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半仙观文殿,密密麻麻排了百多张书桌,考生中多是身着道袍的道士,而那些服装五颜六色的不用说也是外来的考生。年度大比分文武道三殿,可以三场全部参加,也可以只参加其中之一。三场比试全进前十,那就是半仙观将来重点培养的对象,假以时日,怎么着也能成个长老级的人物。不过三场比试全进前十的天才,在历史上还真没出过几个。
此刻文殿每位考生的面前,各摆放着几张宣纸,首页宣纸上写着寥寥十二字道德经前言,就是这次文比的题目。考生或伏案疾书,或愁眉苦脸。不过时间不等人,说好的两个时辰,那就一定会准时收卷。
……“道”乃万物之根源、基础,其乃本体,无法用言语表述;“名”则是人的理解能力,没有人就没有“名”。能够说一句话、制造一个概念,是因为有人可以理解。蛇虫、鼠兔直至鸡鸭等等,一切皆是被人命名的,若世上无人的存在,那也许其他种族亦有可能被称为“人”。只因为人有理解能力,“名”才有出现的必要……对事物的认同与否是一个恒久的话题,规范人们的处事原则,对人物的认同与否也是一个恒久的话题,规范人们的行为标准……
烛光映照下,一个老道手捧一张考卷,摇着头细看忽然,他嘭地一声拍了下桌子,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此文甚佳!足可列今年前三甲!”六十岁的老道激动了。像他这把年纪还能够激动?一起阅卷的人忍不住凑上前来。
“嗯?不错!”
“翠柏。这名字取得倒有些古气。”
“翠柏?”和王钦差对坐饮茶的精卫道长吃了一惊,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被呛住。“卷子拿来我看!”
整张卷子除了笔迹稍嫌幼稚,文章的确写得行云流水,深刻地诠释了“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的意义,如果以这种领悟,对道教圣经道德经全文通注,说不定在学术界都能引发一场轰动!自幼时开始就被重点培养的精卫道长,看得都不断点头!此子……他看着卷子开始沉思:只要是身在道门之中,无论哪家哪派,若是不做栽培,那才是真傻。混天镇陈族说此子出生时天降盛怒,不过长生道长也看好此子么……说不定他的出生真是天地难容,不过并不是天降盛怒,而是天妒奇才!就单以这篇文章来说,一个六七岁的娃娃,能写成这样?满天下去找找,也很难寻出第二个来。
刘生当然没想过自己的文章会引发什么连环效应。他现在显得很轻松,而且隐隐猜到,文比的题目可能被定死了一定要从道德经里出,苍松老道叫自己熟背道德经不会没有一点私念。不过这苍松老道真是有点古怪,没理由随便见到个人就传授他什么什么,刘生只能怀疑老道还有别的深意。不过刘生也懒得多想,自己有多光棍自己清楚,又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观主,天亮了!”两个小道捧着漱口水脸盆毛巾轻声呼唤。精卫道长这才清醒过来,看一看天色,大吃一惊!原来他专注于刘生署名翠柏的这份卷子,不知不觉间,竟然看到了天光!
精卫观主用过早餐,端着盏奚山特产千年古茶泡闻了闻,听一个小道的汇报:“那小子……就是观主收容了每天干杂活的,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用了个什么翠柏的名字,还文武道三场比试都报了名。昨天小的们疏漏,仙人您看是不是直接把他武比、道比的资格给取消了?”小道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强忍笑意。一个杂役小孩,要不是没吃药一定是中邪了,自己都不敢参加大比怕丢不起人,他居然敢去玩耍!小道想着想着,却看见精卫观主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懂个屁!”精卫道长突然一摔茶盏:“滚!”
小道士被精卫道长的反应吓得两腿一哆嗦就跪了。这是要砍头还是弹JJ的节奏?双膝触地,小道士一下又明白过来:观主说什么来着?叫自己滚!他立马磕下两个响头,爬起来屁滚尿流地离开。魂不附体地走了仨五分钟,他愣是没明白过来,观主这是发的哪门子火?
此时。半仙湾某间客栈。
陈林正慢吞吞地穿戴。屋内脂粉之气中,一股怪异的味道还未散尽。一个家丁模样的年轻人欠着身子回话:“已经有十八个参加武比的人收了定金,只要生和他们遇上,一定难逃一死!”
哼!陈林冷笑。他已经看出精卫道长不会轻易处置生。并且有再讹自己一笔的意思。不过,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陈林自信精卫道长和王钦差收了两份大礼,自己暗中叫人在比武时候收拾掉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子,他们是不会有任何说辞的!
