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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斐媛篇
有待江山信美,无情岁月相催。东里来,西邻醉,听渔樵讲些兴废。依旧中原一布衣,更休想麒麟画里。
那个时候,北平还很冷,说是立春了可是丝毫没有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只不过是晴天的时候风吹在脸上没有那么的疼了。
谢斐媛下火车的时候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围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可还是觉得冷了很多,一旁的丫鬟把暖手的汤婆子递到她的手上,揣进了袖子里,这才觉得手不再冷了。
舅舅跟在谢斐媛的身后也走下火车,风灌进了脖子里还是觉得寒意袭人,抬头看看这北平的天气,阴沉着看着是要下雨了的。
“这鬼天气,真是比不上南京。”忍不住发些牢骚,舅舅把手套又戴回了手上。
“是不如南京。”谢斐媛跟着附和了一句,她的心里这里是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跟对了人就好。
以后她和苏淳严的生活应该定在南京吧,北平这里总是觉得没有那么亲切。就算是要下雨了,也是干冷干冷的,比着南京的温润差了很多。
落脚的地方是恭亲王府,当年皇帝还没有被废黜的时候,这里可是众星捧月之处,只是如今的天下,没有了皇帝老子的一言九鼎,取而代之的是群雄并起,鹰视狼顾。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喊了好几千年终于又再次重新实现了。
谢斐媛望着这里的雕梁画栋和曲径通幽,不免也是感慨世易时移,只是纵然已经转移到了现在的共和政府手里,这恭亲王府的气势和气质仍是不一般的。
此次,谢家把加官进爵的庆功宴放在这里,一是总统想彰显对于谢家的感恩戴德还有就是倚靠重用,二是谢家也想扩大自己的实力,拉拢正当年的苏淳严。
谢斐媛不止一次听舅舅说过,苏淳严自从脱离了自己之后那是声誉日隆,现在就连总统都对他刮目相看,说他是难得的帅才。
“舅舅,可是这样的人物你怎么就舍得放走?”谢斐媛疑惑。
“他岂是池中物。我有心压制了一些时日,去了他的心腹,却不想竟然没有斩草除根,让他逃了,后来在山东又白手起家,今日已经不能与当时同日而语了。”迟汉光无奈之中又多了些阴鸷。
他自然不会放过苏淳严就这么从自己的手下东山再起,依靠上了谢家,就不用再瞻前顾后了。
他带着谢斐媛来北平也就这个意思,要么就是结了姻亲,从此干戈化玉帛,要么他再将苏淳严手里的兵权夺过来。
“苏淳严今天也在邀请之列,只是他会来吗?”谢斐媛放眼满屋子的人,一个个都对自己想入非非的眼神恨不能立即与之攀上关系。
“总统亲自发的邀请函,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错过。”迟汉光言辞笃定。
谢家长子谢铮被新任总统极力邀请担任了**一职。
而苏淳严这一年才二十出头,因为作战勇猛,又在关键时刻将共和军主力将领救出危难。
至此之后,苏淳严一战成名,迟汉光也始料未及。
人红眼热,这似乎是必然的规矩,迟汉光这么一看当年把苏淳严逼走无异于放虎归山。
猛虎,还是关在笼子里比较安全。
谢斐媛坐了许久,也就觉得无聊了,想见的人没到,不想理的人很苍蝇似的。
她也有点没耐心了……
刚开始对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们还有个好脸色,一问一答还算是沉住气了,慢慢的就变成了爱理不搭。
毕竟是谢家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脸色也就不好看,王孙公子们很是识趣立刻也就敬而远之。
百无聊赖的看着满园的苍松翠柏,水榭歌台,初融冰雪的碧园到底还是有了春的意思,看纤柳的枝头还是冒出了嫩芽,抽一丝萌绿。
第一次见到苏淳严那个时候在南京,大约也是这样的时候,或者江南春来早些,没有这样的阴冷。
她跑到了舅舅的营部,恰逢正开会,冒冒失失的闯的进去,当时傻了眼。
一个英姿挺拔的人着了军装刚好这个时候站起来,应是准备发言的,就这么被她打断,回头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舅父不以为然,“媛媛你先去我办公室”,接着目光回到青年身上,“苏淳严你说你的。”
谢斐媛那一刻竟然手足无措,不经意间还脸红了一下,就这么缩手缩脚的退了出来。
至此记住了这个青年人的名字——苏淳严。
他的器宇轩昂,他的眉清目秀,他的目光如炬……
这惊鸿一瞥就像烙印一般,深深烙进了自己的心里,想忘也忘不掉。
可谁都没想到,就因为军政上的关系,舅舅竟然逼走了他,那是第一面,那也是在南京的最后一面。
其实当初谢斐媛就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她觉得凭着自己的美貌,苏淳严只要是看上这一眼是绝对不会忘掉的,要不是因为舅舅的原因,或许苏淳严就会上门提亲了。
可女儿家的心事,总是深埋心底,男人不主动,莫不是要她上赶着?
