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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烟花散 第三章 九月寒

　　霍精华这些天坐立不安。妻儿的死活，他可以不在乎。可传出去，对他很不利。从根本上来说，他靠脸面吃饭。连自己的妻儿都不去搭救。还能有什么脸面去与旁人交流。他最大的本事便是与人交流中勾肩搭背，获得利益。一旦为人所不齿，这日子便没法过了。也可以不在乎，改名换姓，换个地方，继续逍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小村庄都能被这帮人找着，他心里始终有阴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轻缓的摇晃着头，眼睛似闭非闭。

　　城南派出所。向中华再次排除了心中的疑虑。值此非常时期，张援朝请了两个月的病假。不管请假时，张援朝咳出的鲜血是真是假，这一请假，他向中华就放心了。

　　“跟从前一样，没出息。怕是不想扛，又怕我害他。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向中华打开从办公桌柜子里拿出的好酒，悠闲的倒在高脚杯里。工作期间饮酒算是大忌。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无忌。半杯白酒，在高脚杯里旋转着。他鼻子猛嗅食，却不沾口。他看着杯中的白酒，在杯壁两旁上下晃动。少顷，一饮而尽。握住酒杯的右手，向前伸直，又拉回贴住鼻子。嗅食，闭眼，又将杯子横向右边。右手五指自然松开，手杯分离，优雅落地，碎。不记得他有多少东西，能保存到今天还完整无缺。似乎也没有多少东西能如此。这杯子，他用了很多年。也藏在桌子里很多年。今天，它急匆匆，又略显优雅的亮了相，却碎了。

　　向中华唤了朱为民来打扫。并告诉朱为民：你想升职的想法，要是不想跟这杯子一样碎成渣，就快一些办好我交代你的事情。严查严办，绝不姑息。对于这些恶人，拒捕逃窜，可立即击毙。报告不用我来教你怎么写，你会写。只要有合理的报告，出了事，我来抗。这次，你升官，我背锅。

　　无才小吃店的门关着。王小五出门散心。门里还有两个人。

　　张援朝请了两个月的病假。孙锁贵本就是闲散人员，上班时间回个家，无可厚非。向中华这些天紧急要办的事情，又不会让他当冲锋队。他也懒得去给向中华做先锋。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在哪。

　　两人聊着天，张援朝从头到尾一脸轻松惬意。唯有孙锁贵，时而眉头紧蹙，时而会意一笑。有时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有时却又食古不化，难解玄机。

　　孙锁贵的丰富表情，张援朝尽收眼底。他笑而不语，话语方向转变，插科打诨，调侃起孙锁贵的心上人来。孙锁贵立马满脸严肃。

　　“我们的事情，不要涉及到她。我孙锁贵知恩图报，但，我也有别人碰不得的地方。以前只有我娘，现在多了一个她。”

　　“好好好，来，陪我下盘棋。”

　　孙锁贵一脸为难。那惊讶的表情与先前非常严肃的气氛参杂在一起，显得很是滑稽。

　　“我这没棋啊。”

　　孙锁贵话刚说完，张援朝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中国象棋。却只有一个棋子：士。

　　张援朝抓住孙锁贵放在桌上握成拳头的右手，掰开五指，将棋子放在了孙锁贵手心。然后脸露微笑，挥手告别。

　　孙锁贵脸露疑惑的目送张援朝而去。拽着手里的棋子，他脸上表情很丰富。眼珠子转着，忽而怒目而睁，忽而眉头紧锁。

　　“都忒么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套。”说完这句，孙锁贵将棋子扔进了垃圾篓。出门，打的，会情人。

　　司空墨火急火燎的进了kfc。这小哲出的什么馊主意。这闭人不见，没把花小妹憋出个怨女待嫁的模样，到愣是把他个精壮小伙子憋出了内伤。这几天神不守舍，老想着花小妹的脸，那身材，那臀……愣是被客户投诉了好几回。这可不能怪客户。这货开车老走神，说是送到城隍庙，他可以将你送到步行街。说是送到步行街，他两耳不闻，一气儿将你送到城隍庙。红灯了，他车子过线一半才发觉。绿灯了，后面的人使劲按喇叭催他，刚发动，他过去了，别人留下了。愣是搞得天怒人怨。好在有个神秘兮兮的姑姑在公司撑腰，要不，这饭碗虽不至于丢掉，扣钱必定是少不了。他觉得这么下去可不行。得去见见心仪的女子，以解相思之苦。他两眼惺忪，佝偻着背，向前伸着脑袋，急乎乎的打开kfc的大门。

