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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薄雾轻漫,车轱辘滚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不一会儿,便出了城门。城墙上,两个容颜秀绝女子并肩而立,一位容色淡漠,一位目光温柔绵长,似要追随那车队而去。
柳清持望着车队愈渐行远,向身边的女子道:“现在你想跟也追不上了,回去吧。”
阮和浅淡一笑,低声应下。心也乘着风跟随那片云一起飘走了,他会回来的,她在心中认定。
柳清持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她本想为沈云岫送行,将阮和还给他,却怎料阮和至今都不肯回去。爱一个人,是深入骨髓的思念,被父亲困在于归谷中那一年她深有体会。却不知阮和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次次地放弃回到他身边的机会。今夕一别,相见未有期。
上了来时的马车,往靖宫方向而去,南羽藏在暗处跟随。她此次出宫并未告知沈昱宸,然而她的一举一动他从来都了如指掌,悄无声息地为她安排好一切,她从前故作不知,冷言以对,如今才恍然从前的所作所为多么的愚不可及。似阮和这般艰难都不曾后退,她又何必再有什么顾忌。
入了宫门,柳清持没有回罗浮园,挥退阮和自己转道往嘉宁殿而去。此处她久不曾来,此时此刻竟是那么想见他。嘉宁殿的守卫无人阻拦,她一路走到书房外,缓步踏入。
沈昱宸放下手中朱笔,带着三分笑影抬头望向她,却见她一脸迷乱之色,忙起身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柳清持摇头,“无事。”
“究竟怎么了?”沈昱宸扶住她的双肩,神色担忧。元福公公知趣地带着宫人悄悄退了出去。
他的担忧落在她眼里,心上似扎了一针,疼过之后久不消散。她抬眸望着他,“我做过许多对不起你的事。”
儿时那激烈的言辞就是割在他心上最狠也是最深的一刀,十年后的重逢,故作不识,冷言冷语更是不知说了多少,一去杳无踪迹,他所受的煎熬怕是更为沉重,只是这些,他从来都不说起,包容到无所不容。
沈昱宸一颗被吊起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扶住她双肩的手顺势将她拥进怀中,轻笑道:“胡思乱想些什么。”
柳清持埋首于他胸前,双手迟疑着环上他的腰身,原来抱一个人感觉是这样的,她独来独往惯了,却不知怀中有人,心有牵绊是这样一种难言的滋味。
沈昱宸眸光一亮,声音里也带了些喜色,“清持。”纵然她早已承认自己的心意,可之前只能算是不再拒绝他,有时候还是会有些抗拒他的碰触,从不曾这般主动过。
她稍稍抬头,便对上他露出喜色的双眸,心中涌起一阵冲动,险些就要脱口而出,“沈昱宸,我……”
她是个清冷的性子,话到嘴边,张了几次口,却难以启齿,一双灵透的双目愈发水润起来。
“我知道,”沈昱宸接过话,温声笑道,“不要勉强,我虽然很想听你对我表露心迹,倒也不急于一时。”
微翘起的唇角忍不住吻上她的眉眼,轻柔细密,渐向下寻到了双唇,轻而易举地探入,既然听不到她说爱他,那么至少要换一种方式得到吧,感觉到怀中人儿不同以往的温情,沈昱宸心中大喜,一时情难自禁,舍不得将她放开。
元福公公掩上的门吱嘎一声开了,沈宁芊立在门口,脸色变得煞白一片,凌厉的双目中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心痛。她缓步踏入,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难,停在沈昱宸面前,不由分说扇了他一耳光,清脆的声音响起,惊吓了一地宫人。
“整个靖朝的美人都是你的,你为何就偏要一个柳清持。” 沈宁芊怒声喝斥,却难掩目中痛惜之色,沈昱宸是她一手抚养长大,望见这一幕,怎能叫她心里不难受?
沈昱宸一手将柳清持护在身后,毫不示弱地反问:“姑姑岂非一样,世间良人几何,何必苦等一个风渊?”
“住口,沈昱宸,她是你妹妹,你这样做有悖人伦。”沈宁芊气急,多少年了,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失常过,长宁公主高贵尊荣,是一尊不容侵犯的神。
“够了,她从来都不是我妹妹,还是姑姑也一直将我当成那个人?我不存在,他才是真的?”沈昱宸双眼发红,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愤怒终于寻得了一个契机爆发,“只是一个名字,你们便硬生生将我和他绑在一起,逼我承认清持是我的妹妹,可事实你们想过没有,我不是他,柳清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她为何就不可以?”