毕竟身份地位都在,她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也总是要周全舅舅和谢家的面子。
而这次,不远千里奔赴北平,这次谢斐媛是主动的,她真的怕去苏淳严就这么忘了自己。
从母亲那里听说了舅舅的心思,想把苏淳严重新收归麾下。灵机一动,还有什么比结为婚姻更加牢固的关系吗?
答案一目了然。
所以谢斐媛来了,她信心满满。
“恪深兄,来晚了,自罚一杯。”
有人大呼小叫,谢斐媛随之回头,恰好看到苏淳严进门,就这么规矩礼貌又不失风度的跟在座诸位打招呼,他现在是红人,谁都要敬畏三分。
“抱歉,抱歉,公务缠身,来迟了,来迟了。”苏淳严解释的很是自然,借口更是冠冕堂皇。
“这位是……”
“内子,还有小女。”
苏淳严介绍的时候目光里全是柔情,甜蜜的叫人羡慕。
谢斐媛五雷轰顶的只觉得头上一懵。苏淳严是何时结了婚,又是何时有了孩子?只觉得眼前突然一片黑暗,谢斐媛脑子里全然空白,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到眼前的模糊被擦拭干净,才看到了苏淳严的一家三口,女子清雅,男子英俊,孩子可爱,当真是配极了。
谢斐媛失落到了极点,一个错过便是一年,这一年里……多少事情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在发生,而她却还固守陈规,对苏淳严总是抱以期待,可是他早就把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
殊不知,哪里是忘记,苏淳严是根本没有留意过谢斐媛,会议室的第一次见面,对于谢斐媛来说是惊鸿一瞥,对于苏淳严来说是毫无印象。
以至于,现在的重逢,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苏淳严与其他宾客虚与委蛇,自己却一旁默默地哭鼻子,可这其中的缘由却没有办法向外人诉说。舅舅看到自己的样子,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他不仅仅有了妻子,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自己这谢家大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给他做小……
到底是因为什么就这样让他对自己心灰意冷,娶了别人,生了孩子,就因为自己的舅舅当年与他的恩恩怨怨,于是他连带着自己也放弃了。
再看看他的手里,一边牵着女儿的手,一边揽着妻子的腰,这样的举动可是在做给自己看?为了让自己吃醋还是让自己后悔?
