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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退后了一步,像被记忆的浪潮拍打而退了这一步。
“小葵。”孟非的心脏也仿佛停止了,他意识到什么。
她笑着哭,“我真是一个贱人,我真是贱得彻底……我真是贱得彻底!”
“小葵!”他试图去握她的双臂,但她退得更厉害,几乎把司仪撞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这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孟非也哭了,吼叫着,歇斯底里的挠着头,吼叫着:“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把头上的花朵都摘下来,深深朝着他鞠了一躬,然后冲下台,朝外狂奔而去。身后是孟非发疯一般的嘶吼声,但她跑走了,第二次离开这里,自己的喜宴,再也没有回头。
“连波西,我恨你。”她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往墙上撞了一下。那时他正坐在楼道里等她,这一声很沉很痛,但都不及两个人的心痛。他等了很久,有赢的把握,但也有输的恐惧,终于她来了,虽然动了他最讨厌别人动的头发,让他撞得生疼咬牙,但他也一把掐住了她的后颈,把她的脸扯到嘴唇边,然后疯狂地亲吻。
两人的亲热,太过用力,像是厮打,像是凶狠,像是发泄多年的不猛,两人拖着行李,还一边扭抱在一起,费劲地打开房门,然后冲进去,疯狂地扔掉一切,扫平桌子上的一切。葵把头上乱七八糟的发夹和簪花统统扔掉,解开盘扣,除去一身鲜红色的嫁衣,繁琐的衣服脱得她披头散发,大汗淋漓,他已经上身**大笑着看她,然后亲吻, 心痛得抽了一下,还是亲吻,二人互视,胶着的目光,浓得分不开扯不断,随即又是深吻
无休无止,亲吻,纠缠。
终于完全**得看见对方,二十年的第一次,但她想像过的。
不是温柔的,也不是缠绵的,而是最用力最使对方疼痛的一场酣战,结束后,每个人的身体上不知道要留下多少乌青,嘴角也是紫红的,有鲜血染在手上,桌面上,像葡萄酒洒过。背景是声嘶力竭的情歌。
“连波西,我恨你,我恨你。”很痛,她颤栗着向后仰着脖子。
“我知道,我知道。”他稍微轻一点,但还是忍不住要蛮横一点,否则这女人不懂得摘下假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嘘,别说话,别想,跟着我。”
跟着你什么?她躺在桌子上,仰着头,几乎看到后面那台电视机,眼泪也倒泪而去,落到刘海里,像盐洒在伤口上,哪哪都痛。
“连波西,你是我的!我的!”
他哼了一声,咬她,“疯了吧你,这是我该警告你的,疯女人!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去死!”她咬他的手指。
于是他又那样让她痛了一次。
渐渐,排山倒海的事情过去了。安静了很久。
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好安静,奇怪,竟然这么安静,逃婚的人,竟然也没有人吵上门打上门来?她负着罪,背着荆棘,还在这里做下二十年来没有尝试过的事,只是和心里上过千万道锁的那个人……
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这么罪孽,她继续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快乐。
“在想什么?”
“在想……”
“嗯,在想什么?”他温柔的,完全不像过去的他。牵住她的手,十指交握,“还疼吗?”
“不是,我在想别的事。”
“嗯,什么呢?”
“如果我们,你和我,能从一开始就这样,就两情相悦,就说互相喜欢然后在一起多好。可是我们却各自走得曲曲折折,我们之间有抹不去的邬米迦,有安宰臣,有孟非……我忘不掉,你忘得掉?”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这样庞大的问题。
“唉……想这些作什么呢。我们可以不用忘,但可以不去想啊,可以绝口不提。向日葵啊,我说,把你的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全都扔走好不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而且我们不是已经重新开始了嘛,我们已经完全是不同的关系了。葵,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最后一句,她听得心惊肉跳,如果闭上眼睛,简直不能想像自己是清醒着。
“连波西,我恨你。”
“我也恨你,葵。”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但是笑了,“现在开始该改口了吧,说你爱我吧,葵。”
“连波西,我恨你。”
“哈哈,你卡带啊。”他笑,侧脸看她,她的神情竟是冰凉的,“你不是吧,你又在想什么?到底想什么?我们不胡思乱想了行吗?”
她闭上眼睛,面无表情,静默了很久,但是做不到……
“你回去吧。”她说。
“啊?”
“你先回家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起身,机械地穿衣服。
“哈……切,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连波西平常的说话腔调顿时回归了。
“等我调整好情绪,也许会再给你打电话。”
“这台词以前可都是我对别人说。”他光着身子起来拥抱她,从背后环抱住,亲吻她的肩膀和后背,“亲爱的,别闹了,不就是逃个婚嘛,多大的一个事,我和你一起承担。赔钱,不怕,打架,不怕,要你,不给,我态度明确吗?亲爱的?”
葵觉得尽管被他抱得很紧,但听起来,都像是他在叫另外一个人,那个名叫邬米迦的女人。
他抢婚的情境尚历历在目,一个人可以变化得那么快吗?一个人一辈子到底能有几个亲爱的?葵不知道,葵扭头看着他,那么美得一副眉眼,看得人心神荡漾。孟非岂及他万分之一,可她不是也曾下定决心嫁给孟非嘛。
如果没有连波西,今晚的鸳鸯枕上,躺着的难道不该是自己和孟非吗?
命运到底在玩弄一些什么?她晃了晃头,她觉得自己不诚恳,一切不纯粹。
连波西,是哪一个连波西?
向日葵,又是哪一个向日葵?
回不去二十年前最单纯的那一个了……
“你先回去吧。”
“不要。”他抱着她发嗲。
“走吧。”她开始挣脱。
“干嘛啦。”他撒娇。
“我真的不想!”她推了他一记,他退了半步,松开手,脸也板起来了。
“向日葵你唱哪出?”
