桌这边,我满怀失落地将手机放到桌面上,不得不强迫自己收起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事,摊开那张群诚的组织架构图,看了起来。
然而,我才看了第一眼,我整个目光就完完全全钉在了一个名字上面。
赵小宁。
她上面的职位,标注着的是,总经理助理。
赵小宁,她是余明辉的助理?
我回想到前不久余明辉当着我的面打电话,他对着电话那头无比温和地叫小宁,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就变得烦躁起来,总觉得自己曾经忽略了什么,但是又无法一下子弄清楚自己忽略了什么。
有些意气阑珊,也有些浑浑噩噩,我只得告诫自己别管太多,勉强按捺住情绪之后,我凭借着自己不错的记忆力,将这一份密密麻麻的东西彻彻底底背了下来。
等我忙完,我正纠结着到底这一次又要硬着头皮麻烦谁去帮我接送小灰灰,我好去东莞拿工资,丁展波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一接起来,他就说“四四,我今天刚好在独树村这边出差,这边过去丹竹头近得很,我帮你去接小灰灰吧,你有事就忙你的,我晚上没事,我会帮你顾好他。”
在这一刻,我简直觉得丁展波特么的就是一天使啊!
一个激动,我想都没想就说“我被夜总会炒鱿鱼了,我今晚要过去东莞拿工钱,我正在纠结找谁帮忙呢,丁展波你简直就是菩萨啊!”
就算没看到丁展波的表情,我也能想到他肯定是一脸黑线,他说“菩萨是女的吧?我是男的。”
顿了一下,丁展波又说“你要去东莞拿工钱?今天那么大雨,你挤公交也不方便,这样吧,反正离小灰灰放学还早,我去兜你,顺便一起去接小灰灰,完了我载你过去东莞,也算是让你们母子俩,兜兜风。”
我觉得这样很麻烦他,正要拒绝,丁展波立马说“就这样说好了,等下见。”
等到我下班之后,我刚刚从电梯出去,就看到了丁展波站在大厅一个角落,他面无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他玉树临风的样子倒是引来不少侧目。
我走过去叫了他一声,他才从那些沉思中回过神来,他说“走吧。”
一路上,丁展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似乎有点心情不好,不太像以前那样没完没了地讲冷笑话,我们算是一路沉寂着来到小灰灰就读的幼儿园门口。
小灰灰读的这个幼儿园,处在丹竹头和桂芳园的交界处,环境算不上好,连个停车场都没有,丁展波就把车停到了旁边的商场,又从车上拿了一把大伞,我们就这样一路并排着从商场的地下室上来。
出了商场门口才发现,刚才还磅礴的大雨,一下子就变得小了,丁展波却依然把雨伞撑开,移到了我的头顶上。
按照以往那样,我习惯性地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我嘿嘿笑说“丁展波,你活雷锋啊,你打个伞就全往我这边了,你自己都淋湿了!不行不行,我得发个微博歌颂你,你是人民的好儿子。”
要按照平时,我说这样随意的玩笑话,丁展波早笑了。可是他像是心事重重的,他扯开了一个牵强的笑容,他没搭我的话茬,而是说“快走吧,小灰灰马上放学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趣,只得闭嘴,跟着丁展波走了。
我们刚刚到幼儿园门口没几分钟,那些有着青嫩面孔的孩子一拨接一拨地出来,很多家长一拥而上,抱的抱,牵的牵,很快原本人头攒动的幼儿园,就没了多少人影。
过了一阵,小灰灰被那个有着小酒窝的老师牵着出来了,她大老远就看到了我,她把小灰灰的小手交到我的手上,她说“林小姐,我以为你还要晚一点才能过来接人呢,要不是小灰灰眼尖,在三楼那边一直扶着围栏喊妈妈,我还真没见找你。”
我与那个老师客气地说笑了几句,这才告辞。
下雨地滑,我怕小灰灰走得不稳,于是我把他抱了起来,顺便用自己的额头探了探他的额头,看看他的体温还烧不烧。
小灰灰何等的聪明,他立刻知道我在干嘛,他在我探完他的体温之后,他学着我平时那样,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他说“妈妈身体很好,一点也不热。”
我一天的劳累困顿,被他这句奶声奶气的话,冲得烟消云散。
我正要夸他乖呢,小灰灰突兀地凑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他很快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的害羞样说“妈妈心情不好,亲亲心情好。”
就在这时,静默撑着雨伞的丁展波冷不丁来了一句“小灰灰,今天丁爸爸心情也不好,你要不要也给丁爸爸来一个亲亲?”
虽然小灰灰跟丁展波一向玩得很亲,但是在我所有的印象里面,小灰灰除了主动亲吻我,他还真是没有亲过丁展波。
似乎被丁展波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有些愣神,小灰灰好一阵都是一脸的懵懂,他看了看我,又再看看丁展波,他始终是那种聪明早熟得让我心酸的孩子,他很快凑过去,在丁展波的脸上蹭了一下。
在蹭完了之后,小灰灰还没彻底将身体倾回我怀里,他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冲着我说“妈妈妈妈,那个陌生叔叔,他在那边,你快看,就是那个怪兽叔叔,他在那边。”
循着小灰灰的指向,我望了望,只见余明辉站在离我们大概五米开外的出口位置,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另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面,一脸的面无表情。
我真的不想让小灰灰跟他有太多过近的接触,但是我们要出去,就必须经过他站的位置。
按捺住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我先是教育小灰灰,我轻声说“小灰灰,不能这样指着人家,这样不礼貌,知道吗?”
小灰灰这才把手收了回来,他将他的小脸全数扑到了我的身上蹭着,像是撒娇求原谅。
我的心忽然变得安定从容起来,也觉得后面哪怕狂风暴雨我也不怕。
于是我稳了稳心神,抱着小灰灰镇定自若地朝着出口走去。
然而就在我越过余明辉一米的距离后,他突兀地在我的后背冷不丁来了一句“林四四。我有些事想跟你单独聊聊。”
他都找到了小灰灰上课的幼儿园,我潜意识里面认为,他想聊的事是关于小灰灰的。
当初我历经千辛万苦才保住了小灰灰,我不是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后面如果余明辉知道这是他的儿子,他难保不用财力和势力压死我,抢走我的孩子。于是我咬咬牙,向李菁借了一笔钱,托尽了关系刷尽了人情,把小灰灰与余明辉之间的维系所有的蛛丝马迹斩断抹杀的干干净净,我能做的就是,我要护着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任何人将他从我的身边抢走,任何人都不可以!
而现在,一想到余明辉都找到了这里来,我一边不得不在心里面嘲笑他真是自信得快要上天了,他凭什么就能觉得我林四四会那么坚决地生下他的孩子,以一个单身妈妈的身份匍匐前进着。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确实太可悲,我确实是这样做了,我确实是这么一往无前的咬咬牙,把这个生命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也不管里面为此付出了多少疼痛的代价。
但是毫无疑问,我现在很清楚的事是,小灰灰才是我的命,而余明辉即使被我深爱过痛恨过,即使我被他伤得遍体鳞伤痛无可痛至今很难放下,他也不过是我林四四人生某一个阶段的过路人,他就是一个不经意闯进我的生命,带给我一段意外的温暖时光,却又毫不留情地收回去的残忍过路人。
我绝对不允许这个残忍的过路人,从我的身边抢走我的孩子!
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涌动,我装作若无其事那样回过头,冲着余明辉淡淡地说“余总,除了工作上的事,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别的事可以聊,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余明辉突兀地上前一步,他将那把黑乎乎的雨伞举到了我的头上,他盯着小灰灰,却是冲我说“私事。我只占用你几分钟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