苏淳严,你都做到了,我谢斐媛输了,一败涂地。
“舅舅我想先回去休息了。”谢斐媛强打精神,与舅舅告别。不等迟汉光回答,她就低头掩面从众人的眼前的小的干净。
“可……”迟汉光还想说的是,这么多的人,总不能在苏淳严一个人的身上吊死吧。
但是谢斐媛的为人,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了,这一切就算是错,那就错的彻底吧。
反观苏淳严,他整个人对于谢斐媛的所有举动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有人跟自己说话就说话, 没有人跟自己说话那就跟妻子孩子说话,,一场聚会本来说是谢家的庆功宴,而今却变成了他们苏家的亲子宴。
其实也不是苏淳严真的是在针对谢斐媛就要把静恬和苏郡格都给带来,而是他已经被相亲这样的事情不胜其扰,于是纵然静恬是那种不爱社交的人,可是总也要让他给拉出来当了挡箭牌。
给苏淳严提及婚配的时候他总是说家里已经娶了娇妻,可是谁都不没有见过,佟佳氏·静恬虽然性格外向,但是她并不爱抛头露面,也不爱这些宴请交往,苏淳严也是再三请求这才把这母女两个给带了出来。
那边苏郡格才一岁多些,才会迈出步子,看着周遭的热闹还有些应接不暇。但是天生就随了苏淳严和静恬的优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往四处张望。吃东西的时候小心翼翼,小小的舌头先试探着舔一下,才长大了嘴巴咬上一口。
几个要员带着夫人前来,看见这么可爱的孩子也忍不住上前逗一逗,可是苏郡格总是腼腆一笑,然后就往静恬怀里钻,引得众人更是哈哈大笑。
再后来的事情,就要说到苏淳严跟迟汉光的关系了。
借助着谢铮的关系,迟汉光终于彻底摆脱了当年土匪的黑暗历史,一跃成为了**手下的心腹军队,**和总统之间就这么看似平衡却总要背后的军队撑腰着,就像是一杆天平,就看谁的军权多,谁的砝码就重。
各帮各派为了自己的利益大行拉拢之策,苏淳严这个时候又被推到了前台,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听命于人那是必然。
却没有想到,此时迟汉光占尽先机,竟然按照编制将自己的军队收归旗下,这回他终于又成了他的走狗。
可想而知,苏淳严心里是多么的难受,好在他沉得住气,本来就没有跟迟汉光撕破脸皮,所以重新回归之后,一笑泯恩仇算不上,但是也没有太大的矛盾冲突。
苏淳严心里都记得,当初怎么逼死了自己的副官,遣散了自己的连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现在还不到十年呢,好事多磨不着急。磨刀不误砍柴功,苏淳严的韬光隐晦换来了拨云见日,一次战役的乘虚而入,终于翻盘,苏淳严又把原来的旧部给从迟汉光的手下拎了出来。
而迟汉光,则是督战不利,差点就给降级处理,至此就再没有了风光无限的迟汉光。
至于谢斐媛,这五年中她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回了南京之后就躲在自己的闺房里不出来,或者就是成天抱着书本发呆,任谁也不愿理会。
还出了一趟国,至于去的哪里也没人知道。
等到家人不断催促谢斐媛成亲的时候,她才哭着给父亲说,自己心里的人就是苏淳严。
二十三岁了,谢斐媛这五年来白白浪费的时间都在苏淳严身上,空度了自己最好的年华。
知道自己女儿的这一心思,再想想现在的时局,还有苏淳严的妻女,真是难办啊。
左右为难,女儿又任性,谢家这次真的头大了。
九月份的时候传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的是佟佳氏·静恬坠马身亡,坏的是迟汉光被苏淳严枪毙在了冀州。
这叫她谢斐媛该怎么面对?谢家苏家这梁子结下了,自己不死心还跑来北平,得到的消息是苏淳严要娶傅含秋了。
远远的看着苏家大门口张贴的喜字,悬挂的灯笼,她还不死心吗?
第二年一开春,谢斐媛去了美国,嫁给了米勒,这个高鼻梁蓝眼睛黄头发的高大美国男人,为的不是别的,她谢斐媛成全不了自己,就只能成全谢家的颜面了。
岁月无情,世事弄人,谢家的大小姐在二十四岁的时候终于嫁人了……
可悲可叹的是,五十四岁的时候,谢景居死在了中国,她这一生唯一觉得还可以依靠的儿子也没有了。
三十几年,弹指一挥间,谢斐媛自己把自己给熬了进去,如果可以再活一回,可不可以不论对错,只论生死。
春寒,美国的雪还没有融化干净,谢斐媛坐在椅子上将自己的遗嘱都想一一落笔纸上,可是眼皮觉得好沉,视线也慢慢模糊,而后一黑,钢笔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有深黑的墨水飞溅出来,那么冗长的一梦就再也不愿意醒过来了…… 烽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