陈林的算盘可算周全。可惜他并不知道,文比的名次,已经被禁口,陈林也不会去想,族里的孽障-生,能考出好成绩!一个六七岁的孽障而已,没人教他认字,他还能把一到九给写全了再颠三倒四凑成一篇文章?
这个时候,武殿外面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昨天那场文比是没有看客的,又不对对联,又不组队辩论,大家伙一人一张考卷写文章,哪有真刀实枪的干架看起来爽利!考虑到民众的需求,半仙观的武殿面积格外的庞大,殿外的广场就更大。这广场貌似一个天坑,长宽各两百步,划为四区,四组人可以同时竞技。竞技区外,地势斜坡状升高,梯田式的搭了许多看台。其中视野最好也最豪华的一层,是专门的贵宾席,安置有遮阳亭,酒席,杂役来往穿梭,手边放着最近一批比试者的名字:一对一对写在黄纸上,贵宾席有人下注,立刻就有人记录在册。一赔一,庄家是半仙湾内某家商号。没人会告诉你,半仙观才是真正的庄家。
武比报名者七百二十一人。人数经仔细核对过,绝对没错。刘生手握着张“轮空”的票子,暗地里偷笑。不过他并没有笑到最后。
“小子,没想到你还敢参加年度大比!”一袭深蓝得罗的月蓉道姑盈盈来到刘生面前,眼珠瞪出了卡通造型。她看着刘生感觉既兴奋又惊讶不过最多的还是女生的好奇,差点忍不住就要握拳塞住自己的嘴巴。
“呵呵,师姐,我来玩玩总可以吧?”刘生甜甜地笑,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心底却在强压一种冲动:身上明显穿着对面女孩子的衣裳,还要和她面对面亲昵地说话,一不小心还有些超友谊的动作,怎么想也怎么有罪恶感。
月蓉道姑当然想不到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龌蹉心思。歪着头沉思了一下,拍了拍刘生的脑袋:“那就努力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啥都不懂,就算懂也不敢来参加年度大比。你还小……记住,失败并不可怕,但是你要学会一次次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
“嘻嘻,师姐,我明白的。”刘生嬉皮笑脸地应付月蓉道姑。
“哥哥哥哥,陪我去玩嘛!”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鼻涕小子蹦蹦跳跳地来到刘生边上。刘生撇了他一眼,没有反应。鼻涕小子伸手就来拽刘生的衣服。月蓉道姑给刘生改的旧衣服肯定不是全毛全棉的,居然在鼻涕小子吃奶的力气下,被拉长了四分之一!
“走开!小屁孩!谁要跟你玩啊!也不看看你那脏样!”刘生好容易把衣服角从他手里夺了回来,看着道袍差不多都被拉成了燕尾服,兀自瞥了一眼衣服的原主人,开始发愁。
“小屁孩……嘿嘿,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屁孩!”月蓉道姑在刘生脑袋上削了一记,不过还是温柔地帮他理平衣衫。
武比前四场是四个“月”字辈的道士,月春,月夏,月秋,月冬。对阵的四个人却都不是半仙观的。半仙观一方这次分配到的号码,全是单数,如果第一轮就自相残杀,那只能是组织方半仙观授人笑柄了。
四个月字辈道士,两个手持桃木剑,两个手持浮尘,出招轻灵中蕴涵古意,对阵的四人,各持斧、锤、枪、剑,不过最多不出三十招就全败下阵来。半仙观的看台上,响起一阵阵掌声。月蓉道姑也是不停地拍手。第一场全胜,可是大长半仙观的脸面。本来么,年度大比就是半仙观自己的事,任由外人参加,也不过是想增加一些看点而已,经过数年、十数年教化培养出来的正规军道士如果连草莽之徒也斗不赢,那……那话怎么说来着?
“哥哥,哥哥,我现在干净了,你可以陪我玩了吧?”恬不知耻的鼻涕小子居然已经搽干净了鼻涕,又来纠缠了!
刘生一脑门的汗,只好躲到了已经笑做一团的月蓉道姑身后。“别叫我哥,还是我叫你哥吧!”刘生开始绕着月蓉道姑转圈圈,没办法,鼻涕小子在追啊!
“好了好了,别转了,我头都晕了!”月蓉道姑出手喊停:“快看!又开打了!”
“哒哒哒!哒哒哒!”鼻涕小子果然放过了刘生,一边看还一边自顾自地手舞足蹈。 翱翔第七世