　　这货一看到花小妹，精气神就上来了。脚步是小了，成急促的碎步了。背也正了，却还耸着肩。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了，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左看看右看看，视网膜上却始终只有一个成像。他用掩耳盗铃的手法接近柜台。准备继续用“原味抹茶开头”，被花小妹翻白眼结束。

　　“没有原味抹茶，你可以吃个蛋挞。以后别天天送我花了。可以请我吃饭。我过几天就回学校了。”

　　花小妹的主动开口，让司空墨将就要出口的话全都强硬的吞进了肚子。几句话被堵住了，当然心有不快。这不快还未酝酿出个愤怒与尴尬来，倒是立马峰回路转，给他来了个天大的惊喜。他的脸又开始黑红黑红的转换着。

　　他愣在那里。

　　“这位先生，你要点些什么？”

　　“啥？”听着花小妹官方般的口吻，他再次蒙了。这位花小妹姑娘，刚才不会是耍我吧，难道是出现了幻觉。该死，居然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了。

　　“我六点有空。”

　　“啊。”花小妹的每句话都让他感到很无助。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他虽然简短的说了一个字。心里却有千万头羊驼在奔跑。两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好的。先生，玉米色拉一份、香辣鸡翅一份、新奥尔良烤翅一份、吮指原味鸡一份。还要一份香柚蜂蜜茶。好的，先生，请稍等。”花小妹自顾自的说完，就转身去忙了。

　　“我没说话呀。”司空墨小声嘀咕着。左手抬起，摸着额头食指中指来回的扒拉着。他欣赏着花小妹忙碌的臀，不再想说没说话的事情，掏出钱，放在了柜台上。

　　“这都是我最喜欢吃的。”花小妹将刚才点的所有东西放在托盘里。收了钱，找了零。目光平视前方，好像并没有看到司空墨一般。

　　司空墨也不介意。端起托盘就走。看着司空墨三步一顿一思索的背影，花小妹嘴角微微翘起。

　　收了这么多天的花，花小妹的内心防御，也有些松动。大学里，遍地谈恋爱成双成对的人。她紧闭的心扉，有了一丝缝隙。司空墨的送花攻势，并不是高超手段。有时候，越是俗套，越是奏效。花小妹的心房投进了一丝阳光，便照亮了那个地方。出于严谨，出于坚忍，那道缝隙，没扩散。却再也无法封盖。花小妹一旦决定了，那便是决定了。为此还观摩了几天浪漫剧集。发觉女人要想自己不受伤，那就得永远抓住主动权。要做女神，必须要拽得跟女流氓一样。要做女汉纸，必须要学会站着嘘嘘。要想在爱情中占据主导位置，依据自身条件，出其不意，直来直往，爱憎分明就行。想什么就做什么。司空墨听了小哲的主意，不轻易露面，倒是给了花小妹逐渐完善心中计划的时间。刚才司空墨的全程反应，她表示很满意。当然不是对司空墨很满意，是对她对自己制定的计划的完美实施，很满意。要想不痛，必须主动。投入被动，立场主动。

　　下午四点半。呆坐的司空墨总算是反反复复捋清了与花小妹的对话。确定了，千万种可能中最可能的那种可能。

　　花小妹下班了。走过司空墨桌前，并没有停留。

　　“那……恩。”司空墨眼睛锃亮。立马从呆傻中醒来。

　　“六点见。这是我号码。”花小妹早有准备，转身来到桌前，掏出钢笔，在fkc宣传单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完。慢慢的收起钢笔。嘴角扯起微笑，慢慢离去。

　　司空墨左手托着腮帮，右手撕扯着宣传单。目不转睛的看着花小妹离去。

　　城南派出所。

　　“金义高被抓住了。”朱为民带来了这个消息。还没开始行动，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开始吧。”向中华很平静。深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两腿轻微的抖动。

　　“好的。我这就去。”朱为民心底笑开了花。抓到金义高，撬开这家伙的嘴，就是大功一件。当主关系网，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至于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这金义高自己明白。这事也只有他能办。金义高，说到底，还是他引荐给向中华，指明了这条发财路。金义高发不发财，跟他们没关系。张援朝，孙锁贵，哼哼，他们算什么东西。除了他朱为民，谁能办这事。

　　梦雨棋牌室的地下室。温度低，灯光冷。金义高穿着那条龙内裤，在幽暗的地下室里，有些晃眼。 一缕青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