“我没在给你演,我累了。”
“我喜欢的人累的时候,我不能陪在她旁边吗?!我希望你累的时候也一样需要我!难道我不累吗?!我在日本,当我想到你,想到我和你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我都快疯了,每晚都合不上眼,我问自己我到底要做什么,我是谁,我怎么了,我这些年都在搞什么!我弄清楚了来找你,为什么你变成这样!”
“也许我早就变了啊,我没和你说过?”她耸耸肩膀,语调有七分像他,模仿得很好。
他当然知道她这腔调是学自己的,听起来不舒服,“你玩什么啊?”
“怎么了呢?”用问题回答问题,也是连波西最大的本领,用一堆反问来扯开话题。
“向日葵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让我想想啊。”她穿着一件衬衣,没扣好扣子,就这么裸着胸膛,学着他说话的顽劣姿态,看起来竟妩媚至极。
“向日葵!”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狠狠捏着,“少给我来这套。”
“我不喜欢你啊。”她笑,“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不喜欢你千变万化的造型,不喜欢你打扮,不喜欢你迷奢侈品,不喜欢你招三惹四,不喜欢你那些浮夸的朋友,不喜欢你的职业,不喜欢你的……”
“对,不喜欢我的整个整个。”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换我喜欢你就好了,行吗?换我喜欢你,可以吗?”
她愣住,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感动到了,她缓缓抬起手,想要同样地抱紧他……
门外,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和味道。
“怎么那么浓的汽油味?”波西转过身朝门口看,门缝下,浓稠的液体大量的流淌了进来。
随之门外忽然嘈杂起来,抢夺声和谩骂、哭喊声,乱成一片。
“非非啊,你不要这样吓妈妈啊,把打火机给我,为了这种女人不值得啊。”门很尖的一嗓子,孟非的妈妈嚎哭。随即是很多人七手八脚冲上来把孟非按住。门外吵成一片。
“穿好衣服,去阳台,别在屋里待着,他可能随时点火,很危险。”连波西催促向日葵。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
“你拨去哪里?”
“报警。”
她急忙摁住他的手,“不要报警,会毁了孟非的。”
“你疯了,他要纵火烧死我们,如果外面的人也跟着一起发疯,我们俩都很危险。”
“可是报警会毁了他的,真的。”向日葵不能想像一个老实男人在婚礼上失去了新娘,还要被抓进警局的悲哀下场。那对他一定是巨大的创伤。
“你穿好衣服立刻去阳台。”他以她男人的身份命令她,不准她多插手这件事,显得很MAN,却又不近人情了。
“连波西……”她试图夺他电话,但他披上外套,用力揽着她去阳台,推门而出,楼上楼下全是人,底下站着的,窗子里探头出来张望的。邻居听到有人泼汽油要烧楼,也在报警,其实拦住连波西也没有用。
楼下男方家属,看到向日葵立刻指着骂:“那个女人出来了。”
“怎么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啊。”
那些人劈头盖脸骂,全没了婚礼上喜气洋洋祝福的表情,只是因为看见新娘子现在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连波西把向日葵拥入怀里,替她紧紧捂住耳朵。
“别怕。我和你在一起。”他吻她额头。
向日葵尽管开始变得有些会发狠,但毕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她在颤抖,在害怕,而且承认自己有罪,是个恶人。她做不到像连波西一样,理直气壮的站在这里,连波西觉得是为了爱就没有错,可她却辜负了孟非,伤害了这个男人,以至于他竟然会想要焚烧汽油来毁灭她。一切都是报应。
她扭过头去,不敢看,不敢听,也不敢面对。
警车和消防车一起来了,现场很乱,也许舅舅他们也在人群里,但大量邻居的围观,现场拥挤,几乎分不清楚谁是谁。
一队警察和消防队员上楼,在门外制服了孟非,门外有咒骂声和哀求声。
警察要求屋里的人开门,连波西让向日葵留在屋里,他去开门。但是门刚打开,孟非的家人不顾一切往里冲,警察一时间竟没拦住,连波西脸上直接捱了一拳,孟非妈妈也闯进了屋子,径直找到向日葵,照死里扇了一掌,直接把向日葵扇懵了,两眼发黑。
“你这个贱女人,到底有什么好,我儿子瞎了眼睛会看上你!”孟非妈妈破口大骂,她的小姐妹也要往里冲来帮腔,被警察拦住。
“都疯了吧,全是汽油,全冲过来干嘛啊!”某个警察吼了一声。
但群情激愤的样子,场面很难收拾。
“我也不想活了,汽油就汽油吧,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我和你一起死。”孟非妈妈上前死死抱住向日葵,打她,掐她。向日葵竟然毫不还手,任她打骂。连波西冲上来,一把抓住孟非妈妈的头发,将她扯到地上。
“有什么冲我来,这原本就是我老婆,和你儿子没关系。”
话音未落,警察赶过来了,制止所有人。
“别吵了,全跟我们回去,别在这里闹!我们要清理现场,统统出去!”
警察摁住连波西,孟非则被外面的警察给带走了。孟非妈妈急忙哭着赶出去,一边披头散发回头骂向日葵:“你这种人缺德,活该不得好死的,丧门星!有父母生没父母教的!没有好下场。”
她的朋友们也跟着骂,任警察怎么喊也不停。
向日葵始终不说话,渐渐松开连波西的手,连波西回头看着他,有些诧异,有些失望。但向日葵不说话。
舅舅在楼下焦急地喊:“向日葵!你在楼上吗?!你还好嘛!”
可是很快被叫骂声打断了,楼下似乎又在撕打,乱成一团。 上海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