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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放心,我席间有一学者,伶牙俐齿有三寸不烂之舌。他平素最擅与人辩论,就连上卿金逄都惧他三分。“
听雷世阁说起金逄都畏惧的人物,卫枢不禁对此人刮目相看,金逄的唇舌已经是文人中的上乘人物,不知而今这个未曾谋面的名流学者,是何面貌。
“他是谁?”卫枢立刻被雷世阁所说的人物吸引住。
“梁文生。”雷世阁说起幕中此人,仍觉得洋洋自得,能将此人收入幕府,也算是自己的荣耀罢,他笑道:“当年先王重金留他在云昭学宫讲学,他都不肯,一定要投入帐下,这真是……”雷世阁一番欣喜神色,仿佛是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以及赫赫军功吸引了他。
“看来此人志在拓土开疆啊。”卫枢笑笑,当即说道:“我要见他。”
梁文生立在面前的时候,卫枢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未见过如此一个风风仙道骨的老人,花白的髭须如秋风落木后的垂杨柳枝般柔软飘逸,近乎晶莹,如同罕无人烟的高原雪山上,色若冰雪的雪莲般剔透。
慈眉善目的面容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凝润,就连脸上的褶皱,都似高山上悬泉流水般柔和。他立在城头,烈烈东风拂过他的须发,他抬手整理乱发的一举一动都似屈子临江,又似老聃宣道。
他信步走来,腿脚灵便,完全不像一个古稀老人,他微笑着向卫枢施了一礼:“幕中门客梁文生拜见镇国侯千岁。”
“先生请起。”卫枢也回了一礼,笑道:“雷太守说,先生能言善辩,就连金逄也不敌先生。”
梁文生谦恭一笑,如惊鹄掠影,笑容转瞬即逝,他变得严肃而沉着:“都督有何吩咐。”
“眼下,我需要一个人到卫国大营中去一趟,劝说卫国退兵,不知道,先生……”卫枢试探着问道。
梁文生迟暮之年的脸上写满了风发的义气,仿佛自己还是一个志在高远的少年,他当机立断的说道:“都督不必说了,老臣愿意去。”
“那你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出城?”
“不,”梁文生似乎没有多想什么,他直接了当的拒绝,继而决绝的说道:“老臣现在就出城去。”
“那好,请你告诉卫国都督豫游,还有陵君,就说百玦愿意和卫国修好,从此不动刀兵和睦相处。另外,如果卫国愿意退兵,就请豫游都督把他的夫人接回去。如果执意要打,那就等我灭了他们,把都督夫人送回去。“卫枢笑道:”请先生好好和他们说。“
梁文生应了,再次向卫枢作揖,转身便下了城楼。
天靖关的城门已经一连关闭了尽半个月,再次打开的时候,沉寂许久的尘埃雾霭渺渺落下。
官道上只有一匹马托着一个仙人相貌的老人。
“从未见有人送死还如此积极。”卫枢扶着城楼上青灰砖石砌成的冰凉的墙垛叹了口气。
“送死!?”雷世阁上前一步,酒壶被他随手扔掉,摔成了碎片,不几时,深入砖石的酒水,便结出了一层薄薄得冰霜。他愣了片刻,继而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你为何害他!”他似是不忍,急于出城把梁文生截回来,转身便要跑。
“站住!”卫枢喝断他的步伐,厉色道:“回来!”
雷世阁讪讪的退回来,他背对着卫枢一步一步的挪了回来。周遭很静,守城的官兵不敢插言,几乎能听见雷世阁急促的喘息声。
“你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卫枢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背影,低声对雷世阁说道。
见雷世阁缓缓的转过身,惊诧的望着自己,他刚毅的面孔上还写着惶惑,卫枢平静的解释道:“这就是文人的气概,你不懂。”
“是,我不懂,”他急的面红耳赤,声调也提高了八度,近乎野兽的哀嚎:“那也不能让他白白的去送死啊!”
卫枢双手合十,抬起头,望着琼琼苍冥,旷远的无云蓝幕:“你说的对,他是一个智者。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愿意为命运做最后的献礼,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无愧他的名头。”卫枢垂下手,她为梁文生做出了最后祈祷已经结束,转而笑道:“就算你去拉他,也拉不回来的。”
“嘿呀!”雷世阁叹了一声,一拳捣在城垛上:“早知道是这样,我何必要推荐他去?随便找个披甲人不就行了?”