“你明知是我们沈家亏欠了她的,慕汐月已经受尽磨难,你要她的女儿也要步她后尘么?”沈宁芊这辈子手段强硬,可她最愧疚的只有慕汐月,那本是最无辜的人,却徒然凄凉了半生。
沈昱宸眸色一冷,已然动了真怒,“姑姑这是何意?你断定父皇犯下错我会重蹈覆辙,你凭什么这么认为?那我就把话说清楚,清持我绝无可能放弃,也绝不会让旧事重演。”
“来人,请长公主回晓风楼。”
元福公公偷觑了一下,沈昱宸脸色如冰,容不得半点商量。沈宁芊怒目相视,似是不相信这是她一手养大的侄儿。元福公公暗道不好,立刻打手势让人去请祈王殿下,表面上不动声色,苦口劝道:“公主不如先回去,帝君是您的侄儿,一家人何苦生这没边的气。”
“不用你赶,本宫自会回去,这就是我的侄儿,很好,国君该有这个魄力。”沈宁芊惨然一笑,转身走出了朱门,不见往昔雍容华贵,只余满身寂寥落寞。
沈昱宸闻言心中一软,一股难言的苦涩涌上心头,只是他身后是他想要执手一生的人,半步也退不得。又可知,沈宁芊的话又将他推入了一个怎样绝望的境地,他最无法接受的就是别人将他当作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子,为何总是要一次次逼他?
转身将柳清持紧拥在怀中,“清持,你从来都不是我妹妹,我绝不会有负于你,我不会重蹈覆辙。”
任谁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疲累,甚至她还听出了一丝惧意,轻微一叹,他一直将她护在身后,摆明了不想让她陷入这场争论。
“你在害怕?”柳清持抬起头问道。
“我不怕,我不会负你。”他说的极为自然,心中早已认定一个柳清持。
柳清持望向他的眼,沉沉如水,藏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情绪在里头。她一针见血道:“你害怕的是有人将你当成兄长。”
沈昱宸身体一僵,随即松开她,想要反驳,却是无力发一言,她说的,是事实呵,他只能承认,“是又如何,也是可笑,我竟要与一个死人百般纠缠。”
柳清持心头一股气血胀的泛疼,这只怕会成为他心底永远也解不开的结,“跟一个死人计较,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你心里明明清楚,你与他是两个人,又何苦庸人自扰?”
沈昱宸心中一暖,知她是在安慰自己,不觉叹道:“真是坏人好人全让你占尽,偏我却还甘之如醴。”
“陈年旧事,难道你要记一辈子?”柳清持垂眸,知他所言又是想起儿时往事,那些话太过伤人,几番提起,皆有悔意。
沈昱宸哪里舍得让她难过,笑道:“你若对我好一些,兴许我便忘了。”
“坐下,上药。”她不禁轻叹,长宁公主下手颇重,脸上竟红肿了一片。
元福公公早将伤药备好在一边,柳清持用巾帕浸了热水,慢慢揉散。沈昱宸观她看书,下棋,不论做何事皆是专心致志,只她这份心一直都不曾用在他身上过,今日倒是头一回。
“长宁公主果然是靖朝梁柱,上教国君,下慰百姓。”她手上动作不停,嘴角却浮起一丝笑影。
沈昱宸眉峰皱起,似是不悦,“姑姑从未对我动手,这一次还是为了护你,你竟然幸灾乐祸。”
柳清持指尖挑起一块清凉的药膏在他脸上细细抹匀,发烫的肌肤也舒服了不少。
“这几日都不能上朝了。”沈昱宸认真地望着她。
这副模样自然不能上朝,柳清持并不觉奇怪,“好生将养。”
“不能在含章宫。”沈昱宸动也不动地望着她。
柳清持蹙眉不解。沈昱宸这才道出理由,“太傅定会前来说教,他容不得我出半点错,太傅若发现了,也就不太平了,定要治姑姑个以下犯上之罪。”
柳清持恍然,“所以呢?”
“借住几日。”沈昱宸不像是在开玩笑,又道,“罗浮园是禁地,太傅不会违抗。”
“陛下才是靖宫之主,你不觉得委屈,我自然无话可说。”柳清持如玉的面容稍显淡漠。 罗浮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