“他的死,和一个普通士兵的死截然不同,他是名士,就是文人的榜样,他只有死在卫军中,才能让天下名士文人对卫国口诛笔伐,让列国那些居心叵测的谋臣,讨不到半点便宜。他这样做,是想给我一个出兵的理由,”卫枢望着卫国驻军的方向,头上旌旗似被风用一只有力的大手撕扯着,在空中抽搐抖动,卫枢转过身,深沉的凝望着雷世阁:“他是给百玦一个出兵的理由。”
“理由?”雷世阁不以为然的塞责道:“出兵就是出兵,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有什么理由?“
“等着看吧,即便卫国豫游都督不杀他,他也会自裁与卫军营地。”卫枢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百玦素来以仁义昭示天下,出兵都为义兵。而今卫国进犯百玦,是因为有卫英公主的前仇,卫国还算是占理,百玦若是主动攻击,倒给了列国出兵犯境的理由。如今,他死在卫国军中,无疑是要用自己的死来告诉天下,卫国敢杀使臣,将帅无道,这就是百玦出兵的理由,明白吗?“
雷世阁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依然不理解梁文生的做法,见卫枢说的似乎在理,便也叹惋一声:“我去安顿他的家人。”见卫枢仍在城楼上,雷世阁停住脚步,问道:“都督在看什么?”
“我在等梁文生的人头。”卫枢立在寒风中,肃穆的神情仿佛是在为梁文生默默哀悼:“他是以身许国的风流名士,卫枢要亲自将他的头颅接回百玦。”
卫枢一直立在城头,两个时辰之后,远处荒漠中渐渐浮现出人影,军旗,传来等鼎沸的人生,骏马的嘶吼声,兵器的碰撞声。骨碌碌的兵车声,伴随着,高耸崭新的云梯渐渐被推到阵前。
“都督!大事不好,卫国十五万大军已经逼近天靖关,他们怕是要叩关攻城!”
“都督你看!”
只听见身边一个士卒的一声惊呼,卫枢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一根罪恶的长长的青铜兵戈,上面跳着一个红白相间的圆球。未几,那人到了阵前,将兵戈向卫枢挥了挥,卫枢方才看清,那颗浑圆的白色圆球,是一个沾了血的头颅,花白的髭须来看正是梁文生。
他竟然死的如此屈辱。
“城楼上的卫枢小儿听着!速速献城投降,豫游都督开恩,可饶尔等不死!”一个不知死活的士兵,举着梁文生的头颅,单枪匹马的前来骂阵,卫国大军密密麻麻,如同骤雨将至前夕的滚滚乌云,黑压压的一片,翻涌上来。先头部队已经迫近到距离护城河外百米之地,
”拿弓箭来!“卫枢一声命令,身旁士卒捧了弓箭,卫枢一手接过,取了一支崭新的箭镞,弯弓搭箭,箭头对准那骂阵的士兵,士兵见自己正被一只强弓对着,继而不到片刻,城头上布满了弓箭手,他们手中的弓箭都齐刷刷的指向卫枢箭头的方向,士兵心里发慌,生怕自己多一句话,便被乱箭射成筛子。
卫枢一抬手,城头上的弓箭手也一齐抬起弓箭,卫枢一松手,箭镞如虹,直直掼入冲在阵前的一名御手,他向左一歪,翻下车来。弓箭手也齐齐脱手,密如鸦雀出林,胡哗啦啦,乱箭如雨,疾风骤雨,来的突然。卫国军队被射到一片,接下来冲上阵前的士卒,都把手中的盾牌举到头顶,躲避乱箭侵袭。
“用投石器,投掷鱼油罐子。”卫枢一声令下,城中的高架投石器由三五个人拉着,一关一关点燃的鱼油从天而降,摔在地上便是一片冲天大火,砸在头上,大火便从头撩到脚,将人烤熟。
卫国架着云梯,士兵手持盾牌,一边躲避鱼油罐子,一边躲避箭雨,艰难的顺着梯子向上攀岩,那是一场何等惨烈的肉搏。巨大的石头被一块块扔到城下,砸在头上,顿时血浆横流,有的直接将头颅决断,有的被石头砸在胸口,胸前肋骨扎进肺子,喷出二两血来。
横尸荒野,满地都是断指断脚,碎石野火,把天靖关外原本平整洁净的一片荒原霎时间堆积得如从人间地狱。
“放箭!”卫枢一声令下,弓箭手丝毫不吝惜手中的箭矢,一盏茶的工夫便是一百多支。
战争是何等惨烈,何等悲壮,想起豫游曾经叫自己永远不要看见战争的惨烈,而今她才从真正意义上了解了。每一个人倒下去,都意味着一个家庭的破碎,意味着要多背负的一份血债。
“都督!卫国有撤军的趋势!他们的队尾已经向砀山撤退了!”
“出城,追击!” 乱世之美人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